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你多哄着我》 《你多哄着我》 作者:春风榴火 第1章 是个巧合 b大附中每年都会举办一场名为“熔炉”的测试,面向全市高中招考优秀生源。 “熔炉”测试,顾名思义,一场高考前夕的试金测试。 通过测试的同学,可以破格进入全省最好的重点中学——b大附中。 报名的学生趋之若鹜,参与人数上万,而真正达到要求分数线的学生寥寥无几。竞争之大,可谓腥风血雨。 令附中所有老师学生感到窒息的是,今年通过了“熔炉”测试的几名学生中,有一位女孩,竟然来自首都周边的乡镇—— 红水镇。 都没听说过的鸡毛弹丸之地,居然诞生了b大附中“熔炉”测试的第三名! 考虑到乡镇学校落后的教育水平和生源素质,这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然而信息没有错,这位名叫杨吱的同学,的确是附中建校十几年来,头一个从周边乡镇考进来的学生。 班主任宣布这位同学会来到3班和大家一起学习,同学开始躁动起来。 “小地方来的家伙居然打败了全市这么多学校的尖子生,疯了吧。” “真是迫不及待想一睹这位变态学霸的庐山真面目啊,等等,男的女的。” “没看信息表么,是个女孩子。” “说不定是集美貌与智慧于一身的漂亮小姐姐呢。” “别想了,乡下来的能漂亮到哪里去,肯定又土又黑,又肥又圆。” “嘻嘻,那可不一定。” ...... 3班的同学怀着忐忑又期待的心情,等了很久,都没见到这位超级学霸小姐姐闪亮登场。 所以到底还来不来啊,开学第一天就要迟到吗? 也太没规矩了吧。 然而,就在上午的第二节 课刚下课之际,窗外传来一阵强力的摩托轰鸣声,震得人耳膜发颤。 这个声音再熟悉不过—— 寇响的摩托车。 这时候,有男生急吼吼冲进教室大喊:“神了,寇响的车后面居然坐了女生,破天荒啊!” “假的吧,寇响的摩托可从来不会让女生碰。” “不信自己去看啊。” 好事的同学纷纷出了教室,趴在走廊边,朝着校门方向望去。 葱绿的林荫绿道旁,摩托车摆了一个漂亮的漂移甩尾。 停了下来。 穿黑色棒球服的男人还带着护目头盔,隔得太远看不清容貌,银灰色的护目镜反射尖锐的阳光,一身冷冽决绝的气质—— 寇响。 只见他长腿缓缓落地,稳住了摩托。 坐在他身后的女孩,紧紧攥着他的腰侧衣角,直到车停稳才肯松开。 她摘下了头盔,露出乖巧白皙的脸庞,一袭乌黑柔顺的长发如瀑般倾泻而下。 真的是女生! 这女孩个子小小的,只能到寇响胸口的位置,穿着一身嫩嫩的藕粉色卫衣搭校服外套。 摘下头罩后,她伸手揉了揉乌黑柔软的眸子,适应了突如其来的光亮。然后掌着寇响的肩膀,从摩托车上跳下来,又从他肩膀边取下了洗得发白的牛仔书包。 这个动作又引来阳台看热闹的学生阵阵尖叫,难以置信。 传说中校园里最不近女色的高岭之花,不仅骑车载了女孩,还帮女孩拎了包? 这他妈简直魔幻现实主义! ** 杨吱抬起头,环顾打量着周围校园。 今天的阳光似乎有些刺目,她发现教学楼整五楼的阳台上,密密麻麻站满了学生。 怎么大家都像看猴子似的看着她,这是b大附中欢迎新同学的方式吗? 她低了低头,她不大习惯别人这样盯着她看,尤其是... 她低头看了看她自己胀鼓鼓的胸部,今天穿的是运动胸罩,应该...没有那么夸张。 她下意识地将书包抱在前面,红着脸,转身冲寇响挥挥手,以作告别。 寇响目光在她脸上一扫而过。 薄唇微抿,神情寡淡。那一张英俊绝伦的瘦削脸庞,与他这一身的冷硬气质完美融合。 他云淡风轻地应了声,脚底轰了油,机车嘶吼一声便风驰电骋冲出了校门。 杨吱目送他离开,然后抱着小书包走进教学楼。 她先去教务处递交报名资料,进行学籍注册,随后便见了班主任孙平,孙平叮嘱了她几句,带她去了教室。 班上同学们早已经躁动难耐,得知了这个被寇响送过来的女孩子,居然就是通过“熔炉”测试的乡镇女孩,高二(3)班教室差点儿掀了顶。 这位乡下来的女孩,自带外挂作弊器的吧? 等等,不是土肥圆吗,可近看面前这个女孩,皮肤嫩得都快要捏出水来,乌黑光泽的长直发跟绸缎似的,尤其一双杏眼水盈盈地动人... 不仅自带外挂器,还自带美颜相机。 虽然杨吱不是那种让人一眼挪不开的大美女,但是她整体的气质仿佛是笼了一层柔光滤镜,给人的感觉就是…说不出来的舒服。 杨吱特别不喜欢同学用那种审视的眼神打量她,她本能地垂了垂肩。 “我叫杨吱,来自红水镇,很高兴和大家成为同学,希望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和同学们共同进步...” 讲台上,她的自我介绍还没结束,便被好事的同学打断了:“你和寇响什么关系?” “寇响为什么会载你啊?” “没听说寇响交了女朋友啊!” “讲讲呗...” 杨吱不知该如何回答,大家对她好像没什么兴趣,反而对那个叫“寇响”的男孩更感兴趣。 突如其来的尴尬和不知所措,让她愣在当场。 然而就在这时,教室后排穿来一个慵懒低醇的男声—— “太没礼貌了吧,人家的自我介绍,关寇响毛事,这么好奇的话,下课私聊不行么。” “沈星纬,就这样帮她说话,不会是看上这位大胸妹了吧。” 杨吱的脸瞬间“刷”得通红。 一直隐藏的拙处就这样被人肆无忌惮捅出来,她窘迫到了极点。 而沈星纬注意到,她的肩膀似乎垂得更低了。 他不耐烦地说道:“她是寇响送过来的人,不想死就他妈嘴巴放干净些。” 此言一出,男孩们立刻收了声,噤若寒蝉。 杨吱抬头望去,只见那个名叫沈星纬的男生倚在椅子靠背上,小小的椅子与他的高大的身躯很不搭,显得有点憋屈。 一双长腿大咧咧前伸着,灼灼目光正凝望杨吱。 杨吱感激地对他点点头。 是真的感激,以前初中的时候镇上男孩总是嘲笑她发育夸张的胸部,没有人帮她说过话。第一天来学校,便感觉到了陌生人的善意,虽然不多,但已经足矣。 一番规规矩矩的自我介绍之后,班主任重新调整了座位,让杨吱坐到靠窗边的位置去。 杨吱的同桌是个女孩,蓄着短碎发,清爽干练:“我叫苏北北” “我叫杨吱。” 苏北北漫不经心道:“我对你能通过熔炉测试的事,一点也不感兴趣。” 杨吱将书包塞进课桌:“嗯?” “为什么寇响会载你来学校,我同样不感兴趣。” 杨吱:“...好的。” 苏北北缓缓抬头看她一眼,黑亮的眸子泛着沉静的光泽:“我不喜欢八卦。” 杨吱:“挺好的。” “所以,我一点也不想知道,你究竟是不是寇响的女朋友。” 杨吱:...... 苏北北立刻又解释:“我真的不喜欢八卦。” 杨吱:...... 能不能别一边解释,一边打脸,根本就已经快好奇得不行了吧。 杨吱问:“你们都在说寇响,谁是寇响啊?”苏北北难以置信地说:“你不认识寇响,那刚刚载你来的人是谁?” “他啊。”杨吱这才恍然大悟,连忙摆手解释道:“是个巧合...” 全班同学都竖起了耳朵偷听。 ......杨吱不说了。 大家抓耳挠腮想知道,什么样的“巧合”,能让寇响崩了这么多年树起来的高冷人设—— 用摩托载女孩,还给女孩背包? 但杨吱偏偏就不肯再多透露一个字,事情变得扑朔迷离。 ** 下课后,杨吱从女生们的八卦中,了解到了寇响其人。 “你还真别怪大家好奇,寇响不怎么爱交朋友,更不交往女性朋友。” “前一个跟他表白的女孩子,羞羞地拿着矿泉水在操场上晾了一下午,不曾想他打完球,直接跟朋友离开了,连余光都没瞥她一眼。” “那女孩当场就哭了,若是换别的男生,好歹能虚与委蛇应付几句,哪怕当场拒绝也好啊。寇响不是这样,他性子冷,不在乎的人于他而言,是空气,根本看不见。” 苏北北对杨吱说:“所以,你应该知道,他能用摩托载你来学校,是一件多么违背常理的事。” 杨吱:...... 想到刚刚发生的事情,她一阵后怕。 “他是咱们班的同学,为什么不用来上课?”杨吱不解地问。 “寇响忙着呢,和朋友组了个august乐队,唱rap玩嘻哈,混街头和地下广场,一身匪气,你不混hip-hop圈,应该没停过caesar这个名字,但是混圈的都知道他,社会cae,当红乍紫,圈内还是挺有名的。” 杨吱惊呆了,现在城里的学生,都这么能玩? 苏北北努努嘴:“喏,刚刚帮你说话的那个男孩,就是寇响乐队的兄弟,沈星纬。” 杨吱朝沈星纬望过去,他穿着一身休闲卫衣,剑眉横飞,模样清俊阳光。 他正和几个男生边说话,目光有意无意挑向杨吱,似乎是在说着关于她的事情。 杨吱不好猜测,毕竟她都不认识他。 苏北北继续道:“寇响那几个兄弟平时搞乐队,不怎么管闲事,这次沈星纬肯出面帮你,挺让人意外,不过只要他开口了,班上同学怎么都得给三分薄面。” 难怪呢,刚刚自我介绍的时候同学们闹得这么厉害,他一开口,都安静了。 说起来,寇响应该是她进城后认识的第一个人,没想到运气这么好,直接撞上同班同学,还是这样一位惹不起的大佬。 与寇响初识的场面,杨吱现在想起来,依旧心惊胆战。 第2章 大哥 五个小时前。 晨起的天空灰蒙蒙。 杂屋年久失修,窗户被经久地固定在窗框上,合不拢,冷嗖嗖的凉风豁入房间。 今冬首都遭遇了一场百年难遇的低温寒暴天气,三月初春,并没有任何回暖的迹象。 杨吱的被窝早已经冰冰凉凉,她被一个喷嚏催醒,鼻息开始拥堵。她坐起身,从床柜边扯来纸巾狠狠醒了醒鼻涕,睡意也被全然驱散。 窗外,能听见淅淅沥沥的春雨打叶声,窗帘被寒风撩起了层层波澜。 杂屋空间狭窄,柜子和桌上堆积着各种废置不用的陈年家具。靠墙一方小小的钢丝床,勉强能容纳她一人的娇小的身躯。 这里,便成了杨吱寄人篱下的临时居所。 今天要去学校报道。 镜子前,她特意穿上了运动胸罩,没有钢托,能够让它们尽可能下垂。外面再套一个弹力的裹胸,挤压扁平。 就算她费心隐藏,这对小兔子还是比同龄女孩更加明显。 洗手间里,她给自己梳了个麻花小辫儿,又拿起大宝sod蜜,挤了一小点,拍打着白皙莹润的小脸蛋。 出来便迎上堂弟翻起来的白眼。 他坐在桌前,一边玩手机游戏,一边漫不经心说:“臭美。” 杨吱毫不在意坐到桌边,拿起桌上的夹心馒头,一口咬下,豆沙馅儿淌入舌心。 “臭屁。” 这话她没真的说出来,寄人篱下得有寄人篱下的样子,离家的时候母亲再三叮嘱,到了二姑家,要和亲人好好相处。 能忍则忍,能让则让。 二姑李桂芝端着热腾腾的蒸笼从厨房走出来,问杨吱:“今天要去学校报道?” “是的,二姑。” “真厉害啊。”李桂芝感叹说:“居然考进了b大附中,咱们辰辰当年想进b大附中的初中部,就差了几分,交钱都不让进。” 二姑伸手摸了摸自家儿子黄天辰的脑袋,黄天辰不爽地躲开,满脸嫌弃。 “交高价都不能进么?”杨吱好奇问:“差了几分?” “279分。” 杨吱:... 无言以对。 b大附中是全省最好的高中,招生要求极为严苛。所以李桂芝听说杨吱考入附中,忙不迭地给杨吱母亲打电话,说阿吱进城念书,可以住到他们家里来。 哎呀哎呀,一家人说什么住宿费生活费,没关系的。 但是杨吱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哪怕是亲人。 “阿吱啊,待会儿给你弟弟补习功课吧,过几天你弟就开学了,寒假作业还没做完呢。” “可是我今天要去报道...” “只是报道嘛,第一天老师都不会讲什么正经内容,早一点晚一点,没关系的啦,你弟弟明年就要中考了,能不能上b大附中,就全靠你这当姐姐的啦。” 她还想拒绝,二姑李桂芝又去厨房忙乎别的事。 耳朵边又传来母亲的八字箴言——能忍则忍,能让则让。 一刻钟后,书房。 “有理数的减发法则:减去一个数,等于加上这个数的相反数,所以你这道题错误的地方在于...” 嗯? 杨吱目光下移,看到堂弟黄天辰的手肘挪了过来,抵在了她的胸脯上,刮蹭。 看似不经意。 于是杨吱将身体侧远了一些。 “姐。”黄天辰咧起坏笑,死皮赖脸:“我错在哪里呀。” 他的手肘再度伸过来,碰了碰她鼓鼓的胸脯。 脸上的笑容越发痞气。 两分钟后,李桂芝听到巨响,从厨房出来,见杨吱单肩背着书包,面无表情冲出了书房。 “哎哎,怎么走了,说好给弟弟补习功课呢!” 李桂芝跑到书房,见自家儿子摔坐在地上。 左边脸颊上赫然有一道红扑扑的巴掌印。 身后杨吱摔门而出。 ** 大街上,车水马龙,路人步履急促,行色匆匆。 杨吱将书包抱在胸前,手指头在屏幕上颤栗不已,她艰难地拨出母亲的号码。 “阿吱呀。”电话那端传来母亲温柔细腻的嗓音:“去学校报道了吗?” “没呢,现在过去。” 杨吱恍恍惚惚走在大马路上。有些话哽在喉咙里,怎么都说不出口。 “到了学校以后,和同学们好好相处,对了,这个月的生活费,妈妈给你汇过来了,你交一千五给二姑,剩下的作零用...” “妈...我想...” “钱要是不够用就告诉妈妈,别啥事儿都闷在心里一个人扛着,不要担心家里,家里一切都好。” “妈,你也别担心我,要是李叔再喝醉了打你,你就报警!” “报啥警啊让外人看笑话,妈都知道,放心吧,你李叔就是面恶心善,平时可是个好人呢,妈这身子骨没用,赚不到钱,全靠李叔给你拿生活费呢。” 想搬出二姑家的话到嘴边,杨吱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只让母亲保重身体,便匆匆挂了电话。 一阵阵酸涩涌上喉头,杨吱抱着身子蹲在路边,缓了好一会儿。 旁边就是农行的自助取款机,她走过去,插了卡点击查询余额。 母亲汇了一千七百块过来,有一千五是生活费,另外两百块,是她的零花钱。 杨吱家境并不富裕,她进城念书的机会,是母亲向继父李叔苦苦哀求讨要来的,还为此被喝醉酒的继父打破了头。 清醒后继父也有些后悔,心虚气短,只好答应让杨吱来首都念书。 这些钱也一定是母亲省吃俭用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杨吱只取了两百块,小心翼翼放进书包内侧夹层,然后朝着学校方向走去。 搬出姑妈家的事情,须得从长计议。 她要问问班主任,学校的住宿费能不能通过勤工俭学的方式减免,如果可以的话,她就不用增加母亲的负担了。 其实住在姑妈家是最好的选择,她给堂弟补习功课,姑妈收容她住宿,节省了住宿费。但是一想到二姑家那个痞坏的不良堂弟,一双圆乎乎的眼睛,总在她胸部流连不止。杨吱心头一阵恐惧,又直犯恶心。 她胸部发育早,从初中开始,便经常成为班上那些坏男生津津乐道的谈资。只要她经过他们身边,便能听到意味深长的哄笑,哪怕转过身,不看不听,也能感觉到箭一般的目光,刺在她的背上。 这导致她走路总是躬着身子,没有自信,性格也内向了很多。 正在她思虑忡忡之际,身后一辆摩托车飞速蹿出来,将杨吱手里的包抢夺了去! 飞车抢劫! 杨吱脑门子一突,什么也来不及多想,追了上去。 “抢劫!” 她一边跑,一边声嘶力竭地大喊。 奈何飞车党速度太快,转过一个转角,迅速便消失在小巷子里。 没人帮她。 她的钱和卡都在包里! 杨吱一路追跑,最后耗尽全身力气,靠在树边,大口喘息着,无比绝望。 路人叫她报警,她脑子一片空白,太阳穴突突的。 就在这时,忽然耳畔传来一声尖锐的刹车。 一辆重机摩托在她身边停了下来。 车上的少年戴着灰色护目镜,看不清神情,黑色棒球服,气质冷感,灰色护目镜轮廓反射一圈朝阳的光泽。 他对她微微侧头,侧脸轮廓如锋—— “上车。” 杨吱立刻反应,迅速跨上了他的车后座。 寇响踩下油门,机车隆隆震动起来,“轰”的一声飞出去。 杨吱身形后仰,猝不及防惊唤一声,连忙抓住少年腰侧衣角。 摩托驶入了胡同巷里,转过了几个拐角,在一个阴冷潮湿的巷口停住。 “下车。” 他的声音低沉有磁性。 杨吱匆忙下了车,退到一边,偷偷打量他。 他摘下护目镜,左边眼角下明显有一道浅淡的伤疤,将他整个人的气质勾勒得更加冷硬不羁。 侧头,细碎的刘海若有若无地掩着双眸,狭长的单眼皮,眼神很深,宛如深渊。 英俊的脸庞笼上一层无色的冷漠。 杨吱本能地感觉,面前的男人,似乎比飞车劫匪还要危险几分。 事实证明,她的猜测没有错。 寇响走到墙角一堆废弃物边,捡起了一根铁棍子,随手挥了挥,棍子凌空发出“嚯嚯”声。 还算趁手。 他锋薄的嘴唇轻启,淡淡道:“边上去。” 杨吱连忙挪到墙角边。 轰隆隆摩托引擎声,由远及近,飞车劫匪朝着他们的方向驶来。 寇响左手握紧了铁棍,站在巷子口,正面迎向飞车党的摩托。 逆着光,他的轮廓被镀上一层冷色调光泽。 摩托车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甚至还加大了马力,朝着寇响猛冲过来,轰隆隆引擎声震天响。 他们要撞他了! 杨吱尖叫:“闪开啊!” 寇响岿然不动。 摩托车以迅雷之速冲到他面前,千钧一发之际,寇响猛地侧身,抡起棍子,拦腰击向飞车抢劫犯。 一阵轰隆巨响,摩托车失去平衡,直直冲向了高墙,抢劫犯从摩托尾部飞了出去,摔倒在地。 那一刹,杨吱心跳都要骤停了。 这一切发生不过几秒的时间,摩托车就只剩轮子还在轰轰地旋转着。 飞车抢劫犯被打得晕晕乎乎,毫无反抗之力,趴在地上扭曲如虫。 寇响走到抢劫犯跟前,抡起棍子猛力朝他腹部击去,然而这时候,杨吱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肘。 冰凉,这是寇响的第一触感。 他低头瞥向她。 女孩唇红齿白,乌黑的长发宛如夜色渐染,灼灼一双杏眼充满恐惧。 “别打了。”她声音很低,嘴角颤栗,似乎被吓坏了:“再打就出人命了。” 她冰凉的手接触他灼热的手臂皮肤,这让寇响心头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酥麻感。 他鼻息间发出一声轻嗤,还是放下了铁棍,饶过那人。 杨吱捡起了书包,从书包里抽出两张皱巴巴的百元票子,仔细数了又数,幸好还在。 她松了口气,将钱小心翼翼叠好,放进自己的衣包里。 寇响挑眉看着她的动作。 就两百块,至于让她刚刚那一路狂奔,又哭又叫的,不知道还以为人家刨了她祖坟呢。 寇响本来不打算多管闲事,可是那女孩的叫声实在太过凄厉,那样一个小丫头,骨子里竟然能爆发如此巨大的能量,死追着摩托车硬是跑了两条街。 寇响于心不忍,终于半路出手。 “手流血了。”女孩提醒他。 寇响低头,看到掌心划了一条口子,不深,但是见了血。 血液顺着他的掌腹滴滴答答流下。 应该是刚刚抡棍子,让什么东西给刺了。 他随手往粗糙的墙上一擦,划出一道血迹。 杨吱赶紧跑过去,递上自己的纸巾,心说哪有这样止血的,糙得没眼看了。 寇响没接纸巾,杨吱索性便抓起他的手,用纸巾擦拭他掌心的伤口:“伤口不大,贴一个创可贴就好了。” 寇响淡淡“嗯”了声,心里却在想,她的手好小啊,目测一掌就能全部握住。 杨吱抬头感激地对他笑笑,露出一排整齐的贝齿,带着生涩和忐忑:“谢谢大哥帮我追包。” 大哥? 挺纯朴的叫法,现在城里女孩子都时兴管男生叫小哥哥。 这一声大哥,让寇响心尖滑过一丝丝异样的感觉。 他避开了她的目光,坐上摩托,然后回头看了眼地上的飞车党,淡淡问:“报警?” 还不等杨吱开口,寇响随即冷漠地说:“警察来了,自己处理。” 他可不想掺和这种事,麻烦。 杨吱回头看了看倒在地上瞎叫唤的男人,思虑片刻,摇了摇头。 “算了,给他点教训就行,我也没丢钱。”她还要去学校报道,已经迟到很久了。 寇响打量着这女孩,干净朴素的棉衣外套,麻花小辫儿搭在肩膀上,非但没有土气,反而显出几分清新之感。 “丢钱?”他单腿跨上了摩托,戴上护目镜,冷淡道:“都是亡命之徒,仔细丢了性命。” 杨吱愣了愣,意识到他是在好心提醒她,连声道:“谢谢大哥。” “嗯。”他轻喃一声,启动引擎准备离开。 于是杨吱像刚刚一样,非常自觉地攀上了寇响的摩托车后座。寇响目光下移,望向她紧攥他侧腰衣角的小手。 她手真小啊,一掌就能握住。 ...... 等等,他好像...没说要载她的话吧。 第3章 家教招聘 杨吱刚来到b大附中,认识了两位伙伴,不,准确来说应该是三位。 杨吱的同桌——苏北北,作出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模样,但她的手中,却掌握着全班同学的八卦资讯。 班上谁暗恋谁,谁和谁上课总是眉目传情,还有谁谁昨晚约了一波小树林,她全知道。 她的脑子就像一个档案记录馆,就连班级里最不引人注目的女生偷偷给沈星纬写了封情书的事,她都知道。 偏偏她还是全年级排名前十的学霸,杨吱真是见识了。 而林露白是杨吱前排的女生,她和苏北北是一对欢喜冤家,半分钟不互怼就浑身不舒服。 杨吱每天看着俩人相互吵嘴,觉得挺有意思。以前不知道,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多有趣的灵魂。 果然,努力考进大城市的学校是正确的,如果她继续呆在乡镇,这辈子都不可能见识到外面的世界,认识这么多有趣的人。 她不愿意像母亲,永远局限在自己的小天地,以孩子,丈夫为指望而活着,杨吱要为自己而活。 ** 自从那天在学校露过一次面,寇响就再也没有来过学校,杨吱还时不时提及他。 八卦天后苏北北严正警告杨吱,我们男生,谁都可以惦记,但是寇响,绝对不能招惹,不能惦记,更不能喜欢上他!切记切记。 林露白也回过头来,对杨吱说道:“你要是喜欢上寇响,那你就完蛋了。” 杨吱不解。 林露白解释:“换任何一个男生,你都有追上的可能,但是寇响...” 她摇头:“他的心是硬的,血是冷的,没有感情,彻彻底底的冷血动物。” 杨吱回忆起那日的情景,她给他递纸巾擦拭血迹的时候,触碰到他的手,他的皮肤滚烫。 冷血动物?只怕未必。 和他短暂的接触中,杨吱感觉他没别人说的那么可怕。不良少年倒是真的,从他对付那个飞车党的手段就能看出—— 这男人,是真狠。 但是那天满大街的人袖手旁观,却只有他,仗义相助。 杨吱感觉——他的情绪或许埋藏很深,却比喜怒浮于表面之人,更加热忱浓烈,宛如一壶陈年烈酒。 那起抢劫事件杨吱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班主任和母亲。 午间休息,杨吱去办公室向班主任咨询寄宿的事情。 班主任孙平是个四十来岁的老头子,五短身材,戴着一个厚厚的框架眼镜,喜欢穿土黄夹克,看上去质朴无华。他是语文老师,据说还是个诗人,平时没事爱写现代诗。 听闻杨吱说要住宿的事情,班主任往后推了推发际线,显得有些为难:“之前不是说走读吗,怎么突然又要住宿啊。” “是家里临时出了一些状况...” 住宿只是杨吱自己的意愿,还没和母亲商量呢,所以支支吾吾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临时安排住宿也可以,不过我们学校的学生公寓是双人间,费用比较高。” 班主任知道杨吱家里的条件并不好,母亲身体不好,没有正式工作,给人做些琐碎活儿。继父在工地干活,前些年因为工地出事还瘸了一条腿,家里有个念小学的弟弟。 “如果没有特别的需要,尽量还是走读吧。” 杨吱还不想放弃:“住宿费需要多少呢?” “一年大概一万五。” 杨吱攥着衣袖的手紧了紧。 附中不仅师资力量雄厚,各种硬件设施也很好,住宿都是两人间的白楼公寓。 高额的住宿费让杨吱望而却步。 走出办公室,她心情有些失落。 二姑家里的小杂屋环境糟糕,寄人篱下诸多苦楚,还能忍受,给堂弟补课到深夜,这也没问题,毕竟二姑愿意收容她。 最让她感觉恐惧和害怕的是,刚刚步入青春期又深受岛国动作片影响的表弟,时不时对她的眼神和动作侵犯。 补课的时候碰碰她,占她便宜,这还罢了,前两天她洗澡的时候,明显感觉到门外好像有人影在晃,一米七四的身高,瘦津津的身影轮廓,趴在门边。 除了她那猥琐表弟还能有谁! 杨吱吓得尖叫。 关于表弟对她的侵犯,杨吱谁也没说,二姑妈李桂芝是最护犊子的女人,如果告诉她,指不定还要责怪杨吱忘恩负义。 至于母亲,杨吱更不愿意让她担心。 必须得想办法搬出去! 杨吱闷闷不乐走回到教室里,苏北北趴在课桌上打瞌睡。 一边打瞌睡,手还握着笔,在草稿纸上推演数学公式。 杨吱观察她许久,发现她真的闭着眼睛就把一道三角函数题给演算了出来。 厉害。 前排林露白拿着手机转过身,弄醒苏北北:“跟我一块儿录短视频呗!” 苏北北打了个呵欠,睨她一眼:“每天都发视频的你也不过才十几个粉丝,没才艺又没创意的你还妄想当网红。” 林露白不服气道:“呵,我没才艺又没创意,某人直播学习又能新颖到哪里去。” 杨吱讶异:“直...直播学习?” 苏北北将手机放在桌子左上方位置,打开了直播软件,端正坐好,清了清嗓子:“咳咳,大家好,现在是天才少女苏北北的学习直播时间,现在,我要做一道三角函数的数学题,我翻开了教辅资料,并且拿出了草稿纸,在上面写下一个公式:sin(a b)=sinacosb cosasinb。” 这一波骚操作让杨吱目瞪口呆。 林露白翻了个白眼,继续录她的短视频,短视频里自带原声唱段,所以林露白只要比嘴型就可以了,不需要真的唱出声。 她打开周杰伦的《等你下课》,然而当旋律响起来的时候,除了周杰伦的原声之外,同时身后还穿来一个清润的嗓音,跟着节奏唱着歌。 “你住的巷子里,我租了一间公寓,为了想与你不期而遇。高中三年,我为什么,为什么不好好读书,没考上跟你一样的大学。” 这个女声调子清扬而婉转,节奏踩在点子上,跟着原音一起唱出来丝毫不显违和,甚至与原声相得益彰,短短的几句,听得人心旷神怡... 林露白目瞪口呆,望向一边哼歌一边做习题的杨吱。 “妈耶。”林露白关掉了原声伴奏:“你声音...贼好听啊!” 杨吱抬起头来,“嗯”了声。 “你再唱几句!”林露白兴奋催促:“快再唱几句!” 杨吱又哼了几句歌词,这下子,就连正在直播学习的苏北北都抬起了头来。 “好听!” 苏北北毒舌惯了,还从没有这样正经地夸过什么人。 杨吱抿嘴一笑:“谢谢。” 杨吱喜欢唱歌,几乎所有的零花钱,全部用来买周杰伦的碟,跟着碟学唱歌,企盼有朝一日也能出专辑,开演唱会,让全世界都听到自己的声音。 直到后来有一次,继父喝醉酒把她收藏的碟都给砸碎了,叨叨着老子花钱让你去读书,不是让你当歌女舞女,要是不想念书正好,老子还要少花冤枉钱。 自那以后杨吱便不敢轻易唱歌,她害怕惹怒了继父真让她退学了。 如果不念书,就没有办法走出小镇,像小镇上所有女人一样,将来随便嫁给一个平凡老实的男人,庸庸碌碌过完这一生。 杨吱不敢想象那样的生活,她也不甘心。 这时,林露白激动地握住杨吱的手:“亲爱的,我给你录视频呗,唱歌的视频!我有预感,你这把好嗓子肯定能火!” 苏北北也关掉了直播,一本正经说:“你有这样的声音,火起来的概率是这个过气网红的几百倍。” 林露白掀桌:“过气网红说谁呢!” 苏北北:“噢,对不起我说错了,你根本就没红过,谈何过气。” “啊啊啊!”林露白气得直掐苏北北脖子。 俩人闹腾了一会儿,又同时把“矛头”转向杨吱,苦口婆心劝说杨吱录视频:“就录一段吧,一首歌,不不,一段就好,你唱歌太好听了,肯定会有很多人喜欢你,你会有很多粉丝的!” 杨吱做完了一道函数题,冲她们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吧。” 万一被她继父知道了,后果可不堪设想,说不定连书都没得念,而且现在头疼事一大堆,住宿的事还没着落,她哪有心情录什么视频啊。 这时候,林露白又从手机里翻出了另外一个短视频,视频里有一个打扮成熟妆容精致的女孩子,正拿着耳麦唱歌呢。 杨吱认得这女孩,就是班上的文娱委员宋茉,多才多艺,模样漂亮,成绩也好,在年级里很出名的,是学校里公认的才女。 “咱班宋才女唱得还可以吧。”林露白决定换个角度劝杨吱:“你听听。” 杨吱戴上耳机,仔细听了听宋茉录歌的声音:“嗯,还行。” 苏北北迫不及待说:“她连续两年拿过校园歌手大赛冠军,音乐网站粉丝十多万但是讲真的,杨吱你的声音比她好听得多!相信我,你一定能火!” 林露白像给慈溪太后端盘子的李莲英似的,将手机呈到杨吱面前:“如果小姐姐愿意录个唱歌小视频,说不定今日的网红明日的天后就要从我的朋友圈里诞生了!” 苏北北补充:“网红圈的天后,娱乐圈的学霸,十项全能,牛逼牛逼,社会社会。” 杨吱:...... ** 关于录视频的事情,林露白天天在杨吱耳边叨叨,给她讲火了之后的种种好处。但杨吱现在无心当什么网红,她得忧心眼前住宿的事情。 但凡能有更好的选择,她都不愿意再继续住在二姑家。 放学以后,杨吱去不用身份证登记的黑网吧,查找学校附近的租房信息,最好能找到便宜的合租。 她盘算过了,一个月生活费能省则省,一千五如果能省到一千块,再匀出五百块租个单间,不需要很大,只要能容纳她睡觉就行。 然而她还是低估了首都的房价,这里可不是红水镇,学校附近的单间房最低都需要一千块五一个月。 杨吱失望地退出了同城网的租房信息栏,却在右下角的小广告里看到一则家教招聘信息。 小广告一直在闪啊闪,闪得杨吱心情烦闷,顺手点了叉,却不曾想那是个陷阱,网站直接跳转到了家教招聘页面—— 诚聘高中家教一对一各科全面辅导,待遇优厚,要求入下: 1时间充足,可随时辅导高中生课业,提供住宿和每日三餐。 2须得极其极其极其有耐心。 杨吱看着那一连串让人眼花缭乱的“极其”有耐心,觉得挺新奇,这得是要多有耐心啊。 “提供住宿和三餐”这一条吸引了杨吱,高中的课程,她应该是能够拿下,她能通过熔炉测试考入附中,成绩相当之不错的,入学考试还考了班级第二,年级第三。 不过上面要求“时间充足,可随时辅导课业”这一条,让她望而却步,她白天都得呆在学校呢。 转念一想,普通的高中生当然每天都要上课啊,一般而言补课时间应该都是在晚上或者周末。 应该没问题吧,于是她记下了联系人的信息。 第4章 熟人 今夜没有月光,熄了灯,浓稠的黑暗顷刻涌入房间。杨吱将课辅资料放在床边,然后关了灯,钻进被窝里。 她没有睡得太沉,漫无边际的黑暗中,一丝一毫的响动,入耳清清楚楚。 门外,有脚步声。不奇怪,家里深夜时常有人走动。杨吱没有太过在意,直到她听到那脚步声在她的门外停了下来。 紧接着,房间门发出一声轻微的“吱呀”。 小杂物的房门就和漏风的窗户一样,是关不紧的。这声“吱呀”,让她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杨吱迅速坐起身,被单拉到身前大喊:“谁!” 进屋那人被吓了一跳,跌跌撞撞退出了房间。 夜色里那落荒而逃的模糊身影,杨吱看得分明,就是她的流氓表弟黄天辰。 幸而没有睡深,否则天知道会发生什么。 杨吱赶紧从床上起来,将一面靠墙柜子搬到门边,挡住无法上锁的房门,但仍旧睡得不安心。 今天是周末,杨吱却醒得很早,醒来后又费劲地将柜子挪回原位。 吃饭的时候,二姑李桂芝絮絮叨叨抱怨,不知道她晚上在房间搞什么,弄得砰砰响。 杨吱侧头看向表弟黄天辰,他冲她眨眨眼,露出一个痞坏而富有深意的微笑。 杨吱实在忍无可忍,手里的筷子“啪”地搁下,对二姑和二姑父说道:“昨晚黄天辰来了我房间。” 李桂芝似乎并没有在意,一边吃粥,一边漫不经心问黄天辰:“你去你姐房间干啥?” 黄天辰完全没料到,看上去老实不吭声的表姐会突然发难,他手里的筷子微微一顿,随即抖了个机灵,笑嘻嘻说:“我作业有道题不会做,想请教姐姐呀。” 杨吱当然不信他是来请教问题的,这家伙平时不学无术,心思根本没在学习上,不可能主动向她请教什么难题。 这一次,杨吱不想再沉默下去。 “你进我的房间,没有敲门。”她生硬地说:“而且那个时候我已经睡了。” “所以啊,看你睡了,我就走了嘛。” 黄天辰一脸无赖,还挺委屈地耸了耸肩:“妈,是你说的,让我学习上有什么不懂的就问姐姐,不过我看姐姐根本不想让我打扰她嘛,还用柜子顶住房门,生怕我耽误她睡觉似的。” 李桂芝脸色明显垮了下去,看杨吱的眼神,就像在看一条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杨吱,你弟弟向你请教学习上的问题,你多帮帮他又怎么了呢,咱们是一家人。”李桂芝睨着她:“而且你家这条件,你自己心里也清楚,来我们家住,我收过你一分钱生活费吗,现在只是让你帮弟弟补补课,你就这样推三阻四,将来要真出息了,还能记得家人?” 杨吱拿勺子的手紧了紧,忍无可忍:“我不是没有给他补课,是他自己...他自己不安分,动手动脚。” 这话一说出来,李桂芝立刻就炸了:“瞧瞧,说的这是什么话!” “我说的都是实话。” 黄天辰连忙狡辩道:“妈,我没有,怎么说她也是我姐姐啊!她就是不想给我补课,嫌我笨,有次还说呢,我这么笨的脑子,根本考不上附中!”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杨吱突然不想再说什么了。 李桂芝当然相信自己的儿子,越发觉得杨吱心肠坏透了,摇着头,失望道:“算了算了,你这尊脾气大的老佛爷我们也请不起了,不想补就别补了,大不了我自己花点钱请家教。” 黄天辰一听说请教家的事情,心下不妙,连忙改口说道:“不...不用请家教,大不了以后我多用功,多听姐姐的话,姐姐住在我们家里,我可以向她多多请教问题。” 李桂芝捏着调子讽刺道:“你拿人家当姐姐,人家可不把你当弟弟啊,终究是半路带回来的孩子,不是一家人,算了,这个表姐不认也罢了。” 杨吱站了起来,低声说:“我今天就搬走。” 李桂芝才不信杨吱真的会搬走,懒懒洋洋道:“随便你呗。” 杨吱居然真的回房间收拾自己的行李,东西不多,只有几件日常换洗的衣裳,装进了小小的拉杆箱子里。 她拖着箱子一往无前走出了家门,黄天辰忐忑地问母亲:“她真的走了啊?” 调子里似乎还带着不舍。 李桂芝冷哼一声:“她在城里无亲无故,没个落脚的地方,看着吧,迟早得回来。小地方来的,心气高,现实会教她怎么做人。” 这人在屋檐下啊,哪能不低头。 ** 杨吱拖着行李箱漫无目的走在大街上,幸好今天是周末,学校不用上课,不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总不能拖着箱子去学校吧。 她拿出手机,想给母亲打电话,不过号码拨出去之后又让她自己给挂断了。 母亲远在千里之外,每天照顾家里弟弟,还要工作已经很辛苦,她不想让她为难。 杨吱坐在路边的横椅上,望着马路上穿梭的车流发呆,眼睛有些酸,她用力揉了揉眼角。 几辆轰隆隆的摩托车从她身边的马路上飞驰而过,带起一阵凛风,撩乱了她的发丝。 “阿响,怎么慢下来了啊?” 摩托车上,沈星纬坐在寇响的摩托车后座,不明所以问:“看到熟人了?” 少女一晃而逝的身影消失在晨曦的雾蔼中。 好像是哭了。 寇响回过头,低沉地喃了声:“没有。” 他踩下油门,加快速度追上前面已经快没影的几辆摩托车。 莫名,心里有点涩,就像让夹杂沙石的烈风吹打过一般。 烦躁。 ** 杨吱坐在马路边,兀自抹了会儿眼泪,忽然想起那天晚上看到的家教信息,她连忙翻找书包,在书包夹层找到了那张纸片。 之所以一直没有联系对方,是考虑到自己现在也是高中生,虽然成绩很好,可毕竟不是老师,对方肯定不会要她。 但是现在都已经流落街头了,杨吱迫切需要有地方收容她,甚至都可以不要工资,只要能提供一个可以安置的小房间就行。 电话响了几声之后,很快便接通了,入耳的是一个很好听的细腻女声:“你好,请问是哪位?” “您好,我叫杨吱,我看到您在同城网的招聘信息,请问您这边还需要家教吗?” 对方似乎听出了她稚嫩的声音,于是道:“请问您今年多少岁?” “我...”杨吱犹豫片刻,如实相告:“我还是高中生,不过高中的课程应该都能辅导下来,我成绩很好的。” “......” 对方沉默了片刻,说道:“抱歉,杨小姐,您现在还是学生,我没有办法聘用您。” 果然... 杨吱失望地叹了口气,还是想争取一下:“我今年刚刚通过b大附中的熔炉测试,同时自己也在备战高考...” “等等,你说你通过了附中的熔炉测试?” “是的。” 赵女士顿了顿,说道:“杨小姐,能够通过那种考试,相信你完全可以辅导我儿子的课业,但是有一点,我请家教不仅仅是辅导他学习,因为我马上要去海外办理一些事情,时间可能不会短,我的招聘要求里有一条就是希望家教住在家里,在孩子放学以后,随时看管着他,并且向我汇报他的学习生活情况,半家教,半家长的性质。” 杨吱没料到还有这么多要求,正踟蹰之际,赵女士又道:“因此我需要教学经验丰富的教师,有耐心,懂得怎样与学生沟通交流,甚至需要懂一些心理学知识,你恐怕无法胜任。并且我儿子很叛逆,之前有好几个家教都奈何不了他,主动辞职,其中有一位还是经验丰富的退休教师。” 这工作远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啊,眼看到手的机会又要飞了,杨吱有些泄气,低头看着自己的圆头小鞋子,想到在二姑家里的处境,她还得为自己争取一下。 “我不懂心理学,也没有当过老师,如果那么多经验丰富的老教师都没有办法做到的事情,我也不一定能做到。但...我还是想试试,毕竟有时候同龄人之间共同语言比较多,交流起来不会有代沟。” 赵女士又不说话了,似乎正在思索,那几秒的时间对于杨吱而言,分外漫长,她紧紧着一颗心,等待对方的回应。 “好吧,也许可以试一下。” 赵女士说:“待会儿我把助理电话给你,你联系她,她会约见你。另外安全方面的问题,你不需要有顾虑,这边会安排妥当。” 杨吱的手振奋地握了握拳,嘴角溢出微笑,却还压着调子说:“没问题。” 第5章 小星星 摩托车在桥洞下宽阔的堤坝边停了下来。 这里是少年们的“秘密基地”。 双层高架大桥横跨于波涛汹涌的江流之上,往来不绝的车辆震得桥洞轰轰作响,宛如一个钢筋水泥的怪物,睡醒后发出的震耳欲聋的嚎叫。 堤坝边野草横生,胡乱生长,正如这一个个野性不羁的少年少女。 他们从半人高空心水泥筒柱里取出支架,又从摩托后面的箱子里取出吉他贝斯之类的乐器,调试。 寇响独自一人坐在高高的横圆柱上,一身黑色夹克,左腿随意耷着,右腿微屈,抵靠着水泥柱。 他身形瘦削苍劲,皮肤偏白。修长的脖颈脉络分明,衬衣领口敞开着,隐约可见弧线优美的锁骨轮廓。 锁骨上还有一颗黑色的小星星纹身。 他拿着笔,专注地记着韵脚,时而思索,神色寡淡。 “响哥,帮我调调弦呗。” 开口说话的女孩名叫时绪,穿着打扮嘻哈朋克,小巧的脸蛋化着精致的烟熏浓妆,她是队里的贝斯手。 寇响没理她,连头都没抬。 “怎么了这是,谁又惹他了?”时绪嘴里的口香糖“啪嗒”,粘在嘴角周围,沾上一圈深色的口红,又被她灵活的舌卷进嘴里。 “他家母上皇太后,都要出国了还没消停,刚刚来电话,说是又找了个家教老师,住在家里监督学习。”沈星纬走来,接过了时绪手里的贝斯,替她调拨琴弦。 “下最后通牒了,再不按时上下学,按时回家,卡里所有现金,包括caesar自己挣的钱,全部冻结。” 时绪张大了嘴,难以置信:“太狠了吧。” “可不是。” 时绪挑挑眉,表示同情的同时,突然又想起什么,问沈星纬:“你们班有个女生,第一天上课坐响哥摩托过来的?” “这你都知道?” “全校都在传呢,我们班妹子嫉妒得都要发疯了。” 时绪八卦地说:“得有多漂亮啊,居然连响哥那种无情碾花客都舍不得拒绝她。” “要说有多漂亮,倒也谈不上。”沈星纬回忆着杨吱的模样,嘴角情不自禁上扬:“笑起来的样子让人心里舒坦。” 如沐春风的感觉。“哼,你们男人哪个不是外貌协会,说不漂亮,我可不信。” “咱班花就挺漂亮呗。”沈星纬说:“响哥照样正眼都没瞧过她,不是所有男人都外貌协会。” 他说的是班上的文娱委员宋茉。 时绪嘴里嚼着口香糖,吹了个泡泡,悠闲地说:“他喜欢什么女孩子,只有老天知道了。” 像他这种对全世界漠不关心的男人,很难想象他会喜欢谁。不过这个世界永远不缺的就是惊喜。 如果caesar坠入爱河,肯定没命,他心很小,很专注,一次只做一件事,一生… 也只够爱一个人吧。 ** 杨吱从赵女士那里拿到了方助理的联系方式,方助理是一位三十来岁的职场女性,穿着白衬衣和一字裙,蹬着八厘米的高跟鞋,在星巴克咖啡店和杨吱碰了面。 杨吱一见到她,便被她的职业气场慑了慑,有点紧张,手忙脚乱将自己的信息表,包括打印下来的资料和成绩单递给方助理看。 方助理只是轻描淡写扫了一眼,便将资料放在了边上,对杨吱说:“能够通过附中‘恶名远扬’的熔炉测试,我相信你的成绩非常优秀,完全能够辅导少爷,只是...” 她欲言又止地嘬了口咖啡,而杨吱坐在她对面,放在桌下的手紧紧攥着衣角,生怕这份到手的工作丢掉了。 “少爷即将步入高三,成绩不好不坏,勉强过得去,脑袋瓜聪明但心思没放在学习上...但这都不是最重要的。” “方助理,有什么您就说,我没关系的。” “那我就直说了。”方助理看了杨吱一眼:“少爷脾气古怪,性格偏执。可能会对你的到来表现出排斥,如果言语间有什么不礼貌之处,你多多包涵,实在受不了可以立刻给我打电话,随时辞职都没问题。” 她话锋一转,又立刻道:“但是赵女士还是希望你能多坚持坚持,毕竟找一个合适的家教也挺不容易,孩子今年下半年就高三了,时间紧迫。报酬方面,赵女士开的薪资还算比较高,五千块,你看合适么?” 五千块! 杨吱心里暗自惊呼,五千一个月,这太多了吧,要知道她一个月生活费也才一千五啊。 不过她面上还是不动声色,点头道:“月薪五千,我很满意的。” “杨小姐你误会了,薪资是按周结算,五千块一周。” 杨吱:“......” 五千块一周,这... 突然感觉有点不真实了,对方不会是骗子吧,包食宿,还五千块一周的工资? “那个...我能看看你的证件吗?”杨吱忐忑地问。 方助理无伤大雅笑了笑:“应该的,小姑娘出来找家教的工作,是应该小心一点。” 她说着便将自己的名片和身份证给杨吱看了看:“我们赵总就是嘉和日化的董事长,我是她的助理,安全问题你可以完全放心,如果还有疑虑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带你去我们公司转转。” 为了确保万一,杨吱还是和方助理去了嘉和日化的公司总部。公司位于商业中心一栋高层写字楼,整栋楼都属于嘉和日化。方助理带杨吱在公司兜了一圈,公司大部分人都认识她,向她问好。 杨吱心头的顾虑减轻了不少。 方助理说:“薪资是和工作难度成正比的,我们赵总家的少爷和其他学生不大一样,有点难对付,你要拿这一周五千的薪资,其实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容易,之前有老师只坚持了三天不到,就主动请辞了...” 果然天上没有掉馅饼的事,不过杨吱现在已经无路可走,无论多么难,她总得试试。 方助理看了看杨吱手边的行李,说道:“这样吧,我先带你去家里把东西放一放。” ** 方助理开车,带着杨吱去了南山下的一片高档住宅区,这一片绿茵环绕,绕湖而建,水光倒映着苍翠绵延的山脉,是一大片湿地公园,湖面上是不是飞掠过一两只水鸭,生态环境极好。 步行进入公园,绕着绿道走不过十分钟,便来到一栋两层的小洋房前。 洋房远不像别墅那么大,绿茵环绕,精致而小巧。 杨吱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小房子,不,见过,只在电视上见过。 方助理带杨吱进了家门,给她介绍了园丁吴叔和保姆周婶,他们是一对夫妇。 客厅侧面有一大片落地窗玻璃,因此室内光线十分充足,即便周围绿茵环绕,却一点也不潮湿,家里的木质家具看起来很高档,旋转的楼梯直通二楼,客厅空间很大,但是因为没有人住而显得空空荡荡。 方助理带杨吱上了楼,杨吱的房间特别宽敞,窗户透光充足,蓝色的窗帘束在两侧,窗外是郁郁葱葱的一片幽绿,还能听见鸟儿清脆的啼鸣。 屋子很大,正中间是席梦思双人床,边上有立式书架,书桌上还摆着一台电脑。独立卫生间里有浴缸也有淋浴,都是非常高档的欧式风格陈设。 杨吱恍惚间还以为自己在做梦,这里也太豪华了吧,她这辈子都没住过这么高档的房子。 “杨小姐,您看住的地方还满意吗,要是有任何问题请告诉我,赵总说了,一切依家庭老师的心意,有任何问题都可以商榷。” “没问题,我很满意。” 方助理点了点头,走出房间,对杨吱道:“考虑到你还是学生,辅导时间就在晚上,赵女士希望你能协调好自己的学习时间和对少爷的辅导时间,可以做到吗?” “可以。” “住在家里,你不用害怕,家里有保姆也有管家,不会发生别的事情,赵总特意吩咐了保姆周婶,看顾着你。” “谢谢。” “夫人和先生不住这边,这里离学校比较近。大部分房间你都可以自由出入,当然,除了少爷的房间。” 方助理千叮万嘱:“少爷的房间千万不要随意进去,也不要碰他的任何东西。” 少爷的房间在走廊的尽头,墨黑色的木制房门紧闭着。 杨吱点点头,问道:“少爷什么时候回来呢?” “这个...”方助理顿了顿:“赵女士会和少爷联系,让他尽快回家。” ** 整个周末,杨吱都没能在家里见到她的辅导对象——传说中的坏脾气少爷。 早上,杨吱进教室,发现今天的班级和平时有些异样,女孩子们讲话声音小了很多。 她坐回到自己的位置,将书包塞进课桌里,这时候林露白回过头,低声对她说道:“他来了。” “谁来了?” “你绯闻男友。” 杨吱心头一惊,本能地回过头去,果不其然,最后排靠窗已经空了将近两周的座位,现在坐了人。 寇响戴着一顶黑色鸭舌帽,帽檐朝后,压住了额前几缕刘海。袖子挽到手肘位置,因为皮肤太过白皙,修长的手臂上隐隐可见淡青色的血管脉络。 他手里握着一只铅笔,时不时拿起橡皮在纸上涂涂改改。 他眸色乌黑,眼神格外认真,与周围同学装模作样的早读完全不一样,他心无旁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好认真啊。” 苏北北回头看他一眼,低声道:“他没在学习,写韵词呢。” “什么?” 林露白解释:“你绯闻男友就是大名鼎鼎的caesar,你忘了么?” 杨吱恍然想起,第一天来的时候她们就对她科普过。 林露白放下笔,解释道:“后面颜值最高的那几个男孩,沈星纬,裴青,还有隔壁班的靓女时绪,他们组了个hip-hop乐队,寇响是乐队主唱——caesar。” 杨吱知道hip-hop,就是说唱,这种音乐节奏感很强,旋律却很少几乎没有,全靠念词。 反正她是欣赏不来这种说唱音乐。 不过她看过关于hip-hop的综艺,感觉那些rapper性格都很尖锐,目空一切,好像全世界就我最牛逼的样子。 这种态度,杨吱同样欣赏不来。 “别再说是我绯闻男友了。”杨吱提醒苏北北:“当心惹恼他。” 自从那日寇响寇响载了杨吱来学校以后,班级里流言蜚语不少,说杨吱是寇响的女朋友。 苏北北点头:“开玩笑呢,当着他的面肯定不能说。” 杨吱再度回头,望向寇响和他身边的那几个朋友,与周围同学都不一样,他们的穿着打扮的确是要随意很多,戴耳钉,烫发,破洞牛仔,衣服扣子也胡乱扭着,外套袖子系在肩上,反正就是不肯好好穿衣服。 和他们张扬的扮相比起来,寇响整个人的气质要下沉许多,除了反戴的鸭舌帽以外,倒没什么怪异的地方。 ** 沈星纬坐到寇响身边,手搭在在他的肩膀上。 寇响头也没抬,面无表情说:“驴蹄子拿开。” 沈星纬不敢违抗,只能将手挪开,笑说道:“哎,妹子看你呢。” 寇响抬起头来,刚好撞上了杨吱一双上扬的眉眼,嘴角边还有两个浅浅的小酒窝,清甜动人。 她不算美得令人惊艳,但就是让人感觉说不出来的舒服。 笑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 还看着他笑,他很滑稽吗。 要是换了别人这样子盯他笑,寇响是要不爽的,因为一个眼神引发的暴力冲突,以前发生过不少。然而不知道为什么,杨吱的笑容让他感觉很惬意,仿佛冬日里透过树梢照耀在身上的阳光,烘得人暖意融融。 “嫂子很可爱啊。”沈星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寇响眼皮一掀,望向沈星纬,蹙眉:“乱叫什么。” 沈星纬嘿嘿一笑:“别装,如果你不喜欢她,会用摩托载她?我可还记得,当年咱班宋茉大才女为了坐你的摩托,故意在你面前摔了个大马趴,你可是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呢。” 寇响垂下头去,继续在纸上写韵词,懒得理他。 “给你五秒反驳。”沈星纬继续道:“不反驳就是承认。” “无聊。” “5、4...” 寇响锋薄的唇抿着,一言不发。 “3、2、1.5、1.4...” “有完没完。”他不耐烦地拧了眉。 “哇,真的承认啦。” “给你五秒从我面前消失。”他嗓音低醇,颇具威胁力度。 沈星纬一溜烟儿跑没了影。第6章 体育课 杨吱注意到,难得来学校上课的寇响今天一整天,除了埋头写东西,便是趴在桌上睡觉。 下课的时候,他懒懒洋洋醒过来,打了个呵欠然后拿出手机和朋友们玩了会儿游戏,上课铃响,继续睡。 他的话很少,即便是在玩游戏的时候。周围男生扯着粗嗓门叫嚣个没完,激动起来直接抡胳膊打架,仿佛永远精力充沛。 而寇响更多的时候都是处于沉默的状态,狭长的单眼皮内勾外挑,颇有几分野性难驯的味道。 “哎哟,我被击中了。”沈星纬大喊着:“响哥,来拉我一把。” 寇响没应声,却操作着人物朝他走来。 沈星维压低声音:“就在石头后面呢,脚步声,有人过来了!小心!” 随即一声“嗖”的狙击枪响。 “死了。” 话少的男人声音性感,的确如此。 “欧耶!干得漂亮!响哥快让我抱抱你。”振奋的沈星纬扑过来一把抱住寇响。 寇响毫不留情一脚踹开他,沈星纬捂着屁股叫唤几声,周围朋友跟着笑了。 他恍然间抬起头来,恰好与杨吱对视上。 杨吱也在抿嘴笑。 她似乎很爱笑,也很爱冲他笑,笑得还那么好看。 “响哥,愣什么,跑毒啊!”沈星纬推了推寇响。 他目光下移,重新落回到手机屏幕上。 玩了几把,顿觉索然无味。 ** 体育课一贯是同学们最期待的课程,操场上老师整队集合,完成跑步或者跳高的运动之后,就会让大家自由活动。 自由活动的时间,用功的同学会回教室上自习,男生则聚在操场打篮球,也有不少女生会去小卖部买点吃的,填填肚子... 不过杨吱不喜欢体育课,从来不喜欢。 上课之前,苏北北和杨吱一块儿去校园超市买水。杨吱站在外面等她,却听见边上有女生低声议论。 “那么大,又不胖,不会是做了手术吧,隆胸?” “不可能的啦,那种手术很贵,她做得起吗。” “要不然就是每天吃木瓜。” “那得吃多少木瓜才能长成那样啊。” “吃木瓜没用,我每天都吃,还是这样,我觉得她应该是做了,你看那角度,那么挺,一点都不自然。” ...... 杨吱的手,攥紧了羽绒服外套衣角,没头没脑的一段对话,是在讨论她。 直到她们嘻嘻哈哈走出来,迎面撞上杨吱,聊天的声音戛然而止。 女孩们彼此交换眼神。 很明显,话题的女主角突然的出现,每个人都猝不及防,显出各异的神态,有的轻蔑,有的不屑,还有的...感到不安。 女孩们疯疯癫癫背后娱人的快乐,在她淡漠的眼眸中,显出了浅薄。 杨吱转身离开。 身后又传来老鼠一般窸窣作响声:“看吧,被咱们说中了,她自己都不好意思。” 杨吱的脚步顿住,她回头,平静解释:“我没有隆胸,如果你们不相信,可以亲自过来摸。” 话音刚落,身边有人的“嗞”的一声,易拉罐的盖子被拉开。 寇响就这么出奇意料地站在超市门口,不多不少,刚好听到她那句:“可以亲自过来摸。” 他手里的可乐易拉罐,往外潺潺冒着白色气泡。 这句话被男生听到,和被女生听到的性质完全不一样。 杨吱脸颊绯红,只怪自己怎么没控制住,有什么好解释的,又不是一次两次被人说。 见她窘迫,寇响只顿了几秒,便拎着半瓶汽水,从她身边擦肩而过。 他目光不偏不斜,没有往她那儿多看一眼,这让杨吱稍稍松了一口气。 回头,那些女孩们也讪讪的离开了。 苏北北从超市出来,揽着杨吱的肩膀,和她一块儿去操场,杨吱缓解了脸色,没让她看出异状。 ** 体育老师安排同学们完成八百米跑,男生一组,女生一组,跑完就可以解散。 开始之前,男生和女生们站在跑道边,各自做着准备活动,拉腿或者放松膝盖。 林露白脱掉了自己的外衣,里面穿着一件白色的高领毛衣,不得不说,她是真的瘦,高挑又挺拔。 苏北北就要圆润许多了,脸上肉嘟嘟,身材也不胖,就是肚子上有点肉,看得出来是富贵人家养出来的女孩子,水润丰盈。 林露白摸着苏北北的肚子,开玩笑说:“肚子比胸还大的我还是第一次见。” 苏北北大大方方收腹挺胸:“肚子比胸大,好歹有胸,不像某些人,没有肚子,也没有胸。” 林露白的确是高挑骨感型,平胸飞机场。她不甘心地哼了声,望向杨吱:“你还穿羽绒服啊,束手束脚,待会儿可跑不起来。” 杨吱扯了扯羽绒服衣领,将拉链拉到最顶端:“没关系。” 准备活动期间,男生的注意力,当然全部放在班花宋茉身上,只见她脱掉外套,里面是一件灰色的贴身羊绒衣,露出了前凸后翘的模特身材,格外吸睛。 有几个男生主动提出,要帮宋茉拿衣服,都被宋茉微笑着婉言拒绝。 沈星纬努努眼,对身边的裴青道:“怎么看,都是咱班班花身材最hot。” 裴青:“我不喜欢那样的。” 沈星纬讶异回头:“你喜欢哪样的?” “我喜欢微胖一点的,摸起来有肉感。” 沈星纬撇嘴,表示欣赏不来。随即望向身边的寇响,他正按着肩膀活动手肘。 “caesar,你喜欢什么样的?” 寇响眼皮都没抬一下,漫不经心道:“什么样的都不喜欢。” 沈星纬摇着头:“真是太可惜了,不喜欢女孩,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 裴青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一双眼睛都在女生身上打转,你这叫什么,猥琐!” “装什么正人君子,啊,别告诉我你没看。” 另一边,女生们伸展了手脚,也齐刷刷上了跑道。 “那个同学,把外套脱了。”体育老师还没吹口哨,注意到把自己裹成小棕熊的杨吱:“跑步别穿那么多。” 这话一说出来,不管是男生还是女生,目光全部落到了人群中的杨吱身上。 “老师,我能不能不脱,有点冷啊。”她声音微弱蚊蚋。 体育老师很坚持:“现在冷,待会儿跑起来就会出汗,不脱衣服容易感冒。” 再坚持,则会显得刻意。 杨吱皱着眉头,千难万难地脱掉了外套。 衣服一脱下来,男生那边就开始起哄了。 “哇靠,以前没注意,怎么那么大啊!” “这的有c吧。” “开什么玩笑,绝逼d或者e!” 杨吱死死咬着下唇,躬着身子。 她的毛衣是母亲给她织的,为了保暖所以特别贴身,以前她穿着外套倒不是特别明显,现在脱掉外衣之后,她傲人的胸部因为毛衣的紧致,终于显山露水。 就连女生都忍不住,目光被她的胸部紧紧勾着。 天,怎么发育得这么好,和她一比,平时一直以自己身材引以为傲的宋茉,现在都成了扁平小山丘。 这下子,连寇响都被吸引了目光,挑眉望她。 她本来就很瘦,硕大的胸部让整个身材显得无比火辣。 致命的性吸引力,只要是男人,便没有办法无动于衷。 他微微蹙眉,只几秒,目光便控制着移向别处。 体育老师吹响口哨,女生们宛如灵活的麋鹿,奔跑在塑胶跑道上。 男生们本来打算去打篮球,等女生跑完再过来,现在他们完全没有了打篮球的兴致,全部聚集在跑道边,吹着口哨起哄。 杨吱捂着胸跑在最后面,落了女生大半截,孤零零的。 她不敢跑太快,否则胸部就会像不听话的兔子似的,一跳一跳,特别明显。周围这么多人看着,她的脸红得通透彻底,只希望这种折磨能赶快结束。 体育老师再度吹响口哨,催促杨吱跑快一点。 杨吱下唇被牙齿咬得发白了,经过男生最多的跑道边,她用手肘捂着胸,宛如正在经历一场最痛苦的无期徒刑。 男生们围在跑道边,篮球场便空了,只剩寇响一个人在篮板下打球。 转身一个三分,篮球入框,转了几圈之后,砰然落地。 耳边传来男孩们阵阵口哨声。 刺耳。没多久,女生们跑完了八百米,换男生们准备。 “寇响,一个人打球多没劲啊。”有男生开玩笑问他:“不过来看女生跑步,今天‘内容’很精彩哎。” 话语里明显有套近乎的意味。 寇响随手将篮球扔给了边上的沈星纬,他丹凤眼微扬,似乎带了一点笑意,但是目光却无比狠戾—— “你他娘的没见过女人?” 开玩笑的调子,但那男生却只觉脊背发凉,他呆了两秒,嘴唇上下阖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灰溜溜离开了。 沈星纬沉默地看着寇响,目光带了那么点儿意思。 两圈的慢跑对于杨吱而言,无疑是经历了一场地狱般的折磨,男孩们肆无忌惮的哄笑,真的就像刀子一样,刻在她的背上。 好不容易跑到了终点,杨吱出汗了,但是出的是冷汗。 她的胸部是她最自卑也最怕被人看见的地方,从小到大,她都是女生中的异类,被男生指指点点地揶揄。这渐渐变成了她心里的一块阴霾,她快要恨死自己的胸部了。 为什么,她就不能和别人一样。 为什么,她要这样与众不同...… 很多年后,风云际会,她站在璀璨星河的尽头,回望走来的这一路,才会明白,与众不同或许会给她带来无尽挫折磨难,但这并非坏事。 欲戴皇冠,先承其重。 她必须坚强。 ** 杨吱在女生们放衣服的单杠边找了很久,都没能找到自己的羽绒服。 几个男生笑容越发肆无忌惮,显然是他们的恶作剧。 “杨吱的衣服呢?”苏北北帮杨吱上前讨回公道。 “我们怎么知道。”男生们不愿承认。 “肯定是你们拿了!” “有什么证据啊,你看见了吗?” 苏北北无言,刚刚女孩们都在跑步,没人注意到谁拿了衣服。 这时候体育老师吹响口哨,轮到男生八百米准备,男生们一哄而散,纷纷朝着跑道走去。 “这帮家伙真讨厌。”苏北北赌气说。 “男生还不都是那样。”林露白拍了拍杨吱的肩膀,安慰道:“放心,丢不了,待会儿他们就会还给你了。” 杨吱当然不是怕衣服丢,而是... 她伸手环住自己的肩膀,遮挡着前胸,她低着头,余光注意到跑道边的男生,他们还在望她。 “我要回教室了。”杨吱说:“我回去做会儿题。” “现在还不能走。”苏北北说:“体育老师还没叫解散呢,走了会扣分。” “而且,不留下看寇响跑步吗。”林露白努努眼,班上女生可都聚集在了跑道边。 杨吱想到刚刚自己跑步被人围观的情景,又望了望寇响,他站在跑道边做着热身高抬腿运动。 他脱掉了自己的外套,里面只穿了一件短袖体恤,露出了手臂流畅的肌肉线条,并不鲁莽。他流畅的锁骨下侧,纹着一颗指甲盖大小的黑色星星。 性感中竟带了一点可爱。 寇响没有将外套扔在男生满是臭汗的衣服堆里,而是径直朝着女生走来,这让女孩们一颗芳心蠢蠢欲动,难以自持。 就在杨吱抱着胸转身之际,突然眼前一黑,什么东西罩在了她的脑袋上,将她整个头都盖住了。 鼻息间,有淡淡的薄荷味。 耳边,传来女生们抽气的声音。 她不明所以将东西拿下来,赫然发现那是一件款式独特的外套。 “......?” 两米开外,寇响扬了扬下颌,沉声道:“帮我带回教室。” 作者有话要说:  杨小吱:如果你不相信,可以亲自过来摸。 寇大狗颠儿颠儿摇着尾巴:来了来了! 第7章 下雨天 果不其然,下课以后杨吱的衣服便重新回到她的课桌上。 没人知道是谁拿了它。 未经世事的少年人,永远不会知道自己无伤大雅的恶作剧,会给别人带来怎样的伤害。 一整节体育课,杨吱都抱着寇响的黑色外套,挡在身前。那件衣服宛如刀枪不入的坚硬盔甲,保护着她。 衣服有淡淡薄荷草的味道,仔细嗅着,却又消散了。她素来闻不惯烟草味,不知为何,现在竟也觉得好闻了。 体育课结束以后,寇响回到教室,发现他的外套规规整整摆在课桌上,叠成没有一丝褶皱的豆腐块。 寇响小心翼翼捧起衣服,蹙了蹙眉。 天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 就连边上沈星纬都惊讶不已,看着那件叠得完美无瑕、简直堪比私人订制高档西服的外套,他咧咧嘴,冲寇响竖起大拇指:“嫂子...好手艺!” ** 那个下午无比燥热,窗外飘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雨点拍打着窗外嫩绿的枝叶,沙沙作响。 直至放学,大雨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态势,云层灰蒙蒙地压着大地。 杨吱提着伞沿着走廊缓慢走着,刚刚收到来自赵女士的越洋短信,说这两天她儿子就得回家,让杨吱有个准备。 杨吱紧张起来,不知道这位少爷性情究竟有多古怪,多难相处,让之前那么多经验老道的家教都宁肯放弃高薪,主动请辞。 不知道她能不能应付得过来啊。 杨吱满心忐忑,情不自禁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希望快些回家,万一那位少爷已经回家了,不好让他久等。 教学楼前,她撑开了伞,准备冲进大雨中。恰是这时候,寇响走了过来,停在她身边。 他的存在感很强,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子让人不寒而栗的气场。因此一靠近杨吱便本能地警觉起来。 教学楼屋檐之下,两个人相距不过五米,杨吱感觉丝丝凉风拂面,夹杂着湿润的气息。 偷偷打量他,他身形修长而笔挺,大长腿套着铅笔裤,背着单肩背包,手随意揣裤包里,远眺着灰蒙蒙的天空,出神。 显然—— 没有带伞。 他低头看了看手表的时间,面无表情地扣上鸭舌帽,径直走进雨中。 杨吱:...... 现在已经不再是淅淅沥沥的小雨,雨点瓢泼而下,杨吱顾不得多想,只能撑起自己的小花边儿伞,追了上去。 寇响手揣兜里,蒙着头往前走,恍然间察觉到身后好像跟了条小尾巴。 他停住步伐,回身,杨吱不设防,险些撞上他。 她慌忙稳住了身体,伞檐往后仰了仰。 这样他便能看清她的脸蛋。 她皮肤很白,白皙里沁着若有似无的血丝,刘海微润,濡着水珠。 一双杏眼惶惑而不安,呼吸越发急促,鼓胀的胸部一起一伏。尽管她努力躬着身子,但是有些东西,越加掩饰,反而越是明显。 她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致命的性吸引力。 没有见过世面的男孩,或许只能看到她身材的姣好,带着猎奇和玩赏的低级趣味,就像看酒吧夜店艳俗的脱衣女郎或者岛国动作片。 但她的羞怯与莽撞,落到面前这个男人深邃的眼眸中,却催生出了某种情欲的味道。 情欲,是爱最初始的状态。 他血气方刚,难以幸免。 尤其是当她靠近,一股子奶味袭来,寇响的心都缩紧了。 他移开目光,问道:“怎么?” “雨太大了。”她声音很细,像猫咪叫唤似的—— “一起走吧。” 于是寇响眼睁睁看着她踮起了脚尖,伸长了手,给他撑伞。 只不过花边小伞似乎很难罩住他们俩人。 “不用了。” “没关系,可以一起遮。” 他加快脚下步伐:“已经湿了。” “可以少湿一点。” “......” 真磨人。 他停下脚步,女孩也赶紧刹住车。她犹豫了一下,然后踮起脚,继续给他撑伞。 “想要干什么?” 他居高临下睨着她,调子很冷,全然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投桃报李。”她说:“你之前帮了我。” “不需要。”他冷漠回绝。杨吱依旧追着他,千难万难给他撑伞,水花四溅,弄湿了她的裤脚。 “你不怕我?” “不怕。” 沈星纬说,在学校里,这位新来的女同学很怕和任何男生讲话,路过他们总是低着头,内向孤僻至极。 偏偏不怕他,还一路追着他。 人心终究非铁石。 寇响最终还是妥协了,主动接过了她手里的伞柄,和她面对面站在伞檐下,伞檐向她偏斜了几寸。 “行了,走吧。”他调子里带着一丝无奈。 杨吱抿唇浅笑:“caesar,你回家吗?” “不回。”他顿了顿:“你叫我什么?” 杨吱愣了愣,唤道:“caes...” “别叫我这个。” “噢。” 班上同学都这样叫的,很少直呼其名,大家都叫他caesar,这个名字,在唱rap的圈子里很出名的。 “那我叫你什么?” “随便。” 左右不熟,以后交往机会无限趋近于零。 “寇大哥。”她清甜一笑。 寇响::…… 两个人行走在落叶满地的校园中,杨吱追逐他的步伐,显然有些吃力,寇响注意到之后,便放慢了脚步,迁就着她的步伐。 这丫头不到他胸的位置,个子矮也迈不开腿。 肌肤白得可以看见皮下血丝,弱质纤纤,仿佛一根指头就能把她捣碎揉烂。 寇响脑子里居然生出许多莫名其妙的想法。 伞檐的角度朝她的方向倾斜着,杨吱余光瞥见他半个胳膊都湿润了。 心里很温暖,但又觉得挺不好意思。 于是她往他身边挪近了半寸,寇响呼吸间嗅到一股若有似乎的馨香。 女孩子身上都是香香的,但她不像别的女孩子香味浓烈甚至刺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什么特殊的原因,他总感觉她的味道是那种淡淡的甜香——奶糖味。 他不禁深呼吸。 到了校门口,杨吱说:“我就在边上公交亭等车就行了,伞给你,你快回去吧。” 寇响高大的身躯,冷漠疏离的神情,在雨中撑着一柄粉红色蕾丝花边小伞。 怎么看,都有种极致可爱的反差萌。 他皱眉:“我不要。” 杨吱连忙摆手说:“没关系,你别担心我,公交车马上就要来了。” 寇响:...... 并、并没有担心你。 拗不过这乡下丫头纯天然无污染的朴实与热情,寇响终于还是决定撑着伞离开,也不想解释更多。 转身的时候,杨吱突然开口问道:“寇大哥,我为什么不能叫你caesar?” 寇响没回答。 “班上同学都是这样叫你的啊。” “没有为什么。”他头也没回地离开了。 天知道,她那一声“caesar”,寇响脊梁骨窜起一阵激灵。那种感觉,跟他每次和右手犯罪之后的感觉,一模一样。 但是现在…“寇大哥”这个称号,好像也好不到哪里去,都太亲密了! 烦躁。 她就不能在他面前也孤僻内向一点吗! ** august的工作室位于闹市街区一间地下酒吧的隔间层,隔音效果不错,六十来平米的房间还算安静,里面摆放着各式各样的乐器,吉他,架子鼓,贝斯还有录音设备... 这些东西看起来很旧了,虽是他们乐队收的二手货,但是质量绝对高,寇响眼睛毒,识货。 这一件小小的不足百平的凌乱地下室,塞满了少年们的激情与梦想。 寇响拉开门进屋,发现几人又在打牌,懒得说他们,他兀自整理周遭凌乱的乐器和桌上洒满的词谱。 见寇响过来,沈星纬冲他招招手:“caesar,来玩牌。” 寇响将所有乐器整理归置,然后走到伙伴们身边,顺手捡起沈星纬发给他的那一沓牌,熟练整理成扇形在指尖散开。 沈星纬丢下一个红桃老k,问道:“响哥,那家庭教师就住你家里了?” 寇响漫不经心“嗯”了声,扔下一张牌:“是个女的,说是挺年轻,叫我别欺负。” 沈星纬眉毛动了动,调侃道:“哟,你们家皇太后为了让你好好学习,连美人计都用上了,难道她不知道,我们caesar不近女色?” 寇响懒得跟他打嘴巴仗,只轻嗤一声:“滚犊子。” 半个小时后,寇响的电话响了起来,看了眼屏幕,脸色又迅速垮了下去。 他没有接。 手机不依不饶响了很久,几个伙伴心照不宣,保持缄默。 终于还是沈星纬憋不住,拿起了寇响的手机,屏幕上闪耀着一串陌生号码,当然这串号码沈星纬是熟悉的,那是他的母亲赵嘉和的来电。 “还是接吧。” 寇响将手里的扑克一掷,捡起电话走出了工作室。 赵嘉和女士在电话里的一番干净利落的说辞,看样子是铁了心要逼他回家。 赵女士是那种冷心肠的女人,每次打电话过来,有话直说,且不会给他任何开口争辩的余地。 是不是全天下的父母都以为自己掌握着绝对的真理,他们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对的,而孩子必须无条件服从他们的安排。 寇响小时候会与她争辩反抗,渐渐长大后,反而不会多说什么,因为多说无用。 你妈永远是你妈。 寇响回来的时候,头顶盘旋低气压,显然心情非常不爽,捡起墙角的单肩包,准备离开了。 沈星纬不大放心,说道:“要不要我们一起啊,去会会那个什么家庭教师。” “不用。”寇响微微侧眸,目光平静,眼角肌肉却微微颤了颤:“我自己搞定。” 作者有话要说:  杨大傻:“寇大哥。” 寇狗曰:“不熟,别乱叫。” 杨大傻:“好的,给寇大哥撑伞。” “揍、揍人了!”寇狗曰擦了把鼻血。 第8章 小老师 杨吱做了一道题,不时看看窗外,等了快三个多小时,还没见少爷回家。她的心情从一开始的忐忑不安,到后面渐渐平复,现在睡意已经涌了上来。 她阖上课本,端了瓷杯去楼下接热水暖暖身体。 刚下楼,便听到门口传来动静。 是大门的密码锁打开的声音。 回来了! 杨吱心猛地一跳,本能地躲到饮水机背后去。 黑墨色的大门打开,男人带着一身凛冽寒意走进来。他没有开灯,黑暗笼罩着他修长挺拔的轮廓。杨吱听着门口窸窸窣窣的声响,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好紧张啊。 突然蹿出来会不会很没礼貌,要先打个招呼吗? 杨吱兀自纠结着,端杯子的手颤栗不已,而那厢寇响将书包随手一扔,挂在沙发上。 杨吱小小的一只蜷缩在饮水机边,朝他望去。 他拖踏着步子走到楼梯口,侧着身,丝缕的刘海掩映着狭长的单眼皮。 杨吱看清了他眼角之下那一条浅淡的疤痕印记,宛如一记月光。 寇响。 她都惊呆了。 “砰”的一声,瓷杯落地,摔个粉碎。 寇响注意到那边的动静,抬眸望去,对方潜在黑暗中,他也看不真切。 他没有说话,沉默地坐到沙发边。 敌不动,我不动。 “你...你好。” 杨吱率先打破沉默,声音都在发颤:“我是...” “滚吧。” “......”他高大而沉冷的轮廓仿若山脉,极具压迫气势。 杨吱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是赵阿姨请我过来。” “听不懂中国话?” 杨吱预想到少爷可能不是那么好相与,但是没想到他会如此不留情面。 她捏着自己的睡衣衣角,牙齿打颤:“听得懂。” 黑暗中,他声音冷硬不近人情:“我刚刚说什么。” 她默了许久,答道:“让我...滚。” “别让我说第二遍。” 只听一声“咔嚓”,打火机响。 杨吱小心翼翼探头望去,沙发间有烟头火光若隐若现。 “寇大哥。”杨吱终于还是鼓起勇气,从饮水机边走出去:“是我,杨吱。” “咳...” 寇响好像突然让烟呛到了,胸腔里那股喷涌出来的咳嗽叫他给生生憋了回去。 黑暗中,杨吱也看不清他胀红的脸。 憋了很久,寇响还是轻轻咳了一下子:“怎么是你。” 杨吱没有回答,她指着他惊呼:“寇大哥,你衣服烧起来了。” 果不其然,风衣外套让烟头烫了个洞,火边还在蔓延,寇响赶紧抓来靠枕用力拍打衣服。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尴尬的焦糊味,他一阵手忙脚乱的扑打,总算熄灭了星火。 杨吱看着他:“寇大哥,你别紧张。” 寇响轻嗽了一下,绷着脸沉声说:“没有。” “嗯,你别怕,我不凶。”她认真说:“只要你乖乖配合。” 寇响:...... 他走到墙边按下按钮,顶灯一亮,房间瞬间通透明亮起来,对面的女孩穿着一件单薄的睡衣,外面披着棉袄外套。 “喝切”,杨吱不小心打了一个喷嚏,捂了捂鼻子。 “你走吧。” 他收回目光,淡淡道:“我不需要家庭老师。” 杨吱进退维谷,只能厚着脸皮道:“我不走。” “别逼我动手。” 杨吱回头看了看窗外,窗外呼啸着冷风,她坚定了语气:“赵女士说你不能赶我走,否则她回来,你就倒霉了。” “试试。” 寇响走过去像拎兔子一样,拎着她的衣领要把她扔出大门。 杨吱用力挣扎,直接抱住他坚硬的腰,大喊着:“周婶!周婶!” 佣人周婶从房间里出来,手里拿着老人手机:“夫人说我只要按下这个按钮,就可以冻结少爷您账户的所有流动资金...” 周婶戴着老花镜,艰难地拨出了银行二十四小时电话,每拨一个号码,老人机就会发出机械的女声,念出数字。 杨吱:...... 寇响:...... 周婶扶了扶老花镜,拿出了极限特工的架势,临危不惧,正气凛然:“轻轻一按,少爷您的钱就全部没有了,所以现在,请您立刻放开杨小姐。” 杨吱紧紧抱着寇响的腰,拧着眉头看着周婶手里的老人机。 这玩意儿...真的好使吗。 寇响放开了杨吱,倒不是真的被威胁,只是她这死死搂住他的腰,树袋熊一样吊着他,寇响只感觉头皮发紧,周身血液都在往身下某个地方冲。 “行,留下来。”他面无表情回头道:“周婶,你让我有点生气,今晚你去南楼睡吧。” 南楼在距离小洋房不远的花园南角,是另一座给佣人住的平房。 周婶知道这下子是真的惹恼少爷了,他讨厌被威胁。 “那我过去了,少爷您答应的,不赶杨小姐走。” “嗯。” 周婶是看着这孩子长大的,知道他承诺如山从不食言,于是便放心地离开了。 等她走后,寇响才对杨吱说:“今晚,可以留下来。” 只是今晚! “你耍赖啊。” 寇响做出一副你要怎样的架势,杨吱强撑着鼓起了腮帮子,拼命作凶狠状。 寇响:...... 这就小样,还试图威胁他? 他气势汹汹朝她走了两步,女孩惊叫一声,撒丫子跑了。 他打过不少架,也没见还没开始就撒丫子开溜的。 怂。 楼梯口他站了会儿,又在家里兜了一圈,好像一切都不一样了,茶几上有她买回来的水果和零食,冰箱上贴着便笺纸,后院衣杆上还挂着几件女孩的衣裳,迎风招展。 不知道这丫头在这儿住了几天,房间里有了人气,一切变得井井有条,仿佛有了家的秩序。 ** 杨吱趴在门边,听着渐近的脚步声,连忙将房间门反锁,忐忑地退后了两步。 脚步只在她门口停顿片刻,便拖沓着朝走廊尽头远去,门外传来他的慵懒的调子—— “收拾东西,明天走。” 杨吱立刻打开房间门,冲他背影固执喊道:“我不会走的!” 寇响抄起脚下拖鞋作势要砸她,杨吱吓得赶紧躲回房间。 夜深了,寇响睡得迷迷糊糊,总听到门外有人喷嚏打个没完,吵得他没法入睡。 “喝切。” “喝切喝切喝切。” 寇响翻身而起,怒气冲冲打开房门,刚好见小丫头端着水杯站在客厅,咕噜噜喝着热水。 另一只手还拿着一团纸巾,拧鼻涕,喷嚏一个接着一个,吸吸气,又拧了一团鼻涕。 小巧的鼻头变得红彤彤的。 寇响皱眉:“要不要人睡觉了?” “对不起。”杨吱又抽了一张纸巾捂住嘴,闷声打了个喷嚏:“暖气好像停了。” 寇响也感觉到窗外钻来冷嗖嗖的凉风,宅子大,又没什么人气,没地暖便会感觉阴冷,寒意席骨。 他翻了个白眼,转身去柜子里找来了药箱,从里面取出感冒冲剂递给杨吱。 杨吱伸手欲接,又让他抽了回去,还顺走了她的杯子。 女孩真麻烦。 他用热水冲了感冒药,不耐烦地递给她,看着她咕噜咕噜喝下去。 很烫,但是杨吱也不敢耽搁,赶紧喝完滚回去睡觉,生怕再惹大佬不高兴。 她对他低低道了声谢。 寇响去后院检查电闸,没发现什么问题,应该不是线路而是设备出了毛病。 现在已经夜深,不好再找维修,只能坚持过这一晚,明天再说。 路过杨吱的房间,他又听到里面穿来喷嚏声。 她压抑着,瓮声瓮气,应该是害怕吵到他。 寇响冷嗤一声,回了房间。 ** 几分钟后,杨吱听到门外传来砰砰砰的敲门声。 “谁呀?” 男人的声音懒懒的:“还能有谁。” “有事吗?” “你吵得老子睡不着。” “对...对不起,喝切!” “开门。” 杨吱光着脚丫子跑出去开了门,劈头盖脸一床被单挂她脸上,还带着余温,摸起来光滑顺手,有鸭绒的味道。 这被子,是他床上的吧。 杨吱不明所以看着寇琛,发现他已经换好了外套,似乎准备要出门了。 “你要走?” 他头也没回,淡淡应了声:“嗯。” 杨吱抱着被子,冲他背影喊道:“能不能别出去,很晚了已经。” 所以,这就要开始拿着赵女士的鸡毛当令箭,管他了? 寇响脾气已经冒头,语气生硬:“老子不出去,该走的人就是你了,放聪明点。”杨吱咬咬牙,还是追了上去:“赵阿姨待会儿可能会打电话回来。” “拿她威胁我,你觉得会有用?” 杨吱硬着头皮:“如果赵阿姨说话没用,你今晚干嘛回来?” 完了完了完了。 杨吱心直口快,现在已经不敢去看寇响阴郁的脸色。 果不其然他转身过来,欺身逼近她,伸手一把钳住了她的下颌,捏得她干燥的嘴唇嘟了起来。 炽热的呼吸就拍在她脑门顶,她能感受到他胸腔涌动的怒意。 “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对不起。”杨吱立即服软,可怜兮兮状:“寇大哥。” 寇响仍旧没有放开她,杨吱都要哭了:“对不起...” 来软的她比你刚,来硬的她又立刻跟你服软。 寇响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 “寇大哥,放开我吧,我要流鼻涕啦。”杨吱吸了吸鼻子,哀求他:“弄脏你的手。” 寇响彻底泄了气,一点脾气都发不出来,这女孩就跟软棉花似的,他压根没办法对她狠。 杨吱连忙抽了两张纸巾,用力醒了醒鼻涕,然后又跑回来挡住大门。 “今晚不许走。” 小老师一边抽着鼻涕,架起了势,看样子是不会放他离开了。 寇响也懒得和她多纠缠,索性坐到沙发上,二郎腿交叠:“你能守我一晚?” 杨吱想了想,回房间抱了棉被出来,坐到寇响身边沙发上,把自己裹起来:“我就守你一晚,要么别回来,回来了就不能再出去!” 她很有责任心。 “信不信,老子有一百种办法,让你乖乖离开,不敢再回来。”寇响凑近她,将不断后退的她压迫在沙发边缘。 他解开衬衣领口的第三颗扣子,调子突然带了某种旖旎的味道:“要试试吗。” “喝切。” “......” 寇响抹掉脸上的口水,真他妈是一句话都不想多说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吱儿:“某个老狗逼为了不想补课,试图牺牲色相耍流氓。” 寇狗日解开衣领扣子:“哦,谁这么不要脸。” 大吱儿直勾勾盯着他流畅的锁骨和若隐若现的胸肌,老脸一红:“差点就成功了。” 第9章 a计划 杨吱紧紧捻着被子,把自己裹成了一坨便便的形状。寇响拧着眉,无奈地看着她。 行吧,要耗就耗着,他索性拿出手机开始玩游戏。 客厅空荡荡,凉飕飕。 杨吱和他一人占了沙发的一端,对峙着。 被子是深蓝色的羽绒毯,有淡淡的鸭绒味道。 “喝切。” 她又吸了吸鼻子。 “别弄脏我被单。”大佬玩着游戏,漫不经心说。 于是下一个喷嚏,被她用纸巾死死捂在鼻子里,倒抽着气,看起来痛苦极了。 寇响一把游戏迅速结束,淡淡道:“感冒了回屋呆着。” “那你保证不出去。” “......” 他懒得理她,继续玩游戏,看谁耗得过谁。 这时候,杨吱嘴里念念有词,开始背英语的课文,寇响瞪她一眼,她声音立刻小了八度,但依旧以他能听到的音量,背课文,完了又背单词。 不管他听不听,作为家庭老师,她总得做点什么,能多背几个单词几个句子,他听着说不定就记下来了呢,赵女士说他记忆力很好,几乎过目不忘。 这一点杨吱丝毫不怀疑, caesar玩说唱,记东西肯定厉害。 寇响听着她念英文,嫌弃道:“你英语体育老师教的?” “你行你来念念,看能高级到哪里去。” “激将法少来。”寇响冷笑一声:“老子英语怎么也比你高级许多。” 杨吱撇撇嘴:“我在以前的学校,英语朗诵拿过全校第一。” “第十三届中美mc freestyle battle挑战赛,我全英文打败过美国来的rapper,拿下冠军。” 他虽气定神闲,但眼神却颇为倨傲。 杨吱:...... 这,比不了比不了。 俩人有一茬没一茬打了会儿嘴仗,寇响倒也不嫌她烦了。家里一贯冷冷清清,能有这么个人斗斗嘴,心里添了几分热闹的兴味。 你来我往斗斗嘴,距离似乎拉近了不少。杨吱这会儿是彻底不怕他了,只把他当成自己的朋友,于是抱着被子和他坐近了些。 “干嘛。” “冷。” “冷就回房去。” “我不。” 寇响继续玩游戏。 几分钟后,杨吱靠着他的肩膀打起了瞌睡。寇响身体一歪,没让她东倒西斜的脑袋碰着他。 脑袋落空,她转醒了一下子,然后又迅速睡着,小脑袋靠在了寇响手臂旁。 他手臂有点酸,放下了手机,侧眸看她。月色中,她皮肤越发清冷白皙,长长的睫毛下垂,掩着下眼睑。 她似乎真的很冷,一个劲儿往他胳肢窝最热乎的地方钻,寇响的手臂抬了起来,落在沙发靠枕上,完全不知道该往哪里搁。 寇响神志清醒地在黑暗中坐了大半宿,眼睁睁看着她迷迷瞪瞪地抱着他的腰,然后又吊着他的脖子,一个劲儿往他胸口的位置蹭。 胸口是最贴近心脏的地方,也是人体最温暖的地方。 他五指张开又合拢,合拢又张开...终于,手还是落到了她的肩膀上,将她往自己身边拢了拢。 杨吱迷糊地动了动,他迅速撒手,指尖抵着牙齿,漫不经心别开脑袋。 确定她没醒,才松了口气。 不过后面什么情况他就不记得了,因为瞌睡是会传染的,他迷迷糊糊跟着就睡着了。 大清早沙发上醒过来,发现身边女孩正趴在他胸膛上,睡得香甜酣畅。 她的胸部宛如两块软绵绵的馒头,耷在他的胸腹位置,虽然隔着衣服,触感依旧明显。 寇响头皮有点炸。 隔着衣服还不算,小丫头的手直接顺着他衣服的边角,摸了进去,整条手臂非得贴着他坚硬的腹肌取暖! 寇响轻轻将她的手臂挪开,轻轻起身,临走的时候,回头瞥了她一眼。 她熟睡的模样很乖巧,呼吸轻盈,鼻头红扑扑的,皮肤白皙胜雪。 即便是冬日雪天里来檐下避寒的猫咪,他都会投食,更何况是这样一个背井离乡远来求学的女孩子。 “明天,明天就收拾东西离开。” 他对着熟睡的她这样子喃了一句。 ** 那天之后,连着又是好多日,寇响都没有回家,不过地暖倒是恢复了运转,应该是他白日里叫人来修理过了。 他不回家,当然也不会赶她走。杨吱虽然心里松了口气,但是平白拿赵女士的工资却没能好好干活,她也觉得过意不去。 她问方助理拿到了寇响的号码,决定给他打电话试试。 电话接通,那边自然是一片喧闹的嘈杂声。 “谁?” 不管不顾的野蛮气。 “寇大哥,我。” “......” “喂喂?” “听着,有事快说。” “你今晚回家吗?” “......” 感觉怪怪的,像是女人在催促夜不归宿流连花丛的老公早点回家。 寇响散漫道:“你走了我再回来。” “我不走,你要是不回来,我就让你妈妈给你打电话。”杨吱调子软软的,完全没有威胁的气势。 寇响冷笑一声:“感冒好了?”“唔,好了。”杨吱吸吸鼻子,瓮声瓮气:“那晚谢谢你。” 寇响调子懒懒的:“丫头,你脑子里是哪根筋搭错了?” “嗯?” “我不是那种坐怀不乱的正人君子,那天晚上你没事,不代表以后也会没事。” 杨吱一边做题,还没反应过来:“什么?” “要我说明白吗。”寇响嘴角微勾,用极不正经的调子说:“再不走,我日了...” 一个“你”字都到嘴巴边了,电话里却传来周婶隐忍克制的声音:“少爷,你说什么?” “我日了我自己!”寇响脑子一突,硬着头皮改了口。 “少爷,我会把你对杨小姐说的话一字一句记录下来,如实汇报给夫人以及先生,所以请你注意措辞,不要说脏话。” “等等...周婶,喂喂...” 嘟嘟嘟,电话挂断。 寇响:...... ** 晚上,乐队几人演出完毕,大家伙儿聚在一起喝得也挺high的,时绪说她报名了singer歌手大赛,报的团体组,有时间一块儿录个视频传到网上去,前一百名可以参加七月份电视台的选秀比赛。 寇响其实对选秀没什么好感,但是他有一个心愿,希望更多人能了解hip-hop,这种音乐就像八九十年代的摇滚一样,虽然小众,虽然看起来好像不登大雅之堂。 但它一定是有灵魂有表达力的。 既然时绪都报了名,索性试试也无妨。 晚上几人喝了酒瞎jb扯淡,寇响看了看手机,没有杨吱的短信再催他回家。 不知道怎么的,心里反而空落落。 沈星纬拎着啤酒瓶子坐到他身边:“怎么,家庭老师还没走?” 寇响拿起酒瓶,咕噜咕噜喝了一口,轻轻“嗯”了声。 “别是因为女人,心软了吧。” “滚蛋。” 沈星纬嘿嘿一笑:“这种事儿,还得兄弟出马,哥几个,今天晚上a计划走一波?” 时绪和裴青对视一眼,就这一眼,寇响就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坏主意了。 时绪笑吟吟道:“还是咱们的家教绝杀a计划?” “干啊!” 裴青也兴奋了起来:“从恶魔家教手中解救caesar。” 都是一群热血涌动的少年人,意气上头,不管不顾。 寇响嘴角噙着一丝微凉的笑意,倒也没倒也没有阻止他们的意思。 吓唬吓唬那丫头也好,省得她还天真不知世事,成天烦他。 说来也是奇怪,若是换了别的女人,有敢这样子烦他的,早就让他踹不知道哪里去了。 面对这丫头,总是狠不下心来,现在宅子都全让给她,自己反倒成了有家不能回。 寇响心里琢磨,让她自己知难而退,也不失体面。 ** 今夜月色皎洁,杨吱卧房一盏暖灯还亮着,但她趴在床上,已经睡深了。 依旧没有等到寇响回家。 这都快两周了,还没有开始补课呢,她这样白住在别人家里,怎么也说不过去吧。 杨吱刚刚搬出二姑家,母亲就打电话来询问了。家教的事,杨吱对母亲如实相告,没有丝毫隐瞒,只是没有说关于表弟骚扰她的事实。 母亲知道了,肯定得和二姑家闹,继父两边为难,又要埋怨母亲,他对她本来就不好,杨吱可不想母亲受委屈,索性宁可自己受些委屈。 想着这些烦心事儿,杨吱很快便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隐隐约约似乎听到楼下有摩托轰鸣,随即又传来男女的笑闹声。 杨吱睡得朦胧,眼皮子没能睁开,还以为自己在做梦,直到动静越来越大。 她猛然惊醒。 这栋小洋房白日里除了佣人周婶和园丁以外,不会有其他人出入,周婶和园丁是夫妇,一般是住在南楼,所以晚上宅子里更加不会有人了。 可是听这脚步声和笑闹声,分明就是一墙之隔的屋外。 有人回来了,是寇响吗? 杨吱赶紧穿上外套,踏上小拖鞋,轻轻打开了房门。 刚刚屋外像开party一般的喧闹好像一场幻觉。 房门外面什么也没有,浓郁的夜色涌入客厅 ,屋子里所有家具隐没在黑暗中。 没有声音,也没有人。 杨吱微微蹙眉,难不成是她做梦了? 应该是。 就在她正要转身回房的时候,突然听到走廊尽头传来一阵声响。 杨吱全身一个激灵:“谁?” ** 寇响把房门钥匙给了沈星纬之后,一个人坐在酒吧吧台边,自顾自地喝了两瓶酒。 他模样英俊不凡,总能吸引女人上前搭讪,她们打扮或妖冶或成熟,他视若无睹。 女人们见他无意,便离开了。寇响开始烦躁,点了根烟,想冷静会儿。 又有女人直接坐到他身边,拿起他的啤酒瓶便塞进自己的嘴里,神情诱惑。 寇响心里一阵嫌恶,冷淡地喃了声:“滚。” 那女人讪讪离开,寇响呆了不过两分钟,横下心,转身走出了酒吧。 一路上归心似箭,烦躁无比。 作者有话要说:  寇流氓:“再不走,我日了...” 大吱儿睁着一双乌亮的眼睛,纯洁地看着他。 寇流氓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我日了沈星纬。” 叼着牛奶吸管路过的沈星纬:“???” 第10章 表演 夜色静寂,幽凉的月光透过落地窗侵入屋内,黑暗中,家具仿佛也镀上一层冷凝色。 杨吱壮着胆子朝走廊尽头走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砧板上,缓慢而小心。 “谁在哪里?”她听见自己声音都在抖。 然而就在这时,一串银铃般的女人笑声从走廊另一端传来,在这静谧的色夜里,异常突兀。 杨吱吓得连连后退,差点摔倒在地。 接着,她便听到轻微的喘息,女人的高亢,男人的低沉。 杨吱听清之后,霎时间懵在当场。 她不是青涩稚嫩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当然知道怎样的运动会产生这样激烈的声音。 而声音的来源,赫然正是寇响紧闭的房门里。 杨吱愣愣地站在门外,脸红得可以煎鸡蛋,整个人都不好了。 脑子里不由自主浮现起一些不可言说的画面。 疯了吧! 而房间里的叫声,越发高亢起来。 杨吱完全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她身体下意识的反应就是跑,一鼓作气跑到后花园的走廊上,蹲在大理石柱大口地喘息着,紧紧抱着脑袋,不去听,也不去想。 她害怕至极。 ** 寇响匆匆赶回家,在走廊的石柱边见到了杨吱,她抱着膝盖坐在冰冷的石柱下,抱着脑袋,手紧紧捂着耳朵,看样子被吓得不轻。 寇响心头紧了紧,随即大步流星走上前去。 “杨吱。” 一声低唤,舌尖微卷,这是他第一次唤她的名字。 杨吱猛然抬头,入眼的是他眼角下那条浅淡的伤疤,因为他紧绷的脸色,而显得有点凶。 她有些愣愣的还没反应过来,一张小脸蛋都胀红不已。 寇响缓缓扬起下颌,看向二楼。 二楼走廊尽头的房间正在“酣战”,是那帮子没正经的家伙搞的鬼,每次招数推陈出新,总有用不尽的坏点子。 显然,诡计很成功,她明显是被吓着了。 寇响目光下移,瞅见她睡裤上的懒洋洋打呵欠的卡通猫碎花,她穿着拖鞋,白皙的脚趾头卷曲着。 这丫头心思单纯,没见过这样的世面。 所以这他妈干的都是什么事! 寇响灭了手里的烟头,不等她开口,径直拉过她的手。 她手腕纤细若无骨,肌肤凉丝丝的。“caesar...” 上楼之后,他拉着她朝着走廊尽头的房间走去。 杨吱开始慌了:“别这样,啊,我不过去...” 寇响也懒得解释什么,但是心里憋着一口气又不想被她误解。 “放开,别这样。” 杨吱挣扎着,奋力从他的禁锢中逃脱,但是无可奈何,面前这个男人就像魔王,她无处可逃。 越靠近房间门,声音越明显,杨吱脸红得晶莹剔透:“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来这里,求你放过我...” 杨吱其实早有心理准备,他也许会对她的到来进行抵抗,但是她完全没想到会是以这样一种形式,完全超出她底线和想象的一种形式。 她才不想看到那种事!这个男人,比她想象的还要可怕! 房间门被打开,杨吱连忙闭上眼睛,连声道歉:“对不起打扰了,对不起对不起!” 房间里灯光全开,一片敞亮,时绪和沈星纬俩人衣衫完好地站在深蓝色大床。 蹦哒。 而裴青抄着二郎腿,似笑非笑坐在单人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打着b-box,啪啪啪。 见寇响直接拉着杨吱进房间了,裴青吓得黑框眼镜都歪了。 什么情况啊这是... 杨吱还用手死死捂着眼睛,根本不敢睁开,嘴里一个劲儿念叨着“对不起”。 “你俩,别叫了。”裴青连忙招呼道:“show over。” 时绪和沈星纬闹得正欢呢,目光突然扫到门口脸色阴沉的寇响和捂着眼睛的杨吱,愣了下,咿咿呀呀的叫声戛然而止。 寇响见杨吱还是不肯睁眼,索性去掰开她细长的指尖。 杨吱千难万难睁开眼,和床上的俩人,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 时绪咧咧嘴,冲杨吱摇手,尴尬地打招呼:“嗨。” 杨吱看着她和沈星纬满头大汗卖力“干活”的样子,又回头望望身边寇响,她恍然间明白了什么,敢情这是...合起伙来骗她呢! ** 深夜十一点,沈星纬和裴青背靠背坐在皮沙发上,时绪则抱着她那让人喷鼻血的修长大美腿,坐在茶几地毯边,埋头玩手机。 他们就是寇响的乐队august的全部成员。 杨吱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们。 时绪很惹眼,即便是如此寒冷的初春时节,她穿着依旧非常hot,当然身材也很热辣,黑眼影晕染着她的夜店妆,指甲涂抹着嫣红的蔻丹。 这样张扬又出格的装扮,杨吱真是做梦都不敢想。 当然也只有这样不拘一格的女孩子,才干得出来刚刚那样“出格”的事。 想到刚刚那一阵阵令人心潮起伏的叫声,杨吱的脸一阵发烫。 而沈星纬是杨吱很熟悉的,一口一个“亲嫂子”,亲亲热热叫着杨吱,还总爱帮她忙,浑身上下散发着麦粒般的阳光能量。 裴青的模样是几人里,除寇响以外最有男人味儿的,浓眉大眼黄皮肤,英俊又稳重,只气质稍微阴沉了些,杨吱记得他,是因为他从不翘课,几乎每天都来教室,上课也很认真,学习成绩很好。 寇响斜倚在另一侧的沙发上,下颌微微上仰,弧线优美,手揉了揉倦怠的眼角,指尖上扬,指向对面三人:“大概就是这样,a计划。” 说出来,莫名有种淡淡的羞耻。 杨吱眉心微蹙:“为了把我赶走。” 沈星纬和时绪连忙甩锅:“青儿全程策划的坏主意,跟我们完全没有关系噢,跟caesar也没关系,嗯!” 还没忘帮他们队长也甩锅。 年纪最大的老男人裴青,鄙夷地看着他们,鼻息间发出一声轻蔑的冷嗤:“怂。” 这还是裴青第一次和杨吱正面接触,他挑眉望向她:“你就是通过熔炉测试考进来的转校生?” 学霸间的眼神接触,咔嚓咔嚓闪着火花电流,就像一场无声的battle对战,互不逞让。 杨吱揉了揉衣角,低声道:“我是。” 裴青颇为不善地冲她比了个开枪击败的手势。 沈星纬立刻用脚丫子踹了踹裴青:“嘛呢嘛呢,嫂子现在是响哥的家庭老师,放尊重点。” 时绪也果断决定站在杨吱这边,给了裴青脑门顶一个大爆栗:“第一名交给我们小嫂子,坐稳你的第二名就够了。” 裴青没料到自家的队员居然会倒戈,他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们:“嫂子,什么鬼?” “你们别乱说。”杨吱红了红脸。 平时他们乱叫嫂子就算了,现在当着他的面开这样的玩笑,实在是太尴尬。 寇响目光停驻在她晶莹剔透的耳垂上,像一颗熟透的小樱桃。 还真是容易脸红啊... “前几任老东西,都是让他俩出怪招给搞走的。”沈星纬挑挑眉:“法子糙了点,但是管用。” 杨吱知道他说的是前几任的家庭老师。 “我...我是不会走的。”杨吱平复了心绪,笃定地说:“我需要这份工作。” “嘿,杨小吱,caesar母上大人给你开的工资不低吧。” 沈星纬还是没忘他们今次来的任务,循循善诱道:“讲道理,你要给caesar补课,也得看人家愿意不是?这世界上有强买强卖,还没听说过强行给人家补课的。” 杨吱抿了抿唇,低头看着自己的毛茸茸的圆头拖鞋,一言不发。 跟工资没有什么关系,即便一分钱不给,她也愿意接这活儿,只要能让她有容身之处,不用再回二姑家。 但是...强烈的自尊心让她说不出来这话,她觉不愿意将自己的短板暴露于人,尤其是她的同班同学。 “吱吱姑娘,我挺喜欢你的,可别败我的好感度啊。”时绪也手环在胸前,缓缓开口了:“这种事情就谈恋爱一样,讲究个你情我愿,你想上我们caesar,你也得问问caesar愿不愿意给你上,对不对,总不能用强吧,那可是违法的。” 裴青咧咧嘴,冲时绪甩了个服气的眼神。 果不其然,时绪的比喻,让杨吱脸色越发红得通透了。 城里的小孩落落大方能言善辩,更何况是他们这种语速极快的饶舌歌手,他们张口即来的黄腔和野段子,杨吱一句都接不上来更无力反驳,只能沉默噤声。 一个人可怜兮兮站在边上,倒像是几人欺负了她似的。 终于,一直没说话的寇响睁开了狭长的眉眼,望向她,她紧绷着红扑扑的脸蛋,手一个劲儿地搅动着衣角,这个无意识的动作昭示着她内心的惶恐和不安。 妈的。 突然觉得有点混蛋,几个人欺负一丫头算怎么个情况。 而沈星纬顺着时绪的思路,继续进攻她的心理防线:“再说了,caesar父母常年在不家,这屋子说白了就你和他俩人,大家都年轻气燥,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嘿嘿,咱刚刚的表演,就当给你们提前预热呗...” 杨吱的手紧紧攥了拳,下唇肉都被牙齿咬白了。 “不早了。” 一直没开口的寇响突然出言,轻描淡写的三个字,止住了沈星纬的话头。 眼看着革命胜利近在眼前,这小丫头心理防线就要被攻破了,突然叫停怎么回事? 时绪和沈星纬都不解地望向了寇响。 寇响缓缓直了直身体,淡淡睨向他们:“不需要我下逐客令吧。” 作者有话要说:  大吱儿:“你兄弟永远是你兄弟。” 寇狗曰沉思片刻,望向沈星纬几人:“我们很熟?” 沈星维:“商业互吹完全不熟,你媳妇才是亲媳妇,兄弟只是表面兄弟。” 寇狗曰:) 第11章 请你吃 沈星纬,时绪和裴青并排走在空旷无人的大街上。 “咱们这是在帮他,把我们赶走算怎么回事?”时绪有些不忿地说:“忒不给面子了。” “这次我站响哥。”裴青手揣口袋里,耸耸肩:“是你们过分了,小地方来的女孩脸皮薄,哪能经得住你们这连珠炮轰啊。” “就你怜香惜玉。”时绪抱着胳膊:“我愿意当这个坏人呢?咱们来之前不都说好了么,帮caesar弄走讨厌的家庭教师。” “行了,他自己心里有数,既然都开口了,咱就别跟着瞎掺和。” 时绪想了想,突然说道:“不大对劲啊,以前咱们干过更过分的事,caesar也没说什么吧,怎么轮到这姑娘,就过分了?” 裴青说:“本来就过分了。” “我的意思是,按着caesar的性子,甭管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他不想做的事就没人能逼得了他,他可不会跟人讲什么绅士风度。”时绪停下脚步:“你想想,今晚那小丫头的态度,要其他人试试,早就被连人带行李给丢出去了吧。” 裴青一想:“也对啊,有点奇怪。” 沈星纬挑了挑眉:“所以,你们以为我那一声嫂子是白叫的?” 沉默良久,时绪瞪大眼睛:“不...不至于吧,就这么个小丫头?” 平凡得丢在人群中都不一定能找到的女孩,不至于把全校女生心目中的高冷男神caesar拿下吧。 她反正是不信,这两年见过太多铩羽而归的女孩子,哪一个不是温柔可人,有才有颜。 caesar眼皮都没掀一下。 他可不好拿下啊。 再说杨吱那样的闷葫芦性子,能控住caesar?会被吃得骨头都不剩下吧。 “总之,以后对杨小吱客气点吧。” “行。” “完全o98k。” 三人很快便达成了共识。岔路口,时绪望望裴青:“今天还要早点回家吗?” 他点点头。 时绪道:“行呗,那拜拜。” “你们去哪啊。”裴青反问。 时绪踮起脚揽着一米八五的沈星纬:“我跟阿星再去mr酒吧走一波,今晚有一场小型underground rapper的表演秀。” “青儿,今晚这场show可不容错过。”时绪劝道:“一块儿去呗。” “不了。”裴青道:“回去晚了我妈得担心。” “行吧,那你早点回去。”沈星纬知道他家庭情况不大好,单亲,母亲还体弱多病,他每天回家时间绝对不会超过十点。 别看裴青表面上满不在乎,这家伙心里头门儿清,知道自己没有寇响和沈星纬这种耀眼的家世,不能随心所欲干很多事情,但是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全力以赴,比任何人都认真。 譬如学习,譬如音乐。 裴青冲他们挥了挥手:“看好这丫头,别又跟人打架了。” 没了他和caesar,就凭这俩人的战斗力,指不定给送医院去。 mr酒吧很乱的,里面大多数都是rapper,有野路子也有学生,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一言不合就可能发生冲突甚至大打出手, 沈星纬耸耸肩:“知道分寸,不用你操心了。” ** 三人走后,杨吱局促地坐在沙发边,看着寇响,拿不准他的主意。 “不早了,先睡。” 寇响起身,拖沓着轻缓的步履,朝楼梯走去。 他身形修长瘦削,透着一种淡漠的疏离感。 这男人,心思深。 杨吱心里装着事,七上八下当然睡不着,在床上辗转反侧许久之后,她终于还是来到寇响的房间门口。 先侧耳听了听,房间里似乎还有脚步走动的声音,她知道他还没有睡着。 杨吱轻轻叩了叩房门。 “caesar,我们聊聊。” 半分钟后,房间门打开,寇响已经换下了外套,穿着一件居家的深色睡衣,暖橘色壁灯为他整个轮廓镀上一层柔和色泽。 “有事?” 杨吱舔了舔干燥的唇,将心里反复酝酿过的话,艰难地吐了出来。 “赵阿姨很关心你的学习,即便不是我,她应该也还会请别的老师。” “所以?” “所以我想的话,如果你肯配合我,我们应该能很愉快地完成阿姨交待的工作,比起其他家庭老师,我是你最好的选择,因为,…“她顿了顿:“因为我不会干涉你唱歌的事情,也不会跟赵阿姨打小报告,我们如果能配合好,应该会省掉你不少的麻烦。” 他垂着眸子,淡淡睨着她,这丫头一鼓作气说完这番话,都没断片儿,应该是在心里默默背了很久。 这么紧张,真不是个合格的谈判者。 “要我配合你?”他鼻息间发出一声冷嗤。 杨吱听出他调子里某些不屑的意味。 她心想,自己真是蠢了,大家都说寇响这种人,可从来不会委屈自己迁就别人啊。 可是杨吱却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对不起,我的到来让你感觉困扰,但是我真的需要这份工作。” 寇响冷冷淡淡道:“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会尽最大的努力,让你...让你考上好大学。”杨吱声音颤栗着。 “考好大学?”寇响嗤笑了一声:“你觉得我在意这个?” 杨吱当然知道,他并不在乎学习的事情,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路已经走到尽头,没有救命稻草可以让她抓住。 无论他对她多么冷淡,他的朋友说出多么过分的话,她都愿意将自己的自尊降到最低,她必须忍,为了将来的海阔天空。 “回去睡觉吧。”寇响说完,关上了房门。 留杨吱一个人,站在门外,黑暗渐渐将她吞没殆尽。 寇响靠着房门,关门的那一瞬间她失落的模样,竟然让他的心像是被利器尖锐地刺了一下。 杨吱用手肘擦了擦眼角,拖着沉重的步伐,准备离开。 走了几步,房门突然打开。 一道柔和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可以在家里多呆两周,我妈工资是按周给你结算吧。” 他说完不等她反应,立刻退回了房间。 居然会于心不忍。 关上房门,寇响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 寇响那晚突然的心软,是他自己都没能想到的,这种行为...不是他的style。 而那一晚之后,本以为杨吱还会找他再谈谈,但事实上并没有,她每天早上不到六点就起床,在院子里朗读一段英语,吃过早饭便背着小书包去上课,晚上放学按时回家。 她这样安安静静不打扰,倒是让寇响没后悔他的一念之差。 他依旧故我,大部分时间泡在地下音乐工作室,但是有时候心情不错,也会来学校露露面。 下午,杨吱抱着一个小小的原木色纸箱子回教室。 “这是什么呀?”苏北北像个好奇宝宝一样,朝箱子里探头探脑。 杨吱用小剪刀沿着封装带拆开箱子:“我妈妈寄来的柿饼。”她拿出一个递给前排的林露白:“让我跟同学们分着吃。” 果然,柿子饼用糖腌制后晒干,色泽鲜艳动人,用独立包装袋一个一个地封装好。 杨吱给前后排的同学们都分发了柿饼。 “好吃哎!” “真的好吃,和一般的柿饼味道不一样,甜不腻。” “是我妈妈亲手做的。” “难怪呢,谢谢杨吱啦。” “吱吱我还能再要一个吗?” 同学们喜欢吃,杨吱心里很是高兴,大部分同学都向杨吱道谢,唯独林露白前排的一个男生,在杨吱的柿饼递过来的时候,他头也没有抬一下。 他叫赵旭,是班上成绩拔尖的男生。 作为从小到大都是优等生的赵旭,格外看中考试名次,因为彼此间暗流涌动的竞争关系,通过熔炉测试来到3班的杨吱,已经成为了班上名列前茅的某些同学们心头的一根刺。 一周前那场测试,赵旭直接滑到了第五名,现在杨吱第一,裴青第二,他第五名。 赵旭对杨吱的不满便持续升温了,终于达到了临界点。 他没有接杨吱递过来的柿饼,公开表达了他对她的敌意。 杨吱拿着柿饼的手抽了回来,尴尬地笑了笑,将柿饼递给了他的同桌,他同桌的小胖子倒是很给面子,乐呵呵地接受了。 本来周围的同学既然都分发了,总得顾全,不能说给了这个,不给那个,哪怕没有那么熟,也得一视同仁,否则别人也会多心。 在杨吱回身的时候,赵旭突然对身边的小胖子说:“喂,你还真敢吃啊。” 小胖子嚼着半个柿饼,不明所以:“咋了?” “乡下人自己做的东西,又没消毒,谁知道干不干净,安全性可不能保证,当心吃坏肚子。” 他声音不大,但也不小,足以让班上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有几个同学拆开了塑料包装袋,闻言,迟疑地放下了柿饼。 一个尴尬接着另一个尴尬,甚至就连前排的文娱委员宋茉,都不免为杨吱捏了把汗。 设身处地地想,如果有一天她处于杨吱的境遇,该是何等凄惨啊。 贫穷是原罪吧。 她真为她感到可悲。 不曾想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上扬的清朗男声—— “有好吃的啊,杨小吱,不够义气啊,前排的同学有福利,我们后面的同学有吗?” 说话的人正是沈星纬。 他随意地斜倚在椅子上,手捂着肚子:“还真有点饿了。” 杨吱知道,他不是真的饿了,他是在给她解围呢。 她抱着箱子走到后排,递给沈星纬一个柿饼,沈星纬接过之后又扔给了前排的裴青。 裴青隔空扬了扬,跟杨吱道谢:“谢啦。” “不用。” 沈星纬倒是很不客气,自来熟地又从箱子里拿了几个分给周围的朋友。 “纯天然绿色食品,大家都尝尝。” 倒像是他成了柿饼的主人似的。 这下子赵旭脸色变得很难看了,没想到沈星纬居然会主动给杨吱撑腰,轻而易举就化解了她的尴尬局面。 “谢谢。”杨吱低声对沈星纬说。 沈星纬笑着冲她点头,表示不用谢。 杨吱又望了眼赵旭,赵旭脸色很冷,眼角肌肉颤了颤,甚为不爽,对她比了个的嘴型。 杨吱读出来,他说的是:“乡巴佬。”年少的时候,喜恶总是明显且不加掩饰地表露出来,不管不顾,伤害也永远是那样的直接又赤裸。 她停顿片刻,面无表情地转身,朝着的正趴在桌边熟睡的寇响走去。 同学们目瞪口呆,她还...还要分给寇响? 连沈星纬都睁大了眼睛,半个柿饼衔在嘴里,呆呆看着她。 即便是睡觉,寇响都能睡出某种生人勿近的气场,他休息的时候,绝对不能打扰啊。 杨吱拿出一个柿饼,轻轻放在寇响桌上,然后,她用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手,像猫咪伸出肉垫挠挠人似的。 很轻微的一个动作,寇响却醒了过来,性感地一声低吟,他迅速皱了眉,正欲发作,迷迷糊糊间却看见杨吱苍白的脸。 “有事?”脾气又被摁了下去。 “请你吃。” 杨吱她抱着小箱子,乖乖巧巧站在他面前,她站着他坐着,她却比他高不了多少。 寇响眼皮微阖,修长的指尖划过柿饼的包装袋边缘,忽然觉得,好像冬日里投喂的小猫咪,叼了鱼干来他面前报恩似的。 柿饼...可他从不吃甜食。 班上同学不动声色地偷偷观望他,赵旭更是坐直了身体等着看好戏。 以寇响的性格,直接扔进垃圾桶没有二话,他什么时候收过女生送出的礼物,从来没有。 杨吱绷紧了全身,心更是紧到了嗓子眼,一脸决绝赴死的表情。 送个柿饼,被她送出了气吞山河的气势。 寇响指尖划过包装袋末梢,似考虑片刻,然后捡起柿饼,顺手放进了自己的书包里,淡淡喃了声:“谢了。” 所有人都呆住。 这他妈还是第一次吧,寇响第一次没有推拒女生送出的礼物,虽然班上同学见者有份,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他居然接受了! 而有了这一番对比,赵旭刚刚的表现就显得很low,很没礼貌。 果不其然,沈星纬瞅准时机便开口了。 “人家好意送出的东西,不想要也应该道一声谢吧。”他没有指名道姓,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他在针对谁。 赵旭低垂着脑袋,看着空白草稿纸,一言不发,红扑扑的大脸上青筋都暴起了。 “自以为是城里人,家里有两个钱,很了不起吗。”他拉长了调子,淡淡道:“即便了不起,也轮不到你啊。” 寇响算是名副其实的豪门贵子,他都没嫌弃人家杨吱的东西,几时轮得到你赵旭在这里秀城里人的优越感。 寇响嚼着柿饼,盯着前排杨吱的背影,神情有些复杂。 司马昭之心,并非人尽皆知。可是他却知道,这躲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小白花,有自己的心思计较。 蒲苇尚且绕磐石,她借了他的力,为自己出了一口气。 而寇响居然还感觉,有点甘之如饴的意思。 第12章 补课 下课以后,一个穿着粉白色绒衣小斗篷的女孩子走到杨吱面前,她个子很高,得有一米七,又穿着坡跟小鞋,站在杨吱桌前有一种强势的压迫感。 来的人正是宋茉,她将自己的练习册递给她,微笑说道:“杨吱,这道题怎么解,能给我讲讲吗?” 这是杨吱来班上之后,宋茉第一次跟她讲话。 宋茉和她抱团的那几个女生,一贯被苏北北称之为是班上的公主团,能进这个小团体的女孩不多,得要长得漂亮,成绩好,有才艺会唱歌跳舞,最重要的是,有相当的家世。 这些女生中,宋茉的各方面条件最好,理所当然就成了万众簇拥的茉茉姐。 男生喜欢拉帮结派地玩,其实女生之间抱团现象更加普遍而不明显,譬如杨吱就和比较聊得来的苏北北林露白组了个三人行,放学愉快儿回家或者下课一起去厕所。 她来班级不过几天便有了自己的小团体,更遑论其他的女孩子。 班上各式各样的小团体不少,女生的友谊,永远是微妙并且让人难懂。 反正宋茉她们公主团的女生,和杨吱苏北北林露白她们几人,从来没有什么交际。 家世较好的天才少女苏北北或许够条件,能进宋茉的公主团,宋茉也明里暗中对她投来过橄榄枝,但是苏北北的性格实在难以莫测,说话直接且脑子时常断片儿,不怎么按常理出牌,所以没能玩儿到一块儿去。 因此,这次宋茉主动过来向杨吱请教问题的举动,让人实在有些看不懂。 杨吱倒是没有想太多,仔细地帮宋茉讲解了那道数学题,宋茉认认真真听着,时不时点点头。 “懂了吗?” “懂了,谢谢杨吱同学。”宋茉脸上挂着温煦的微笑。 “不谢。” 她离开以后,苏北北和林露白立刻凑一块儿议论起来。 苏北北:“她想干嘛?” 林露白:“挖人来了?” “不是吧,杨吱能符合条件?”苏北北摸摸杨吱的头:“没别的意思。” “你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林露白鄙夷地说:“小吱儿要脸有脸,要成绩有成绩,怎么就不能进她的小团体了?” 苏北北无辜地说:“你怼我干嘛,我又不觉得能进她的公主团是褒义,进不了就是贬义。” 杨吱说:“不能是单纯过来请教问题的吗?” 林露白:“她如果要请教问题,肯定是去请教男生了,咱班前几名那几个,江澄,陆勉,裴青,长得又帅成绩拔尖,干嘛来问你啊。” 杨吱无言以对。 苏北北和林露白断定宋茉的举动是别有用心。 当然,宋茉这一行为,公主团的女生也没看明白。 放学的时候,几个女生和宋茉走出校门,乔思雪看着宋茉手里的小柿饼,不明所以:“你怎么跟那乡下女孩说话呢。” 宋茉淡淡道:“单纯想认识她。” “她有什么好认识的呀。” 宋茉睨了乔思雪一眼,面无表情道:“认识新朋友,不行么?” 乔思雪皱着眉头,不明所以。 宋茉说道:“以前你们见过沈星纬这样帮女生出头的吗?” “没呢,沈星纬平时虽然喜欢撩妹,但也仅限于口头聊骚,从没这样几次三番帮同一个女生。”乔思雪说着也恍然间明白了什么:“你是说...” 宋茉挑挑眉:“男生这样子不遗余力地帮妹纸,还能是为什么,喜欢咯。” 乔思雪恍然大悟。 ...... 沈星纬喜欢杨吱,这件事没两天就在班上传了个遍。 沈星纬自己是真的冤,他愿意帮杨吱,一开始是因为单纯是因为小姑娘初来乍到的,在附中这种虎狼之地,要真没人照应,还不得让人吃得骨头都不剩了,他得帮帮她。 现在他也有些拿不准寇响的态度。 “我是挺喜欢杨小吱儿,但绝对不是那种喜欢!” 夕阳斜下,沈星纬曲着膝盖坐在篮筐下,对正起跳投篮的寇响说道:“你可别误会,我是觉得她挺可爱的。” “关我什么事。” 寇响拍着球,一个漂亮的假动作避开了企图阻拦他的同学。 沈星纬听着他这话的意思,用开玩笑的调子道:“caesar你要是没兴趣的话,那我追她行不,她是我的菜,很对胃口。” 他话音刚落,篮球突然旋着劲风朝他袭来,沈星纬赶紧伸手格挡,整个身子让篮球的劲儿给带得往后趔了趔。 几粒汗珠顺着寇响额前刘海滚落,热气腾腾,全场散漫着暴躁的雄性荷尔蒙。 “卧槽!” “不好意思,手滑。” 寇琛调子平静,眼下疤痕微勾,带着一股子邪恶的狠戾之气。 沈星纬站起身拍拍裤子,气呼呼将篮球砸过去。 手滑,还能滑得更准一点吗! ** 晚上,杨吱趴在桌上做数学试卷,刚做完,听到楼下有开门的声音传来。 寇响回来了。 杨吱看了看时间,现在才九点,他很少这个时间点回来。杨吱注意力被门外的动静勾动着,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看见他,就觉得紧张。 她走到门边,轻轻打开了房间门的一条缝隙,听见他在客厅走动的脚步声,打开冰箱,拉开易拉罐的“咔嚓”声,甚至连气泡翻涌滚动的声音,她都能听见似的。 心提到了嗓子眼。 寇响仰着脖子喝了几口冰凉的气泡水,浑身酣畅,放回易拉罐的时候,他看到冰箱第二层的隔间,有一个透明乐扣盒。 乐扣盒上贴着一张浅粉色便笺纸,纸上写着—— 谢谢。 to caesar 寇响打开乐扣盒,发现装着五颜六色切好的水果酸奶,一层水果一层酸奶很是均匀,看起来分外鲜嫩诱人。 他眸光沉了沉,心头涌上来一番莫名的滋味。 他不吃这种甜腻腻的东西,于是重新将乐扣盒盖好,随手扯下了便笺纸,放到自己的口袋中,然后拖沓着步伐上楼。 刚进屋便听到另一边房门打开,小丫头从屋子里捏手捏脚走出来,下楼,打开冰箱... 他心想着,自己没有动那盒酸奶水果,她会失望吗?不过,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抛开脑子里莫名其妙的杂念,寇响进了浴室。 ** 杨吱关上冰箱门,重新回了自己的房间,纠结很久之后,终于拿着书本和笔,来到他的房间。 房间门没有关紧,而是掀着一条小缝,有暖黄的灯光从中溢出来。 透过缝隙,隐隐约约能看到他的身影,似乎他刚刚洗了澡,脖颈挂着白色的毛巾,正在擦拭湿润的头发。 他赤着上身,身上肌肉线条十分流畅,腹部横亘着硬质的六块麦色腹肌,漂亮的人鱼线一直蔓延到黑色裤腰下。 他擦试着头发,漆黑的眸子扫向门边,杨吱心头微微一颤,连着往后退了好几步。 房门打开,寇响站在杨吱身前,身后灯光投射,他高大的身影笼罩着她。 “有事?” “请问,我能进去吗?” 寇响挑了挑眉,没有让开,他赤着上身大大方方站在她面前,捉狭的神情仿佛在说:“你确定要进来?” “有正事。”杨吱望着他的眼睛。 寇响毫不在意地让开了门,在她进来以后,他打开了全部的灯同时让门敞开着,走到衣柜边随手拿了一件白色运动体恤穿上。 回头,杨吱已经拿出了练习册本。 “正事?” 杨吱点点头:“虽然只有不到两周的时间,但这两周的工资不能白拿,我得完成自己的工作,给你辅导。” 寇响:...... 他走过去一把按住了杨吱手头的练习册,而与此同时,杨吱目光下移—— 他按住练习册的那一瞬,也摁住了她的手。 她的手冰冰凉,而他掌心却宛如炽热的铁,暖烘烘地烤着她。 只有几秒的时间,他便松开了她,掌腹凉丝丝的余温还残留着。 好软。 他从来不知道女孩子的手竟是这样柔软,好像只要他一用力,就能轻而易举将她捏碎。 在他松开她的那一刻,杨吱立刻抽回了手,放在身后,紧紧握了握拳。 “杨小吱,现在转过身,走出这道门,右转然后回房间锁好门,你可以平安无事地拿到两周的工资。” 他叫出她的名字,杨小吱。 杨吱感觉自脊梁骨到后脑勺,窜上一阵电流。 当然不会轻易就范。 “两周的时间,你如果觉得我不是合格的家庭老师,可以告诉赵阿姨,让她辞退我。” 寇响眸光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但是,我究竟哪些地方不合格,你须得说出一二三,否则恐怕没有办法说服赵阿姨。” 他明白了,杨吱是在跟他做交换。 的确,如果他直接无情地把她赶出去,赵女士也会同样直接无情地冻结他卡里所有的现金。 这些钱是他用来支撑乐队厂牌的钱,他还未成年,无法用有独立账户。 这也是赵女士唯一可以牵制他的地方。 所以现在情势很清晰了,寇响不能直接赶她走,他必须名正言顺地告诉赵女士,她不适合当他的家庭老师,以正当的理由让赵女士辞退她。 赵女士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辞退理由他必须要说出个一二三来,让人心服口服。 如此一来,寇响便陷入了被动的局面。 他挑挑眉,以前倒是小看了她。 寇响随手拎了跟凳子扔过来。 杨吱以为他要动手,吓得赶紧往后退了退,却见他嘴角微勾,冷笑着说:“怕什么。” “没怕。” 寇响坐到了那根木椅子上,拿了一根中性笔和一张a4的白纸。 “行,你讲吧。” 杨吱低头,望向他平时坐的那根松软旋转靠椅。 作者有话要说:  大吱儿:补课。 寇狗曰:不要。 大吱儿:真的不要? 寇狗曰摇头。 大吱儿起身离开,寇狗曰别扭地移开目光,暗搓搓拉住某人衣角。 第13章 小心机 “把数学试卷拿出来。”杨吱坐在靠椅上,挺直身板,颇有几分小老师的姿态。 寇响这时候心情还算不错,随手从包里抽出一张试卷纸,“啪”的一声,拍在她面前,把她小心肝都震得颤了颤。 不出她所料,试卷一篇空白。 杨吱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那我就从第一道题开始讲。” ...... 她的声音很细,却不软,却带有某种独特的味道在里面,寇响是玩说唱的,一听就能知道她的嗓子肯定不错。 她低着头解读题目,头发丝很不听话地垂下来,被她挽在耳后,露出了乖巧的小耳朵,耳垂红红的,皮肤却非常白,属于那种健康的白皙红润,睫毛浓密而卷翘,神情专注。手趴在桌上,一字一画在草稿纸上演算。 一边写,一边讲解每一步骤的思路。 思维流畅,逻辑清晰,刚进校便能直冲年级第一的成绩不是随随便便来的。 “这样,懂了吗?” 杨吱一抬眸,便与寇响灼灼的目光撞了个正着,他没有看题,反而是在看她。 他坐在她身侧,整个人就像一座散发着热气和能量的火山。 “听懂了吗?” “没有。” “那我再讲一遍。” 于是杨吱又耐着性子把解题过程重新更加细致地讲解了一遍。 “现在懂了吗?” “没有。” 寇响嘴角扬了起来,眉眼略带挑衅。 杨吱深呼吸:“那我再讲一遍。” 她讲完以后不再问他听懂没,而是直接道:“我已经讲了三遍了,现在你把这道题解一遍。” 杨吱把试卷递到寇响面前。 寇响也不废话,接过试卷,揉成团往身后一扔。 小纸团儿滚了一圈,滚到了角落里。 他重新给自己戴上了耳机,开始在草稿纸上记下一个个韵词,不再搭理她。 杨吱握笔的手,蓦然紧了紧。 他性格阴晴难定,杨吱早有心理准备,只是没想到他会如此不近人情,上一秒脸上还挂着笑意,下一秒便让你难堪。 “你就这么...排斥学习?”她脆生生问他。 寇响戴着耳机,头都没有抬一下,垂刘海扫着他漆黑的眼眸。杨吱不知他能不能听到,索性想说的,就一口气说了:“有钱真好。” 他鼻息间发出一声冷嗤,杨吱确定他能听见。 “用父母的钱,做自己想做的事,真好。”她闷闷地说:“这个世界上,不是谁都这么幸运,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 寇响手里的笔突然顿住,在纸端按下一个圆点。 他懒懒散散摘下了耳机,上身前倾,凑近了她,她甚至能感受到他体表灼灼的温度。 “不要自以为是,你什么都不懂。”他声音低沉,不怒自威。 杨吱本能地后仰,试图避开他,却不想他的大掌直接扣住她的后脑勺,她被迫承受着他扑面而来的气势压迫。 “你可以讲,但我也可以选择听,或者不听,我们各行其是,互不干扰,如果你要惹我不高兴,我也不会让你好过,知道吗,小心机。” 他叫她小心机。 杨吱突然感觉好像被针扎了一下,有什么东西,一点点被戳破。 她紧咬着下唇,唇肉被咬得发了白。 目光惊悚,楚楚可怜,宛如一只受惊的小梅花鹿。 寇响错开她的脸,来到她耳畔,沉声道—— “想在附中,想在我家里好好待下去,就要守规矩。” 杨吱正欲强作镇定地说点什么,他却忽然远离她,面无表情回过身来重新拿起笔,压着嗓子道:“走。” ** 杨吱一口气跑到院子里,用力拉了拉门,大门紧闭着,纹丝不动。“杨小姐,您要出去吗?”佣人周婶站在自己的窗边招呼她:“有事吗?” 杨吱摇头:“没,没事。” 回想起寇响刚刚不留情面的话,杨吱心里一阵难受。 “少爷脾气不好,您多担待。”周婶叹息一声:“他面冷心热,其实是好人呐。” 杨吱知道他是好人,她没跟他生气,就...气自己没骨气。 就在这时候,手机响了起来,是母亲的电话,杨吱闷声接过。 母亲隔三差五就会给她打电话,始终还是不放心从来没有出远门的她,一个人外出念书。 “我跟你二姑商量过了,你还是搬回去住吧。”电话里,母亲劝慰道:“二姑说咱们都是一家人,没什么打扰不打扰的。而且你马上就要高三了,出去给别人当家教,始终影响学习,咱们家这条件...妈妈再辛苦一点,不能让你有这么大的压力。” “妈妈...” 杨吱背对着大门,看着面前这栋精致的小洋楼,心里苦涩不已。 “你二姑说了,你重新搬回去,要真不想给表弟补课,那就不补。但是他有不会的题目来问你,你还是要耐心解答,但尽量不耽搁你时间。”她用商量的语气问她:“你看这样行吗?” 想到黄天辰那恶心的面孔,杨吱一阵阵的反胃。 “妈妈,我现在挺好的,不辛苦,也不会耽误学习。” 她不想回二姑家,一点也不想。 杨吱已经筹谋好了,等两周后拿到工资,她就出去租房子,再作打算。 母亲关心了她几句,听得她辛酸难受,匆匆挂掉了电话,一个人抱着膝盖坐在长廊横椅上,望着远处城市的阑珊灯火,发呆。 凭什么。 凭什么她要遭受这样的待遇,凭什么这个世界对她满是恶意,凭什么她要费尽心机,讨人家的喜欢,还做什么水果酸奶,人家根本不领情... 母亲这一通电话让杨吱恍然间明白了许多。 贫穷如她,没有资格自怨自艾。 面前这栋漂亮的小洋楼,舒适的居住环境和高额的薪资,她想要的一切,都必须靠她自己努力挣来... 相比于和流氓黄天辰朝夕相处,她更愿意与脾气差却还算善良的caesar周旋。 杨吱在闭塞落后的小镇见过太多看上去温和无害,实际上用心歹毒的人。 她知道,寇响不是坏人,绝对不是。 他只是...太孤独了。 杨吱坐在回廊椅子边,一个人兀自抹了会儿眼泪,然后长长呼出一口气,将心中的郁结全部驱散。 二楼阳台边,寇响面无表情望着回廊的女孩。 回想那天,她孤零零一个人拖着行李箱走在街上,好像也是哭了。 ** 次日清晨,杨吱打开房间门,有什么东西从门缝落了下去。她好奇地捡起来,是寇响数学试卷。 那道被她反复讲过三遍的数学题。他将解题步骤清清楚楚地写了下来,蝇头小楷,笔锋苍劲有力。 字如其人。 杨吱仔细检查过一遍,居然没有出错,这可是一道难解的附加题。 原本以为他根本没有用心听她的讲解,不曾想他竟然听了,而且学会了。 出乎意料! 这是杨吱清早起来最开心的事情,连呼吸都顺畅了许多。 她将试卷整整齐齐叠好,放进了自己的书包里。 吃早饭的时候打开了冰箱,冰箱里的水果酸奶的乐扣盒已经空了,盒子上有一张便笺纸,上面写的是—— 晚上有点饿,谢了。 杨吱难以置信,恍惚间还以为自己在做梦,这一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寇响不仅乖乖做了数学题,还吃了她的水果酸奶。 不是在做梦吧! ** 几天后,林露白拿着手机兴奋地对杨吱说:“小吱儿,唱歌比赛了解一下。” 杨吱从书本里抬起头来,不解地看向她,她兴致勃勃地将手机递到杨吱面前。 这是一个视频app,上面写的是第三届singer歌唱比赛。 苏北北按下自己的黑框眼镜:“这个怎么操作?” “很简单了,就录一个完成的歌唱视频传上去,由网友投票选出最受欢迎的人气歌手,得票数最多的选手拿下冠军。以前有好多网上知名的歌手都是通过这个比赛火起来的。” 杨吱脑袋又偏了下去,在草稿纸上写下了一个数学公式,见杨吱没有兴趣,林露白只能无奈地耸耸肩:“赢了比赛还有五千块现金奖励呢。” 杨吱手下的笔顿了顿,然后继续写字。 见她的的确确是没有兴趣,林露白终于转过身去,不再提这个事情了。 下课以后,杨吱拿着手机看了几个歌唱比赛的视频,都是全国各地的网友自己录制的,水平不一,实力差距也很悬殊。 林露白继续在她耳边叨叨:“小吱儿,如果你上的话,不说冠军妥妥无疑,但这是证明自己的机会,你肯定会非常出彩,真的不要试试吗?” 杨吱看着手机里唱歌的选手们,无论好听还是不好听,这是他们所喜欢和热爱的东西。 杨吱其实也有点意动。 体育课下课以后,杨吱和朋友们回教室,发现宋茉和她的公主团女生正在教室后面排练歌舞。 女孩子们腰肢纤细,身形灵动,而宋茉更是边唱边跳,像只活泼机敏的鸟儿似的,乔思雪则拿着手机帮宋茉拍视频。 林露白低声对杨吱说:“她也在准备参加歌唱比赛,正排练呢。” 杨吱点点头,看着一众女孩簇拥着宋茉又是跳舞又是唱歌的样子,声势也未免太壮大了些。 作者有话要说:  寇狗曰一手拿着键盘,一手提着榴莲,来到大吱儿的身前,让她挑一个。 耿直的大吱儿挑了榴莲。 寇狗曰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看她一眼。 哐的一声,直挺挺跪了下去 第14章 萤火虫 林露白自己也录了唱歌的视频,同时一直在关注别的选手动态。 宋茉唱的是近年来相当火爆的韩国女团的歌曲,全过程她的姐妹团高仿了女团的热舞表演,非常惹眼。而宋茉站在正中央,一边唱一边小幅度地跳舞,观感极好。 因为这种网络视频歌手比赛,大部分的选手都只是在手机上随性唱歌,稍微有才华的,拿着吉他边弹边唱。而宋茉这种好几个女生组女团的热辣歌舞,让她的视频在网站获得了不少点赞数,直接进入了人气歌手榜单前十的位置。 林露白录制的视频无人问津,她唱的是周杰伦的《等你下课》,杨吱听了以后,告诉她自己的感觉:“其实你声音很好听的,比这上面大部分人唱得好听。” 苏北北放下手里的笔,插嘴道:“你俩就别商业互吹了,小露露,我告诉你为什么你的视频没人点赞。” “得,你可别说了,一开口又损我。”林露白撇撇嘴:“还有,小露露什么鬼,听着像上海滩舞娘似的。” 苏北北哼哼地笑了笑:“就能听好听的,听不得大实话。” 林露白翻了个大白眼。 “你这歌唱得确实还行,不过像你这种声音,搁网上海了去,你缺少抓人眼球的爆点和噱头。” 林露白若有所思地想了想:“我知道了,像宋茉那样的,一群年轻漂亮的妹子穿着热t和超短裤又唱又跳这种,就很能抓人眼球。” “bingo!”苏北北打了个响指。 林露白回过身兀自琢磨她的视频了。 这段时间,寇响回来倒也不算晚,杨吱坚持要帮他补习,他也没赶她走,爱讲便讲。至于听不听,是他的事。 杨吱坐在他松软的旋转椅上,兜了一圈,拿出教辅资料。 寇响一双大长腿委屈巴巴地拐在木头椅子横栏上,时不时挪动变换姿势,看样子,坐得不怎么舒服。 深蓝色的耳机线自他耳廓往下,路过他修长的脖颈,一直延伸到衣领中。 桌上搁着一个mp3,黑色磨砂。 杨吱只看了一眼便立刻收回了目光,继续讲解:“这几个三角函数的万能公式,最好能够记下来,考试的时候用起来很方便。” 寇响用笔尖敲击着桌面,全神贯注思考着,不时在纸上写下一段flow的点子。 杨吱望了望寇响的草稿纸,上面全是凌乱的歌词和节拍旋律。 虽名为辅导补习,实际上还是在各做各的事,她可以讲,他也可以选择不听。 杨吱知道,这已经是寇响能够做出的最大让步。 可是这样子,除了浪费两个人的时间,没有任何意义。 杨吱停下讲解,斜眼偷看他,他聚精会神凝望着草稿本,锋锐的侧脸在柔和台灯的映照之下,显出几分缱绻疏淡之意。 他不是不认真,他只做自己喜欢的事情罢了。 杨吱将心比心想到自己,何尝不是如此,热爱着流行音乐,喜欢唱歌,喜欢在很多人面前唱歌,喜欢众人的欢呼和掌声... 可是她却没有坚持的底气。 寇响手里的中性笔顿了顿,挑眼望她,榛色的眼眸分外明亮。 “不继续?” 杨吱闷声说:“你都不听,我怎么讲。” 寇响随手又记下一句,淡淡道:“你怎么知道我没听。” “哼。” 明明在做自己的事情,她不信他还能一心两用,不,他还在听歌呢,一心三用。杨吱摘下了他的一个耳机:“我能听听吗?” “不能。” 他冰冷的调子吓得她赶紧将耳机给他戴了回去,笨拙的手指尖在他耳边胡乱一通乱塞。 寇响无奈地接过来,温热的掌腹擦过她冰凉的手背,像是触电一般,杨吱缩回手来。 “那我们继续下一道题。” 不管他听不听,总之她要完成自己的工作,不扉的薪水,意味着她必须有所作为。 杨吱一笔一划在纸上写下隽秀的字迹,却不曾想,耳边传来一丝异样,随即便有流动而悠扬的旋律送入耳膜。 他将左边的耳机塞到了她的耳朵里。 “紧张什么,又不会吃了你。” “......” 舒缓的音乐送入耳畔,她的心渐渐安宁平和。 寇响这人阴晴不定,难以揣测,看上去好像总是不开心,对谁都冷漠。 但他也有平易近人的一面,譬如那晚,他显然是生气的,但气过之后,他做完了数学试卷,还吃了她的水果酸奶。 又譬如此刻,他愿意与她分享着同一首悦耳的旋律。 沉静的容颜笼上一层柔光,他垂着眸子,专注地做着自己的事。 杨吱更加笃定了自己心里的想法,寇响不是凶,他为自己结了一层厚厚的茧,严丝合缝,将自己封闭了起来。 他一个人在这空荡荡的屋子里闷太久了,外面的世界浮华三千,不知道能不能剥开他的茧。 杨吱拿起手边的mp3,左右翻了翻,黑色磨砂质感极好,背面印有sony的字母。 音质真好,她从来没有听过这么清晰的重低音歌曲。 “mp3多少钱啊?” 寇响一边写东西,漫不经心道:“mp3不值钱,耳机值钱。” “耳机多少钱啊。” “五位数。” 杨吱赶紧摘下耳机,这么贵重的玩意儿,生怕给碰坏了。不过放下以后,却还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她的艳羡之色清清楚楚落到了寇响的眼中。 “这是什么歌,真好听。” “《萤火虫》。” 梦想是黑暗中的一丝微光, 抚平你心中所有的悲伤, 你就像萤火虫, 小小的很普通, 却能在黑夜里明亮飞翔。 接下来是一段极有磁性的rap说唱,咬词清楚而有力,每一个字都踩在节拍上,歌词特别打动人心。 “好听。” 寇响难得来了兴趣,问她:“喜欢前面还是后面?” 杨吱想了想,看向他:“比起rap,我还是更喜欢唱的部分。” 大部分人都喜欢流行音乐,rap毕竟是小众。 “对了,你喜欢哪个歌手。”他问。 杨吱想了想,道:“周杰伦。” “周杰伦?”寇响没想到:“这都什么年代了。” “不可以吗。”杨吱说:“好听的声音还分年代?” 寇响想了想,觉得没毛病,又问道:“喜欢他哪一首。” “《不能说的秘密》。”杨吱轻轻哼着:“最美的不是下雨天,是曾与你躲过雨的屋檐。” 她声音清润,哪怕只轻轻哼了这一句,却让寇响握笔的指尖紧了紧。 “这句歌词,特别美。” 寇响恍然间忆起那日骤雨狂风中,她固执地为他撑伞的画面,突然觉出了几分味道,心间也变得如梅雨时节的空气一般潮湿起来。 杨吱发现寇响低头不语,以为他疲倦了,索性道:“那今天就这样吧。” “结束了?” “嗯。” 她作业都还没碰呢,在这里自说自话地给他辅导了将近两个小时,他做自己的事情,也做了两个小时。 杨吱有时候其实感觉挺挫败的,这样子根本毫无意义,可是为了这份工资,为了能有容身之处,她不得不这样做。 一方面费尽心机讨好他,一方面,又感觉自己像在骗钱似的。 杨吱拿出了自己剩下的家庭作业,一张数学试卷和一张英语试卷:“我回去写家庭作业了。” “就在这里写。” 杨吱不明所以,寇响指尖敲了敲她的试卷:“我影响你了吗?” “啊,没有。” “那就在这里写。” 可她是怕打扰他啊。 杨吱无奈地拿起笔,趴在桌上开始做题。 寇响写了几个字,又情不自禁侧眸望着她,她鼻尖乖巧,睫毛很长,眨眨眼,快速地轻扫过眼睑。 手骨节又细又小。 一张纸覆盖住杨吱的手和笔,她愣了愣,看到寇响将自己的试卷递了过来。 “帮我做。” 杨吱:...... 所以,留她在自己房间写作业,就是为了让她帮忙写作业? 她将试卷拂到边上,斩钉截铁:“不可能。” 寇响笔触微微一顿,声音低沉而显得漫不经心:“说什么,没听清。” “不可...” “也许你不想呆下去了。” 杨吱:...... 骨气究竟能不能当饭吃。 杨吱思量片刻,怕是不能。 她从来就不是正义使者,恰恰相反,她聪明机灵,并且懂得进退。 向caesar大佬势力低头。 杨吱做完了自己的试卷之后,便将答案誊写在寇响的试卷上,一边模仿他的字迹,还一边丧:“老师肯定能认出来,肯定肯定会被穿帮,穿帮就完蛋了。” 寇响嘴角微勾,戴上了耳机。 “下不为例,只有这一次,我不会再帮你做作业了,我是你的家庭老师,不是你的女仆...” 得得得得得...没看出来她一张乖巧小嘴这么话痨,叽叽喳喳跟麻雀似的。 不过他竟也不觉得烦。 “行了。”寇响这语气像是在安抚:“如果你乖乖听话,兴许让你多呆一周。” 杨吱惊喜:“真的?” 寇响没回答,继续手头的工作。 “万一被老师发现怎么办。” “被发现也不关你的事。” 反正他的试卷要么是裴青帮做,要么就不交,老师也没找过他麻烦。 倒是想,关键是连他人影都捉不到。 ** 次日,因为有一场重要的地下酒吧的小型rap battle比赛,寇响没有去学校,沈星纬也没去,连班级第二的裴青都跟着翘课了。 意外发生在下午第一节 课下课以后,数学老师面带怒容来到教室,尖锐的嗓子大声喊道:“杨吱,来一趟办公室。” 班上同学停下了吵闹,纷纷望向教室门。 数学老师是位三十多岁的女老师,姓于,脾气特别火爆,教得马马虎虎但是没人敢不认真听讲,她很能整治学生,手段花样百出。 但是这位于老师有一个特点,相比于调皮的男生而言,她更喜欢和女生作对,男生反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放过了。 有一次上课,有讨厌的男生扯人家女生的头发,被于老师发现之后,她把女生弄讲台上站了一整节课,那个顽皮的男生反倒轻易放过了。 班上女同学都骂她,这个年龄最是无所顾忌的时候,骂得也是刻薄难听,说她就喜欢模样漂亮个子高的男生,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样。 但都是背后叫嚼舌根,没人敢和她正面刚。 总之她做了多少恶心事就捱了多少咒骂,大家都等着孽力回馈的那一天。 这次于老师把杨吱叫到办公室,看情况应该是凶多吉少了。 在她起身的时候,苏北北担忧地说:“小姐姐稳住,于老师说什么你听着就是,千万不要顶嘴,一顶嘴你就完蛋了。” 杨吱点点头:“我知道的。”第15章 苦衷 办公室。 一脉青碧色吊兰垂挂于办公桌前,于老师将两张字迹略有不同的数学试卷拍在杨吱的面前,脸色阴沉:“你为什么要帮寇响写作业。” “我...” 杨吱本来想说我没有,但是转念想到苏北北提醒她的,千万不要和于老师顶嘴,于是她抿着唇,低头不说话。 于老师既然把她叫到办公室来,肯定已经证据确凿,她再狡辩可能会更加激怒她。 不少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办公室的门窗外聚集了不少同学,一听到说杨吱帮寇响写作业,全都躁动了起来,窃窃私语。 班主任孙平走过来,扶着眼镜,仔细对比了两张试卷:“字迹不对啊。” 于老师冷哼一声说:“寇响每次交上来的试卷字迹都不一样,一直拿不准是谁干的,今天可算让我逮住了。” 班主任孙平不明所以:“于老师,您怎么确定这就是杨吱的字迹啊?” “孙老师,数学符号和语文字迹是一样的,只要是同一个人写的,就算刻意模仿别人的字体,有些习惯还是改不了,你看看这个阿尔法符号,杨吱写的喜欢内勾,全班就只有她的阿尔法内勾。” 班主任孙平仔细检查了两张试卷,果不其然,两张卷子上的阿尔法都带了内勾的笔锋。 杨吱额间渗出一层的薄汗。 班主任孙平放下试卷,语重心长说:“杨吱同学,这是怎么回事啊?” 杨吱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只好闷不吭声。 班主任平时挺关照杨吱,毕竟她背井离乡远来求学,家人又不在身边。 “杨吱,在老师心目中,你一直都是好学生,不会做出帮同学写作业这种事,告诉老师,是不是寇响强迫你这样做的?” 杨吱闻言一惊,连连摇头:“没有!” “哎,孙老师,怎么回事啊?”于老师不满道:“她帮寇响写作业证据确凿,怎么搞得她倒变成受害者了?” 班主任也知道,这个于老师喜欢拿女生做筏子,要是寇响在,多半她是半句责备的话都不会多说的,班上女生都让她整治得很惨。 “杨吱,你别怕,有老师在,谁也不能欺负你,你只要说实话就好。”孙平安抚她:“如果真的是寇响强迫你帮他写作业,我现在就给他家长打电话,别以为没人能治得了他!” “不是的,老师!寇响没有想强迫我!”杨吱是真的着急了。 如果赵女士知道这件事,那还得了,请来的家教居然帮学生写作业,她还不被马上辞退,甚至连这两周的工资都别想要了。 “孙老师,寇响真的没有强迫我帮他写作业,是我的错...” 杨吱脑子快速运转着,不知道怎么说才能更有说服力,让老师相信自己。 “杨吱,老师知道你是好学生,你不用害怕,有老师在,没人能对你怎么样。” 班主任已经笃定了,肯定是寇响那家伙作威作福强迫杨吱,跟着就要给他家长打电话了。 杨吱的手紧紧攥着衣角,沉默了很久,也纠结了很久,终于艰难开口:“老师,是我偷了寇响的试卷,想要帮他写作业。” 此言一出,办公室外的同学们都炸开了锅! 于老师脸上浮现一丝果不其然的表情,而班主任却是大惑不解:“偷试卷?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我不想他因为没有交试卷而受惩罚。” 杨吱白皙的小脸此刻红得快要滴出血来。 “他受不受惩罚,跟你有什么关系啊?”孙老师还是疑惑。 于老师却已经从杨吱红透的小脸上看出端倪。 她冷笑一声,不言语,只等杨吱自己说出来,省得孙老师又责怪她欺负女生。 “我...我喜欢寇响,所以...” 班主任孙老师下巴都要掉下来了,办公室外面的同学们也彻底炸开了锅。 “杨吱喜欢寇响!” “还偷他试卷帮他写作业!神了!” “真是一波骚操作,难以置信。” “学霸的思维,正常人真的不懂。” “看起来柔柔弱弱,居然有胆子喜欢寇响,想什么呢。” ...... 杨吱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圆头小白鞋,试图将耳边的所有杂音全部清除出去,不听,不看,随他们怎么说。 她宁愿被所有人嘲笑,也不想丢掉这份工作,哪怕只剩最后两周时间,她必须拿到补习的工资,那笔钱可以让她在外面租房子,不用住在二姑家。 残酷的现实能把人逼到什么程度,抛弃尊严,丢盔卸甲不过如此。 她或许聪明,但也有聪明反被聪明误的时候。 做错了就是错了,无论什么样的结果她都必须得受着,这是她的选择。 班主任孙平还是不相信杨吱的话,在他心目中,杨吱算得上是乖乖女好学生的典型代表了,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家里条件不好所以她勤奋刻苦,根本不需要老师和家长多操心什么。 这样的学生会早恋,还干这么出格的事情?很难相信。 “杨吱啊,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这时候,于老师阴阳怪气地开口了:“孙老师,现在青春期的女孩子,什么事情干不出来?你可别小看她们,平时看上去闷声不吭的,心里弯弯道道事情可多着呢。” 孙老师最后向杨吱确定一遍,得到的回答依旧是:“我喜欢寇响,作业是我帮他写的,我害怕他因为不交作业受责罚,他本人不知道这件事。” 无论如何,杨吱得把责任全部揽到自己身上,这样孙老师才不会向寇响的母亲赵女士汇报此事。 “杨吱,你真让我失望。”班主任孙平摇了摇头,对于老师说道:“这件事是你发现的,就由你来处理吧。” 于老师正要开口,孙平又对杨吱说道:“杨吱,写个保证书,向于老师诚恳承认错,高三在即,你要保证坚决不能再想入非非,耽误学习,谈恋爱的事情,大学再说。” 杨吱连连点头。 于老师看着孙老师这样,名义上说交给她处理,但又说写什么保证书,还是护犊子啊。 于老师抱着手,捏着干嗓对杨吱道:“行,按班主任说的,你就写个保证书吧。” “啊?” 杨吱有些不敢相信,于老师这么容易就放过了她? “还不快写。” 杨吱赶紧拿了作业本和笔便开始写保证书,一笔一划,字迹工整,诚恳地向于老师和孙老师认错,并且保证坚决不会再犯,会克制自己的感情,不再喜欢寇响。 孙老师见没什么事了,于是叮嘱了杨吱几句,便拿了书去上课。 “认识到错误了吗?” “认识到了。” 杨吱写好保证书交给于老师,原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结束了,却不曾想,于老师话锋一转—— “我也不难为你,你现在到走廊去,把你的保证书大声念出来,我没让你停,便不准停。” 杨吱闻言,心头大骇:“于...于老师!” 于老师勾着眼角望向她:“怎么,不愿意?还是你想请家长呢?” “不是,我...” 不能请家长,无论是寇响的家长还是她的妈妈,都不能请,如果继父知道这件事情,她肯定完蛋! “两个选择,要么请家长,要么去走廊上朗读你的保证书,自己选吧。” 杨吱紧咬着牙关,低着头沉默良久,一把拿过于老师手里的保证书,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不少正在上自习的同学从窗边探出头来,好奇地观望着杨吱。 杨吱手里的保证书已经被她攥出了褶皱。 停顿了很久,她心一横,朗声念道:“昨天我偷了班上寇响同学的数学试卷,帮他做完了家庭作业,之所以会这么做,是因为...” 于老师抱着手肘,远远睨着她:“蚊子叫吗,大声点!” “之所以会这么做,是因为我喜欢寇响,我想借此让他感动,让他注意到我!” 教室里的同学已经开始起哄:“哟~~~” 女生们窃窃私语:“真羞耻啊。” “哎哟。” “我觉得怕是被逼的吧,她只知道学习,哪像会喜欢人的样子。” “谁知道呢,落到于老师手里,怎么都得掉层皮。” 不少男生吹起了口哨。 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她强忍着不让它掉下来。 杨吱,你不能哭,绝对不能哭... 你不能让别人看笑话,你不能输,这不算什么,你今天受的屈辱和挫折,都是将来的荣耀。 一定不可以认输...你必须坚强。 于老师走到3班教室门口,冷冷说道:“班上的女生好好看看,这就是你们不安分的下场,以后谁要是敢想入非非,就跟她一样!” 班级的女生们全部噤声了。 宋茉皱着眉头,一言不发,身边的乔思雪低声问她:“灰姑娘喜欢寇响啊?” 宋茉冷哼一声:“你觉得这像她做得出来的事?” 乔思雪摇了摇头,她也不相信杨吱会喜欢寇响。这些日子宋茉和杨吱走得挺近,连带乔思雪多和她有了交集。 杨吱就是一台学习机器,她会喜欢别人?不大可能吧。 “真是太惨了,咱们要不要帮帮她?” 宋茉觑她一眼:“帮什么,我可不想落到数学老师的手里。”乔思雪:“也对,那咱们就别管。” ** 下课铃响,1班教室里同学们全部涌向走廊,时绪也让同桌拉着出去看热闹。 她都收拾书包准备翘课去地下酒吧看晚上寇响的battle演出了。 走廊里,她远远看着那个可怜的女孩在一大帮同学的簇拥围观下,念着保证书上羞耻的内容。 时绪脑门顶有些炸。 她回身便给寇响去了电话,寇响没有接,她又给沈星纬打电话,响了很久以后,沈星纬接听。 “快来啊,比赛马上要开始了!” “caesar在哪?” “后台准备着呢。” “你让他接电话。” “不是吧。”沈星纬笑道:“这场battle是他的主场,就算天塌下来,那都得等着比赛结束再说。” 时绪也懒得跟他废话,直接说道:“天塌没塌我不知道,但你不妨告诉caesar,他的小吱儿当着全校同学的面,正跟他'告白'呢。” 作者有话要说:  寇狗曰提着五十米大刀气势汹汹杀回来:“谁活不耐烦了跟老子告白。” 杨小吱儿红着眼睛委屈巴巴看他一眼 寇狗曰连忙扔了刀:“我榴莲呢?” 第16章 倚仗 寇响远远便望见五楼的走廊阳台上聚集着许多同学, 他走进人群,却见那瘦弱的女孩背靠着墙壁,颤抖的手里拿着一张被捏得皱巴巴的保证书。 寇响的心突然像是被刀子刺了一下。 同学们见寇响过来, 纷纷闪退开, 同时更加兴奋。 “来了来了。” “哇, 闹出这种事,还把caesar坑了, 她要完蛋了吧。” “偷什么不好, 居然偷寇响的试卷。” “你看他的脸色, 都要吃人了。” “妈也, 寇响不会打女生吧。” “应该...不会这么没风度吧。” “锅从天上来, 换你,你不生气?” 苏北北和林露白从窗边探出头来,见大事不妙,连忙冲出教室, 跑到杨吱跟前护住她。 “这件事肯定有误会。” “对对,你...你先别生气,有话好好说。” 杨吱这才抬起头来, 远远地望见了寇响。 他五官宛如刀锋镌刻一般凌厉,面色冷而沉。 周围人的窃窃私语吵得他心烦意乱,他微微扬起下颌,压着调子对众人道:“让开。” 同学们面面相觑, 赶紧退到边上, 沈星纬嚷嚷着说:“散了散了, 没啥好看的,哇你们这么闲,作业都做完了吗。” 女生们反正喜欢看热闹,还狡辩说:“我们也是担心她嘛。” “人家学霸出再大的事儿,该上清华上清华,该上北大上北大,用你们这群学渣在这儿咸吃萝卜淡操心啊。” 唱rap的,说起话来也是一套一套麻溜的调子。 同学们说不过沈星纬,跟着散了不少,还有些不甘心的,偷偷趴在窗台边往外望着。 见寇响过来,杨吱连忙收起了保证书,一个劲儿摇头。 千万不要。 这件事,忍忍就结束了,千万不要让她之前的努力白费,功亏一篑啊。 看着她恳求的眼神,寇响胸腔差点炸了,转身就是一脚,猛力踹在阳台上。 吓得周围同学本能地往后了几步。 寇响转身便朝着办公室走。 追过来的裴青和沈星纬见势不对,赶紧跑过去拉住寇响:“别冲动,不要和老师发生冲突。” “caesar,冷静点。” 沈星纬和裴青拦住了寇琛,知道如果他去了办公室,这件事势必一发不可收拾。 “放开。”他脸色冷得可怕,一拳揍在沈星纬脸上,沈星纬往后趔趄了几步,捂着脸哎哟哎哟地叫唤:“你这家伙,六亲不认啊!” 裴青立刻敏捷地躲开,生怕像沈星纬一样被误伤。 认识他这几年,知道他脾气阴沉难定,却还算讲个道理,平日里律己克制,有自己的一套规矩,不会轻易迁怒他人。 现在寇琛眼睛都充血了。 然而就在寇响转身迈步要走的时候,感觉到衣角又被人攥住了,他回身就是一拳,拳头夹杂着劲风,直逼杨吱脸颊。 咫尺之距,他及时刹住了车,愤恨地又收回了手。 杨吱紧闭着眼睛,死死攥着他的衣角,一脸的决绝。 同学们都倒抽了一口凉气,心说杨吱这下子肯定是死定了。 “放开。” “求求你。” 似乎已经到了绝望的悬崖边上,她进退维谷,只能恳求他,行行好别在计较,就让这件事静悄悄地溜过去,一切安好。 寇响面无表情,眼角伤疤却微微抽动着,更显得凶狠。 可是谁都不知道,此时此刻他的肝肠全都扭在了一起,简直比死过一次还难受。 感觉自己...真他妈不是个男人。 ** 寇响连拖带拽,拉着杨吱来到天台。 他全身的愤怒似乎都集中在手腕上,捏得她手腕生疼,杨吱硬是一声没吭。 直到寇响垂下眸子,见她纤细的手腕被他勒出了红色的痕迹。他立刻松了些许力道,想轻抚那道痕迹又觉得过于猥琐。 如果是男人,他宁可揍他一顿,好好发泄自己身体里那股子莫名其妙的躁动。 可偏生她又是个姑娘,弱质纤纤,稍微用点力气她变回被他捏碎似的。 寇响心里横突乱撞的牵挂和关心不知该怎么发泄,只能暴躁地低吼一声。 杨吱吓得连着后退了两步,她知道寇响脾气不好,却也没想到会坏成这个样子。 这件事最应该生气的人,不应该是她吗。 “寇响...” “为什么要那样说?” 她立刻噤声。 寇响漆黑的眼眸紧扣她:“为什么要帮我隐瞒,还说什么帮我写作业是因为喜欢我,你不怕被学校那些无聊的家伙嚼烂舌根?” “因为...” “名声都比不上钱重要?” 杨吱的心里有一根弦,突然崩断。 她艰难地呼吸着,缓了很久,才说:“是,比不上。” 当你真的尝试过贫穷之后,你会知道,贫穷是所有世间所有罪恶的病原体。 “我需要这份工作。”她声音有些沙哑:“我很缺钱,也需要有地方住...” 她终于坦诚。 这是寇响第一次,带有某种目的性的目光,去审视她。 她身上的衣服很旧了,牛仔裤也早已经洗得发白了,一双白色运动鞋虽然擦得干净,但仍旧难掩长年累月的磨损,她土里土气经常被女生嘲笑。 但她乖巧懂事的模样,她琢磨坏心思时狡黠的神情,还有她微笑时候的云淡风轻,虚怀若谷... 她所有的所有,都让他一开始就忽略了她的寒酸,只看到她的美好。 寇响不是那种会因为穿着就对别人妄下判定的人,所以他竟然一直都没有注意到... 她的生活也许真的很艰难。 当然,他也明白了为什么杨吱宁愿忍受自己古怪的脾气,而坚持要住在他的家里,当他的家庭老师。 不是所有人都天生都会对你百般耐心,关切备至。这个世界上真心没有几颗,你不能奢求别人将你奉若珍宝,哪怕是自己的父母。 她只是为了钱。 寇响的心渐渐有些荒凉。 “你有没有想过,说了那样的话,以后在学校会有多难?”他抬眸望向她,第一次这样正经又严肃地问她什么。 杨吱却收敛着目光,望着侧边别处。 “知道。” 说了喜欢他的话,还“做”那样的事,她会沦为全校学生常年累月的笑柄谈资,会被人戳破脊梁骨,还会成为大多数女生的“敌人”。 她不会想不到这一点。 杨吱随意地笑了笑:“人家爱说什么就说好了,我又不会掉一块肉。”比起某些更加难以忍受的事情,这不算什么,而且人的记忆力是很短暂的,也许明天出现一件更加惊爆的事情,别人轻而易举便会遗忘她今天的窘迫,她早有经验了。 寇响听出她调子里的某种自嘲和无奈的意味,心里更加不好受。 “你就那么想住在我家里?”他淡淡睨着她,调子扬了扬,问道:“真的没地方去了?” 杨吱紧抿着唇,半晌,不甘心地点了点头。 ** 那天下午,杨吱心里难受极了,母亲曾经说过,只要勤恳学习努力工作,人就可以有尊严地活着。 可是现在她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钱不一定会有尊严,但是没有钱是绝对不会有尊严。 她对他说,我需要钱,也需要有地方住,但是还有一句话,她终于说出了口—— 我还需要你...多护着我一些。 这世界,荆棘横生,她宛如一丛柔软的蒲苇,却始终需要依傍更坚硬的枝干而生。 ...... 当杨吱拖着疲倦又艰难的步履重新回到教室的时候,寇响早已经离开了,同学们见杨吱回来,议论的声音立刻低了八度,现在他们看她的目光,有些奇怪。 杨吱坐回到自己的位置,林露白立刻凑了过来,附耳对杨吱说道:“寇响刚刚去办公室‘自首’了,真是...破天荒头一遭啊!” 杨吱猛地站起身:“什么!” 苏北北立刻把她拉下来,按着肩膀让她坐好:“放心吧,于老师就拿软柿子捏,要真是寇响逼你帮他写作业,姓于的绝对不敢把他怎么样。” “会请家长吗?”杨吱心惊胆战。 苏北北耸耸肩:“谁知道呢,这个得看咱班主任的心情,不过他请不请家长跟你有什么关系,反正是他逼你的。刚刚同学们都说呢,你也太耿直了吧,居然为caesar背锅,如果不是他去跟老师解释清楚,大家还真以为你喜欢他呢,毕竟偷试卷这种事情,实在太羞耻了有木有。” 杨吱:...... 一整节自习课杨吱都没能集中注意力,下课以后她赶紧来到办公室,真的担心老师会给赵女士打电话,那她所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办公室里,寇响正坐在椅子上,埋头写着什么东西,鲜少有这般认真的时候。 寇响写完保证书,拎了包便走出了办公室,杨吱立刻将他攥到墙角。 看着她急匆匆的样子,寇响意犹未尽挑了挑眉。 “万一被赵阿姨知道了我就完蛋了,你明明答应...” “我什么没答应你。”寇响语气轻松:“老子这辈子还没写过保证书这玩意儿,第一次就给你了。” 见他这样浑不在意,杨吱更加气急。 也许他早就想赶她走了,这正好是一个机会、刚刚天台的一番恳求他无动于衷。是啊,你凭什么奢求他会对你有所恻隐,你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他凭什么护着你。 杨吱紧紧咬着下唇,整个人绷得很紧:“我真的...讨厌死你了。” “你讨厌我?” 杨吱用力点头,满心凄惶。拇指狠狠地按着食指末端,皮肤都按得发白了。 见她这样子,寇响轻松的神情也烟消云散。 这女人,一举一动都牵动着他神经的末梢,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居然像个提线木偶,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她开心的时候他会觉得轻松,而她难过的时候,他会感觉暴躁难耐。 “讨厌我,那就离我远一点。” 寇响狠狠甩下这句话,阴沉着脸离开了。 ** 杨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平复了情绪之后,她回教室拿了书包,准备回去收拾收拾就离开寇响家了。 如果实在没有办法,也只能再住回到二姑家里,想到黄天辰那张脸,她捂着胸口直犯恶心。 “嘿!”身后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杨吱回到,见到一脸笑容璀璨的时绪。 “刚刚你真是太英勇了,以前追caesar的女生虽然多,但我敢保证,没人能为他做到这种程度。” 杨吱闷声道:“我是为了我自己。” 她做的所有事,都是为了自己,她生于泥淖,自私自利,无可免俗。 “你啊,就像个洋葱一样,把自己裹得厚厚的,太束缚了,累不累啊杨小吱儿?” 杨吱沉默不语,她当然也想洒脱,也想不顾一切自由自在的,想说什么就说,想做什么就做。可是她不行啊,她没有这个底气。 时绪拍了拍她的肩膀道:“caesar这人,你别被他外表吓到,他看上去好像对谁都冷冰冰,拒人于千里之外,可是面冷心软,其实最善良了,也挺可爱的。” 是挺可爱的,没有哪个社会大佬会在自己锁骨纹一颗小星星,他怎么不纹小猪佩奇呢。 杨吱没有回答时绪的话,寇响好不好,和她有什么关系呢...她和他的交集今天就应该彻底结束了吧。 “其实caesar也挺惨的。” 杨吱闷声问:“他惨什么。” “你不知道吗,刚刚caesar回办公室写保证书,本来要请家长来着,caesar跟班主任保证,只要不告诉家长,接下来的半年时间,他不翘课不早退,每天乖乖来学校,不惹事生非,不寻衅打架。” 时绪笑意盈盈看着她:“你说惨不惨。” 杨吱难以置信地望向时绪:“你说真的?” 时绪笑吟吟道:“真的假的,走着瞧呗。” 杨吱努力消化着这个消息,真是峰回路转柳暗花明,想到刚刚寇响坐在办公室写保证书的样子,她心里百味陈杂。 所以,误会他了么。 她还说了讨厌他的话。 时绪脸上笑意更甚:“今天晚上有caesar主场的battle,本来早该开始了,为了你,他居然连比赛都顾不得,生生让对手多等了两个小时。” “噢...” “所以,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比赛?” 第17章 battle “今晚caesar的主场battle, 要去看看吗。” 杨吱看了看手表的时间,正欲拒绝,苏北北和林露白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 把着杨吱的肩膀连声道:“去去去, 我们当然要去!” 时绪看着这自来熟的俩人, 疑惑地问杨吱:“你朋友?一起去看演出吗?” 苏北北和林露白一个劲儿冲杨吱使眼色,她纠结了小会儿, 颇为无奈地点了点头。 一路上, 林露白都在对杨吱小声逼逼:“caesar的表演很难得, 那些地下酒鱼龙混杂, 要是没有熟人带路咱们还真不能轻易找到。” “caesar的演出视频在网上点击率超高!早就想看现场表演了可是一直没有机会。” 苏北北和林露白兴奋不已, 杨吱都没看出来,这俩人居然还是caesar的小迷妹,平时在学校里装矜持,连话都不会和他说的。 mr的酒吧门口, 立着几个穿着打扮很时尚嘻哈的男人。 时绪带着妹子们走过来,有个后脑勺扎了小辫子的男人开玩笑道:“paris,难得今天带朋友过来啊。” 另一个系脏辫儿的男人凑上来, 笑眯眯说:“哇,妹子们很漂亮哦,有男朋友吗?” 苏北北和林露白连忙退到时绪身后,不知如何应对。 时绪推开那几个男人, 将妹子们拉到身后, 调侃道:“虎哥, 他们都是caesar的朋友。” 几个男人立刻收敛了之前那种不正经的眼神,脏辫儿的虎哥笑嘻嘻道:“失敬失敬。” 时绪说:“虎哥,我们没票,能进吗?” “既然是caesar的朋友,我们还能拦在外面不成。”虎哥脸上挂了笑意:“几位美女,请进呗。” “谢了,虎哥。” 时绪领着妹子们进了酒吧,酒吧狭长的甬道里喷着涂鸦壁画,五颜六色什么都有,男人女人的身体,还有各种让人看不懂的后现代抽象图景,宛如一副生动的浮世长绘。 有不少打扮新潮时尚的男女在通道里抽烟、交谈甚至接吻。 苏北北林露白平时过的是三点一线的学生生活,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跟看西洋景似的,东张西望。 杨吱当然更加没见过这种场面,这还是她第一次来酒吧,同样十分好奇。 所经之处,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也都回过头来打量着她们。 穿校服来泡吧,的确是够引人注目的。 进入大厅之前,时绪给了她们几根红色的丝带,让她们系在手腕上。 杨吱注意到,经过他们身边的男女,脑袋上都戴着红色或者深蓝色的绳子。 “红色是我们august的代表色,深蓝色是b-boy的代表色,也就是今天和caesar比赛的乐队。” 苏北北立刻道:“我知道了,所以手上戴红色绳子的就是支持caesar的粉丝,戴蓝色的是支持对方的粉丝。” 时绪打了个响指:“就是这样。” 大厅传来一波连续击打的重金属声,灯光忽明忽灭闪着眼睛,场子里拥挤着兴奋的人群,大家高声呼喊着,激动不已。 女孩们好不容易挤到人少的边缘的位置,拼命踮脚朝舞台方向看去,舞台上打着一束追光,一个打扮嘻哈的男人正在唱饶舌,他穿着宽大的运动衫,黑色打底,胸前有一团彩墨晕染。 他的语速极快,却吐词清楚,现场的氛围被他带向了高潮,众人欢呼着,情绪激动不已。 杨吱偶尔听到几句粗口,她不解地问时绪:“他在唱什么?” 时绪附耳,低声解释道:“battle就是两个歌手的对战,用说唱相互攻击diss,每个人四十五秒的时间,最后由现场观众的呼喊声来决定胜负。” 就在这时,追光一暗一明,打在舞台另一端的男人身上。 他身形修长,气质沉冷。 顿时现场沸腾欢呼声响成一片。 寇响反戴黑色的鸭舌帽,穿的是今天来学校时那件长版体恤配牛仔,风格轻松随意。 他正要接过话筒,却不想,话筒被对手直接扔到了地上。那人挑衅地看着他,露出一丝不善的狭笑。 寇响嘴角微扬,捡起被对手抛掷在地上的话筒。 意态从容。 他微一侧头,便露出了左耳垂挂着的一枚黑色的圆形钉,泛着一圈光弧。 相比于对手而言,寇响这一段flow明显流畅感要好得多,他声音极有质感和磁性,气息也很稳。 每一段精彩的punchline都能引爆全场尖叫,尤其是女孩们,她们痴迷地看着舞台上肆意张扬的男人,整个陷入了疯狂的情绪中。 林露白问时绪:“寇响好厉害,这么多的词,得背多久啊。” 时绪笑了声:“背?你不知道battle的词都是现场即兴的吗?” “即兴!” 不只是林露白和苏北北,就连杨吱都扭了头回来,不解地问:“他现在是在即兴说唱?” 时绪脸上显出几分骄傲的神色:“当然,caesar的freestyle超厉害,没人能比得过他。” 寇响从始至终保持着极佳的状态,没有停顿也没有卡词,意态悠闲甚至还冲对手冷笑。 他的词很狂很野,但是没有爆什么不堪入耳的粗口,相比于他的对手而言,显然格调要高了一阶,diss在rap说唱里是一种文化,但这并不意味着低俗。 寇响脾气不好,但他也不喜欢说脏话。 站在角落的杨吱远远看着他,这样的他,与那个脾气暴躁性格阴郁的少年,判若两人。 舞台上的caesar,闪耀着自信的光芒,万众瞩目,所有人都为他着迷尖叫。 他的battle结束之后,全场彻底嗨翻了天,粉丝们激动地呼喊着他的名字—— “caesar!” “caesar!” “caesar!” ...... 然而就在这时,杨吱一扭头便看到了人群中的宋茉。 她痴迷地望着舞台上的男人,但仍旧矜持地紧抿着嘴,端着姿态。 就像一只高贵的天鹅。 林露白顺着杨吱的目光也看到了宋茉,她附到杨吱耳边,低声道:“她装什么装啊,明明喜欢得都快要疯了好吗。” 杨吱淡淡道:“还好吧。” 宋茉可没像周围粉丝那样疯狂。 “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是没有办法隐藏的。” 果不其然,当杨吱再看向她的时候,发现她的眼神紧扣舞台中央的寇响,的确是有一点不同的味道。 是喜欢吗? 杨吱不知道,毕竟她从来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也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怎样的感觉。 这时候,时绪手作喇叭状,冲寇响大喊了一声,欢呼着朝他挥手。 寇响朝着杨吱所在的方向投来一瞥。 那一刹两个人眼神接触了片刻。 寇响嘴角微微勾了勾,突然伸出手,做出了一个拇指上扬的动作,方向正对杨吱。 看着他轻狂不羁的微笑,听着耳边响彻不绝的欢呼... 杨吱的心跳突然不可抑止地加速了。 她敛了敛眸子,再看他的时候,他已经转过了身,跟对手撞胸碰拳。 刚刚还剑拔弩张互不逞让的两个人,在音乐结束的时候,化干戈为玉帛,看上去竟然关系还挺不错的样子。 这就是hip-hop吗。 从时绪的科普里,杨吱大概了解到,hip-hop是一种张扬个性释放情绪的艺术表达,描述着现代社会的躁动难耐,亟待某种爆炸性的情绪宣泄。 杨吱突然想到,那些无穷无尽的黑夜里,继父可怕的骂声和母亲的哭泣声,她死死捂着耳朵,她的内心有一团火焰在燃烧,她要爆炸了。 rap的情绪,字字句句,那些粗口,那些脏话,都是在直截了当地控诉,控诉世界的不公,控诉无尽的黑暗。 人群中的杨吱,仿佛与周遭彻底隔绝开来,她愣愣地看着舞台上的男人,他也在看着她。 那一刹,她突然坚信,他们有相似的灵魂。 ** 演唱结束以后,时绪带着妹子们去吧台点了水,对她们道:“来了不少caesar的朋友,待会儿大家一起玩啊。” 杨吱看了看时间,现在晚上八点,她琢磨着要回家写作业了,可是苏北北和林露白还不想回去,可怜兮兮看着她。 “无论如何,待会儿跟caesar说说话。”时绪对杨吱说道:“他为了你,今天二话没说推了battle直接走人,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事。” 杨吱抿抿嘴,点了点头。 刚刚寇响离开的时候脸色阴沉得可怕,她心里其实很愧疚。 这时候,宋茉带着几个女孩子走了过来,跟杨吱打了个招呼:“嗨,你们也在这里。” 苏北北和林露白跟宋茉不咸不淡打了招呼,虽然平时没什么交往,但毕竟是同班同学。 宋茉和女孩们坐在了吧台边,似乎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大家便聊起了天。 “对了,宋茉,听说你们在录singer比赛的视频,怎么样了。”林露白对这件事比较感兴趣。 宋茉点了一杯橙汁,道:“还行呗,反正拍着玩。” 林露白有些羡慕地说:“你唱歌这么好听,还有这么多人一块儿跳舞,肯定能拿冠军啦。” “我们倒没想拿冠军,只希望有更多人看到我们的视频,听到我们唱歌,这就该可以了。”宋茉浑不在意地说。 “真好,你这样的心态,就是得第一的心态。” 宋茉平静地笑了笑,不置一词,问杨吱:“你会唱歌吗?” 杨吱点了点头:“一点点。” 林露白迫不及待说:“杨吱唱歌很...” “有机会的话一块儿录歌呗。”宋茉直接打断了林露白的话,对杨吱道:“如果你会跳舞就更好了。” 杨吱摇了摇头。 林露白嘴张开又阖上,还是把到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宋茉多半是想拉杨吱给她伴舞配唱,不过林露白觉得,杨吱比她唱得好听得多。 时绪走过来说道:“房间开好了,大家过去玩吧。” 宋茉主动跟时绪打了个招呼:“时绪姐,你好啊。” 时绪随意地耸了耸肩,算是回应,基本不怎么愿意搭理她。 时绪性格很尖锐,爱憎分明,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她就不喜欢宋茉这样的女孩,觉得她挺假的,也知道她和自己示好,八成是因为她是寇响乐队的成员,和他们走得近,想通过她这乐队唯一的女生,跟寇响套近乎呢。 反正宋茉就是不对时绪的胃口,所以总是对她爱搭不理,只淡淡应了一声,没什么寒暄。 女孩们跟着时绪来到包间,苏北北走在最后,拉了拉杨吱的衣角,低声和她嚼耳朵:“宋茉跟你交往的目的也不单纯。” 杨吱没什么好说的,喜欢一个人会费尽心机接近他,她虽然没有经历过,但是也能理解这种感觉。 “你可别真让她当枪使了,你看时绪都不理她呢。”苏北北对宋茉似乎没好感。 “我知道。”杨吱耸耸肩,表示无所谓。 酒吧的包间很宽敞,房间里已经坐了好些个男孩女孩,他们打扮和学生很不一样,穿得比较新潮时尚,有的还烫染着头发,耳朵上缀着耳钉。 女孩们化着妆,看上去年龄不大,可是模样却很成熟,跟苏北北和林露白这种完全素颜的学生打扮,天壤之别。 杨吱认出其中一人,就是之前在舞台上和寇响battle的家伙。 所以现在是他们乐队之间的聚会? 女生们渐次走进来,时绪招呼着:“都是我们的朋友,大家一块儿玩。” 男生们吹起了口哨,纷纷起身让位,唯独坐在最边缘的男人,没有动。 他坐在宽敞而松软的棕皮沙发上,修长的食指和中指间,把玩着一枚纹路别致的打火机,钢制的边缘泛着晶锐的光泽。 “咔”的一声,火花燃起来。 寇响侧过瘦削的脸庞点烟的动作,极致性感。 恰是杨吱望向他的时候,他眼皮一掀,视线刚好扫过她。 点烟的动作,配合他的目光,竟然莫名带了一丝诱惑的兴味。 杨吱心跳情不自禁加快了许多。 她跟着苏北北她们坐在了包间另一端,宋茉她们几个女生坐在另一个沙发边。 唯独寇响身边,还空了一个位置。 他大咧咧坐在沙发上,长腿前伸,指尖随意地衔着一根烟。 疏离冷漠。 想到他刚刚在教学楼天台上发火的他,和现在的他,判若两人,杨吱也不知道他到底还有没有生气。 所以,要不要过去道歉呢。 第18章 红绳 宋茉几人比较放得开, 和b-boy乐队几个男生随意聊天寒暄,很快就热络了。 而苏北北她们俨然要收敛许多,问什么只接话就好, 不怎么会交际。 这些男女一看就不是学生了, 言行举止非常社会, 不过也还算规矩,开玩笑适可而止, 没带黄段子。毕竟是寇响的同学, 看样子也是不混夜店的乖乖女, 终究不好太过分。 “打赌, 待会儿咱班花肯定会坐到寇响身边去。”苏北北附耳对杨吱说。 杨吱看了看宋茉, 她和身边女生们聊着天,目光却总是有意无意飘到寇响那边去。 “她喜欢寇响。” 苏北北叹息一声:“那样的男人,谁能不喜欢他。” 宋茉喜欢寇响,所有人都知道。 像宋茉这样骄傲的女孩, 这份喜欢,到底是有多强烈,才会让自己卑微到尘埃里, 去和他身边朋友交际,只为了多靠近他一些。 杨吱很难理解这样的感情,她的青春期,因为胸部发育的苦恼, 敏感又自卑, 她小心翼翼地保护自己, 防备着周遭的世界。 甚至因为这份困扰,她都不再和男生交往,更遑论喜欢谁。 男生并非全部都讨厌,但是绝大部分,都很讨厌。 很少有杨吱愿意与之交朋友的男生,算起来,自从来到附中以后,她唯一的男生朋友,也只有寇响。 因为他不会像别人一样,带着异样的目光地盯着她的胸部。 如果宋茉和寇响能成,倒也还算是天造地设,宋茉模样漂亮,打扮又洋气,跟寇响还是很般配的。 时绪走过来,推了推杨吱:“直勾勾盯着我们caesar,过去跟他聊聊呗。” 杨吱赶紧收回了目光:“我待会儿再过去。” 时绪用酒杯碰了碰杨吱的饮料杯:“看见caesar身边空了一个位置?” “看见了。” “坐过去,他等你呢。” 等她,不是吧! 杨吱连连摇头,表示不敢。 时绪真是恨铁不成钢,这么多年的朋友,她能看不出寇响在想什么。奈何这妹子偏偏又是个温吞胆小的性格,他一个眼神都能吓死她。 “你要是不坐过去,有人便要捷足先登了。” 果不其然,宋茉站起了身,径直朝寇响走去。 “我能坐这儿吗?”她笑容轻松甜美,让人不忍拒绝。 但是杨吱猜测,寇响会拒绝... 却不曾想,寇响淡漠地瞥了杨吱一眼,薄唇轻抿:“随你。” 宋茉差点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极力克制着眼里眉间的喜色,坐在了寇响身边。 杨吱:...... 好吧。 她避开寇响目光,低头喝了口橙汁,突然有点同情宋茉。 被别人操纵着情绪,随着那个人的态度而开心或者难受,大起又大落。 这就是喜欢一个人吗。 杨吱宁愿自己永远不要这样。 处境已经很艰难了,她全部的心思都只能用在学习上,她必须考上好大学,将来出人头地,才能自由自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喜欢啊爱啊,生活无忧无虑的人,才有资格想这些吧,她现在只爱自己。 宋茉虽然坐在寇响身边,可是他从始至终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好几次想要开口,都让他这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给逼退了。 杨吱知道,只有不开心的时候,他才会露出这样的神情,不理人。 之前和寇响battle的男人拎了啤酒瓶子过来。 “caesar,让我整整多等了两个小时啊。”男人笑道:“听阿星他们说,你是去英雄救美了,不会就是身边这位美女吧。” 不等寇响说话,宋茉笑吟吟道:“不是我啦,我可没这份殊荣。” “美女太客气了,你这么漂亮,还能不是你?” 寇响索性站起了身:“聊这么开心,位置让给你。” 那男人当然也很拎得清,见caesar对身边这位妹子没什么意思,他过来刚好能解他的围,还不伤这女孩的面子,索性顺势坐了下来:“行啊,我和妹子聊会儿。” 宋茉没有露出丝毫不快,大大方方和他聊起了天。 寇响走到点歌台边,又看了杨吱一眼,神情寡淡,目光冷漠。 他对她比了一个嘴型,别人也许未曾发觉,但杨吱读出来了—— 我讨厌你。 他果然还在生气。 杨吱闷得慌,索性起身出门,去了洗手间。 在水台边,她用凉水拍了拍红扑扑的脸蛋,然后又用水捋了捋自己的马尾辫儿。 我讨厌你。 她心里涩涩的,某种情绪难以名状,就是堵得慌。她不知道寇响是真的讨厌她,还是只是报复她下午说的这四个字。 长久以来,她一直小心翼翼地讨着他的喜欢。 只是终究年轻,在生气的时候,她容易冲动,就像他一样。 道歉吧,一定要和解的。 杨吱扭了水龙头,朝着包间一往无前走去。 包间里,有熟悉的旋律传出来,杨吱站在房间门口,突然愣住了。 这是...《不能说的秘密》? 短暂的前奏之后,一个极清润动听的声音传出来—— “冷咖啡离开了杯垫,我忍住的情绪在很后面,拼命想挽回的从前,在我脸色依旧清晰可见。” 声线是熟悉的声线,旋律也是熟悉的旋律,可是组合起来,却那样陌生,那样的...动人心弦。 她从来没有听到过这么好听的男音,不是周杰伦的风格,短短几句歌词,他有自己的风格。 “最美的不是下雨天,是曾与你躲过雨的屋檐。” 她心弦猛然颤栗... 杨吱说,这是她最喜欢的歌词。 一直到整首歌曲结束,她都没能回过神来...... 刚刚那句我讨厌你,不是对她的惩罚,这首《不能说的秘密》,才是对她的惩罚。 惩罚她的自私与伪善,惩罚她并未交付的真心,却还奢望他以真心待她。 杨吱背靠着墙壁,低着头,缓缓闭上了眼睛。 整个包间都沉默了好几十秒,才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惊叹声。 “caesar你居然唱流行歌!” “我的天呐!”苏北北愣愣的声音传来:“居然听到caesar唱除了rap以外的流行歌,今天真是...大赚特赚!” 林露白:“妈耶,我刚刚为毛没录视频!这肯定得爆啊!” “真的好听,太他妈的好听了,caesar你要是不唱rap,完全可以进军华语流行乐坛。” 杨吱推门而入,假装是刚刚回来的样子。 刚坐下来,苏北北便拉着她的手,激动道:“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刚刚寇响唱歌了,流行歌,错过真是太可惜!” “噢。” 杨吱脸颊微微有些发烫,看向寇响,他已经放下了话筒,独自坐在沙发边,指尖又新燃了一根烟,余烟袅袅。 她又回头望向宋茉,宋茉似乎有些痴了,还没有从刚刚那首歌里回过神来。 谁能不喜欢他。 杨吱看着他沉静的侧脸,突然想起诗经里的一段——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接下来,又有几个男孩唱了歌,寇响起身离开了房间。 这是个机会。 杨吱漫不经心说再去一次洗手间,也跟着出了门。 在灯红酒绿的外厅晃了一圈,寻找他的身影,酒吧鱼龙混杂,什么样的人都有,男人意味深长的眼神在她身上流连,杨吱对这样的眼神尤其敏感,她又习惯性地躬了躬肩膀,把自己的胸部收拢回去。 “小妹是学生啊?”男人打量着她身上的校服:“还是伪装学生妹?” “人家这么清纯,当然是货真价实的真学生咯。” 杨吱不理他们,心里暗道,穿校服来酒吧真是蠢爆了。 “小妹妹,你在找谁呢,告诉哥哥,帮你一起找。” “不,不用了。” 那男人已经朝着端着酒杯朝杨吱走了过来,杨吱退后两步,恰撞在一个坚硬的身躯上。 她正要回身抱歉,却感觉一股力量突然搭在她的肩膀上,随即便嗅到一阵扑鼻而来的薄荷烟草味。 杨吱抬头,见他锋锐如刃的侧脸轮廓,一双黑眸泛着沉静的柔光。 寇响。 他整个手臂都已经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宛如恋人般的亲密姿态,将她整个揽入怀中。 他侧眸看了那男人一眼,颇具威胁。 那男人讪讪地又退了回去。 杨吱只感觉自己身体已经不受大脑控制,就像被海浪挟裹的一艘小小的航船,失去控制。寇响护着杨吱快速离开了酒吧大厅,来到稍静谧的走廊甬道,这才放开她。 “乱跑什么。” 他声音平淡,也没有责怪的意思。 “我找你来着。” 寇响倚在墙边,随意道:“找我做什么。” “我想跟你道歉,今天下午的话,我不该那样说。” “什么话。” 杨吱看着他,全然一副心知肚明的模样,却还要假装,分明是在揶揄她。 “就是你刚刚对我说的那句...” “我说了什么?”他故意问。 “就...你说讨厌我。”杨吱咕哝着,低声说出这几个字。 “难受吗?” “难受。”她闷闷地点了点头,诚恳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有心的。” “你最好要知道,不管有心无意,让我难受的人,我必定不会叫他好过。” 寇响面无表情说出这话,调子里却带着某种狠绝的意味。 杨吱却在心里琢磨着那句话,百转千回。 让他难受的人...她是吗? 她还在琢磨着,寇响突然牵起她的手,看向系在手腕的红绳。 轻轻一扯,红绳滑落。 随即,他很不客气地扯了扯她的马尾辫子,疼得杨吱“嘶”了声:“干嘛!” 寇响在她头发上侍弄着,杨吱问他,你在干什么。他没回答。 红绳小心翼翼地系在了她的马尾辫上。 杨吱摸到脑后,一个蝴蝶结,硕大饱满。 寇响却已经转身,离开了走廊甬道:“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caesar。”她冲他喊了一声:“原谅我吗。” 寇响只扬了扬手,背影消失在转角:“看心情。” 第19章 你睡了吗 华灯初上的街道边, 苏北北的手机响了好几次,父母都催促她赶紧回去,她拉着林露白和杨吱往回走。 林露白看了看手表, 意犹未尽道:“现在也才八点多啊。” 苏北北同样颇为遗憾:“我也不想这么早就走啊, 难得听到caesar唱流行歌。” “他很少唱流行歌吗?”杨吱踩在草坪边缘水泥横条上, 保持着身体的平衡。 “不是很少,是从来没有过。”林露白说道:“他只唱rap, 从不破例。” 苏北北神秘兮兮道:“突然来这一出, 必有蹊跷。” 林露白问:“有什么蹊跷?” 苏北北摸了摸下巴, 思索道:“我记得, 有人最喜欢唱周杰伦的歌。” 杨吱的心突然加速跳跃, 莫名心虚。 林露白瞪大双眼:“你不会是说我吧!” 苏北北指着她大叫:“除了你还会有谁!” 杨吱松了一口气,然后跟着起哄:“对啊,你最喜欢唱周杰伦,我经常听到噢。” 林露白捂脸, 故作娇羞:“所以所以,你们说他是为我唱的咯,突然不好意思肿么办。” 苏北北扶了扶厚厚的框架眼镜:“虽然你除了美貌以外真的是一无所有, 要才华没有才华,要歌喉也没有歌喉,不过颜值即正义。” “哇,你这么一说, 我他妈真的要自作多情以为寇响对我有意思呢。” 林露白的确很漂亮, 身材又好, 应该说和宋茉不相上下,不过她高挑骨感,而宋茉则更丰满。 “说不定还真有可能。”杨吱嘴角噙着微笑,望向湛蓝深邃的夜空,轻轻唱着—— “最美的不是下雨天,是曾与你躲过雨的屋檐。” 就像是一个不能说的秘密。 她的声音宛如天籁,在静寂的夜色中,宛如踩着月光独自前行的吟游诗人。 这一小段的清唱仿佛带着某种魔力,苏北北停下脚步,侧耳倾听,无比沉醉。 而林露白却拿出了手机,打开视频app,点击录制。 摄像镜头对准了杨吱的背影,霓虹灯映衬着她的剪影,带着某种让人昏昏欲睡的模糊美感。 “小吱儿,我上传了。” “别!”杨吱连忙阻止她。 “放心吧,没露脸,就一个背影。” 杨吱看了她录的视频,的的确确只有一个模糊的剪影,分辨不出容貌,这才同意林露白把视频上传到网上。 而令三个人都没有想到的是,这段视频居然会迅速走火,仅仅只用了一夜的时间,迅速爬上了视频网站app热搜榜第一。 早上林露白看到自己手机里涌出来的爆炸性评论推送,惊得手里的面包都掉了。 “啊啊,发现一个声音超级好听的小姐姐。” “可惜没有正脸。” “声音真的很舒服,关注啦。” “赞赞赞,会一直关注你的!” “为什么只有这一个视频呢?希望小姐姐多录一点唱歌视频。” “很喜欢jay,粉你了!【爱心】” ...... 教室里,林露白把手机递到杨吱面前的时候,杨吱正在和一道三角函数题较劲。 “这是什么?” “粉丝啊!”林露白激动地说:“你的粉丝!全是被你的歌声圈粉。” “咦?” 见杨吱还没有意识到她已经火了,林露白激动地跟她解释了一番,说很多人喜欢她的歌声,成了她的粉丝,她现在可以开直播,可以接广告,可以做很多的事情! 杨吱拧着眉看着她,倏尔,淡定地摇了摇头。 不靠谱。 她还是继续做数学题吧。 “不是吧,这么平静?” “没有啊。”杨吱说:“我很开心。” 别人喜欢她的声音,她当然很开心,不过她没想过要开什么直播。 苏北北问:“怎么你注册了新的账号?” 林露白摆摆手:“我以前的号,里面那么多黑历史,干脆就换新的,从头开始呗,说不定真的能火起来。” 新账号的名字是:april。 杨吱不解地问:“怎么取这个名字?” “我随便瞎想的呗。” 苏北北漫不经心说:“你是想和寇响的august乐队取情侣名字吧,一个八月,一个四月,还都是字母a开头。” “抖什么机灵,乖乖做你的题。”林露白敲了敲苏北北的脑袋,然后转向杨吱:“吱儿,要不咱趁热打铁,再录一首歌巩固巩固?昨儿一晚上,粉丝涨了七万了!” 杨吱摇了摇头:“我数学题还没做完呢。” “做什么题啊!你火了啊!” “火了就不用写作业,这理由你跟老师说去。” 林露白泄气不已:“小吱儿,我真的想不通,你这么好的歌喉,这么高的颜值,为什么不珍惜机会啊,我敢说,只要你放得开,肯定能大火特火!” 杨吱放下笔,抬头问她:“火了,然后呢?” “然后...”林露白倒是没想过这个问题:“火了就是火了,就成网红了啊。” “可是我现在没想要当网红啊。” 林露白还不想放弃:“会有很多人喜欢你,喜欢你的歌声,微博粉丝也会暴涨。” 杨吱摇了摇头,不再多说什么。 她知道自己的前路不在于此。 她来附中学习的机会是母亲向继父苦苦哀求来的,是她远离那个贫穷落后小镇的唯一机会,也是她改变命运的唯一机会,她必须牢牢抓住,出不得半分差错。 林露白见杨吱这样坚持,终究不好勉强。 ** 这几天寇响真的如他所保证的那样,每天按时来学校,不迟到也没早退,坚持上完最后的下铃声响起才离开。 都不需要班主任暗中观察,他稳得一逼。 寇响虽然平日里性子浑,但有一点好,便是一言九鼎,说到做到。所以班主任孙老师心里那叫一个喜滋滋,还给远在国外的赵女士打了电话,汇报了寇响最新的情况。 寇响既然遵守承诺,他也不会违约,只告诉赵女士,寇响这段时间表现良好,作业也都有按时按质完成。 赵女士当然把功劳全部记在杨吱的头上,但杨吱却主动向她提出了辞职。 赵女士劝了她很久,希望她能留下来,可是杨吱依旧坚持。 她何尝不想留下来,但是寇响说过,只容她在家里呆两周的时间,两周之后她就必须收拾东西离开了。 她的辅导在寇响这里基本上没什么用,寇响不配合,她也不好平白拿工资。 所以主动向赵女士请辞,是最好的结果。 赵女士虽然失望,但也不好勉强,索性又多给她打了一周的工资,总共两万块作为奖励,如果她回心转意,可以联系她,随时都能续约。 两万块,已经足够杨吱在学校附近租房住很久了。 深夜,寇响带着几分微醺的醉意回了家,拖沓着步伐上楼,走到杨吱的门口,发现门缝里透着暖黄的微光。 房间里却很安静,多半是看书到睡着了。 他揉了揉松软的头发,走过去,“咔哒”一声,轻轻关上了她的房间门。 能不能稍微有点防备之心,就这样开着门睡觉,也不怕他回来做点什么。 算了,脑子不蠢就不会来当劳什子家教,跟男人单独住在同一个屋檐下。 他不禁又想起那天在天台之上,她哭着说需要这份工作,需要有地方住... 心里隐隐有些刺痛。 如果不是他,换了别的男人,她也会这样苦苦哀求吗。 寇响突然烦躁起来,转身回了房间。 其实杨吱没有睡着,她躺在床上听bbc英语,察觉到门外的动静,她放下耳机,全身防备。 本来以为寇响会推门进来,却没想到他只是轻轻关上了她的房间门。 杨吱心尖泛起一丝暖意,她翻身起来,穿上拖鞋去了寇响的房间。 “你睡了吗?” 他正坐在书桌边看美国嘻哈音乐史方面的书籍,听到她叩门,也没有作声理会,指尖衔着书页,翻动着。 “我就是跟你说一声,别熬夜,早点休息。” 她声音柔软,说完便离开了。 听着她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寇响指尖停住,几分钟后回过味来,嘴角若有若无泛起一丝淡笑,克制又含蓄。 ** 周末的清晨,寇响穿着长裤睡衣,准备下楼吃早餐,路过杨吱的房间,看到她正在收拾自己的行李,愣了一下子。 两周的时间,这么快吗。 寇响没有多说什么,径直转身下楼,连早饭都没心情吃,收拾了一下子便出去了。 生活终于行将步入正轨,家里终于又只剩他一个人了,自由自在,舒心畅意。 再没有人会端着小板凳坐到他的书桌边,要强行给他辅导功课,也没有人盯着他的mp3发呆,想听音乐又不敢说,还得他主动把耳机递过去... 没有人叨叨逼逼让你吃早饭,或者跟你说晚安。 晚上寇响回家,果不其然那个小房间已经空了,这个家,依旧冷冷清清。 冰箱里的乐扣盒里有酸奶水果,便笺上有一排隽秀规整的小字—— 我走了,这些日子谢谢你的配合和帮助,以后如果有不懂的问题,或者不会做的题目,学校里随时问我。 寇响鼻息间发出一声冷嗤。 他上楼,来到杨吱的房间,床上被单枕套已经被她拆换下来,洗得干干净净晾晒在阳台。她所有的东西都已经搬离,房间回归了原样,却显得空空荡荡许多。 寇响在席梦思垫上躺了会儿,一阵阵困意上涌,他睡着了。 这是他鲜少的几次梦到女人。 过去梦里的女人,面容总是模糊,身体也是模糊的。 他就像一个驰骋疆场的君王,在自己的领土之上纵横,痛快之后,又是一阵空虚,仿佛什么都握在手中,却又什么都抓不住。 这一次,女人的容颜渐渐清晰了。 她乖巧可人,一凝眉一蹙颦,他身体都要爆炸了。 这一次的似乎特别漫长,他不再急促,而是宛如享受盛宴一般,与她周旋沉沦。 寇响惊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午夜时分。 他大汗淋漓,裤子也湿了,一片黏黏乎乎。 他去浴室冲了个凉水澡,消消火,却没想到在浴室里又犯了一次罪。 低沉的呼吸格外急促。 他脑子里想的是那个女人,嘴里喊的是她的名字。 最后他瘫坐在地上,任由莲蓬喷头里,冰凉的水花拍打着他的脸。 猛地一拳,突然捶在墙上。 他暗骂了一声:操。 第20章 打架 杨吱租住的房屋距离学校不远, 后门小吃街往东五百米,穿过曲曲折折的潮湿小巷胡同,便有一栋老旧的三层楼公寓。 公寓虽然年代久远, 但好在价格便宜, 距离学校也很近, 而且不用跟别人合租,而是专门用于出租的单间, 用水用电都很方便。唯独不好的地方, 可能就是周围环境比较混乱。 左邻右舍鱼龙混杂, 有的是楼下洗浴中心的小妹, 也有外来打工的人员, 更有搞音乐的家伙,每天电吉他喧嚣到深夜...... 这些,杨吱都能够克服,只要能有落脚的地方。 别人都说, 首都,是梦开始的地方。在这里,杨吱才深刻体会到这句话背后的辛酸和艰难。 每一个外来务工者, 无不是希望能在这里实现自己的梦想,可是现实却是他们一边拆方便面佐料袋,一边在电话里告诉亲人,自己过的很好, 现在正陪着客户在大酒店吃饭。 不是每个人, 都有实现梦想的运气。 杨吱拿着英文掌中书, 在公共洗衣间打水的间隙,也要多背几个单词。 水满之后,她单手提着水桶走出去,上楼的时候,身边有男人经过,见她提水费力又艰难,索性接过了桶柄。 “几楼,我帮你提上去。” “3楼,谢谢你。” 这个男人身材矮小,约莫只有一米七上下,穿着人字拖,其貌不扬,微微有些发胖,看上去还算憨厚。 上了三楼,男人又问:“你住在哪一间。” 杨吱本来想说,放在楼梯口就好,她自己提回去,但是男人坚持要帮她提到门口,她推脱不过,只好带他来到自己房间门口。 她没有立刻拿钥匙开房间们,而是对那矮男人说道:“谢谢你了,放在这里就好。” 矮男人见她这样谨慎,笑了笑,说:“小姑娘,我不是坏人。” 杨吱见自己的心思被戳破,有些不好意思:“我知道,再次感谢。” 他又问:“你一个人住?” 杨吱连忙道:“不是,我和我男朋友住。” “嘿,我就住在楼下,注意你好久了,你哪有什么男朋友啊。”矮男人笑呵呵道:“你是学生吧。” 杨吱心头一惊,连胜道:“我,我有男朋友。” 那男人浑不在意,只说道:“我住在218,姓李,你要是有什么事儿就来找我,别客气,一个人在外面,也挺不容易。” “谢谢李先生。”杨吱低声说。 那位李先生嘴角噙着一丝笑意,又打量她许久,这才踱着慢悠悠的步伐,下楼。 听着脚步声远去了,杨吱这才拿钥匙开了房门,进屋之后立刻插梢反锁,背靠墙壁松了一口气。 那位姓李的先生看她的眼神,让她感觉浑身起鸡皮疙瘩。 杨吱看了看自己阳台上晾晒的衣裙,赶紧全部撤回房间里来。还觉得有些不放心,索性又去楼下的超市买了几条男士内裤,挂在阳台外面,证明家里也是有男人的。 ** 两天后,林露白告诉杨吱,那天晚上她唱歌视频的点击量和点赞数已经超过了宋茉参加singer比赛的视频。 “本来想帮你报名参加比赛的,不过主办方要求歌手必须露正脸。”林露白颇为遗憾:“你有这样一副好嗓子,不亮出来让更多人听到,真是太可惜了,你看看宋茉,她们那个又唱又跳群魔乱舞的音乐视频,都冲到网站热搜前五了。” 杨吱不甚在意地耸耸肩:“以后会有机会的。” 她相信母亲老生常谈的一句话,是金子总会有发光的那一天,不要急,不要慌,一步一个脚印把路走踏实。 “吱儿,话说你是不是不喜欢被网上的人看到自己的脸,所以才不肯录视频?” 杨吱点点头。 “这个容易啊。”林露白连忙说:“咱们可以录音频嘛。” 苏北北插了一句嘴:“你不是总想艹热度吗,音频的热度当然没有视频高,很难火的。” 林露白泄气:“也是哦。” 现在音频网站的流量普遍不如视频网站,大家不仅想听音乐更想看表演,所以宋茉她们才会组一个青春女团又唱又跳的,也是为了吸睛。 “算了算了。”林露白摸摸杨吱的脑袋:“学习吧乖宝宝,我不用这事儿打扰你了。” “嗯。”杨吱点点头,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于是主动提议:“周末有时间,咱们可以一块儿去ktv唱歌,就咱们仨。” “行啊。” ** 五月,空气中带了夏风的味道,同学们都换上了短袖,甚至还有不少女生已经穿上了裙子。杨吱夏天的衣服大部分都是深色的宽松运动体恤,因为这是最不显身体轮廓的衣服版型。 她这几天感觉胸部胀胀的,好像又长大了一些。 虽然每天都在祈祷,不要长了不要长了,但是现在正值最旺盛的发育时期,身体就像脱缰的野马,根本没有办法由意识控制。 好像又大了一个罩杯。 杨吱要崩溃了。 胸部的发育没有带给她任何喜悦,恰恰相反,这让她无比困扰。她不喜欢被人围观,尤其是男生那意味深长的目光,让她感觉特别讨厌。 她真羡慕林露白,小得几乎没有,也不会有男孩多看一眼。 六月下旬的一个炎热中午,寇响因为和外班几个男生发生冲突,被抓到教务处捱了训,好像他的父亲还被请到学校来了。 杨吱去班主任办公室抱作业本的时候,侧头见过他父亲一面,约莫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模样相当英俊,高大挺拔,穿着黑色的西服,显然是刚刚从公司赶来,行色匆匆。 寇响站在墙边,神情冷淡,一言未发。 那个男人与寇响起了争执,就在杨吱抱着本子要离开办公室的时候,那男人一脚踹寇响膝盖上。 寇响没稳住往后几个趔趄,重重摔倒在地上。 杨吱惊呼一声,赶紧放下作业本,跑过去将寇响扶起来。 寇响脸色铁青,皮肤绷得很紧。他狠狠地瞪了自己的父亲一眼,甩开杨吱的手,自己站起身,拍了拍裤子,站在边上依旧不说话。 满身戾气。 “一天到晚给我惹祸,老子怎么生出你这么个混帐东西!” 他父亲似乎也是个火爆脾气,上前来又要动手,杨吱连忙挡在寇响面前,不管他怎么浑,她就紧紧攥着他的手腕。 他皮肤烫得都要烧起火来。 班主任孙平也连忙劝道:“寇先生,不要打孩子,有话好好说。” “我跟这混账没话好说,我寇琛教不出这样的好儿子。”父亲说完,气冲冲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班主任孙平连忙追上去,关于学校惩罚记过的事情,他还要和寇琛商量呢。 办公室里只剩了寇响和杨吱两人,杨吱这才敢抬头看他,他嘴角和眼角的位置都有淤青。 这还算好的,听说和他动手的那帮人都被他送进医院了。 杨吱捡起地上散落的作业本,回头对寇响说:“走,上课去。” 寇响没动,脸色沉得可怕。 杨吱太理解他此刻的愤怒了,因为她的家里,同样有一个蛮不讲理的父亲,喜欢用暴力解决问题。 她抱着作业本,走过去拉了拉他的衣角:“走吧。” 寇响垂眸看了看她,这会儿一双黑眸子没了之前的凶狠可怖,柔和了许多。 他和她一起走出办公室,顺手抱过了她手里的一沓厚厚的作业本。 ** 关于寇响打架的原因,班上同学众说纷纭,最靠谱的一种说法是—— 寇响吃醋了。 因为被打进医院的那个男孩,是9班的一位大佬,最近正在狂追宋茉,给她送花送牛奶送蛋糕,三天两头制造惊喜。 宋茉喜欢寇响,寇响虽然对她不冷不淡,不过他这样的男人,心里想什么谁也不知道。 吃醋...不是没有可能。 林露白长吁短叹,本来她还自作多情以为寇响对她有意思呢,说总感觉寇响好像有意无意朝她们这一团望过来。 现在小火苗可算是被按灭了,原来寇响真的喜欢宋茉啊。 宋茉知道这件事以后,跟那个男孩发严重的警告短信,让他不要再来纠缠她了,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喜欢他的。 寇响喜欢宋茉,杨吱完全没有感觉出来,无法想象寇响那样一个人,喜欢别人会是什么样子。 藏着掖着?表白?好像都不大可能。 最有可能,凶她一顿。 杨吱有点同情地看了看宋茉,真希望她内心坚强,别让寇响凶哭了。 放学的时候,时绪找杨吱一块儿去后街吃饭。杨吱向她询问寇响的情况。 “没什么事儿,付了医疗费又赔了点钱,被打的同学父母也不追究了,学校这边,也不敢给寇响记什么过,毕竟,人家有个好爸爸。” 从时绪嘴里,杨吱得知寇响的父亲,就是首都首屈一指的寇氏集团的总裁寇琛,以前只知道他有一个女强人的母亲,却不曾想他的父亲,居然就是每天出现在商业新闻里的寇氏集团的boss,国内富豪榜能排前列的男人。 这家伙,真正的豪门贵子啊。 当然,杨吱最关心的,还是传言寇响喜欢宋茉的八卦。 却不想时绪哈哈大笑:“天呐,你们班同学脑洞开太大了吧,这都能联系到一块儿。” 杨吱不解:“打架不是因为吃醋?” “当然不是!吃个鬼醋,你这话要是让寇响知道。”时绪哆嗦了一下:“可别让他知道。” 杨吱立刻端正坐好,当一个吃瓜群众:“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时绪神秘兮兮看她一眼:“说起来,这件事跟你还有点关系。” “我?”杨吱讶异:“我怎么了。” 时绪踟蹰了一下子:“不好叫你知道。” “......” 话都倒嘴边了,不叫她知道,这不是吊人胃口吗。 杨吱凑近时绪,拉着她恳求道:“你悄悄告诉我,我不说出去。” 时绪看看四周,索性低声道:“算了,告诉你也没事,但是你不要让他知道是我说的。” “我保证。”杨吱举起了手指朝天。 “当时我也在天台,caesar正跟青儿阿星几个玩freestyle,后来听到角落里有几个男生抽烟瞎逼逼,讨论我们班的美女,提到了宋大美女。” “所以他吃醋了?” “什么呀,caesar眼皮都没抬一下。” “后来不知道怎么,那帮家伙又说到你们3班转来一个女孩,是个大胸妹,要组团过来围观...” 杨吱脸刷地一下就红了,只低声问道:“然…然后呢?” “然后啊。”时绪喝了口茶,继续说道:“当时caesar就炸了,如果不是我们拦着,估摸caesar直接那把家伙眼珠子都挖出来了,我们认识他好多年了,还从来没见他发这么大的火。” 第21章 抓紧我 晚上, 杨吱去药店买了碘酒棉团一类的东西,去了南山别墅区。正如她所想的那样,寇响没有在家, 小洋房熄着灯, 空空荡荡。 杨吱坐在回廊边, 编辑了一条短信,发送—— 我给你拿了一些药, 放在门口了, 你待会儿回来的时候别忘了。 人声喧嚣的酒吧里, 寇响刚结束了一场演出, 打开手机便看到了来自杨吱的短信。 “caesar, 忙完了过来喝两杯。”沈星纬拍了拍他的肩膀。 寇响看了手表时间,这条短信发自两个小时以前,只是放了东西就走吧,她应该没有那么傻。 寇响走到吧台边, 跟朋友们随便聊了几句,关于八月份的选秀比赛的事情,沈星纬开玩笑说, 有caesar在,别人休想拿冠军了。 寇响喝了几杯,指尖不动声色地敲打在黑色的手机屏幕上,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些心烦意乱。 “今晚还有点事, 下次聊。” 他手机一收, 随即起身离开吧台。 沈星纬还开玩笑, 冲他背影喊道:“去医院上点药,脸都肿成这样了还敢上台,caesar不愧是caesar。” 寇响回头冲他竖起国际友谊中指。 出了酒吧,他骑上重机车,风驰电掣赶回了南山别墅区。 洋楼大门边摆着一个白色的口袋,四下无人,他心里也随之大起又大落,变得空落落。 他走过去捡起白口袋看了看,里面装着各种活血化瘀的药膏还有棉纱布。 “你还是回来这么晚。” 一个嘶哑的女声从回廊柱子边传来。 寇响回头,便望见小丫头坐在廊边,手里攥着一张英语试卷,她利落地跳下廊台,朝寇响走过来。 他注意到她换了件衣服,没穿今天在学校的那件宽松白体恤,而是换上了一条素色的连衣裙,裙子看上去是很老旧的款式,但是她穿起来很好看,腰身收束,胸部更加挺拔傲人。 她从来不会在学校穿这样显身材的裙子。 寇响心头突然热乎乎的。 见他盯着她看,杨吱又本能地含了含胸:“那我走了。” “现在走,那你等我回来的意义是什么?”他挑眉问。 杨吱低头看了看手机的时间,闷声说:“我就是想看看,没人管着你,你到底会玩多晚回家。” 其实寇响想说的是,没你那条短信,老子今晚不会回家。 不过话到嘴边,却成了:“进来坐。” 他打开了房间门,脱了鞋兀自进屋。杨吱在门口犹豫了半晌,跟着进了屋。 家里还是那个样子,没什么人气,寇响这次把家里的灯全部打开,亮亮堂堂。 他从冰箱里取出两罐可乐,自己开了一罐,另一罐也打开了放桌上。 灯光下,他的脸上的淤痕更加明显。 杨吱端起可乐小小地抿了一口,沁甜。“听裴青说,你今晚还上台演出了啊?” “嗯。” 她指着他微肿的脸:“这样都敢上台?” 他面无表情平静回答:“别人听的是caesar的声音,不是看寇响的脸。” 杨吱点头:“说的也是。” 两个人相对无言地坐了会儿,寇响主动找了话题:“我把那人写进词里diss了。” “谁?” “跟我动手那人。” 杨吱哑然失笑,这家伙,跟孩子似的,打了架挂了彩,把人送进医院不够,还写进词里diss,骚操作。 “太晚了,我得走了。”杨吱从高脚凳边跳下来,指了指那白色口袋:“你的脸,记得擦点药。” 寇响从里面取出几盒药膏,随手扔在边上:“不会用。” 杨吱:…… 不会看说明书的? 迫于无奈,她只好拆开了包装盒,用棉签蘸着软膏,靠近了寇响的脸。 他坐在桌边,俯身下来将脸整个凑近了她。 这是杨吱第一次近距离观察寇响的脸,飞斜的眉毛,挺拔的鼻梁和锋薄的唇,每一件放大来看,都是那样完美无缺。他的单眼皮,单得极有男人味,少了精致,多了几分粗悍。 如果说唯独的缺憾,应该就是那一条从左眼眼角之下蔓延的伤疤,浅浅淡淡。 从这条疤痕的颜色来看,显然已经有些年头了。她一直很好奇这条疤痕的由来,可是不敢问。 她动作很轻,温柔又克制,将软膏一点点涂蘸在他嘴角淤青的位置。软膏冰冰凉凉,很束缚。 因为靠得太近,他能感受到她无比克制的呼吸。 “不怕憋死了啊?” 杨吱:…… 她呼出了一口气,拍在他的脸上,轻轻柔柔。 “好了。”她放下药膏,却被他一把攥住手背。 掌心灼烫,他的体温一直很高。夜色里,他就这样紧紧攥着她,突如其来的惊吓让杨吱不知所措。 “还有眼睛。”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立刻松开了她,然后指了指自己的眼角,那里还有淤青未化。 “说就说,动手做什么。”她低声咕哝埋怨着,然后换了新的棉签,擦拭他的眼角淤青。 寇响垂着眸子望她,深墨色的眼眸里,波澜涌动。 她真的很香,那种淡淡的奶香味,不会让男人神魂颠倒,却能让人安心。 “好了。”杨吱收了工,对他说道:“记得每天三次上药,就像我刚刚那样。” 寇响挑眉不答。 “记得了没?”她重复。 “嗯” “那我走了。”杨吱背上帆布书包,准备离开。 他“欸”了声,叫住她:“你啊,走路就不能把背挺直了,含胸很难看知道吗。” 杨吱:…… 管得真宽啊。 “越是这样,别人就越会说你。” 她攥紧了自己的双肩带,低声说:“不要你管。” 寇响见过太多为自己胸部引以为傲的女人,倒是头一次,见到会为自己胸部自卑的女人。 “没什么大不了的。” 杨吱做梦没想到寇响居然会和她讨论胸部的事情,没什么大不了,这话说的…好像真的没什么大不了似的。 “我不想说这个。” 看着她臊红的脸,寇响无奈摇了摇头,换了鞋走出房间:“送你回去。” 还是那辆摩托车,杨吱都没想过,第一次怎么就那么自来熟地坐了他的车,万众瞩目的情况下去学校,要是知道这件事的后遗症和影响,就是给她是个胆子,她也绝对不敢这样做。 寇响的摩托车,从来没有载过女人,第一次就给她了啊。 “想什么。” “啊,没什么。” 寇响测过头,隔着墨色护目镜望她一眼:“抓紧我。” 于是杨吱攥住了他的腰。 摩托车呼啸一声,驶入浓郁夜色中。 空旷的柏油大道没什么车辆,他的速度时快时慢,搞得杨吱身体前倾又后仰,总是撞他背上。 “你能不能控制好车速?”忍无可忍,她终于出言提醒。 护目镜下,寇响眼角勾起一个弧度:“噢。” ** 摩托车停在了出租公寓楼前,寇响取下护目头盔,环顾左右:“你就住这种地方,连小区都没有?” 这一带没有高楼,都是不超过四五层的平房,房屋高低错落,没有号牌,如果是叫外卖,估摸着都会迷失在弯弯道道的小巷子里。 “这里房价便宜。” 寇响看了看楼下的开红灯的洗浴门市,问道:“多少钱一个月?” “一千二。” “是挺便宜,注意安全。” “嗯。” 杨吱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她回身进了公寓。 公寓楼道狭窄阴暗,堆积了许多落满灰尘的废弃物,墙上被人胡乱涂鸦壁画,写着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的文字,张牙舞爪。 上二楼的时候,杨吱注意到之前帮她提水桶的李先生站在门边,在抽烟。 她冲他礼貌地点点头,那位李先生对她勾起了嘴角。 她加快步伐回了自己的房间,锁上房门。 ** 第二天,林露白买了一盒绿豆糕,推到杨吱的手边:“亲爱的,请你吃。” 邻座的苏北北伸手欲拿,被她给打开了:“我给小吱儿带的。” 苏北北撇撇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杨吱拿起一块绿豆糕尝了尝:“好吃,谢谢你。” 她喜欢吃甜食,林露白送的绿豆糕是在点心店里买的,甜而不腻,味道极好。 杨吱一块绿豆糕还没吃饭,林露白变说话了:“唔,是这样的,小吱儿,我的确是有事情想请你帮忙。” 苏北北鄙夷地努努嘴:“我说什么来着。” 杨吱问她:“我有什么能帮到你?” 林露白索性一口气说完:“我想个唱歌的视频,你来唱,我对嘴型,我想试试看,一个视频能够被很多人点赞评论的感觉,肯定特别爽。” 杨吱:…… 苏北北:…… 林露白挽着杨吱的手,拼命恳求:“小吱儿,你就帮帮忙,帮我实现我的网红梦,好不好。” 苏北北道:“你怕是想红想疯了吧,居然干这种事儿,要是被网友知道了,喷不死你!” “不会的,我就弄着玩,有什么好喷的,大不了在网上挂两天,删掉就是了。”她转身恳求杨吱:“好不好,小吱儿,你就帮我一次啦。” “这样,不大好吧。”杨吱也不确定:“被发现的话,肯定会被骂。” “那就这样,咱俩合唱,我唱小声一点,你不入镜,这样可以吧。”林露白妥协:“就录很小一段,玩玩而已。” 如果一再拒绝,或许会显得不近人情,杨吱想了想,也就答应了。 第二天林露白换上了漂亮的裙子来学校,放学以后等班上同学全部离开之后,她打开音乐视频录制软件,走到窗边准备开始。 苏北北替她拿着手机,选了窗边最佳角度,开启美颜模式,万事俱备。 音乐依旧是周杰伦的《等你下课》,之前林露白就一直录这首,不过总是失败唱不好。 吉他旋律缓缓递入,杨吱戴着她的boss降噪耳麦,开始唱歌—— “你住的巷子里,我租了一间公寓,为了想与你不期而遇。高中三年,我为什么,为什么不好好读书,没考上跟你一样的大学。” 她一唱出声,苏北北就惊住了,这是第一次听她跟着旋律唱歌,不,这已经不是一首歌,她是在用那天籁之音,缓缓讲述着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 “弹着琴,唱你爱的歌,暗恋一点都不痛苦,痛苦的是你,根本没看我。” 说好是合唱,可是林露白基本算得上哑唱,没出声,但是有嘴型,全程只有杨吱清润的嗓音萦绕在空旷的教室上空,直到音乐结束。 这首歌,杨吱听过很多遍,所以一遍过,几乎不需要录制第二遍,她的声音极其完美,找不出任何瑕疵。 天色渐晚,三个女孩走在学校梧桐道边,林露白戴着耳机听了一遍又一遍,沉浸其中不能自拔。 非常完美,她的嘴型和歌词完全对得上,拍出来的视频也很好看,画面里的她穿着白色连衣裙,蓄着清纯的披肩,妆容未施,五官清隽可人,夕阳的弧光正好映照着她的脸庞。 perfect! “吱儿,我请你吃饭吧!”林露白拉着杨吱的手,感激不已:“还是你想要什么美妆,我让老爸下次出差帮你带!”附中的小孩,要么是裴青那种家庭环境一般但成绩好到变态的,要么就是成绩好同时家庭环境也好的,当然还有一种就是寇响这类的小孩,成绩一般但是豪门巨擘出身。 林露白和苏北北,家庭环境都很好,当然苏北北更胜一筹,无论是成绩还是条件。 “没关系的,不用给我什么礼物。” “吱儿,你真是太好了,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样又可爱又善良的女生呢,你一定是仙女吧!”林露白抱着杨吱就要给她一个大大的kiss,被苏北北拉开:“行啦行啦,差不多得了啊,这种事你可悠着点,别让人知道,否则真的丢人,不火还好,要火了就得小心,最好网上放两天,然后删掉。” 林露白满心欢喜,随口应和着。 今晚风很大,吹得树枝沙沙作响,东倒西歪,估摸着马上就要下雨了,女孩们各自在分岔路口告了别。 杨吱回家以后,看到阳台上被风东吹西歪的男士内裤,感觉有些别扭。 她换下了这几条之后,又重新晾上几条新的内裤。这是在网上看到的攻略,女孩独居,最好在阳台边晾晒几条男生的衣服和内裤,避免被人盯上。 看书学习到深夜,约莫十二点,杨吱准备睡觉了。窗外已经下起了瓢泼大雨,还伴随着轰隆隆的雷声。 这是盛夏雨季来临的前兆。 房间里的闷热也被湿润的风驱散了不少,杨吱关了灯爬上床。 不知道过了多久,杨吱似乎听到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她顿时一个激灵,全身每一个细胞都敏感地醒了过来。 仔细侧耳倾听,门外,好像的确有声响,隐约的脚步声,还有门锁的咔嚓声。 窗外暴风骤雨,所以这点细微的声响,听得也不是很清楚。 杨吱赶紧打开灯,冲门外喊声:“谁!” 门外动静顿时停了下来。 杨吱穿上拖鞋来到墙边,腿都快软了,她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外面的人仿佛消失了一般,除了窗外雨声以外,什么都听不见。 杨吱摸到灯按钮,关闭。 房间瞬间陷入黑暗中,走廊暖黄的灯光透过门缝溢进来,透过门缝,杨吱清晰地看到门外有双脚的黑影。 第22章 共眠 静谧的黑暗中, 杨吱手捂着嘴,全身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她死死盯着门缝—— 那是一双男人的脚。 就这样僵持了半分钟之后,脚的黑影稍微动了动, 却没有挪开。 这时候, 门把手响了一下, 明显是有人握住了它。 杨吱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扑到出桌边, 抓起正在充电的手机。 报警, 对, 报警!等等, 报警电话多少来着... 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颤抖的手点开了通话记录, 最近的一条是和寇响的电话,她毫不犹豫按了下去。 没用多久,电话接通。 “寇大哥...” 接到电话的时候寇响已经都睡过去了,电话里女孩的声音在抖, 这让他“腾”地一下,翻身坐起来,睡意全无—— “出了什么事。” “我...我门外好像有人。”杨吱的声音娇软无力, 抑制着却还是忍不住颤栗,听得出来,她的情绪临近崩溃边缘:“我害怕...” 寇响抓起外套胡乱给自己笼上,大步流星走出房门:“把免提打开。” 杨吱按照他说的, 指尖颤颤巍巍拨开了免提的按钮, 然后把音量调到最大。 “谁在门外?”寇响的声音透过电话听筒传出来, 十分凶狠:“大晚上不睡觉,他妈的活腻了是不是。” 杨吱屏住呼吸,仔细盯着门缝外双脚的影子,只见对方往后面挪了挪,然后消失了。 脚步声渐渐远去。 杨吱松了一口气,关上免提,压低声音说:“他好像走了。” “嗯,那我先挂了。”寇响叮嘱她:“记住,千万不准开门出去看。” “噢,好,谢谢寇大哥。”杨吱话还没说完,电话里已然传来嘟嘟的忙音。 杨吱猜测他应该是在睡觉,这大晚上打扰人家,她心里十分过意不去。 窗外,雨似乎又下大了许多,哗哗啦啦跟人拿着盆子往楼下倒水似的。 杨吱把屋子里所有的灯,包括台灯都打开了。 她抱着膝盖坐在窗边,仔细注意着门外的一举一动。 再没有奇怪的声音传来,杨吱猜测那人应该已经离开了。 约莫二十分钟后,手机再度响起—— 寇响的来电。 “房间号多少?” “啊!” “我在三楼,你的房间号是多少?” “302。” 杨吱还有些不能相信,赶紧踏着拖鞋走到门边,果然听到有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砰砰砰,敲门声。 “是你吗寇大哥。” “开门。” 是寇响的声音。 杨吱赶紧打开房门,门外的男人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贴身黑背心和短裤,全身都湿透了,雨水滴滴答答顺着他的发丝落下来,头发全部耷拉在脸上,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你...你怎么来了啊!” 杨吱不能相信。 寇响没有直接进屋,而是环顾着她的左邻右舍,寻找可疑人的踪迹。 “你都怕成那样了,能不来?” 这句漫不经心的反问,却让杨吱心里涌起一阵温暖的感觉,她赶紧将寇响拉进屋,拿来毛巾帮他擦拭头发:“这么大的雨,你都没有打伞吗?” 湿成这个样子。 “我开车来的。” 杨吱知道他开的又是那辆摩托机车,上次他送她回来花了四十分钟,这次不过二十分钟就赶来了,这种雷暴雨天气,天知道他在路上狂飙有多危险。 杨吱心里一阵后怕,却又心浮气短半句话说不上来。 寇响接过干燥的毛巾,兀自擦了擦自己的短发,环顾她的房间。 房间不大,二三十来平米,就跟学校宿舍一样,一个衣柜,一张单人床,就没有多余的家具了。屋子虽然陈旧,但打扫得干净整洁。 桌上整整齐齐放着一沓教材和书,正对的阳台上,晾晒着她的衣裙,还有男人的内裤。 倒还算机灵,不是没有一星半点防人之心。 “现在还怕不怕?”他回头问她。 杨吱摇了摇头:“你过来就不怕了。” 寇响嫌弃地说:“怎么住这种地方,又不是没钱。” 这里的确很乱,没有小区没有物业,住户鱼龙混杂,安全性没什么保障,但是杨吱考虑到这里租金便宜,若是带小区的房子,租金得翻好几倍。 “你衣服都湿了。”杨吱转身去衣柜里取出一件男士的衬衣和黑色裤子:“换这个吧。” 寇响接过衣服,中年人的款,摸起来质量也不怎么样。 “是我买回来当幌子的。”杨吱解释说:“随便买的。” “别人如果要打你的注意,几件衣服能顶什么用,只要多观察观察,就知道屋里没有男人住。” 他鼻息间发出一声轻哼:“蠢货。” 杨吱撇撇嘴,现在她知道了,这种障眼法其实根本没用,盯上她的家伙,很可能就是日常跟她打招呼的左邻右舍。 寇响也不再责怪她,只说道:“我要洗澡。” 杨吱见他浑身湿透了,肯定难受,于是领他去了洗手间。顺手从衣架上取下来一条男士内裤递给寇响。 寇响挑着眉拎起那条内裤,眼角有抑制不住揶揄之色浮现。 “别笑。”杨吱推了推他。 寇响忍住笑意说:“号小了。” “不小啊。”杨吱拉了拉内裤:“有弹性。” “裆小了。” “......” 她又跑去衣柜里翻了翻,终于找出大一个号的内裤,之前买的时候看都没看,就胡乱买了几条,大小不一。 寇响接过内裤,关门的时候说:“下次记得买四角。” 杨吱:...... 谁跟你还有下次啊。 寇响脱下湿漉漉的衣服,随手扔进桶里,打开喷头,热水涌出,拍打着他麦色的肌肤。 架子上放着女孩子用的洗发水和牛奶沐浴露,就连浴花都是粉红色的。 他移开了目光,私人物品一件都没用,随便冲了冲水便潦草结束。 听见浴室里水声停止,杨吱站在门边道:“浴巾是藕色那条,挂在第二个钩子上。”寇响的声音闷闷传来:“我能用?” 杨吱顿了顿,道:“卫生间里洗澡的东西,你该不会一件都没动吧。” “哪些我能用?” 杨吱:“......” 获得了所有物品的使用许可,寇响重新打开喷头,用浴花蘸了沐浴露给自己洗了个香喷喷的牛奶澡,又用她的浴巾擦干净身体,换上干净的衬衣出来,满身清爽惬意。 他总感觉她身上若有若无的奶味,他嗅了嗅自己的胳肢窝,好像现在他也有了。 杨吱见他穿着那件中年男人款衬衣出来,才发觉样式的确是老气了,不过寇响的衣架子的身材,平时见惯了他穿那些嘻哈潮流的休闲款体恤,时不时换换风格,倒别有一番滋味。 “你饿不饿?” “不饿。” 他话音未落,肚子反倒咕咕叫了两声,似乎在抗议。 寇响:...... 杨吱去厨房给他随便烧了两个菜,人家大晚上淋着雨赶过来,招待一顿饭还是有必要的。 一盘土豆肉丝和绿油油的炒青菜,她做的饭不说特别好吃,就是家常的口味。寇响却很少能吃到这种家常小炒,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外面混着,每次回家,家里的阿姨都跟招待贵客一般,使劲浑身解数弄一大桌子菜,他吃两口便搁了筷子。 这两盘小菜,倒让他吃出了些许人间烟火味。 杨吱见他大口刨饭,腮帮子都鼓出来跟仓鼠似的,问他:“吃晚饭了?” 寇响摇了摇头。 “中饭吃了?” 依旧摇头。 杨吱:...... 他修仙吗! 她又去厨房给他盛了一碗饭,转身回来,调子里略微带了点埋怨:“没人看着你,饿死了都不知道。” “下午吃了一碗土豆凉面。”他大口嚼咽,囫囵着解释。 土豆凉面学校食堂有卖的,五块钱一小碗,土豆泥混着凉面搅拌着,裹着辣椒油,味道鲜美。 杨吱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个男人有时候看起来好像高不可攀,谁都不搭理。有时候有感觉,他其实就是个孤独又有点任性的小孩子,只要多哄哄,也没那么糟糕。 吃过宵夜,杨吱收拾了碗筷去厨房清洗,寇响倚在门边,看着她系围裙的背影说道:“换个地方住。” “会的。”杨吱点点头,也想通了:“我去看看小区的租金,如果实在太贵的话...” 实在不行,也只能回姑妈家住,至少堂弟还不敢明目张胆对她怎么样,搞点小动作,恶心恶心人,捏着鼻子也就过去了。 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呢... “你家到底怎么回事,没人管你?”寇响不解地问:“既然来城里念书,住的地方总要有安排吧,不然你爸妈怎么放心,又不是男孩子。” 女孩子家,自然要比男孩子更加娇着养,连寇响都明白的道理。 “我爸爸过世早,妈妈重新嫁了人,在家里带弟弟很辛苦了。” 杨吱一语带过,寇响也没有再多问,其实不需要多问什么,他是个伶俐人一听就能明白个大概。 窗外的瓢泼大雨丝毫没有减弱的趋势,哗哗啦啦拍打着楼前茂盛葱翠的树叶。 他觉得她就像根草,一拧就会断,可是如若放任不管,越是风吹雨打,却越发坚韧。 这些年他玩音乐,身边来来去去的女孩子许多,从来没有一个像她这样的。 寇响一个人走到阳台边,点了根烟。 “寇大哥,你今晚要回去吗?”杨吱在身后问他。 “我回去你怕不怕?”他反问。 杨吱顿了顿,低声说:“不怕。” 却不曾想,他话锋一转:“那我在这里,你怕不怕。” 杨吱突然脸红了,踟蹰着不敢回答,寇响按灭烟头,弹出雨中。 “嗖”的一下,闯入黑暗无影无踪。 “你睡床吧。”她低低的声音传来,是挽留的意思了。 寇响墨色的眸子睨了那张小小的单人床一眼,说道:“你预备站一晚上?” 杨吱指着书桌:“我可以看会儿书,如果困了,趴在桌上也能睡着。” 寇响:...... 他也没客气,直接爬上了那张小小的单人床,就听得咯吱一声,小床似乎还有点承受不住他的重量。 床很小,他的腿竟然都探出了床檐,他侧过身,脸朝着墙壁,龙虾一样撅着身子,在外床留出了一片小小的空隙,他连枕头都没用。 杨吱看了会儿书,实在困得不行了,又回头看他一眼,他背对着她,已经睡熟,呼吸声渐渐平缓而有节奏。 于是她关了灯,摸上床,睡在了他给她预留的那一片小小的空间。 灯一关,墙边手机的微光便显了出来,他居然还没有睡!还在玩手机。 杨吱大窘,赶紧朝外面挪了挪。 “再挪,干脆睡地上去。”他声音平淡。 杨吱岿然不动,安静如鸡,呼吸都屏住了。 她红着脸,试图岔开话题,缓解同床共枕的尴尬局面:“你在刷微博?” “没有。” “听说你有很多粉丝。” “没有很多。” “噢,那...你为什么会喜欢嘻哈呢?” “不告诉你。” “......” “睡吧。”还是他终结了这场没头没脑的尬聊:“安心,不会对你做什么。” 杨吱红着脸,冷幽默一把:“你也睡,我...我也不会对你做什么。” 寇响:“......” 手机屏幕的微光映照着他黑色的瞳仁,他正在浏览着同城网挂出来的高档小区租房信息。 第23章 关心则乱 那一整晚, 寇响都没能好生入眠。 倒不是说床太小了腿没有办法伸直,也不是因为床板太硬睡着不舒服,而是… 身边的女孩一开始规规矩矩地睡在床边缘, 蜷缩着身体, 尽可能和他保持距离, 可是熟睡之后,就开始不安生了。 凉风入窗, 她扯过薄薄的被单, 翻了个身, 于是贴上了他的背, 手自然而然搭在他的劲腰间, 就像抱着一个大大的毛绒熊,可惜他没有那么软,他的身体绷得跟钢铁似的。 寇响将她的手从自己腰部挪开,轻轻的。 她鼻息间发出一声宛如小动物般的梦呓, 然后贴他更紧了,整张脸都埋入他后背颈项的位置,一呼一吸, 挠着他的痒痒。 这不是最要命的。 最要命的是,她胸前两团巨大的绵软也贴着他腰背位置,隔着单薄的睡裙布料,仍然能够清晰感觉到, 软中带硬。 寇响紧着头皮, 强撑了半个小时, 手顺着自己的裤头摸了下去。 要命了。 半夜的时候,杨吱模模糊糊醒过来,听到洗手间有哗啦啦冲水的声音,一开始惊了片刻,恍然想起是寇响在家,她便不管他,又安心地睡了下去。 直到第二天生物钟六点自然醒,杨吱一睁开眼,便看见正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个男人,他反坐在椅子上,双腿打开,抱着靠背,下巴耷在了靠背上侧。 这种大狗熊姿势,他居然睡得很香,还有轻微的鼾声。 杨吱不解地看了看自己身侧,被单凌乱。她赶紧叫醒了他:“你怎么跑到椅子上睡去了?” 寇响睁开迷迷糊糊的眼睛,又揉了揉凌乱的一头短发:“梦游。” 杨吱惊呼出声:“你还梦游啊。” 寇响漫不经心“嗯”了一下,站起身活动酸痛的全身,手臂脊梁咔咔作响。 洗漱,梳洗再到吃早饭,两个人从六点一直磨蹭到七点,杨吱站在洗手间门口一个劲儿催促:“要迟到了,你快一点啊!” 寇响正用电吹风给自己吹了造型:“急什么。” “真的迟到了!还有十分钟!” 他非得把发型弄规整了才肯出门,杨吱攥着他的衣袖往楼下冲,寇响不慌不忙,悠哉悠哉跟个小老头似的。路过二楼的时候,杨吱看到那位姓李的先生斜倚在门边,意味深长盯着她。 寇响顺着杨吱的目光,也看到了他。 “你丫看什么。” 他略带怒意地吼了声,空旷楼道倒也颇为震慑,那男人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去学校的路上,杨吱告诉寇响,她怀疑就是刚刚那位李先生昨天晚上弄她的门锁,不过没有证据,就是感觉他平时好像总是盯他,在她上学和放学的时候。 寇响放慢了摩托车速,侧头说:“我给你看好了新的电梯公寓,需要门卡才能进入小区,安全性很好,离学校也近。” “一个月多少租金?” “四千。” 杨吱:…… “有便宜的吗?”她又问。 “带小区的最便宜三千。”她也知道,这里是学区房,她现在租住的公寓都要一千二一个月呢。 杨吱沉默了,没说可以,也没说不可以。寇响帮她看的小区当然都是很好的,他以安全性第一为考虑因素,而不是租金价格。 杨吱只能谢谢他的好意,但是这样的价格她确实没有办法承受。 寇响放慢了车速。 “我妈付你的薪资,足够你支撑几个月了,先搬出去再说。” 杨吱摇摇头,意识到他驾驶摩托可能看不见,于是道:“你也说了,只能支撑几个月,我还要在附中念一年,得为长远考虑,还有我的生活费…” “什么长远不长远。”寇响猛地刹车:“昨天晚上如果我不过来,你会怎么样,想过没有。” 杨吱的身体重重地撞在他背上,胸口两团小馒头被他坚硬的背部肌肉撞得生疼。 她忍不住“嘶”了一声,下意识地揉了揉胸。 寇响别开脸,晨曦的朝阳中,他耳垂有点红,语气也缓和了不少:“听话,先找地方住着。” 杨吱摇头:“最高两千块,多一分也不行了。” 她尝过手头拮据的滋味,那种每天只能在食堂里吃汤泡饭,回家以后看着母亲为了给她争取更多一点的生活费,和继父发生冲突然后被继父殴打。 她抱着书包站在铁门外面,全身颤栗,血液冰凉。 对于继父而言,她就像家里的狗一样,他心情好的时候便扔两块骨头,心情不好的时候直接扔出去。 她是多余的人啊。 她的手紧紧攥着寇响的腰侧衣角,手指骨节捏得发白。 寇响没注意到她情绪的变化,自顾自说:“两千块我能给你找什么好地方。” “那我就自己找。” 他有些上脾气了:“你自己找也找不到!” “我找得到!” “你就不能对自己负责,还是觉得我可以随叫随到,有恃无恐了。”他将护目头盔直接摘下来一扔,怒火中烧:“我是你什么人,我管你什么破事?” 杨吱吓得赶紧松开了紧攥他衣角的手,从摩托车上下来,连着退后了好几步。 “对,对不起我不该找你,对不起。”她带着哭腔道歉,转身就跑,没多久便消失在了街角。 寇响一拳重重打在摩托车仪表盘上,低吼了声,心里又气又急。 还心疼… ** 寇响阴沉着脸,刚走进教室,沈星纬就喷了一嘴的水在前排的裴青身上,裴青拉着衣领嗷嗷大脚着,扑上来要揍他。 沈星纬指着寇响,瞪大了眼睛:“妈耶,caesar今天走的是商务风?” 裴青也注意到寇响那身合体妥帖但款式极其成熟的白色衬衣,就差一件西服外套和领带,他能直接进他老爸公司谈生意了。 裴青盯着他的衣服看了许久,对他竖起了拇指,大吼一声:“潮。” 沈星纬被寇响所启发,跟裴青喋喋不休地讨论着:“嘻哈有时候就是要来一点逆反的东西,譬如他这一身商务风,说不定就能引领另类时尚潮流呢。” 裴青:“那你明天演出也穿你老爸的西装试试。” 沈星纬:“喂,要穿大家一起穿啊,还是不是兄弟。” 裴青:“我家穷,没有西装。” 沈星纬:…… 寇响懒得理会他们的插科打诨,坐下来之后,拿出手机继续翻同城。 吵架归吵架,事情还是不能耽搁。 昨天选的几个小区都叫他给否定了,他把租金价位调到了两千以下,这样以来,跳出来的租房信息图片,画风都变了。 他选来选去都不怎么满意,价格低廉便意味着公共设施差劲,或者条件不好,有的是跟人合租… 都不行,全都不行。 昨天晚上接到她电话到冲到出租屋的那一路上,寇响的内心经历了可以称得上是炼狱般的折磨,想到她可能会出事,被男人破门而入,被强奸,寇响的心脏都要炸掉了。 他简直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都守着她,就像守着易碎的珍宝,容不得他人半分染指… 他跟她又有什么关系,他凭什么守着她。 他冷着脸当了一尊泥塑,一动不动,旁人见他这生人勿近的脸色,也不敢打扰他。 恰是这时候,杨吱走进教室,书包胀鼓鼓的。她来到他身边,从包里将他扔掉的那个护目头盔取出来,放在他的桌上。 小心翼翼看他,满眼忐忑和不安。 “这个很贵吧。” 看质感就知道,很贵。所以她特意跑回来,就知道他没有捡走。 寇响看着桌上带了刮痕的头盔,心都要扭到一起去了。他低声“嗯”了一下,将头盔收走。 杨吱转身离开,他突然拉住她的手,紧紧地捏了一下,然后迅速松开。 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小动作。杨吱愣了愣,他灼烫的掌心温度还残留在她手背肌肤上。 那样无声又无息。 直到杨吱回自己的位置上,他都没有多说一句话。 寇响给她找了一整天的房子,都没有能够达到要求,找到她需要的那种…又便宜又安全的,女孩子在外独居,怎么都不可能安全。 下午放学,杨吱收拾了自己的书包,准备要回去了。 想到她又要回那间条件恶劣的出租屋,寇响的手机重重砸在桌上,把裴青和沈星纬吓了一跳。 他面无表情收拾自己的书包。 等到班上同学走了大半,寇响随手抓起一张满是红叉的数学试卷,起身来到杨吱桌前。 “没考好。”他将试卷拍她面前:“怎么办。” 杨吱本来收拾好书包都要回去了,见试卷上那个愤怒的32分,只好又坐下来,扫了眼试卷便发现不对劲。 杨吱:“这是沈星纬的试卷。” 寇响翻了翻卷子,还真是沈星纬的:“我也没考好。” “我知道,你压根没交卷子。” 于是寇响说:“今晚回家吧,给我辅导。” 杨吱有些不能相信:“你…你要我给你辅导?” 破天荒啊! 寇响不耐烦:“去不去。” “去!” 杨吱立刻站起来,发现自己好像答应得太快了,还试图要挽回一点面子:“我考虑一下噢,今天作业有点多,那个…有没有课时费啊。” 寇响已经拎起了她的双肩包,两条带子合拢背在左肩,径直走出了教室。 “哎…” 杨吱连忙追出去。 ** 自行车停车场,杨吱站在他的摩托车前,寇响将护目头盔稳稳戴在她的脑袋上,打开墨色的护目镜,露出她乖巧的鼻头和一双幽黑的杏眼。 “寇响,你不要一生气就扔东西。”她絮絮叨叨地劝他:“控制自己。” 寇响深呼吸,“对不起。” 杨吱瞪大双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寇响不自然地按下了她的护目镜,挡住那灼灼视线。 杨吱一把拉住他:“你刚刚说什么?” “你听见了。”他坐上车。 她嘴角绽开一抹笑意,攥着他衣角拉了拉,揶揄道:“对不起什么呀。” 寇响启动了引擎,生硬道:“再闹试试。” 杨吱心里喜滋滋。 “你啊。”她说:“明明就是好人,还做出这副凶巴巴惹人厌的样子,把所有人都赶走。” 寇响闷哼一声:“再说我把你扔下去了。” “你扔…啊!” 寇响突然加速,杨吱猝不及防,一把抱住他的腰:“慢一点,啊!寇响你慢一点!” 护目镜下,寇响嘴角有抑制不住的笑意上涌。 “还嘴碎吗。” “不了不了。” “我还是好人吗?” “哼。” “我还是好人吗?”他不依不饶地问。 “寇响,你对我好。” 两分钟后,他放慢了车速。 第24章 得寸进尺 那天晚上, 寇响让杨吱把整张试卷给他翻来覆去讲了一遍,直到最后小丫头实在撑不住,倒在他的大床上睡着了。临睡前她让他把题目全部重新做一遍, 说做完了就叫醒她。 这丫头较真, 寇响还有点不敢不听话, 以前是被迫辅导,但是今天可是他主动找的她。 咬着笔头, 寇响认认真真做起了数学题, 不算很难, 她讲得细致, 而他记忆力超群, 没花多少时间便做完了最后一道题。 “好了。” 他回头,却发现小丫头安安静静趴在他床上,侧着身,蜷缩着睡得很香。寇响走过去, 和她面对面躺了下来。 柳叶儿般的眉毛,勾勒着她分外柔软的性格。 他情不自禁勾了眼角,捡起一缕柔顺的长发, 放在掌心把玩一阵,然后用发梢扫了扫她的鼻子。 她无意识地伸手挠了挠。 她并非美得令人惊心动魄,感觉遥不可及。恰恰相反,她就在你身边, 安静又收敛, 在你看不见的角落里, 静静地盛开着。 她那莹润的唇近在咫尺,宛如一颗鲜嫩多汁的樱桃。 寇响心里有一股冲动驱使着他,他本能地舔了舔自己干燥的唇,然后缓缓地…凑近了她。 她浓密卷翘的睫毛突然扬起来,寇响猝不及防地撞进了她幽黑深邃的眼瞳里。 面面相觑。 双唇,毫厘之距,就要碰到一起了。 寇响猛地往后退,像是被逮住干坏事的偷鸡摸狗贼,直接摔下床。 一声暴躁的低吼—— “你吓死老子了!” “你还吓着我了呢。”杨吱坐起身来,疑惑地问:“你凑我这么近干什么。” “我想把你扔出去。”寇响站起身,避开她的目光,故意凶巴巴道:“谁允许你睡我的床了。” 杨吱赶紧起身,还没忘将床单的褶皱捋平:“我太困了,卷子写完了吗?” 寇响不情不愿把试卷递给她,手还禁不住微微有些抖。杨吱检查了一遍,惊讶地发现他居然全做对了! 一个上课不听讲,下课作业都懒得抄,甚至考试还都交白卷的家伙,这张难度五星的数学试卷,她仅仅只讲过一遍,而他看上去也没怎么用心听。 居然全部做对了。 这下子,杨吱要重新开始评估他的智商了。 辅导结束已经是深夜了,寇响死活就不想送她回去,迫于无奈,她只好在之前的房间里将就着睡了一晚上。 第二天,寇响给赵女士拨了越洋电话过去,说了七月份要去s城电视台参加一个歌手选秀比赛,是之前时绪报名的那场,他答应了要去。 不用想,当然被赵女士一口拒绝。 寇响沉着脸说,这件事已经定下来了,不是征询意见而是通知她一声,省得她又因为找不到人而直接报警。 赵女士当然不吃寇响这一套,自家儿子都管不了,她怎么管理这么大一个集团公司? “这次不报警,我让你爸直接叫停那劳什子选秀节目,不信邪,试试。” “得了吧。”寇响冷笑一声:“我爸已经多久没回家了,你们半年之内通过几次电话,两次有吗?” 大洋彼岸,赵女士沉默了很久,久到寇响心里升腾起一丝不安,他唇瓣微张,想说点什么,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不爽地们哼了一声。 “想去不是不行,但有条件。”赵女士语气软了下来。 “说吧。”寇响已经做好了准备。 “高三乖乖补习,不准再把我请的家庭老师赶走。” “得看人,惹我讨厌的话,照赶不误。” 当然,这话的意思,是同意了可以请辅导老师。 赵女士没料到他会答应得如此果断,又顺口问了句:“上一个家庭老师怎么样?” 寇响淡淡道:“不怎么样。” 挂了电话没多久,赵女士就给杨吱去了电话,希望她能够再考虑考虑重新任聘,这次应该不会再出差错,自家儿子已经同意了辅导补习。 杨吱有点为难,不知道为什么赵女士会在这个节骨眼突然找她:“那…少爷同意吗?” “由不得他不同意。”这一次赵女士很有自信,他所谓的“音乐事业”是牵制他最好的办法。 杨吱对赵女士说:“阿姨,是这样的,如果少爷不是主动自愿接受辅导的话,效果可能没有那么好,我也不想…不想欺骗您,平白拿您的薪水。” “我知道了,我直接让他联系你,向你保证。” “啊…” 她还没反应过来,赵女士已经挂了电话。 体育课下课以后,男生们汗流浃背涌进来。 寇响将篮球扔沈星纬手里,径直朝着杨吱走过来。他一靠近,杨吱便感觉到身边有一团如烧灼的热量逼近。 “还要我来亲自请你吗。”他直接坐到了苏北北的位置上。 他不像别的男生运动之后一股子汗臭味,他很干净,也没什么体味,可是浑身上下却透着致命的性感,尤其是此刻大汗淋漓之时。 杨吱抽了纸巾递给他,让他擦擦额头上的汗水。 “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 “可怜你行不行。” 杨吱低头在练习本上写下一个答案,别扭地说:“不要你可怜。” 寇响随手将纸巾扔进她挂在桌箱边的小口袋里,然后摸出手机开始玩游戏。 杨吱见状,用笔尖戳了戳他肌肉感结实的手臂。 “别坐人家位置,起开。” 寇响已经开了一局游戏,专心致志玩了起来:“今天晚上我跟你一起回去拿东西。” “我还没答应。” 寇响抬起眸子瞥她一眼:“那就快答应啊。” 杨吱干脆夺过他的手机,手按在home键。寇响眸色寡淡,声音低沉:“试试。” 试试就试试。 杨吱直接把他游戏给退了。 后排沈星纬一直观察着这俩人,看到杨吱退了寇响的游戏,禁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心说退人游戏如同陷他于不义之地,这尼玛还能忍? 连裴青都忍不住摇头:“她完了。” 杨吱却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你就不会好好说话。”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寇响只是抽走了杨吱手里的手机,轻轻拍了拍她的脑门顶:“还要怎么好好说话,没揍你就是好的。” 他调子低醇,眼神分外温柔。 沈星纬差点以为自己瞎了,上一个害他游戏被退的男人被他揍得趴在地上嗷嗷叫,寇响什么时候这么好脾气过,竟然不计较。 杨吱捂了捂脑袋:“疼呀。” “这就疼了?”他锋薄的唇角勾了勾,又伸手使劲儿揉她的脑袋,似乎有用不完的耐心:“说吧,要怎样才能答应。” 杨吱夺过他的手机:“放学之前,没收手机,今天的数学作业,待会儿自习课你就把它做了,能做到,我就答应。” 寇响随意地耸耸肩:“行啊。” 这么轻松? 杨吱想了想,又道:“以后辅导的时候,不准戴耳机。” “可以。” 哇,这都答应了。 她趁热打铁:“考试不准交白卷,每道题都要认认真真做。” “是不是觉得我今天特别好说话,嗯?”他耐着性子,不辨喜怒。 “唔…”杨吱有些不好意思:“是不是要求提太多了?” “你自己觉得呢。” 好像是有点多,于是她快速说道:“那我再提最后一个,晚上给你打电话就必须回家,不能磨蹭,更不能通宵不归宿。” 寇响:…… 还真是得寸进尺。 “能做到,晚上就跟我回去提行李,不行就算了。” 想到她那间小而潮湿的出租屋,寇响什么都顾不得,爽快答应:“行。” 杨吱生怕他反悔似的,伸出手想跟他击掌:“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却不曾想,寇响直接握住她的手背,捏合成拳头,撞了撞自己坚硬的胸部—— “老子从不骗女人。” 他目光坚定,掷地有声。 。… 寇响走了之后,杨吱才呲牙咧嘴甩了甩手。 疼啊! 这男人的胸脯,钢筋铁骨打的吗。 ** 中午,苏北北一早便来了学校,找到正在教室安静做题的杨吱,给她看了一段视屏。 是林露白“演唱”《等你下课》的那段视频,苏北北说:“点赞数量也超过了一百万,这段视频的热度已经超过了宋茉她们的女团视频。” “这么多人看啊。”杨吱很惊喜,自己的声音受欢迎,她当然高兴。 “这段视频,她还是用之前april的账号上传,记得之前你背对镜头唱的那首《不能说的秘密》吗,现在大家显然已经把她当成了是你,april的粉丝数量都已经飙升到30万了,这才几天时间啊。”杨吱随意地耸耸肩:“那她应该很高兴吧。” “她当然高兴,她用这段视频参加singer歌手比赛了!” “什么!” 苏北北打开那段视频,指着右下角的话题图标,上面写的是:#第三届singer歌手大赛参赛作品# 如果只是圈地自萌地发个视频娱乐娱乐,杨吱其实不会特别介意,可是林露白用这段视频参加歌手大赛,那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下午林露白来学校,给杨吱和苏北北带了高档巧克力礼盒:“我老爸从法国带回来的,请你们吃。” 苏北北和杨吱都没有动那盒巧克力。 “怎么了你们,吃呀。” 苏北北是直脾气,没有忍住率先开口:“你用杨吱的声音去参加歌手比赛,是几个意思。” 林露白愣了愣,不自然地笑道:“就…就顺手报了个名呗,能有几个意思。” “顺手报名?”苏北北厉声质问:“我看你是早就谋划好了吧,骗吱儿唱歌,你比嘴型假唱,完了转头就报名比赛,你怎么这么心机呢?” “我心机什么了我!”林露白不甘示弱:“她自己不也同意了吗,参不参加比赛有什么区别,反正都是网上玩玩。” “区别,我就告诉你区别。”苏北北气得不轻:“一开始吱儿答应帮你录个视频,那是你抄她作业,她拗不过脸也就给你抄了;现在你用她的声音参加比赛,就相当于在考试交卷的时候你把她的试卷偷了,改成自己的名字。你说这性质能一样?” 苏北北逻辑思维缜密,林露白愣了愣,竟然感觉自己无言以对。 “我…我就报名玩玩,又没想怎么样。”林露白还欲分辨:“人家吱儿都没说什么呢,你瞎激动什么。” 苏北北愤怒道:“吱儿,你说说。” 林露白满眼期待,对杨吱说:“吱儿,咱们可是好朋友。” 杨吱的手紧了紧。 好朋友么,不过…要让她失望了。 “你把视频删了,我们还是朋友。”她声音平静,却带着某种斩钉截铁的意味,没有商量的余地。 苏北北欣赏地望着杨吱,别看这丫头性子软,但是在这种原则性的事情上,她有自己的坚持。 第25章 耳机 林露白的手落到那盒高档巧克力的丝带上, 嗓音阵阵发紧:“杨吱, 如果你要录歌参加singer比赛的话,我立刻删掉视频,可是你又不肯, 现在我用这个视频参加比赛, 对你能造成什么威胁,你为什么一定要逼我。” 杨吱摇了摇头:“问题不在这里, 你用我的声音在网上自娱自乐这个没问题,但是你用它参加比赛,虽然对我没有任何影响,可是对别人不公平。” “没错!”苏北北说:“虽然我很不喜欢宋茉, 好歹她是用的自己的声音比赛, 没有作假, 现在你的热度把她给压了,这不是作弊是什么。” 两位好朋友的口诛笔伐让林露白眼睛都红了一圈:“你们到底和我是朋友,还是和她是朋友。是不是宋茉找你们说了什么,还是你们都被她收买了!” “喂!你别血口喷人啊!”苏北北受不了被人冤枉,怒火中烧:“我就看不惯你这种做法, 你这是作弊,是骗人!” “苏北北你在这里当什么正义使者。”林露白情绪激动起来:“难道你们就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想要不惜一切代价得到吗,你们如果是我的朋友, 就应该全力支持我, 而不是在这里指责我!” 杨吱正要开口, 又被她凿凿的言辞给堵了回去:“你装什么烂好人啊,谁都不得罪呢。你以为宋茉真想跟你当朋友?” 她冷笑一声:“你和寇响这整天眉来眼去的,当别人是瞎子呢,你要给她出头,也要看人家领不领情啊…” “林露白,有完没完!”苏北北打断了她的话:“再说一个字,我们绝交!” “绝交就绝交!”林露白咬着牙,忍着眼泪转身跑了出去,直到上课都没有回来。 杨吱的手一直紧紧捏着衣角,从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 “你别想多了,她一着急上火就口不择言,没心眼的。”苏北北无力地安慰她。 “很明显吗?”她低声问苏北北。 “什么?” 她转过头来,郑重地问她:“我和寇响,我们很明显?” “唔,这个…”苏北北想了想,说道:“还好啦,只是因为寇响过去从不和女生接触,跟你交流频繁了些,大家看在眼里,或多或少会有想法。” 这样吗… 杨吱敛了敛眸,其实她以前也从不和男生交往,那些家伙眼神总是那么讨厌。就寇响不会,他把她当成正常的女孩,不会色眯眯看着她,和她讲话的时候,会盯着她的眼睛,或者望向别处,反正眼神不会乱飘。 杨吱这才愿意敞开心扉和他交朋友的。 “所以你们,到底有没有…”苏北北又控制不住她体内的八卦之魂:“嗯?有没有小暧昧。” “什么小暧昧啊。”杨吱拍拍她的脑袋:“我跟他是没有办法,一定得交流的啦,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她还得给他辅导呢,当然关系更加密切许多。 “是吗?”苏北北还有些不相信:“你们真的只是朋友?” “当然。”似乎为了确证,杨吱又举例子:“时绪和他还很要好呢,怎么没人八卦她?” “那不一样。”苏北北低声说:“感觉吧,他俩是真像朋友一样,也没人胡思乱想,乱传八卦。可是你和寇响,嗯…一言难尽。” 杨吱撇撇嘴:“难尽个鬼,我跟他也是朋友,和时绪那种一样的,再说我现在,也没心思想这些事情。” “真的吗,他也不想的吗?据我所知,连时绪都没坐过他的摩托后座呢。” “唔…当然。” 杨吱这话说得挺没底气。 ** 下课,宋茉和几个女生把林露白堵在女厕所,关上门直入主题,宋茉的好闺蜜乔思雪质问道:“singer比赛视频不是你的声音,谁唱的。” 林露白心虚气短,却还要强撑:“说不是我,你有什么证据。” 乔思雪冷哼:“你以前在网上录的那一大堆破玩意儿,你以为删掉就没有一点痕迹了?” 林露白脸胀红了,过去录的唱歌视频,她全部都删了,就连自己的账号都已经注销,现在她一直用的是新注册的april的账号。 这个帐号里,只有两个视频,一个是那晚杨吱以模糊背影相对的那首《不能说的秘密》,另一个,就是她比嘴型的《等你下课》。 两个视频已经加了hot的标签,点击都超过了百万,april的人气也在直线飙升,粉丝数量几十万,每天都有人在评论区催小姐姐发表更多作品,或者直播。 林露白当然没有录制新的视频,杨吱现在和苏北北成了最好的朋友,俩人上学放学,连上厕所都一块儿,都不搭理她。 杨吱当然更不可能再帮她录视频。 为了巩固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粉丝数量,林露白也尝试过开直播,她本来就长得漂亮,化了妆上直播,观看的粉丝数量分分钟便飙升上万。 大家都在催促她唱歌,可是她不敢啊,只能开美妆直播或者搞怪,不过每次直播,观众数量都在减少。 现在情况似乎已经陷入了进退两难的被动局面。 林露白不肯承认那两个视频作假,反倒说宋茉是因为不服气,害怕她的人气超过她,所以故意这样构陷于她。 宋茉平静地说:“好,既然你说我诬陷你,下周的校园歌手大赛,敢报名吗?” “我…有什么不敢的。”林露白明显底气不足,还在强撑着:“报名就报名!” 口头上说说,谁不会,不过宋茉显然是有备而来。 她将报名表取出来递到林露白面前,笔也递了过去:“写吧,我帮你交上去。” 林露白接过笔的手颤抖了起来,嘴唇被牙齿咬得发白。 宋茉看着她这模样,淡淡道:“如果不敢,就不要顶着别人的声音,招摇撞骗,趁着还没有丢人丢大发,删掉视频。” 林露白心一横,在报名表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因为笔触太过用力,连纸张都划破了。 “别看不起人。”她狠狠瞪着宋茉:“谁还不会唱歌了。” 宋茉扯过报名表,嘴角掠起冷笑:“期待你的惊艳表现咯。” 女孩们离开了女厕,林露白一个人靠在水台边,手紧紧握成了拳头,全身绷得僵直。 这时候,卫生间的隔间,门开了。 杨吱从里面出来,来到水台边洗了手。 林露白目光宛如鹰钩一般,死死盯着她:“你都…听见了?” 杨吱平静地“嗯”了声。 “你…你别想看我笑话!” “我没想看你笑话。” 林露白刚刚面对宋茉的时候压抑的情绪,这个时候全对杨吱发泄了出来:“有什么了不起,你能做到的我同样能做到!我不会让你们瞧不起我!” 杨吱用纸巾擦了手,转过身看着她:“尊重是自己挣来的,不是比谁的声音大就能换来,你要让我瞧得起你,就不要再用我的歌,招摇撞骗。” 招摇撞骗四个字,让她咬得分外用力。 ** 课间时分,沈星纬走到寇响身边,将耳机塞进他耳朵里。 寇响正趴桌上睡觉,听到耳机里的歌声,逐渐醒过来。 沈星纬冲他笑了笑:“好听吧,以前没发现,咱们班林大美女嗓子真不错啊!” 寇响瞥向沈星纬的手机,画面里,果真是林露白站在窗边录的那首歌。 “嗓子不错。”视频放完之后,寇响如实点评:“不过…” 沈星纬知道寇响耳朵一贯挑剔,也难怪,谁让人家会唱歌呢。 “不过什么?” 寇响嘴角扬了扬,重新点开了视频回放,戴上耳机,一听就是一整节课。 下课的时候,有女生走到林露白身边,悄悄对她说道:“寇响刚刚自习课一直在看你的视频。” “我的视频?”林露白惊了惊。 “就是你录的那两首歌,听周围男生说,整节课他什么都没做,这两个视频,轮着听。” 林露白脸红了:“你别胡说。” “我哪有胡说,不信你自己看。”林露白回头,果不其然,只见寇响两条洁白的耳机线从他脉络分明的颈项蜿蜒而下,没入身边的手机里。 林露白脸红了:“你怎么知道他在听我的歌。” 那女生叽叽喳喳道:“后面的男生都看见了,就是你的视频,他们没理由说谎啊。” 前排的宋茉微微侧头,心像被针刺了一下。 而后排,杨吱的笔也在洁白的草稿纸上,顿了一顿。 晚上放学,寇响和沈星纬几人去操场打球,杨吱没有等他,一个人步行回家。 没多久,寇响追了出来,满身燥火带起一阵盛夏的热风。 杨吱瞥向他,一身红色的篮球服,十分惹眼,细碎刘海尖垂着汗珠,他侧脸的轮廓,还真像灌篮高手里的流川枫。 杨吱不搭理他。 “怎么,要和我保持距离?” “没有,我是你的家庭老师。” 寇响轻哼了声,拍了拍她的后脑勺,这个动作略显亲昵,一下子就把两个人的距离拉近了许多。 杨吱反击,也踮起脚拍了拍他的头,结果摸到一手湿漉漉的汗。 她嫌弃地“咦”了声,顺手擦他衣服上,刚好碰到他硬邦邦的腹肌。 她的脸开始发烫,加快步伐往前走。 “这么好的嗓子,可惜为别人做嫁衣。”他声音在耳边淡淡响起。 “什么?” “喜欢唱歌,为什么不自己录,让朋友冒充你的声音,好玩?” 杨吱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早就听出来了。 “你…你怎么听出来的?” “你整天在我耳边叨叨逼逼,有理数,三角函数,阿尔法贝塔…搞得老子每天晚上做噩梦,梦里都是你,这还能听不出来?” 杨吱撇撇嘴,心说都做噩梦了,刚刚还一听一整节课。 “为什么不自己录?”他问她。 “我继父不喜欢我唱歌,他要是知道我录视频,肯定跟我妈妈吵架。” “你继父还上网?” “有时候也会用手机看看新闻啦,网络这东西…说不好,不敢冒险。” “也太小心了吧。” “等我念大学以后,就不用担心啦,真想快些长大。” 真想快些长大… 不远处夕阳正好落下山隘,暖红的流云慢慢悠悠地漂浮着。 女孩平静的榛色眼瞳里,带着对未来的无限憧憬,这使得他心头刮过一场燠热的风。 沉默了许久,寇响又推了推她的脑袋,轻声道:“很快的…” 校门外面有推着车,卖各式各样耳机线的小摊贩,不少同学围在摊车边挑选耳机。 杨吱自己的耳机有一个孔没声了,索性对寇响说:“我去看看耳机,你等我。” 寇响耸肩,请君自便。 耳机线各式各样五花八门,包装看起来感觉还不错,杨吱也好奇地走过去,翻找挑选。 “可以试听吗?”杨吱拿起一盒耳机问道。 “可以,随便听,拿的厂货,质量有保证。” 很多人询价,小贩忙得不亦乐乎,顾不上杨吱。 周围人声喧嚣,其实也听不出个好或不好,杨吱选了一个挂着sony牌子的耳机,问道:“这个多少钱啊。” “六十。” 杨吱听到这个价格就放弃了,小贩见她这神情,于是拿了一捆五颜六色的耳机:“这些,十块钱一根。” 对于耳机这种东西,杨吱其实还是很挑剔的,用不好的耳机听歌的话,不仅损坏音质,而且对耳朵也不好。 “能便宜些吗?”她拿起之前看中的那款耳机问小贩。 “这已经是拿的出厂价啦,sony的耳机,60块你到哪里去买啊!” 杨吱犹豫片刻,还是放下了那款耳机,回头,寇响单手插包,漫不经心问:“不买?” 杨吱低声说:“肯定是假的,还要卖我60,我才不上当。” 寇响冷笑:“你还指望在这里买到真的sony?” 杨吱撇撇嘴,背着书包离开了。 不过第二天她就后悔了,那款耳机其实听着不错,价格也不是不能接受,不过那个卖耳机的推车小贩再也没来过学校门口,她出校门留意了好几次,都没见小贩身影。 为此寇响还嘲笑她:“你们女人买东西总是这样,事后诸葛亮。” 杨吱赌气说:“那你现在不是事后诸葛亮么,那天你看着我喜欢,不劝我买,现在才来嘲我,暂时不想跟你说话。” 寇响扬着下颌,眉毛拧了起来:“能不能讲点道理。” 她哼了声,不理他了。 事后寇响回味了很久,当他意识到杨吱是真的在跟他不可理喻地闹脾气的时候,莫名地感觉,心里居然还挺是那么一回事儿。 作为一个基本上没脾气的好好姑娘,肯跟他闹脾气,那应该是把他当成自己人。 在寇响心里,自己人这三个字的分量,可不轻。 两天后,一根崭新的耳机递到杨吱的手边,她放下了做题的中性水笔。 耳机泛着沉静的黑色光泽。 “给钱。”寇响坐到她前面的位置:“60。” “给什么钱?” “刚刚走在路上,看到你心心念念的耳机小贩,顺手帮你买了根耳机,省得你再说我事后诸葛亮。” 他说这话的时候没看她眼睛。 “你怎么不打电话问问我呀,万一没买好,60块啊!又不是小数目。”她赶紧抓起耳机打量起来:“这是什么牌子啊!” 寇响漫不经心说:“不知道,不过那种路边摊你还指望买到什么牌子货?” 杨吱急忙将耳机插进手机里,准备试听音质,还说着:“要是我不满意,可不会给你钱。” 寇响笑着说:“我的账都敢赖了?” “就赖你了,让你自作主张!” 杨吱将耳机塞进耳朵的那一瞬,周遭便立刻安静了下来,她只看到他阖动的薄唇,却听不见他的声音。 降噪效果一级棒! 紧接着,重低的旋律缓缓入耳,声音清晰得就像歌手在她耳畔低唱,品质非常好啊! 从她脸上微妙的情绪变化,寇响便知道她很满意。 “还行。”她讪讪说:“60块是吧。” “嗯。” 她从包里摸出皱巴巴的一张五十和一张十块递给他。 寇响也没推辞,抓起那两张钱,转身回了座位:“enjoy。” 苏北北宛如一个透明人,全程默然地围观了寇响和杨吱交易耳机的全过程。 “吱儿,耳机给我看看,行么。” 杨吱将耳机递过去,苏北北试听之后,记下了机绳上的字母。 在杨吱埋头继续做题的间隙,苏北北打开京东app,输入akg-k3003。 搜索栏里出来的价格,让苏北北目瞪口呆。 第26章 你敢打我 六月微风和煦, 礼堂里,校园歌手大赛即将拉开帷幕, 不用上课的时光永远是那样令人振奋,同学们三五成群走在绿树成荫的道边, 不远处的小礼堂圆顶屋檐隐约可见。 杨吱走出教学楼的时候,看见寇响和沈星纬几人朝着礼堂相反的校门方向走去。 “寇响。”她叫住他,调子脆生生的。 沈星纬拍了拍寇响肩膀,笑道:“噢, 逃学又被小老师抓了。” 寇响来到杨吱身边,一脸无奈:“你这双眼睛成天搁我身上?” 这话说者似乎无心, 听者却未尝无意, 杨吱脸颊被夏风吹得绯红,咕哝:“说什么呢, 谁搁你身上了。” “那杨老师要不要放caesar离开呢?”他调子里带了几分戏谑之意。 “说的好像我不放你走, 你就不会走似的。” 寇响低头清浅一笑,不言语。 清早蝉鸣嘈嘈,空气也有些燥。 “你可以走啊,今天又没课。”杨吱说:“只是不看歌手大赛, 可惜噢。” “可惜什么。” 杨吱低声说:“宋茉也有曲目。” “所以?” “如果她知道你来,应该会很开心, 这是为我们班争取荣耀的事。”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所以到底在胡说些什么啊。 果不其然, 寇响道:“你的心都操到中南海去了, 管了我学习还不够, 还要管周围的女人?” 杨吱:…… “算了,你做自己的事去吧,我回礼堂了。” 她转身离开,寇响却突然叫住她:“哎。” 回头。 一阵暖热的风刮过,他额前刘海轻晃了晃。 “如果有一天,那万众瞩目的舞台上站的人是你,我肯定不会开溜。” 我会在人群中为你鼓掌。 朝阳从他背后冉冉升起,为在他修长的身影轮廓地上一层眩晕的光圈,竟令她那年轻而鲜活的心,跳了又跳。 ** 圆形大礼堂修缮气势恢宏,梯级的红色座椅顺沿而下,呈半环状围托着正中间的舞台。 苏北北坐在前排位置,冲杨吱招招手:“这儿。” 杨吱赶紧落座,苏北北低声对她说:“今天可有好戏看了。” 杨吱不解,苏北北努努眼,示意她看第一排的位置,那里坐着宋茉的姐妹团。 “怎么了?” 苏北北说:“她们坐在最前面的位置,待会儿林露白上台的时候,她们会用手机拍摄,把她出丑的样子全部录下来,上传到网上去,揭穿她的真面目。” 杨吱再度望过去,果不其然那几个女孩子各自拿着手机,蓄势待发的模样。 “这样…不大好吧。” “虽然有些过分,但也是林露白不义在先,咱们都警告过她不要用那个视频参加比赛,谁让她执迷不悟。”苏北北哼哼道:“应该给她点教训尝尝。” “会被骂吗?” “肯定啊!如果她今天出丑的话,会被骂死的,你看看她圈了多少粉丝了。” 杨吱以前看新闻,网络暴力差点把一个女高中生逼得自杀,当然,那个女高中生也不作好,恃强凌弱。反正每天网络会推送各种各样的新闻,正面负面都有。 杨吱对网络还是存着一定畏惧之心,水能载舟,亦能覆舟,那些追捧你的粉丝,谁知道不会在将来,对你倒戈相向。 这也是她坚持不出风头的原因。 杨吱在位置上坐了会儿,歌唱大赛已经开始,宋茉的演唱排在前面,热辣舞曲掀起了现场的一个小高潮。 “讲真的,宋茉的确有才华。”苏北北客观地说:“你看她又唱又跳的,还能不断片,气息还挺稳。” 杨吱若有所思点点头。 “而且舞也跳得不错,如果她将来在这条路上发展,说不定真的能当明星呢,像韩国女团那种…” “我去洗手间。”杨吱打断了苏北北的自言自语,起身欲走,苏北北连忙拉住她:“你要去找林露白?” 杨吱:“……” 这么明显? “别当烂好人啊。”苏北北警告她:“林露白那种家伙,要长记性就得有教训。” 杨吱还是去了一趟后台,后台人影攒动,要表演的同学们练声的练声,化妆的化妆,忙得不亦乐乎。她兜了一圈,没有找到林露白的身影,向周围人打听,说是林露白去了更衣间,一直没出来。 演出的同学们都已经换好了衣服,此刻更衣间里没有么人,光线暗沉,杨吱唤了几声,没有人回应,正欲退出房间,却听到里面有低沉压抑的声响传过来。 杨吱好奇地走过去,在里排的隔间里,发现了林露白。 她抱着膝盖蹲在角落里,长发凌乱地垂在脸前,脸上的妆已经被眼泪糊花了。 “我知道你们都在等着看我的笑话。”她的声音都已经沙哑:“看我怎样自食其果,怎样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杨吱睨着她,有点可怜:“的确有很多人等着看你的笑话,但是我没有。” 说的是心里话,见到她这个样子,杨吱并不开心。 和苏北北一样,林露白是她来学校认识的第一个朋友,她们一起上体育课,一起去小卖部,一起上厕所…即便是林露白后来用她的比赛视频参加了比赛,杨吱也不恨她,只是觉得她一时间没想明白而已。 网上那些光鲜亮丽日进斗金的主播,的确很能迷人的眼睛,林露白想当网红,这也是她的梦想,没有任何可指摘和非议的。 所有的梦想都值得被尊重,但是她用错了方式。 杨吱不是来说教的,她靠墙坐到林露白的身边,然后,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这个温柔又体贴的动作,让林露白彻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抱着杨吱号啕大哭,就像个小孩子一样。 她语无伦次地跟她道歉,说了很多很多的话,凌乱又琐碎,她说自己害怕,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说后悔了,说不想失去她这个朋友… “别哭了,待会儿还有演出。”杨吱将她的发丝捋到耳后,柔声说:“再哭就真的唱不出来了。” “杨吱,你不恨我吗,我抢了本该属于你的东西。” “你没有抢我的东西。”杨吱说:“我并不想要哪些。” 粉丝追捧,网红,直播……那些不是她的追求。 林露白红着眼睛问她:“你不想出名,不想红吗?” “我喜欢唱歌,也想让更多人听到我的声音,但是也有人说,欲戴皇冠,先承其重。我现在…还没有办法承受这份重量。” 林露白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孩子呢,这么温柔,这么好。” 怎样丰润的水土人家才能滋养出这样不争不闹,空谷幽兰的女孩。 然而林露白恐怕永远不会知道,无数个难眠的漫漫长夜,一墙之隔的房间,在继父暴力的咒骂声和母亲幽咽的哭泣声中,杨吱死死捂住了自己的耳朵,那片美好的唇也曾喃喃着世间最恶毒的诅咒。 她没有静好的岁月,也成不了母亲那样的温婉女子。 她给林露白擦干净了脸上的泪痕,然后带她出去补妆,告诉她:“不用害怕,准备的曲目你肯定花功夫练了很久,只要尽最大的努力,唱出自己的声音,就没什么好怕的。” 林露白重重点头:“嗯!” 后来苏北北诧异地看着回来的杨吱:“这么久,你们吵架了,撕逼了?” 杨吱摇头:“林露白很害怕,我安慰了她,让她好好发挥。” 苏北北目瞪口呆:“你…你和她和好了?” 杨吱摇头:“没有。” “那你…” “等着看吧。” 十分钟后,林露白穿着漂亮的裙子,款步走上了舞台。在演唱之前,她拿起话筒说了一段话:“我叫林露白,但我不是april。” 此言一出,礼堂沸腾起来。 林露白看向前排正在录视频的宋茉等人,她对着那个摄像头,坦荡地说:“我用冒用了我最好的朋友的声音,现在我向她道歉,对不起。” 她对着杨吱所在的方向,深深鞠躬。 “april,我相信迟早有一天,她会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她值得拥有最好的!” 她不争不抢,但她值得拥有最好的。 音乐旋律缓缓送入,林露白红着眼睛,淡淡说道:“这首歌,送给april,希望她原谅我所做的一切。” 苏北北难以置信:“天呐,你们刚刚到底聊了什么,这个固执的家伙居然…转了性…” 这时候,杨吱收回目光,沉声道:“现在,我原谅她。” 林露白的声音,并没有特别的好听,但是也不难听,毕竟这首歌她准备了很久,虽然普通,但也没有出丑。 宋茉缓缓放下了手机,回头望向了杨吱,眸子里暗流涌动。 ** 那天下午,杨吱刚走出学校,便见马路对面的树荫底下,有熟悉的人影。 看清了那人面孔的一瞬间,杨吱的胃部条件反射一般抽搐起来,恶心。 她的表弟,黄天辰。 名义上的表弟,实际上杨吱和他并没有血缘关系,他是继父那边的亲戚。 也挣因为没有血缘关系,黄天辰对她一直以来的骚扰才会那么的无所顾忌。 没有人伦的束缚,人性可以恶到最极致的修罗地狱里去。 杨吱防备地看着黄天辰。 他身边似乎还跟了不少男生,看样子都是初中的小孩儿,吊儿郎当,痞坏不良。 杨吱转身欲走,黄天辰带着男生过了马路,冲她吹了一声口哨:“喏,那就是我姐,姐,见了我就走啊。” 杨吱低着头,只当没听见。 黄天辰却又对周围男生道:“我说的吧,我姐是真有料,你们还不相信。” 那几个男生猥琐的目光在她身上流连。 “嘿嘿,黄天辰,你可真有福气啊。” “她住在你家里吗?” “哇,你有没有偷看过?” 黄天辰嘻嘻一笑,压低声音炫耀道:“当然看过,还不止一次呢。” 杨吱的脚步蓦然顿住了,屈辱的火焰在她胸腔里灼灼燃烧,她回头,愤恨地瞪着黄天辰。 “哇,你看她,都很不得把你给吃了。” “她能怎样。”黄天辰显然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料想她也不敢做什么,一个没爹的孤女,随他怎么欺负,就像弄残一只蚂蚱一样。 然而这时候,杨吱的余光瞥见校门边,有几个熟悉的身影走了出来。 是沈星纬他们,而寇响走在最后,一身宽大的红篮球服,耀眼灼目。 他刚刚打完球,汗水淋漓。 杨吱目光一收,背上的书包被她取下来,抱在了身前。这个动作落在寇响眼中,他脚步突然顿住了,顺着他的目光,沈星纬他们几人也跟着望见了杨吱。 杨吱紧紧抱着书包,屈辱地站在街边,她没有离开。 倔强的眼神中,透露着彻骨的愤恨。 而那几个男生目光更是大胆又不怀好意地观摩她。 几秒之后,一个篮球直直飞过来,砸中了黄天辰的脑袋,他抱着头嚎叫一声:“谁他妈的没长眼睛。” 杨吱一回头,望见寇响阴沉的脸色。 “哟,哪来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跑到高中部来撒野呢。”沈星纬走过来,顺手揪起一男孩的衣领,直接将他提了起来。 “看什么看的这么着迷,信不信把你们眼珠子都挖出来。” 黄天辰吓得魂飞魄散,连着后退了好几步:“你,你们谁啊,马路是你们修的啊,多,多管闲事。” 这个时候,都不需要寇响拉,杨吱顺势就躲到他的身后。 杨吱终于明白,靠山这个词,形容是何等贴切啊,此时此刻,他站在她的身前,高大颀长的背影,宛如青山,那么稳。 几个初中的小子,见势不妙早已经跑得没影没踪,黄天辰的肩膀被沈星纬按住,没法跑路,吓得瑟瑟发抖,跟鸡仔似的。 丫头抱书包的动作让寇响的心脏炸了,他就受不了别人以那样的目光,觊觎他的珍宝。 “认识?”他侧头望向她。 杨吱点头:“表弟。” “对对对,我是他表弟。”黄天辰连声说:“姐,你快让他们放开我。” 寇响退到一边:“既然是亲戚,我就不插手了,两分钟时间,随你怎么处理。” “谢谢。” 杨吱朝着黄天辰走去,他被裴青和沈星纬一人一边桎梏着肩膀,动弹不得。 “你…你想干什么。” “啪!” 一巴掌,打在黄天辰的脸上,他半边脸都麻木了,不可置信望着杨吱:“你敢…打我。” 那个从来唯唯诺诺,就算被欺负了也只会打落牙齿活血吞的表姐,居然对他动手了! 还没反应过来,“啪!”又是一巴掌,清脆悦耳。 寇响挑挑眉,望向杨吱。 她脸色紧绷,眸子里蓄积着某种隐忍而待发的力量。 和平时的小白花,判若两人。 整整两分钟,杨吱不记得自己打了他多少下,黄天辰整张脸都红肿了。 她越来越激动,胸腔里的愤恨宛如洪水一般,开闸泄通。 最后还是寇响制住了她:“够了。” “你说任我处置。” 虽然还是借他的势,但这是唯一的机会,她要让黄天辰知道厉害,永远不要出现在她的面前。 “我看着手都疼了。”寇响似笑非笑,握住了她的手腕:“疼不疼啊。” 杨吱闷哼了声。 寇响一回头面向黄天辰,温柔的脸色瞬间降至冰点,他面无表情只对他说了一个字:“滚。” 黄天辰最后让沈星纬一脚踹走,落荒而逃。 第27章 结生 自那以后, 黄天辰果然便在杨吱面前消失了,她猜测以他那懦弱的性格,绝不敢把这件事告诉二姑。 那天的教训,足以让他刻骨铭心。 杨吱绝对不是任人欺负的小白花, 她会报复,即便自己的力量弱小, 柔软藤蔓会缠绕坚硬的岩石为生。寇响现在是她最强大的依傍。 另一种情绪,在杨吱的心底暗自结生缠绕。 忽而间, 发现又长大了一些,那年轻的身体绷得很紧,胀鼓鼓的胸部,似乎一切都在疾速地朝着未可知的方向奔驰。 一周后有一场校际篮球赛,课间时分, 宋茉找到杨吱,希望她能够加入她们的校啦啦队, 在篮球赛开场和中场, 为篮球队加油鼓劲。 杨吱本能地反应是选择推拒。 她从来没有跳过什么啦啦操,而且, 她胆子偏小。 当然,宋茉立刻站起身,做了几个简单的啦啦操动作:“很简单的, 一学就会, 完全不用担心, 我们都会教你。” 见杨吱依旧不是很愿意, 宋茉拉着她的手,恳求着说:“本来我们拉拉队人数是够的,可是前两天赵婉婉说她有事退出,这样少一个人的话,整个队形看起来就会很奇怪。” “如果缺人的话,班级应该很多女孩愿意报名参加。” 宋茉连忙说道:“但是我还是优先考虑你能加入拉拉队,你的身材和气质很好,而且最重要的是,我们是朋友啊。” “会耽误很多时间吗?” “每天晚上放学留下来一个小时排练,只要一个小时就够了,一周的时间,不会耽误什么的。”宋茉见她神色犹疑,又开口道:“校拉拉队每次活动都有补助,每个人300块,这次篮球联赛,校方非常重视,所以每个人能拿到500块的补助。” 此言一出,杨吱便意动了,有钱拿,一周能赚五百,每天训练一个小时,也不会太耽误时间。 “那…好吧。” “太好了!”宋茉兴奋地捏了捏她的手:“你能加入我真开心,时间紧迫,今天晚上就留下来训练吧。” “嗯。” 宋茉回了自己的位置,乔思雪连忙问:“答应了?” 宋茉面无表情应道:“听到有补助,就答应了。” 乔思雪嘲讽说:“乡下人,见钱眼开。” 宋茉看向乔思雪,平静说道:“别这样说,人家家庭条件不好,很正常。” “不过我真搞不懂,咱们班那么多女生,干嘛选她啊,我可不想和这种俗气的女孩一起玩儿。” “她身段好,又漂亮,挺适合拉拉队。” “要我说,她比你可差远了,有的人,就算脸长得好看又怎么样,没气质就是没气质。” 宋茉觑她一眼:“别这样说。” “茉茉你就是太善良了。”乔思雪愤愤不平:“还有林露白的事。居然就这么轻易放过她,删了视频就算完,要是我的话,肯定曝光她,让她知道弄虚作假的后果。” 宋茉说:“得饶人处且饶人,大家都是班上同学,不要撕破脸皮。” “反正照我说啊,她们都是蛇鼠一窝。” 上课铃响,宋茉拿出了语文课本,不再说话。 ** 对于杨吱想要加入校拉拉队的事情,寇响表示无所谓,只是叮嘱她晚上早点回来。 曾几何时她不是短信配合几个夺命连环call套餐,让他早点回家,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越想,越觉得有意思。 见杨吱嘴角含笑,眉眼间都要开出一朵花儿来,寇响大约也猜到她在想什么。 他不爽地兜了兜她的脑袋,闷声说:“错过了辅导的时间,过时不候。” “知道啦。” 拉拉队排练的地点在文娱部的舞室,杨吱赶到的时候,宋茉她们已经开始排练了。 拉拉队一共九个女生,算上杨吱十人,她们都是宋茉的好朋友,生得漂亮并且身材好,穿着紧绷的跳舞服,将身材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宛如一朵朵含羞欲放的花蕾。 她们笑着跟杨吱打了招呼,热情寒暄几句。 都是眼高于顶的富家小姐们,笑容有的伪善,有的真心,杨吱也不想去计较些什么,毕竟有的时候,连她自己的微笑都不一定发自真心,又何必去奢求别人坦诚。 这世道若无伪善,便只剩血淋淋的真相,伪善是虚假的皮囊,虽不中听,但是中看。 宋茉对杨吱招了招手,说:“动作很简单,你就在边上看着我们跳,然后自己学,可以吗?” 杨吱点点头。 宋茉和女孩们,非常迅速地跳完了一遍啦啦操。 杨吱本来想跟着学来着,可是啦啦操这种舞蹈,讲究的就是一个振奋和热情,每个人都很有力度,而且速度很快。 看宋茉这样子,好像并没有要教她的意思,只让她跟着她们的舞蹈动作自己学习。 于是杨吱沉下心,站在队伍的最后,踩着节拍,全情投入到学习中。 她的节奏感非常好,而且记忆力惊人,几乎是看过两遍之后,便学个大概,至少,整体的动作都学会并且牢牢记住了,只差细节的完善。 这是让宋茉完全没有想到的。 看着杨吱独自在角落,一个动作不落下,将一段五分钟的啦啦操大概都给跳了出来,她难以置信。 当然女孩们都惊呆了,她们本来原计划给这个新人一点下马威,不教她任何动作,省得她第一天来就气势凌人以为自己多了不起。 不过…现在看来她好像并不需要她们教啊,她看都看会了,她们跳了几遍来着?三遍,还是两遍? 宋茉走到杨吱身边,说她真厉害,就已经学回来,看来没有找错人。 杨吱谦虚地笑笑。 于是一些细节的动作,宋茉纠正了她,说:“你的身体还有些僵硬,可能需要做一点形体训练,才能把这些动作做好。” 于是剩下的时间,杨吱开始压腿,拉伸,满身是汗…… 回家的时候,已经累得筋疲力竭。 她渐渐开始明白,像宋茉那样,能唱会跳,在舞台上蹦哒来蹦哒去的,还真不容易。有的人天生才华横溢,有的人后天勤能补拙,这个世界从来不缺各式各样闪耀的明星。 她能做到什么样的程度,全靠自己的造化,坚持梦想这条路,荆棘横生,并不好走。她决定要刻苦训练,先把啦啦操这一件事,做好。 杨吱又多练了半个小时,回去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下来,桌上有一罐没有开封的可乐,瓶身因为冷凝的缘故,有水珠落下,在桌上积了一小滩水。 是他从冰箱里取出来,解冻。 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说女孩子最好不要喝凉的东西,所以现在她想喝冰冻饮料都没可能了,寇响严守冰箱,要喝也得解冻三十分钟。 冰水对身体不好,可是他怎么没有查过,碳酸饮料对身体伤害更大? 所以,他就是想一出是一出,听风就是雨。 拉开易拉罐的盖子,还有些余凉的温度,一口下去,酣畅淋漓。 喝了小半瓶,隐约听到寇响房间里,有拨弄琴弦的声音传出来,杨吱缓步上楼,他房间门虚掩着,有半明半暗的微光透出来。 她推开门,便见寇响坐在椅子边,怀里抱着一柄木制的吉他。 柔软的光线笼罩的俊俏的眉梢,垂眸的时候,能清楚地看见他浓密的长睫毛,轻扫着下眼睑。 他的五官俊美,让人无可挑剔。 尤其一双吊梢丹凤眼,内勾外翘。杨吱以前一直觉得单眼皮的韩国男明星很帅,不过当他见到寇响的单眼皮之后才知道,丹凤眼不仅仅是媚。 他的眉眼间,透着一股子野性难驯,桀骜不羁。 他的指尖随意拨弄琴弦,弹出几个调子,见杨吱进来,头也没抬,喃道:“回来了。” “回来了。”杨吱将坐到他的旋椅上,拿出准备辅导的课本,又问:“你在弹什么。” “随便弹。”他拨了一串旋律,杨吱很熟悉,是《不能说的秘密》。 见她的目光一直在他的吉他上流连,寇响问她:“想试试?” “我不会。” “我教你。” “方助理说,我不能碰你的琴。” 她来的第一天,方助理便警告过她,少爷屋里的东西不能碰,尤其是他的吉他。 杨吱一贯循规蹈矩。 寇响淡笑,牵起她的手,摸到琴弦:“试试,看我会不会吃了你。” 杨吱:…… 琴弦触感冰凉,绷得很紧,仿佛每一根,都蓄积着力量,只有这种蓄势待发的力量,才能创造音乐,才能叩响心扉。 她突然对吉他感了兴趣。 “我能试试?” 寇响已经将吉他递了过去,掌着她的肩膀,教会她正确的抱琴姿势。 他的手牵引着她的,附在耳畔柔声道:“这只手按弦,这只拨弦。” 她试着拨了几个音符,心下觉得有趣至极,老早就想学乐器了,只是没有这个条件。 “你能教我吗?”杨吱兴奋地回头问他:“我也想学…唔。” 琴弦一声惊颤。 寇响也没料到这丫头会突然这么激动扭头,柔软唇轻轻擦过了他的下颌。 他扬起下颌,挑起眉毛望她。 转瞬即逝,徒留一抹温热触感,余音绕梁。 杨吱连忙抱着吉他坐远了些,才发觉刚刚的动作,他从后面环着她,多么亲密啊。 “你该不会,是在占我便宜吧?”杨吱不确信。 寇响淡淡一笑,拉她来到镜子边,一双丹凤眼微扬:“抛开一切只看外观,是我占的便宜多,还是你?” 杨吱:…… 是是是,你宇宙第一帅。 ** 总之,那日寇响是答应了杨吱,教她弹吉他,不过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寇响问杨吱要了一个口头的承诺,她得答应他一件事,具体是什么,现在还没想好,等有需要了,再向她提出来。 当然,不会涉及原则,也不会是什么当女朋友这种无聊的要求。 于是杨吱答应了。 拉拉队这边,杨吱第一天的训练伤筋动骨,第二天便各种肌肉酸痛,就连下楼,都得扶着扶手,挪着腿,就像机器人一样,稍稍屈一下关节就疼得不行。 她千难万难抱着扶手走下楼,身边男孩热风一般,三两步窜下楼,险些把她带倒。 正是沈星纬和寇响。 他们注意到杨吱。 “嫂子,怎么了腿脚不好使啊。”沈星纬抱着篮球笑呵呵地问。 杨吱“嗯”了声,还没来得及回答,沈星纬脸上笑意变坏了:“昨晚响哥对你做什么坏事了?” 杨吱还没反应过来,寇响一脚踹沈星纬腰上,把他踢出去老远。 沈星纬扶着腰哎哟哎哟叫唤:“开玩笑啦。” 杨吱没听明白沈星纬什么意思,她扶着墙缓步下楼。 身后俩人又是一番打闹没个消停,只听寇响渐远的声音道:“老子做什么坏事,她还能这样好端端来学校?” 沈星纬默默点头:“也对,以你这体力,至少躺半个月。” 杨吱突然听明白了,猛地回身大喊:“寇响!” 寇响没料到她还没走,手抱着球,愣愣看着她,居然他妈的有点犯怵。 她怒目相对,气呼呼鼓着腮帮子:“说什么呢!” 下一秒,寇响手里的篮球毫不留情砸向沈星纬,指着他凶巴巴大喊:“你说什么呢!信不信老子让你躺半个月” 沈星纬:??? 沈星纬:…… 第28章 下雨 “杨吱,我手机快没电了, 今天用你的手机放音乐吧。” 排练室里, 宋茉扬了扬手机,问杨吱:“你有下音乐吗?” “有的, 只是我手机电池有些老化,可能撑不了多久。” “没关系, 反正马上就结束了。” 杨吱不作他想, 将自己的手机贡献了出来。等到训练结束之后,宋茉一群妹子便离开了排练室, 排练室瞬间便安静了许多。 杨吱每天都是最后一个离开, 正如宋茉所言, 她加入时间短, 篮球赛在即, 她必须熟悉每一个动作, 以至于在真正表演的时候,免出纰漏。 外放的音乐戛然而止,手机发出低电量提示。杨吱停下动作, 大汗淋漓走过去,拔下了外放音量插头,手机屏幕直接暗淡, 关机了。 她收拾了书包准备离开,却意外发现, 排练室的大门被人从外面给锁了! 她之前一直在跳舞, 没有注意到是谁过来锁了门, 管理阿姨吗?没可能啊,她一直放着音乐呢,阿姨无论如何也应该能听见排练室还有人。 杨吱来不及多想门是怎么关的,天色渐晚,现在她只想快些离开这里。她跑到窗边向外面探看,排练室不在教学区,下面是小花园,约莫有两米多高,花园里基本上见不到人影。 杨吱又吼了几嗓子,没人听见她。 太惨了。 她重新回到排练室,摸出手机,真是一点电量都没有,手机已经自动关机。她抬头望着天花板上的中央空调,额间渗出密集的汗粒。 中央空调在女孩们离开的时候已经被关闭了,杨吱不知道是谁关的,当时她跳得很专注,没有在意。 她在教室里兜了一圈,也没有找到空调遥控器。 冷气散完之后,排练室开始闷热起来,就像一个轰隆隆的大烤炉,蒸得人全身难受。 手机没电,教室门被锁,空调被关,遥控器失踪……杨吱很少以恶意来揣测别人,但她也不是傻子。 所有看似合理的情节全都微妙地连接在一起,指向同一个结果,那就不是巧合,而是恶作剧。 杨吱从包里摸出练习册,给自己扑着扇,以缓解盛夏的燥热。 虽然告诉自己,冷静,心静自然凉。可她就是无论如何静不下来,心里好像有一团火在烧灼着,就像晚夏的蝉,声嘶力竭在她的心底叫嚣着。 愤怒。 但是经历了这么许多的事情以后,她不会再轻易地反问自己凭什么… 若万事都有一个凭什么,那么世间便没有这么多不公。 你就是弱,别人就是欺负你,若有本事,便欺负回来,没有本事,便忍着。 杨吱靠着墙壁缓缓坐了下来,拿出单词本开始记单词。黑暗悄无声息潜入了排练室,宛如一头巨兽张开利爪,将她吞入囊中。 她尝试着开灯,灯没有亮,应该是总电源断掉了,文体部大楼九点以后会断电。 都已经这么晚了吗?杨吱没有手机也看不了时间,心想着这么晚没回去,寇响他应该会担心。 他会担心吗,还是趁机溜出去玩儿,反正好不容易没人管着他。 彼时,充斥着重金属击打声和鼎沸喧嚣声的酒吧大厅,寇响从台上走下来,台下观众叫嚣着“caesar”的名字,兴奋地涌上前来,想要跟他拍照合影。 寇响低头错开他们,回到吧台边,摸出手机看了时间,发现居然一条未接电话和短信都没有。 今天难得玩过了时间,本来以为杨吱会三五个电话拼命催他回家,却不曾想,杳无音讯。 寇响给她去了电话,谁知那头居然关了,他有些不安,又往家里打了电话,周婶说杨小姐还没有回来。 寇响这下子就坐不住了,径直朝出口走去。沈星纬叫住他:“待会儿还有一场呢,说好两场的。” “有点事。”寇响懒得解释,径直走出了酒吧大厅,盛夏的燥热扑面而来,随即远处天际轰隆一声,倾盆大雨说下就下了。 寇响来不及多想,骑了摩托车直接冲进了雨幕之中。** 杨吱听着窗外密集的雨点拍打树叶的声音,她这下子真的绝望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本来还寄希望于有人能够路过文体楼,发现被反锁在教室里的她。但这会子居然下起暴雨来。 难道今晚真的要在这里过夜了吗? 杨吱浑身被汗水腻得难受,不过这时候窗户打开,狂风涌入,倒是驱散了不少闷热。 远方雷暴轰鸣,她抱着膝盖靠墙坐着,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她刚来学校的时候,就听八卦小天后苏北北讲起过学校各种奇闻轶事,其中就包括文体部大楼闹鬼的传闻,说总在午夜时分能听到走廊里有脚步声,风雨之夜,还能听到凄厉的女哭呢。 当然,一切都是无稽之谈。 这世上那有鬼啊。 杨吱深呼吸,安慰自己,不怕不怕,都是苏北北胡扯的,这世上根本没有鬼啊怪的,噢,就算有,那也是人心里的鬼。 走廊里好像有脚步声,哒哒,哒哒…杨吱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她挪到门边,侧耳倾听,脚步声好像又没有了。她捂着胸口,能明显感觉到心脏扑通扑通跳动。 几分钟后,脚步声又哒哒响起来,好像就在附近,杨吱吓得魂飞魄散…… 这个时间,外面不应该有人啊。 脑海里回想苏北北有板有眼的故事,午夜时分,走廊里的脚步声… 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顺手抓起书包,防备地抱在身前。 “杨吱,你在里面?” 门外传来无比熟悉的男声,竟然是寇响! 多亲切啊。 杨吱情绪激动,难以自持,扑到门边大喊:“我在,我在,寇响是你吗!你在外面吗!” 寇响重重松了口气,他推了推门,纹丝不动。 “可能是管理阿姨临走的时候没注意,我被锁在里面了。”她解释:“手机也没电了。” “蠢货。” 门外的寇响虽是责怪,却分外温柔:“有没有哪里感觉不舒服?” 杨吱嘟了嘟嘴:“没,就是有点吓着了。” 寇响似乎碰了碰窗户,不过走廊这边的窗檐很高,他能跳上去,但是杨吱可上不来。 几分钟后,寇响绕到靠外面的窗户喊了她一声,杨吱跑过去,便看见寇响站在大雨中,从她招了招手:“就这么矮的墙,你还等着消防员叔叔来救你呢。” 窗台的确可以直接跳下去,可是她往外探头,感觉很高啊,这跳下去得摔断腿吧!她才不会跳呢。 “我没有等消防员叔叔,我准备在教室里睡觉。”她瓮声瓮气说。 大雨中,他喊了声:“跳不跳啊。” “我不跳。”杨吱固执:“万一摔着了,没几天就篮球赛了,我还得上场呢。” “噢,你就担心篮球赛。” “当然,练得这么多天,不能白下功夫。” 寇响笑道:“那行,不跳的话,你就在教室里睡一觉吧,我走了。” “你走吧…” “听说这里午夜十二点,走廊里会有脚步声,肯定不是你寇大哥的脚步声了。” 杨吱一个激灵,连忙叫住他:“哎!你…别走!” 寇响转过身,总算知道,小丫头天不怕地不怕,原来怕鬼啊。 “跳不跳。” “会摔着啊!” “不会摔,很矮。” “这么高。” “那是你从上面看着高,其实不高。” 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杨吱只好背起书包,艰难地爬上窗台,颤声说:“那我跳了,你站远一点。” 寇响没有动:“你砸不到我。” 杨吱深呼吸,鼓起勇气,一咬牙,一闭眼,便跳了下去。 本来以为会摔在水泥地上,摔个全身散架,却不想竟然有人接住了她。 他下盘稳,身体颤都没颤一下,就像接着一只小猫似的,托着她的臀,双手将她稳稳地抱住。 杨吱便跟树袋熊似的,吊在他的身上。 大雨中,两人脸对脸,四目相对,呼吸交织。 杨吱的心跳都快要停止了,睁着惶恐的大眼睛看着他。雨滴顺着她的发丝淌到他的脸上,他眼角微勾,以只有她能听到的低醇嗓音道—— “忘了说,我会接住你。” 杨吱:…… ** 两个人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淋成了落汤鸡,虽然现在是盛夏,但淋了雨还是容易着凉感冒。杨吱上楼,拿了换洗的衣物便匆匆钻进了浴室,洗了个雾气腾腾的热水澡。 临到结束的时候,却恍然发现早上洗了浴巾,晾在一楼草坪上,这夏天的暴雨说下就下,浴巾恐怕已经湿透了吧。 怎么办,总不能用已经湿透的衣服擦身体吧。 两分钟后,寇响被杨吱叫进了屋。 男生洗澡总是比女生快许多,他穿着单薄的短袖运动衫,站在浴室门口,手里拎着一条干净蓝色浴巾。 “你的浴巾让阿姨重新拿去洗过。”门外,他闷声开口:“给你拿了条新的。” “谢谢。” 磨砂浴室门微微斜开一条小缝,白嫩的手臂从里面伸出来,手臂上还悬着晶莹的水珠。 他突然使了个坏,在她接过浴巾的时候,没撒手。 杨吱跟他较了会劲儿,手臂缩了回去,随即,一双明晃晃的黑眼睛出现在缝隙口,皱着眉,疑惑地看他。 他嘴角微扬,浴巾送到她的手边。 像是怕他突然反悔似的,杨吱一把夺过浴巾,重重关上门,反扣上锁。 寇响站在门边,心说这是把他当流氓了? 真是狼心狗肺的小丫头。 浴室里,传来杨吱瓮声瓮气的质询:“这根浴巾…是你的?” “新的。” 他还不至于拿自己用过的浴巾给她用,没这么猥琐,寇响音量加大了些:“嫌弃就别用。” “知道了,凶什么凶。” 随即便是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 寇响在房间里兜了一圈,瞥见阳台外面被大风吹得东倒西歪的衣架。 他顺手拾起撑衣杆,将外面晾着的衣服都收了回来。 有外衣,有裙子,还有…胸罩。 形状和正常的胸罩不太一样,运动版型,经常在篮球馆会看到女孩穿着这种弹力罩,外面再搭一件外套,充满运动活力。 从来不知道她也会这么穿,寇响就没见过她运动过,之前跑个八百都跟要了命似的。 他目光一排扫过去,发现衣架子上晾晒的,都是这种版型的胸罩。 加大号,不,加加加大号的吧。 他脸有点热。 等杨吱洗完澡,热气腾腾走出来的时候,赫然发现寇响手里拎着一根衣架,上面悬挂着她的运动胸罩。 他五指张开,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胸罩。 鬼知道他在想什么。 杨吱惊悚地抽了一口气。 寇响回头,和她四目相对。 下一秒,他将胸罩放床上,又淡定地拿一堆衣服盖住。 路过她身边的时候,还没忘拍了拍她脑袋:“蠢货,下大雨记得收衣服。” 杨吱:“……” 他出门的时候还让板凳给绊了一下子,摔了个大马趴,挣扎着爬起来,淡定离开。 第29章 护肤品 得知杨吱昨天晚上被关在排练室, 拉拉队好几个女孩面露惊愕之色。 尤其是宋茉, 拉着杨吱的手, 关切地问她:“没事吧昨晚,下了好大的雨呢,哎呀你真该给我打电话。” “手机没电了。” “怎么会没电呢, 下次记得把电充满, 否则遇上这种事, 就真的叫天天不应了。” 杨吱心说,手机可不就是给你借去用没电了吗。 “下次我会小心的。”杨吱看着她的眼睛, 问道:“昨天你们出去的时候,没锁门吧。” 宋茉没有和她对视,而是转向了乔思雪:“思雪, 昨天你走的时候, 锁门了吗?”乔思雪嘴角噙着微笑:“这我哪记得啊, 可能就顺手的事儿吧。” “你好好想想。”宋茉叮嘱她:“钥匙一直都是由你保管, 如果真的是你不小心锁了门,就给杨吱道个歉。” “哎呀,我真的记不清了, 可能就是下意识的动作吧,没想这么多。”乔思雪笑吟吟对杨吱说:“抱歉啦, 把你关这么久,不过你也太勤奋了吧, 大家结束训练了, 你偏要留在排练室多练那么十几二十分钟, 衬得我们好像都在偷懒似的。” 杨吱听出了她调子里带着某种戏谑的嘲意,但她无法分辨她究竟是说真话还是假话,就像她同样无法分辨,宋茉究竟是故意使意乔思雪对付她,然后自己再让个好人,调节她们之间的关系,把自己撇清。 纵使如此,杨吱却不想就这样默默吞了这个哑巴亏,昨天晚上如果不是寇响跑来找她,说不定她真的会在排练室关上一整晚。 轻描淡写的一声忘了,她活该吗? 她从不觉得自己活该遭受任何不公正待遇。 “昨天晚上,空调遥控器我找了很久。”杨吱对宋茉说:“我记得最后是你关的空调,你把遥控器带走了吗?” 宋茉难以置信地惊呼:“天呐,杨吱你是在怀疑我吗,你觉得我们是合起伙故意欺负你?” “我没这么说,就是问问。”杨吱抿了抿唇:“那你把遥控器放在哪里?” “我真的不记得了。”宋茉眉山往中间聚拢,做出委屈的样子:“顺手的事,我完全没印象了。” “我找遍了整个排练室,都没找到。而且,如果不是你借我的手机,手机应该不会那么快没电。”她指了指乔思雪和她周围其他几个女孩:“她们的手机都能用,你却来借我的。” 宋茉捂着额头,摇了摇,似乎失望至极:“我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清者自清,你如果要怀疑我,我再说什么都没用。” “行了杨吱,别太过分了。”乔思雪扬着调子,像是为了让所有人都听见似的:“茉茉性子好,心地善良,全班同学都知道,你这样咄咄逼人,硬说茉茉还有我们欺负你,请问一下,我们为什么要欺负你啊,我们是羡慕你长的美啊,还是嫉妒你成绩好啊。” 此言一出,同学们都朝着她们所在的位置望过来,低声窃窃私语。 宋茉拉了拉乔思雪:“小声点,别说了,杨吱应该也不是故意的,昨晚她被关在排练室里那么久,心里有气,可以理解。” 她对杨吱说:“我向你道歉,真的对不起,我不该问你借手机,也不该粗心大意,把你锁在排练室这么久,这样好不好,我给你买一套护肤品,就当是补偿,你平时用什么牌子的?” “我…不用护肤品。”她说完转身回了自己的座位:“你不用送给我什么。” 身后,乔思雪不服气地说:“茉茉,你干嘛跟她道歉啊,明明就是她无理取闹,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 宋茉摇了摇头:“别说了,都相互理解吧。” 晚上,苏北北拉了杨吱去吃烤串,杨吱说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以及自己的猜测。 “天才少女,你觉得我冤她了么。” 天才少女吃着五花肉,满嘴嗞油:“你也没有确凿的证据说一定就是她有预谋,不过以我对宋茉的了解,不好说。” “有什么不好说的。” “给你讲一件八卦往事吧,就高一的时候,13班有个女孩喜欢寇响,篮球赛给寇响送矿泉水来着,当时看寇响热腾腾那样子,也的确是渴得不行了,随手接了她的矿泉水,还跟她说了声谢谢,那女孩高兴得都要晕过去了。” “然后呢?”杨吱被勾起了好奇心。 “然后不知怎么回事,那女孩和宋茉成了好朋友,加入了宋茉的公主团,每天放学一起玩,关系特别好的样子。” “后来呢?” “后来操作可就骚了。”八卦小天后也是摆起了架势,要跟杨吱好好说道说道这件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 “后来那女孩开始主动追求寇响,哇,你都不知道,那招数简直一环扣一环,先是在学校里各种‘突击’,送小礼物,学校贴吧里写肉麻情书表白…再到后来,竟然直接碰瓷寇响摩托车!你想想,人家好端端大街上骑着摩托车,突然一人从前面窜出来,哭着喊着你撞我了得对我负责,换你,你什么心态。” 杨吱咧咧嘴,心说以寇响的脾气,肯定忍不了:“他怎么做的?会不会把人家揍一顿。” “比那更骚。”苏北北故作神秘,压低声音:“寇响直接向学校教务主任举报性sao扰。” 杨吱刚喝下去的可乐汽水一口喷出来,失笑不已:“举报…还性骚扰?” 苏北北嫌弃地擦擦嘴,被她喷了一脸可乐。 “后来那女生被全校通报批评,家长给她办理了退学手续,灰溜溜走了。”苏北北说:“在那以后,喜欢寇响的女生就都得观望着,不敢再轻易行动,生怕一不小心,再落个性sao扰罪名。” 杨吱心说,向教务处举报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以他现在的脾气,若有人敢这样干,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 “可是你不觉得奇怪吗?”苏北北说:“那个女生我不认识,性格怎样我也不知道,但是一般的女孩,哪能干出这种惊天动地的事情,除非她后面有一个小团体给她撑腰,甚至教唆她,你一言我一语,她脑子一热,说干就干了。” 杨吱串起一块五花肉,压低声音:“你的意思是…” “宋茉的公主团,以前跟那女生多要好啊,后来那女生出事了,再也不来往,说断就断,毫不留情。” “有证据吗?” “当然没证据。”苏北北讲完八卦,伸了个长长的懒腰:“都是我瞎猜的,当玩笑听听就好,反正就是让你知道,看起来最良善最无辜的那个人,往往有可能就是背后真凶,这叫柯南定律。” “为什么我没听过这个定律?” “你孤陋寡闻。” “是谁说的,柯南么。” “是我。” 杨吱:…… 晚上补课的时候,杨吱指着寇响的试卷:“寇大哥,这个题你做错了。” “寇大哥,你能不能专心一点。” “寇大哥,好好写字,不要在指数函数上面画音符。” “寇大哥…唔。” 她的嘴唇被寇响捏住,像个小鸭子。 寇响另一只手的食指尖放在自己的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嘘。” 他戴上耳机,继续专心致志在稿纸上写韵词。 两分钟后,杨吱戳了戳他的手肘,低声道:“寇大哥,你又犯老毛病了,说好要认真听我讲题。” 他给了她一个眼神威胁:“别闹。” 杨吱:…… 她兀自趴在桌上做了会儿题,然后抬起头来:“你听过柯南定律吗?” 寇响一边写字,一边漫不经心地摇头。 杨吱耐心解释:“就…看起来最良善最无辜的那个人,往往有可能就是背后真凶。” “所以?” “所以,我们班女生,你觉得谁最良善。” 她有点心虚,突然问他这种问题,好像一个背后打小报告的长舌妇。 寇响看了她一眼,扯下耳机:“你杀人了?” 杨吱:…… 她费力解释:“就…我们班女生里,你觉得最好的那一个,最可爱最单纯最善良的那个,你觉得是谁?” 随即,杨吱居然看见寇响脸上泛起一坨绯红色。 他想到了谁,还他妈脸红了? ** 第二天早上,杨吱来到学校,发现她的桌上放着一套雅诗兰黛护肤套装的精致礼盒。 她愣住了。 宋茉今天穿着一件白色的小裙子,走过来对杨吱说道:“送给你,算是我的赔礼道歉。” 她微笑着,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谦和又友善,但终究年轻,眼里眉间总会有某种居高临下的优越感溢出来。 “这套护肤品挺好用的,希望你能喜欢。”她走过来拉了拉杨吱的手腕:“不要因为那件不愉快的事情,影响我们的关系。” “不会,那件事你已经道歉了。”她低声说:“不会影响我们的关系。” “那就好。” 苏北北和林露白同时注意到,杨吱的手藏在背后,紧紧地攥成了拳头,骨节都捏得发白了,苏北北有些担心地看着杨吱,想说什么,但又觉得这种情况好像不好插嘴。 林露白是个直脾气,带了三分火气对宋茉说:“我们吱儿不用护肤品,你把这东西收回去吧。” 宋茉依旧保持微笑:“可以试着用一下,女孩子要学会保养皮肤。” 她声音温柔,就像个知心姐姐似的。 “谢谢你,但是还请你收回去,我妈妈说用这些化妆品伤皮肤。” 杨吱说出“伤皮肤”的话便有些后悔,这种托词不妥当,但是现在她脑子很乱,肺都要炸了,很难控制自己。 而宋茉无所谓地笑了笑,说道:“不会的,化妆品里有化学物品会伤皮肤,护肤品是纯天然成分,保护皮肤。” 她又做出嗔怒的神情,拉着杨吱的手,低声说:“小吱儿,当着这么多同学的面,你不会让我下不来台的,对吗?” 杨吱的手依旧紧握着拳,艰难地抿了抿唇:“那…我收下,谢谢你。” 宋茉微笑着:“说什么谢不谢啊,我们可是好朋友。” 身后乔思雪也跟着说道:“杨吱,茉茉对你真好啊,羡慕死了,这套护肤品很贵的,好几千呢,你可省着点用。” “喂,你这话什么意思。”林露白大声质问:“有钱了不起啊。” “没意思啊。”乔思雪随意地说:“你们想得真多,什么有钱没钱的,茉茉就给自己的好朋友送个礼物而已。” “把东西收回去,我们才不要呢,谁还买不起了。” “别人都已经收下来,你跟着瞎激动什么,又不是送给你。再说了,有的人说不定心里正开心呢。” “你讲什么!” “乔思雪,别胡说!”宋茉止住乔思雪的话,回头对杨吱说:“你们别想多了,这是我的赔礼道歉,不是送礼物。” 杨吱垂着眼眸,一言未发。 她们离开之后,林露白拿起盒子看了眼,扔一边去:“这不是赶鸭子上架吗,真欺负人。” 全班同学都看着,窃窃私语,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的盘算。 那精致的雅诗兰黛礼盒,盒子边缘泛着刺眼的光泽,杨吱沉默地将礼盒收进课桌箱子里,苏北北注意到那礼盒边缘都让她指甲划出一道痕迹。 得多用力啊。 苏北北心疼她指甲。“亲爱的,没事吧。” “没事。”杨吱面无表情:“没事。” 第30章 彩排 这件事没多久就传到寇响耳朵里, 当然, 版本经过裴青直男的脑海过滤之后,就变成了宋茉和杨吱姐妹情深,宋茉为了挽回友谊,送给了杨吱一套贵重的护肤品, 杨吱欣然接受, 俩人还手挽手去上厕所呢。 女生之间的交往深浅,就看她们有没有一起去上厕所, 去了那都是真姐妹, 没一起去过厕所的,那都是塑料花表面情。 至于杨吱和宋茉到底有没有一起去厕所,当然不可考,但是从裴青的嘴里说来, 俩人的姐妹情还真让人感动呢。 篮球场边, 时绪冷笑了一声,不置一词。 倒是寇响, 听到宋茉送了杨吱礼物,他开口就问:“什么东西, 多少钱?” “护肤品吧。”裴青说:“听女生说,好像是两千多。” “噢。” 沈星纬说:“宋班花真大方,我都想和她当闺密了。” 时绪继续冷笑, 翻白眼:“臭直男。” “说谁呢!” “就说你们, 臭直男。” “死丫头,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沈星纬抡起袖子就要和时绪干架, 时绪灵活的身影跟猫儿似的,跑到裴青身后躲起来:“敢说你不是直男?” “老子就不是直男。” 这会儿连裴青都笑了:“啥时候弯的啊。” 沈星纬觉出不对味:“好啊,算计我。” 时绪哼了声:“让你蠢,还真以为女生间送送礼物就姐妹情了?” 寇响回过头:“怎么说。” “这样告诉你,越是好姐妹,关系越铁的,除了生日什么的,根本不会送这么贵重的礼物,平时一起分零食吃,或者一块儿看电影就差不多了。”时绪靠着裴青的背坐下来,冷哼道:“无缘无故,送这种礼物,还是当着全班同学送出去,不收是不给宋大小姐面子,收了就是杨吱眼皮子浅,贪小便宜,怎么选,小吱儿都难做人。” 沈星纬听得目瞪口呆:“可…她们不是好朋友吗?” “我说了,女生之间的友谊是很复杂的。” 几人感叹着却没有发现,寇响脸色越发阴沉了下去。 当天晚上,宋茉微信接到新朋友的添加,微信名居然是caesar。 她兴奋地在她的闺密群里发了一条消息:寇响刚刚加我了。 紧接着几个女生闹腾起来: “他加你了!主动的!”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哇,有戏噢” “说什么呢,他俩人一直都有戏好吗,寇响终于兜不住了。” “嘿嘿嘿,恭喜茉茉。” 宋茉喜滋滋地点击了添加,然后发过去一个可爱的兔子表情图。 不到一分钟,寇响给她发来信息,是一条转账提示—— 3000。 宋茉彻底愣住。 转账的附带信息是:护肤品,不知道多少钱,少了告诉我,多了不用找。 没有一句解释,解释他为什么要帮杨吱支付这笔钱。 宋茉从脚底板凉到了脊梁骨,手紧紧攥着手机,皮肤都捏得发白了。 微信群消息一条条蹦出来。 “情况怎么样!” “寇响有没有告白呀!” “哪有这么快的,肯定已经聊上了呗。” “兴奋兴奋,今晚我都要睡不着了。” “又不是你,兴奋什么。” “我为茉茉开心啊!” 宋茉接受了寇响的那笔转账,不得不接受,就像她赶鸭子上架逼迫杨吱接受了那套雅诗兰黛护肤品一样,她没有选择的余地,因为寇响一定还会找她,如果是下一次,恐怕就不是退钱这么简单了。 宋茉是个拎得清的女人。 接受转账以后,她斟酌着,给寇响发了一条信息:这么晚了还没有睡么【眨眼】。 然而得到的回复却是—— 您不是对方好友,不能发送信息。 他把她删了! 姐妹微信群还在闹腾着,宋茉烦躁地退出了微信,兀自缓了两分钟,然后重新登录微信,在群里发送消息—— “别猜啦,快睡吧,晚安【羞涩】” “有戏。” “嘿嘿嘿,恭喜啦茉茉。” ** 啦啦操的训练渐入佳境,杨吱对音乐节奏的把控很好,比起队里的几个女孩,她的动作其实更能踩在节奏点上,只是因为刚开始训练,身段缺乏了一些柔软性。不过她足够勤奋,勤能补拙。 她跳着啦啦操,纤瘦而姣好的身姿宛如一头年轻而充满活力的藏羚羊。 宋茉看着她,眸色淡淡的。 一个年轻且未经世事的女孩如果要嫉妒另一个女孩,无非容貌,才艺和男人。 杨吱初来乍到的时候,那样平凡普通,扎着麻花辫子,难以掩盖一身乡土气,因为自卑而没有气质,她根本不会把她放在眼里。 可是这段时间里,她的改变如此潜移默化,等有一天惊觉过来的时候,她站在你的面前,宛如静默盛开的幽兰,全然另外一番姿态… 宋茉心里的毒蛇,渐渐吐了信子。 “杨吱,你这个动作怎么总是做不好。” “要不你到边上去训练吧,练好了再和大家一起。” “杨吱,认真一点哦,马上就要彩排了,如果练不好的话,就不能上场哦。” 宋茉的微笑永远那样春风和煦,落落大方。 杨吱独自走到角落边,将动作拆解开,一个一个,努力做到最完美的状态。 边上有两个女生,一边压腿一边聊天。 “昨天晚上寇响加了茉茉微信哎。” “听茉茉的口吻,两个人应该聊得不错吧。” “茉茉喜欢寇响这么多年,终于要在一起了吗。” “他们两个超般配的!” 般配。 这个词杨吱时常在母亲嘴里听到,另一种说法,叫门当户对。母亲说,女孩不可以低嫁,但也绝不能高攀,因为经济不对等,女人在家里便说不上硬气话,让男人兜着走,别看现在他宠你,等将来色衰爱弛,你就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孩子身上。 这绝不是理想的婚姻。 母亲这一生都未嫁良人,她希望杨吱的婚姻没有缺憾。 你一定要变得更加优秀,然后努力寻找足以与你相配的另一半。 杨吱看着宋茉,她真的优秀,拥有着让女孩嫉妒的一切,家世,美貌,朋友,才艺… 有些人生来泥沼缠身,而有些人,生来便拥有万千宠爱。 这个世界从来不公平。 上午杨吱扔掉那盒雅诗兰黛的时候,寇响刚好从楼上下来。他眼睁睁看着她把它装进黑色的垃圾口袋里,准备拿出去倒掉,却没有多说一个字。 不喜欢就扔了,这没什么,左右不过三千块的事。 “寇响哥,下午的彩排,你来看吗?”杨吱抬头问寇响,见他兴趣乏乏,她又补充:“不来也没关系。” 她的手紧紧攥着黑色的垃圾口袋里,突然因为心虚而不敢抬头。 心虚什么,她也不知道。 “看我有没有时间了。”他拉了拉领口,漫不经心地说。 ** 放学以后,杨吱和宋茉几人来到篮球馆进行彩排。 女更衣室换衣服的时候,杨吱迟迟没有走出隔间。宋茉拍了拍她的门:“杨吱,换好了吗?” “马上。” 杨吱穿上那套贴身的运动衫和黑色网球裙,感觉特别不自在。这套啦啦服很修身,将她的身形给完美地勾勒出来,但是…有些太那个了。 幸好她今天穿的是运动胸罩,没有钢圈托起来,否则就真的羞死人了。 杨吱从包里摸出弹力裹胸,又给自己层层加固挤压扁平,这才走出去。 胸部依旧显眼,但已经不夸张了。宋茉睨了她一眼,面无表情说道:“大家都打起精神来,待会有文娱部的老师过来验收我们的训练成果,拿出最好的状态。” “没问题!” “放心吧茉茉。”拉拉队的女生们穿着青春活力的体恤短裙来到篮球场,周围打篮球的男生全部停了下来,扭头看向她们,发出阵阵叫喊声。 杨吱走在女生的最后面,尽可能让自己不要那么招人眼。从周围女孩兴奋的议论声中,她一抬眼,便望见了坐在正对面观众台的寇响,他和朋友一身清爽篮球衫,浅笑说话间,目光若有若无朝她望来。 啦啦操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很快就跳完了,全过程杨吱都非常卖力,尽自己的努力跳到最好。 结束以后,更衣间,杨吱听到女孩子们叽叽喳喳的议论声—— “我注意到了,寇响全程目不转睛盯着茉茉呢。” “你确定他是在看茉茉。” “那还用说,总不可能是茉茉后面的…” 见杨吱走出隔间,女孩们立刻止住了话头。她额间浸润着汗粒,脸颊红扑扑,换了日常的衣服,走出更衣室。 一出门,便看到寇响倚在墙边,沈星纬几人冲杨吱吹了声口哨,拼命鼓掌:“厉害厉害。” “简直技惊四座,十面埋伏,倾国倾城!” 杨吱觑他们一眼,笑说:“不会用,就别乱用成语。” 这时候,宋茉等女孩子也走出了更衣间,看到寇响,女孩子们连忙相互传递眼色,推了推宋茉。 宋茉脸红不已。 这时候,寇响走了过来,递上手里的一瓶奶茶,奶茶所指的方向,是宋茉。 女孩子们连连推着宋茉:“快接啊!” 然而,宋茉没有接。她身后的杨吱走出来,面无表情,接了。 身后女孩们傻了眼,叽叽喳喳低声议论。 “谢谢。” 寇响轻笑一声:“先走了。” 杨吱点点头,心虚气短,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杨吱垂眸的时候,明显看到宋茉的手死死捏着自己的侧腿裤,手背骨节都发白了。 就像那天收到“礼物”的她一样。 ** 晚上寇响回家,见杨吱规规矩矩地坐在书桌边,埋头做习题,柔和的灯光笼罩着她乖巧隽秀的小脸蛋。 见他回来,她指着吉他问:“我能弹吗?” “我房间的所有东西,想玩就玩,不用等着我回来,征求我的同意。” 他说着收拾了衣服朝浴室走去。 杨吱“噢”了一声,连忙跑过去抱起吉他,有些小兴奋。 “对了,谢谢你今天的奶茶。”杨吱随手拨了一个调子,像在回应她的感谢。 寇响扬了扬手里的衣服:“洗澡了。” 杨吱突然放下吉他:“寇响哥,我今天叫你来,别有用心…” 寇响凝望着她,她抿了抿唇,长睫毛垂扫着眼睑,脸色似有挣扎。 “我知道。” “你知道?”她惊愕抬头。 寇响随意地耸耸肩:“叫我来给你送水,对吧。” “不只是送水…” 还有给某个人,或者某些人看到… “就算你不开口,我也会过来,沈星纬约了我打球。”寇响顺手摸了摸她的脑门顶:“奶茶好喝吗?” “好喝,就是太甜了。” “喜欢甜吗?” “不大习惯,以前很少吃甜的东西。” “会习惯的。” 杨吱觉得或许他是意有所指,这时候,寇响突然开口:“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 杨吱冥冥中预感到什么,竟然有些心慌:“你问。” “先答应,不能生气。” “不生气。” 寇响的目光下移,凝视着她的胸口鼓鼓的一团:“你们女生这个…也能自己控制,变大和变小?” 杨吱:…… 她真想把吉他砸他脑袋上!什么蠢货问题! 寇响立刻嚷嚷:“答应了不生气!” “不能!”杨吱背过身去,捂着胸口大声回答他:“不能不能!” 又不是海绵,什么变大变小!蠢货! “噢。”寇响点点头:“那我去洗澡了。” 晚上,杨吱脱下运动胸罩之后,摸着自己的胸,对着镜子,往上面托了托。 真笨,托起来就大了,垂下去就小了啊,他有没有一点常识。 不过自己今天跳舞的时候穿得胸罩,外加松紧的束身抹胸,按下去之后的确比现在小了很多。 想到那家伙脑子里居然会有这样的疑惑,杨吱老脸一红,扑到床上去,用枕头捂住脸。 第31章 篮球赛 寇响查了大半宿的资料, 也没有弄明白原理。明明下午看见她的胸还是绷得平平的,晚上就又膨胀起来。 她也没给他明确的回答啊, 他真的太好奇了!太太太他妈好奇了! 终于,这个问题,寇响决定求助微信里唯一的女性好友时绪。 “老弟, 问个问题。” “说。” “女人的胸为什么会变大又变小。” “有病去治。” “……” 寇响大概描述了一下今天的事情, 时绪听过之后, 立刻明白了:“你们家小吱儿, 平时大部分时间,穿的都是运动胸罩吧。” 寇响老脸一红:“这种事, 我怎么知道。” “你去看看她晾衣杆不就知道了, 运动的多还是有钢托的多, 应该不难分辨吧。” “不去。” 太猥琐了! 不曾想, 时绪郑重其事对他说:“小吱儿挺害羞的,我看她胸形,应该是没有好好穿内衣, 她这种罩杯的胸部,必须穿有钢托能托起来的内衣,现在年轻没什么,将来就惨了!” 寇响:…… “你最好劝劝她。” 寇响:“这种事你们女生开口不是更好。” 时绪笑了笑:“蠢货, 她未尝不知道运动内衣对身体不好, 既然知道了还这么做, 为什么。” 寇响面无表情, 淡淡道:“我怎么知道。” “自卑呗。”时绪轻松地说道:“这种事女生可解决不好。” ** 杨吱发现, 寇响近段时间有点奇怪,辅导的时候总是心不在焉,望着她总是欲言又止,流连在花园里,时不时抬头看看,脑子里不知道在琢磨什么事情。 篮球赛前夕,这家伙站在门口抽了三根烟,然后终于忍不住敲响了杨吱的房门。杨吱正在房间里试穿文体部发的啦啦服,啦啦服贴身又紧绷,杨吱捂着胸开了门,防备问道:“有事?” 寇响脑子里想起时绪的话。 自卑。 “明天上场。”他望着天花板:“紧张吗?” 杨吱:…… 带着一身烟味,在门外兜了好几圈,就过来纯聊天吗。 “练过很多次,不紧张。”杨吱拉了拉衣服:“就是衣服有点紧。” 他目光下移,瞥见她胸部似乎又被压了下去,脑子突然一阵发热,心头涌起焦躁:“你别穿了。” 杨吱愣了愣,一拳握在他胸口,笑说:“找茬是吧。” 她正欲关门,寇响一把按住门檐:“我说真的,你别穿那个了,那个不好。” 他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郑重,他玩世不恭已成习惯,一旦认真起来,身上总会散发某种难以言说的…致命魅力。 那个… 杨吱反应了很久,当她意识到寇响到底在说什么以后,脑子“嗡”了一下子,小脸胀红:“流氓!” 她一阵心急气恼,用力关上了房门,把他关在门外。 门外,某人脚步走过去,又踱回来,似乎酝酿了很久,压着嗓子只对着房门说了一句:“那些讨厌的家伙还没长大,但是我知道,不用那样子。” 他憋红了脸,对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千难万难说出了四个字:“你挺好看。” 他说完就跑了,杨吱似乎还听到有椅子被撞倒的声音。真蠢。 她坐在床边,低头看着自己被裹胸挤压固定的胸部,心头百味陈杂,虽然寇响说的隐晦,但是她还是明白他的意思,不带任何se情意味,他只是单纯在担心她而已。 杨吱何尝不知道这样做对胸部发育不好,可是她就是害怕男孩对她投来意味深长的目光,即便现在,因为她和寇响关系日渐亲近,班上男生不再对她有什么不规矩的举动,但是她依旧过不去自己的那关。 她低头看着这一对小兔子,它们安安静静地躺在胸口,被弹力的裹胸挤压着,挺委屈。 连寇响都在为它们委屈。 杨吱摸了摸它们,摘下了裹胸,它们立刻弹了出来,好似恢复了活力一般。其实她心里挺难受的,她并不讨厌自己的身体,每当深夜来临,睡梦中她感受着某种发胀的知觉,就像蓓蕾在极力扩张着花瓣,发出浓郁的馨香。她不应该羞赧,她正在长大啊。 长大便意味着自由,意味着能够逃离家庭的束缚,做更多自己想做的事情。 她不应该为即将到来的成熟而感到羞耻。 第二天清晨,寇响居然没有离开,等着她一块儿去上学,他熟练地接过了她肩头的书包,挂在自己肩膀上。 目光只在她胸口驻留片刻,便移开了,但看得出来,他松了一口气。 今天晨起,杨吱纠结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穿运动内衣,她穿的是扑通带钢圈的胸衣,将一对小兔子高高地托了起来,挺拔又骄傲。 杨吱注意到,寇响今天似乎心情非常不错,一路上话多了不少,抱着篮球在她面前耍着花式,指尖转着篮球,说能一口气转到教室里去。 杨吱笑他,看起来真蠢。 两个人轻松随意地去了教室,谈笑间,他漫不经心地,手拍在她的背上,稍稍用了力。 杨吱感受他温热的掌心,那股坚实的力道,她微微一惊,恍然知道他的意思。 他想让她挺起胸来。 杨吱顿了顿,终究还是有所顾忌,离他稍稍远了些。 篮球赛下午开始,篮球馆中午开始,便陆陆续续坐满了人。更衣室里女生们快速换好了短裙和体恤,四处张扬的满满都是青春活力,杨吱找了很久,没有找到自己的打底裤。 “你们看到了我的打底裤吗?”她回头问女生们,刚刚挂在衣架上的。 “没看见。”女孩们穿好了衣裳,开始化妆扑粉。 宋茉关切地问她:“你打底裤不见了?” “是啊。”杨吱急切地翻找自己的书包:“我记得刚刚,是挂在衣架上的。” “大家快一起帮忙找找。”宋茉说:“没有打底裤,可没办法上台跳舞,会出洋相的。” 几个女生懒洋洋地在衣架上翻找着,责备她:“就要上场了,杨吱你真是太粗心大意。” 杨吱当然心下更是着急,她刚刚去了一趟洗手间,清楚地记得,她把打底裤和自己的衣裙放在一起,可是回来的时候,衣裙还在,打底裤却没了踪影。 东西就放在那里,不会真的不翼而飞,除非有人拿了它。 杨吱望向宋茉,宋茉帮她四处寻找打底裤,看样子颇为焦急,杨吱不是测谎仪,很难分辨别人真心假意的情态流露,她无可奈何,只能在后台这边四处寻找。 “如果找不到,没办法上场。”宋茉说:“不然走光的话,就真的丢脸了。” 杨吱心里也有些气急,似赌气一般,闷声说了句:“当初是你找我来跳这个啦啦操。” 如果不想让她上场,当初何必费尽周折拉她入队,平白耽搁些时日。 宋茉一听这话,脸都红了:“什么,你以为是我拿了你的打底裤!” “我没这么说。”杨吱坐到妆台边,梳了头,把马尾扎起来。 宋茉生气的样子,好像呼吸都不顺畅了,杨吱真怕她一口气喘不上来,于是道:“我的裤子就和衣服放在一起,没人拿,它不会平白消失,但我没有说是你。” “可你刚刚那话的意思,分明就是怀疑茉茉。”乔思雪走上前来,为宋茉打抱不平:“亏茉茉还这么热心帮你找呢,真是狼心狗肺。” 宋茉说:“算了思雪,别说了,杨吱心里也很着急,才会那样说,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找到解决办法。” 乔思雪睨了杨吱一眼:“她要是不怕走光的话,也可以直接上嘛。” 拉拉裙是网球裙那种样式,百褶边,很短,如果要跳舞的话很容易走光,所以才必须穿上打底裤。 宋茉说:“要实在不行的话,我把我的打底裤借给你吧,你上。” 乔思雪连忙高声道:“这怎么行!茉茉你可是咱们的队长,没你咱们的舞还怎么跳!” “是我把杨吱招进队伍的,如果这个时候她上不了场。”宋茉委屈地看了杨吱一眼:“不仅她会怪我,我自己心里也过意不去。” 拉拉队其他几个女孩子都看不下去了,纷纷指责杨吱,说她自己粗心大意弄丢了裤子,却还连累宋茉不能上场,乔思雪说得最难听,什么盛世白莲花都出来了。 杨吱不知道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她低着头,任她们指责,不分辨,也不发一言。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她一个人跑出了门去。 “你去哪?” “我去重新买一条打底裤。”杨吱头也没回。 身后乔思雪笑了笑:“还有不到十五分钟就要上场了,如果你赶得回来的话。” “你们不用等我。”杨吱站在门边,紧咬着牙:“如果我回不来,你们尽管上场就是了。” 乔思雪翻了个白眼:“赶得及才怪。” 宋茉看着她离开时决然的身影,未发一言。她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其实宋茉早已经在心里头预想过千万遍了,或许会破口大骂,或许会抱着膝盖蹲在墙边哭泣…唯独没有想到,她居然不想放弃,明知道这是垂死挣扎,她却不肯放弃。 这种气性,倒是小瞧她了。 宋茉冷漠地收回了目光,拍拍手:“趁着还有时间,我们重新演练一遍,九个人的,不加她了,反正…”她鼻息间发出一声冷嗤:“没什么影响。” 寇响一身红色篮球衫,手里抱着篮球,和沈星纬几人走进了篮球馆,校队的几个男生身高都在180cm以上,阳光又帅气,一身肌肉,刚走进球馆便引得女孩们阵阵欢呼。 寇响沉默地站在边上,阳光从天窗斜射进来,刚好将他整个人笼在日光之中,英俊的五官和不羁的眼神,灼灼夺目。 即便他什么都不做,站在人堆里都是最耀眼的存在。女孩们已经拿出手机开始咔嚓咔嚓冲着他拍照,少女的心思细腻而婉转,可一旦隐没在人群的浪潮之中,便大胆了许多。 寇响不仅是她们心仪的对象,也是她们的偶像。 “哇,这么多人啊。”沈星纬接过篮球,顺手耍了个花式,帅得没边儿了。 寇响睨他一眼,鄙夷道:“表演欲爆棚,待会儿开赛前你给大伙来段freestyle?” “行啊。”沈星纬毫不犹豫一口答应:“只要校领导不会把我轰走,再给我记个扰乱纪律的过。” 寇响淡笑一声:“可能会直接报警。” “不过caesar你也太佛系了吧,这么多女生看着,你就没一点表演欲望?” “嘿嘿,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我们caesar是不在乎这些,谁让人家颜值在线。”裴青笑说道:“让他随便往广场口一站,你摆个摊在边上收费拍照,十块钱一个人,估摸着这队能从学校门口排到高速收费站去。” “哈哈,这个主意好,caesar,将来你要过气了,咱们广场上摆摊拍照去。” 寇响张口正要怼你全家过气,一侧头便看到有个女孩从后台的侧门跑出来,她穿着拉拉队的百褶裙和白体恤,身材姣好而挺拔,只是…她脸红扑扑的,假装打呵欠,手顺势往眼角一抹,把偷偷窜出来的眼水不着迹地抹掉了。 寇响的心突然一刺,五脏六腑都要被揉碎了一般。 ** 他将篮球往沈星纬怀里一塞,大步流星追了出去。 杨吱感觉身后有人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臂,重心不稳,直接被拉进了那人硬邦邦的怀里,熟悉的薄荷草味道扑鼻而来。 杨吱惊讶抬头,便望见他锁骨边那颗黑色的小星星。 “跑什么。”他拧着眉望她,声音淡淡的。 “我要出去买条裤子。”杨吱上气不接下气地解释:“比赛要开始了,我打底裤找不着了。” 寇响目光下移,便看见她白皙修长的大腿,体恤百褶裙散发着青春活力,却很短。 他随即移开目光,带她一起走出体育馆:“买裤子就买裤子,哭什么。” “没哭。” 寇响不相信她没哭,刚刚他都看见了,无奈又心疼,只能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脑勺:“走吧,载你。” 停车场,他给她戴好了护目镜,轻松说道:“肯定赶得及。” “嗯。” 那天下午的阳光很烈,杨吱的心里却一阵安宁,面前的男人背影如山,肩膀似能承担重负万千,也能担她柔肠百转。 面对宋茉时的愤怒与憋屈,顷刻烟消云散了。 出了学校,杨吱在地图上搜索了最近的内衣店,穿过两个街区就能到,寇响一路风驰电掣带着她杀过去。 杨吱随手拿了件尺码合适的白色打底裤,付了款之后直接去更衣室换上。 出来的时候杨吱看见时间,距离上场还有两分钟。 她失望地叹了声,走出去对寇响道:“可能来不及了,但还是谢谢你。” 寇响放下手机,启动了引擎,淡淡一笑:“来得及” ** 体育馆,沈星纬挂了寇响的电话之后,感觉内心有点焦灼,眉心都拧成了小老头似的。 裴青神情凝重地望着沈星纬:“哥们,走好。” “你以为你逃得了!”沈星纬死也要拉个垫背的,生拉硬拽,拉着裴青和他一块儿上了篮球场。 宋茉几人已经换好了衣服,排着队正欲上场。 沈星纬走到台上,尴尬地轻咳了声,拍了拍手:“各,各同学,今天阳光这么好,哥几个心情也好,准备了一段freestyle的表演,送给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他说话的时候,已经自带了rap旋律:“友谊第一比赛第二,yo,yo,青儿,给我一段beats,不要觉得羞耻,来,各位朋友,让我看到你们的手!” 空荡荡的篮球上,观众席一片死亡寂静,像看傻逼一样,不明所以看着他。 沈星纬轻咳一声:“好吧。”他不住给裴青使眼色,示意他快开始。 裴青捂着脸打起了b-box,他完全不敢去看正前方校领导的扑克牌脸。 时隔多年,只要一想起这段羞耻之旅,裴青就很不得能挖个地洞钻进去。 第32章 不可辜负 “你们是哪个年级哪个班的学生?” 教务主站在篮球架边, 指着沈星纬和裴青大声嚷嚷:“快下去!”“yo,你问我是哪个年级,可我偏不告诉你。”沈星纬一边后退,一边还在追着节奏表演:“不要生气,保持好奇, 因为你们很快就会知道,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yo,yo, 我快要说不下去…” 沈星纬疯狂给裴青甩眼色, 让他接茬,裴青捂着自己的脸:“yo, 这里是mc阿星和mc裴的表演时间,给我一点掌声,让我听见。” 他声音性感又低醇,竟然出乎意料的好听! 现场只有苏北北,不明所以, 呆呆地鼓了掌。 裴青立刻抬眸,冲她比了一个心。 “那边的小姐姐,你的笑容比天使纯洁,我想对你说一声谢谢。” 苏北北好像被丘比特之箭射中了一般, 红了红脸, 问林露白:“他们…干什么呢。” 林露白刚刚挂掉杨吱的电话:“在拖延时间, 小吱儿刚刚出了点问题。” 她快速解释了一遍。 苏北北问:“那, 还要多久啊。” “快到校门口了。” 几个穿制服的保安迅速上场,追着沈星纬和裴青大喊:“喂!你们别捣乱,给我下去。” 他们追了上来,裴青和沈星纬拔腿开溜,鸡飞蛋打,现场一片混乱。 俩捣乱的家伙终于还是被保安给架了下去,宋茉见状,立刻招呼拉拉队的女生们赶紧上场。 林露白和苏北北见势不对,也连忙起身跑了下去。 宋茉让拉拉队一整排站好了,回头望向广播台:“音乐呢,快放音乐。” 广播台,林露白死死趴在音乐播放仪表盘上:“哎呀,我衣服勾住了,别,别扯,我衣服好几千呢,扯坏了谁赔!” 苏北北一个人傻不愣登上了台,脸红扑扑的,脆生生地说:“那个…我想给大家唱首歌,唱一首《歌声与微笑》。” 她就像个儿童一样,稚嫩的歌声还有些跑调:“请把我的歌,带给你的家,请把你的微笑留下。” 宋茉脸色都变成了绛紫,手紧紧攥成了拳头,被押送到门口的裴青回头望向苏北北,情不自禁喃了声:“以前怎么没发现。” 我们班还有这么可爱的女孩。 俩人刚被押送出门,寇响牵着杨吱匆匆跑了过来。 沈星纬冲寇响扬了扬手:“哎,哥们只能帮你到这儿了,嫂子加油!” “谢谢!”杨吱感激地看了他们一眼,然后径直跑进了篮球馆。音乐已经切换成了啦啦操的音乐,杨吱不做他想,直接上台,站在了宋茉身后的位置上。 宋茉回头,望了她一眼,嘴角扬起勉强的笑意:“你回来了,真及时。” 杨吱呼吸还没有平静,胸膛起伏:“是。” “加油,别紧张。” 杨吱抬头,望向篮筐下的寇响,他手揣在兜里,站人群中,静默地看着她,眸子里带着某种深沉的力量。 “不紧张。”杨吱如是说。 伴随着富有节奏感的音乐,拉拉队跳起了热场操舞,女孩们身形矫健如鹿,动作整齐划一,篮球馆的气氛被她们动感舞蹈推向了最高潮。 一开始,杨吱可能还是有些不自在,这是她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展示自己,展示自己的形体身材。 整个表演过程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她脑子里会回闪过很多很多的事,从小学到高中,她从来没有真的抬头挺胸过一次,她总觉得别人看她的目光不怀好意。 然而现在,所有人都看着她,无论是好意还是恶意,她终究还是把自己彻彻底底展示了出来。 不仅仅是因为过去一段时间的高强度训练不可辜负,更因为伙伴们卖力帮她争取来的机会,不可辜负。 或许,或许台下还有一个男人的灼灼目光,不可辜负。 最后一个旋转和跳跃的动作难度极高,杨吱拼尽全力,流畅地完成了这个动作。全场如潮的掌声响起的那一刹,杨吱胸膛起伏着,情绪激动,目光里闪动着复杂的光芒。 喜恶随人,她再也不会因为别人的错误,别人的目光而惩罚自己。 啦啦操热场结束,现场掌声不绝,女孩们陆续下场,换了篮球队员们上场,杨吱和寇响擦身而过的一瞬间,他突然伸手拂过了她的头顶。 动作是那样迅速而又漫不经心。 杨吱抬起头,望见他嘴角噙着轻描淡写的微笑,仿佛刚刚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一般,他甚至都没有看她,和朋友们抱着篮球上了场。 有些动人心扉的瞬间,只有被遗忘的时间知道。 ** 篮球赛进展如火如荼,寇响是校篮队的主力,一场比赛打得非常轻松,上半场的比分就已经拉开了。 中场休息的时候,宋茉拿着自拍杆,和拉拉队的女孩们以球场为背景拍照,杨吱就在边上,但是她们谁都没有唤她过来一块儿拍照。 显然,已经被排挤在外。 女孩子们叽叽喳喳鼓励着宋茉:“寇响在那儿,茉茉,去找他拍照呗。” 宋茉摇摇头:“他不喜欢拍照。” “那要看和谁拍咯,是你的话,肯定舍不得拒绝吧。” 宋茉大方地微笑着:“不了,挺不好意思的。” “你啊,就是太害羞了,这样怎么能追到男朋友呢。” “什么呀,我们茉茉还需要追吗,等着吧,某些人迟早忍不住要来找她的。” 宋茉笑而不语。 杨吱准备转身回更衣室换衣服了。 这时候,时绪对杨吱招了招手:“小吱儿,来这边。” 今天的时绪穿着短裙和丁字吊带,扎着马尾辫儿,运动又清爽,她捣鼓着沈星纬的单反相机:“来,我给你拍照。” 盛情难却,杨吱走过去愣愣地站着,冲镜头傻笑。 “吱儿,你真是太呆了!来个pose。” 杨吱想了想,比了个剪刀手。 时绪摇着头:“真呆,不过好看。” 就在这时,沈星纬裴青几个大男孩拥着寇响,走到杨吱身边,嚷嚷道:“和美女拍照,机会难得不能错过。” 寇响被推到了杨吱身边,几个男孩把他俩簇拥在中间。 他一靠近,杨吱便感觉到一股子腾腾的热量传来。 寇响皱了皱眉,喃了声:“挤什么。” “拍照嘛。”沈星纬无伤大雅笑了笑:“你俩再靠近一点,哎哎,你看我们青儿,在边上就剩半张脸了。” 寇响被身边男孩拥挤着,和杨吱手臂紧紧相贴,她肌肤冰凉,而他身体灼烫。 “哎,caesar,你挡着吱儿了。”时绪拿着相机道:“挪挪,都把人家挤到后面了。” 寇响回头,果不其然看见杨吱可怜兮兮退到了他身后。他索性伸出手,搭在杨吱的肩膀上,将她带到前面来:“躲什么。” 杨吱比寇响整个矮了一个脑袋,只能到他胸口的位置,这男人让她站在前面,两只手都搭在她肩膀上,像大哥揽着小妹一样。 她整个后背紧紧贴着他的前胸,感觉这男人就跟个烤火炉似的,太烫了。 “你们别这么僵硬呀。”时绪笑着说:“摆个pose。” 于是杨吱继续她的剪刀手。 咔嚓,照片定格。 这张照片被杨吱珍藏在笔记本里,直至华发苍苍,她戴着老花镜,小心翼翼从笔记本里拿出那张照片,一切恍如昨日。照片里,少女笑靥如花,少年张扬肆意。 她身后的男孩,穿着红色篮球衫,皱着眉,绷着脸,严肃又正经。 他甚少拍照,他脾气不好。 他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没有笑,但另一只手学着她,比了一个可爱的小剪刀。 ** 比赛结束,离场的时候,杨吱去更衣室取了自己的包,女孩们都走了,不过宋茉还在收拾东西。 “快去吃饭吧。”她对杨吱微笑。 “嗯。”杨吱背了书包准备往外走,漫不经心说:“打底裤我找到了。” 宋茉脸色一变,问道:“在哪里找到的呀?” “在洗手间的垃圾桶里。”杨吱淡淡道:“不确定是不是,我没仔细看。” 宋茉点点头:“真奇怪。” “是有人故意的。”杨吱看向宋茉:“她好像并不想让我上台。” “噢。” 杨吱盯着她,一丝一毫的表情都不肯遗漏:“对我好的人,我会对她加倍的好,但我也绝不会任人欺负。” “你对我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宋茉有点心虚:“你在怀疑我吗。” “所以,是你吗?” 宋茉没想到她会问得这样直接,她站起身,放大了音量:“当然不是。”为了肯定自己,她又加了一句:“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别忘了,还是我让你进的拉拉队,你说这话真是荒唐。” “我不知道,人心很复杂不是吗。”杨吱淡淡道:“你别激动。” “我讨厌被人冤枉。” “我也不喜欢被人算计。” 宋茉走到杨吱身前,杨吱发现她身高至少一米七以上,压了她一截,看上去气势凌人。 “杨吱,你要与我为敌吗?”她收敛了之前的楚楚可怜的委屈表情,目光开始变得凌厉了许多。 所有虚伪的掩饰一瞬间撕开,那些谦和无害的微笑连皮带骨,让人毛骨悚然。 杨吱与她对视,毫不怯懦:“如果之前的事情,都是你做的,没错,我选择与你为敌。” 宋茉冷笑一声:“是,就算我承认,那些事情都是我做的,你又能怎样。” “你会知道。”杨吱与她擦身而过。 身后,宋茉冲她大喊了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那些小心思,故意让寇响给你送水,和他举止亲密…你想对付我,靠男人吗。”“我会夺走你最在乎的东西。”杨吱睨了宋茉一眼,淡淡道:“不需要靠男人。” 宋茉望着她寡淡的神情,心里突然升腾起一股莫名的寒意,转念一想,她怕什么,不过一个乡下丫头,她能翻起什么浪花来。 ** 走出篮球馆,苏北北和林露白挽着杨吱的手,约着一块儿去后街吃烤串,庆祝今天表演的成功。 林露白的目光落到杨吱挺拔的胸前,笑说道:“小吱儿,今天和平时很不一样哦。” 苏北北点头:“气质好像突然变好了,整个人都在发光。” “你都不知道,跳啦啦操的时候,你绝对是里面最漂亮最打眼的一个,好多女孩都说,宋茉美则美矣,缺了点气质和味道。” 苏北北说:“我一直都觉得,小吱儿比宋茉漂亮。” “行了你俩,再捧我,得上天了。”杨吱笑说道:“说正经事,我准备参加视频网站的歌手比赛。” 此言一出,苏北北和林露白都愣住了:“什么!?” “我要录唱歌的视频,参加比赛。”她平静地说道:“没结束吧。” 林露白突然激动起来,拿出手机:“没结束没结束!完全o98k啊!你要是参加,肯定是拿第一名的节奏,决定了吗,如果决定了,现在就可以报名!马上就要截止了呢。” “决定了。”杨吱微微颔首,眸子里静静涌动着暗流:“我要拿第一名。” 第33章 奶茶店 订阅不足百分之七十自动显示防盗章,补齐订阅即可, 正版在晋江 苏北北放下手里的笔, 插嘴道:“你俩就别商业互吹了, 小露露,我告诉你为什么你的视频没人点赞。” “得,你可别说了, 一开口又损我。”林露白撇撇嘴:“还有,小露露什么鬼, 听着像上海滩舞娘似的。” 苏北北哼哼地笑了笑:“就能听好听的,听不得大实话。” 林露白翻了个大白眼。 “你这歌唱得确实还行, 不过像你这种声音,搁网上海了去,你缺少抓人眼球的爆点和噱头。” 林露白若有所思地想了想:“我知道了,像宋茉那样的,一群年轻漂亮的妹子穿着热t和超短裤又唱又跳这种, 就很能抓人眼球。” “bingo!”苏北北打了个响指。 林露白回过身兀自琢磨她的视频了。 这段时间,寇响回来倒也不算晚,杨吱坚持要帮他补习, 他也没赶她走, 爱讲便讲。至于听不听, 是他的事。 杨吱坐在他松软的旋转椅上, 兜了一圈, 拿出教辅资料。 寇响一双大长腿委屈巴巴地拐在木头椅子横栏上, 时不时挪动变换姿势, 看样子,坐得不怎么舒服。 深蓝色的耳机线自他耳廓往下,路过他修长的脖颈,一直延伸到衣领中。 桌上搁着一个mp3,黑色磨砂。 杨吱只看了一眼便立刻收回了目光,继续讲解:“这几个三角函数的万能公式,最好能够记下来,考试的时候用起来很方便。” 寇响用笔尖敲击着桌面,全神贯注思考着,不时在纸上写下一段flow的点子。 杨吱望了望寇响的草稿纸,上面全是凌乱的歌词和节拍旋律。 虽名为辅导补习,实际上还是在各做各的事,她可以讲,他也可以选择不听。 杨吱知道,这已经是寇响能够做出的最大让步。 可是这样子,除了浪费两个人的时间,没有任何意义。 杨吱停下讲解,斜眼偷看他,他聚精会神凝望着草稿本,锋锐的侧脸在柔和台灯的映照之下,显出几分缱绻疏淡之意。 他不是不认真,他只做自己喜欢的事情罢了。 杨吱将心比心想到自己,何尝不是如此,热爱着流行音乐,喜欢唱歌,喜欢在很多人面前唱歌,喜欢众人的欢呼和掌声… 可是她却没有坚持的底气。 寇响手里的中性笔顿了顿,挑眼望她,榛色的眼眸分外明亮。 “不继续?” 杨吱闷声说:“你都不听,我怎么讲。” 寇响随手又记下一句,淡淡道:“你怎么知道我没听。” “哼。” 明明在做自己的事情,她不信他还能一心两用,不,他还在听歌呢,一心三用。 杨吱摘下了他的一个耳机:“我能听听吗?” “不能。” 他冰冷的调子吓得她赶紧将耳机给他戴了回去,笨拙的手指尖在他耳边胡乱一通乱塞。 寇响无奈地接过来,温热的掌腹擦过她冰凉的手背,像是触电一般,杨吱缩回手来。 “那我们继续下一道题。” 不管他听不听,总之她要完成自己的工作,不扉的薪水,意味着她必须有所作为。 杨吱一笔一划在纸上写下隽秀的字迹,却不曾想,耳边传来一丝异样,随即便有流动而悠扬的旋律送入耳膜。 他将左边的耳机塞到了她的耳朵里。 “紧张什么,又不会吃了你。” “……” 舒缓的音乐送入耳畔,她的心渐渐安宁平和。 寇响这人阴晴不定,难以揣测,看上去好像总是不开心,对谁都冷漠。 但他也有平易近人的一面,譬如那晚,他显然是生气的,但气过之后,他做完了数学试卷,还吃了她的水果酸奶。 又譬如此刻,他愿意与她分享着同一首悦耳的旋律。 沉静的容颜笼上一层柔光,他垂着眸子,专注地做着自己的事。 杨吱更加笃定了自己心里的想法,寇响不是凶,他为自己结了一层厚厚的茧,严丝合缝,将自己封闭了起来。 他一个人在这空荡荡的屋子里闷太久了,外面的世界浮华三千,不知道能不能剥开他的茧。 杨吱拿起手边的mp3,左右翻了翻,黑色磨砂质感极好,背面印有sony的字母。 音质真好,她从来没有听过这么清晰的重低音歌曲。 “mp3多少钱啊?” 寇响一边写东西,漫不经心道:“mp3不值钱,耳机值钱。” “耳机多少钱啊。” “五位数。” 杨吱赶紧摘下耳机,这么贵重的玩意儿,生怕给碰坏了。不过放下以后,却还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她的艳羡之色清清楚楚落到了寇响的眼中。 “这是什么歌,真好听。” “《萤火虫》。” 梦想是黑暗中的一丝微光, 抚平你心中所有的悲伤, 你就像萤火虫, 小小的很普通, 却能在黑夜里明亮飞翔。 接下来是一段极有磁性的rap说唱,咬词清楚而有力,每一个字都踩在节拍上,歌词特别打动人心。 “好听。” 寇响难得来了兴趣,问她:“喜欢前面还是后面?” 杨吱想了想,看向他:“比起rap,我还是更喜欢唱的部分。” 大部分人都喜欢流行音乐,rap毕竟是小众。 “对了,你喜欢哪个歌手。”他问。 杨吱想了想,道:“周杰伦。” “周杰伦?”寇响没想到:“这都什么年代了。” “不可以吗。”杨吱说:“好听的声音还分年代?” 寇响想了想,觉得没毛病,又问道:“喜欢他哪一首。” “《不能说的秘密》。”杨吱轻轻哼着:“最美的不是下雨天,是曾与你躲过雨的屋檐。” 她声音清润,哪怕只轻轻哼了这一句,却让寇响握笔的指尖紧了紧。 “这句歌词,特别美。” 寇响恍然间忆起那日骤雨狂风中,她固执地为他撑伞的画面,突然觉出了几分味道,心间也变得如梅雨时节的空气一般潮湿起来。 杨吱发现寇响低头不语,以为他疲倦了,索性道:“那今天就这样吧。” “结束了?” “嗯。” 她作业都还没碰呢,在这里自说自话地给他辅导了将近两个小时,他做自己的事情,也做了两个小时。 杨吱有时候其实感觉挺挫败的,这样子根本毫无意义,可是为了这份工资,为了能有容身之处,她不得不这样做。 一方面费尽心机讨好他,一方面,又感觉自己像在骗钱似的。 杨吱拿出了自己剩下的家庭作业,一张数学试卷和一张英语试卷:“我回去写家庭作业了。” “就在这里写。”杨吱不明所以,寇响指尖敲了敲她的试卷:“我影响你了吗?” “啊,没有。” “那就在这里写。” 可她是怕打扰他啊。 杨吱无奈地拿起笔,趴在桌上开始做题。 寇响写了几个字,又情不自禁侧眸望着她,她鼻尖乖巧,睫毛很长,眨眨眼,快速地轻扫过眼睑。 手骨节又细又小。 一张纸覆盖住杨吱的手和笔,她愣了愣,看到寇响将自己的试卷递了过来。 “帮我做。” 杨吱:…… 所以,留她在自己房间写作业,就是为了让她帮忙写作业? 她将试卷拂到边上,斩钉截铁:“不可能。” 寇响笔触微微一顿,声音低沉而显得漫不经心:“说什么,没听清。” “不可…” “也许你不想呆下去了。” 杨吱:…… 骨气究竟能不能当饭吃。 杨吱思量片刻,怕是不能。 她从来就不是正义使者,恰恰相反,她聪明机灵,并且懂得进退。 向caesar大佬势力低头。 杨吱做完了自己的试卷之后,便将答案誊写在寇响的试卷上,一边模仿他的字迹,还一边丧:“老师肯定能认出来,肯定肯定会被穿帮,穿帮就完蛋了。” 寇响嘴角微勾,戴上了耳机。 “下不为例,只有这一次,我不会再帮你做作业了,我是你的家庭老师,不是你的女仆…” 得得得得得…没看出来她一张乖巧小嘴这么话痨,叽叽喳喳跟麻雀似的。 不过他竟也不觉得烦。 “行了。”寇响这语气像是在安抚:“如果你乖乖听话,兴许让你多呆一周。” 杨吱惊喜:“真的?” 寇响没回答,继续手头的工作。 “万一被老师发现怎么办。” “被发现也不关你的事。” 反正他的试卷要么是裴青帮做,要么就不交,老师也没找过他麻烦。 倒是想,关键是连他人影都捉不到。 ** 次日,因为有一场重要的地下酒吧的小型rap battle比赛,寇响没有去学校,沈星纬也没去,连班级第二的裴青都跟着翘课了。 意外发生在下午第一节 课下课以后,数学老师面带怒容来到教室,尖锐的嗓子大声喊道:“杨吱,来一趟办公室。” 班上同学停下了吵闹,纷纷望向教室门。 数学老师是位三十多岁的女老师,姓于,脾气特别火爆,教得马马虎虎但是没人敢不认真听讲,她很能整治学生,手段花样百出。 但是这位于老师有一个特点,相比于调皮的男生而言,她更喜欢和女生作对,男生反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放过了。 有一次上课,有讨厌的男生扯人家女生的头发,被于老师发现之后,她把女生弄讲台上站了一整节课,那个顽皮的男生反倒轻易放过了。 班上女同学都骂她,这个年龄最是无所顾忌的时候,骂得也是刻薄难听,说她就喜欢模样漂亮个子高的男生,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样。 但都是背后叫嚼舌根,没人敢和她正面刚。 总之她做了多少恶心事就捱了多少咒骂,大家都等着孽力回馈的那一天。 这次于老师把杨吱叫到办公室,看情况应该是凶多吉少了。 在她起身的时候,苏北北担忧地说:“小姐姐稳住,于老师说什么你听着就是,千万不要顶嘴,一顶嘴你就完蛋了。” 杨吱点点头:“我知道的。” 堤坝边野草横生,胡乱生长,正如这一个个野性不羁的少年少女。 他们从半人高空心水泥筒柱里取出支架,又从摩托后面的箱子里取出吉他贝斯之类的乐器,调试。 寇响独自一人坐在高高的横圆柱上,一身黑色夹克,左腿随意耷着,右腿微屈,抵靠着水泥柱。 他身形瘦削苍劲,皮肤偏白。修长的脖颈脉络分明,衬衣领口敞开着,隐约可见弧线优美的锁骨轮廓。 锁骨上还有一颗黑色的小星星纹身。 他拿着笔,专注地记着韵脚,时而思索,神色寡淡。 “响哥,帮我调调弦呗。” 开口说话的女孩名叫时绪,穿着打扮嘻哈朋克,小巧的脸蛋化着精致的烟熏浓妆,她是队里的贝斯手。 寇响没理她,连头都没抬。 “怎么了这是,谁又惹他了?”时绪嘴里的口香糖“啪嗒”,粘在嘴角周围,沾上一圈深色的口红,又被她灵活的舌卷进嘴里。 第34章 地下聚会 第二天清晨, 林露白走在去学校的路上, 差点让车撞了。 原因是她拿着手机正在看视频。 那个名叫april的账号,在校园歌手大赛, 她便把它送给了杨吱,之前她作假参赛的视频也删掉了。 可是就在刚刚, app推送实时流量视频,一条《半岛铁盒》的翻唱视频,被推送到了她的手机上,演唱者正是april。 林露白赶紧戴上耳机,点击播放。 看得出来, 视频是夜间拍的,房间里壁灯柔光笼罩着女孩乖巧的脸蛋, 她坐在书桌边, 拍着角度由上往下, 微微倾斜, 完美拍摄角度。 看来帮她录制的人,很懂嘛。 手机固定好就没有移动了。 入耳的旋律是舒缓的吉他声, 林露白惊讶了, 居然不是放的伴奏, 而是有人在边上弹吉他! “走廊灯关上,书包放, 走到房间窗外望, 回想刚买的书 一本名叫半岛铁盒, 放在床边堆好多, 第一页第六页第七页序。我永远都想不到陪我看这书的你会要走…” 出乎她意料的是,前面的这一段舒缓的rap,竟然是一个音色超级好的男音!有男生在一边弹吉他,一边帮她唱这首歌的前奏rap。 林露白还处于惊愕状态,便听到熟悉的女声传来—— “为什么这样子,你拉着我说你有些犹豫,怎么这样子,雨还没停,你就撑伞要走,已经习惯不去阻止你,过好一阵子你就会回来,印象中的爱情好像,顶不住那时间。” 林露白睁大了眼睛,以前只是觉得杨吱声音好听,而这一次,她在这首歌里,听出了某种说不出来的感觉,那样的温柔悱恻。 身上鸡皮疙瘩一层一层地往外冒,她愣愣地站在大马路上,隔了很久,才恍然回过神来。 心里泛起百转千回的难言情绪,不是嫉妒,因为对于实力相差太过悬殊的对手而言,你是嫉妒不起来的,因为无论如何努力,你都无法超越她。 她的声音,太美了! 真正美妙的音乐不是歌唱得有多好听,而是音乐里的情感和力量,杨吱的声音是有情感的,可以直戳人心最柔软之处。 那个清晨,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林露白仿若听到天籁之音。 《半岛铁盒》的视频迅速蹿红,标记了hot的字样,成为杀入比赛的一匹黑马,在短短几天的时间已经超过了宋茉的视频,成了网站人气遥遥领先的no1,不仅仅是因为杨吱那令人惊艳的女声,更是因为前面那段男声rap,让粉丝兴奋了。 “啊啊啊啊!太好听了!” “april这次真的是你吗?” “是她是她!看之前那个背影,明显就是她啊!” “原来小姐姐长这个样子,真美啊!” “里面弹吉他唱rap的小哥哥为什么没有出镜呢!听声音就知道,一定是大帅哥!” “是小姐姐的男朋友吗?嘿嘿嘿。” “喜欢!推你上第一!!!” “小姐姐声音真的好听,比之前那什么又唱又跳群魔乱舞的视频好多了,支持你。” 。…… 比赛日期截止,杨吱的视频当之无愧成了第一名,由点赞和点击量共同计算决出的结果,第一名的视频可以放在网站首页连续展示一个月,并且还有丰厚的奖金。 “小吱儿,我告诉你哦,奖金不是最重要的,吸粉也不是。”林露白这样对杨吱说:“最重要的是,首页的一个月展示,这可是个机会!” “奖金多少钱来着?”杨吱问苏北北。 “好像是五千块。” “蛮多的,直接打到我的账户吗。” “会联系你的,放心吧。” 林露白拍拍桌板:“喂,你们有没有听我说话啊!” “听着呢,你说首页一个月的展示,怎么了?”苏北北漫不经心问。 “你们可别小看了这首页展示。”林露白郑重其事地对杨吱说:“这个视频网站流量超大,你的视频被放在首页做展示,说不定就有经纪公司看中你了要包装你当明星呢!” 杨吱拧着眉毛:“听着怎么那么不靠谱呢。” “靠谱,绝对靠谱!很多现在很多当红歌手都是这样被推出来的!”林露白信誓旦旦的保证:“亲爱的,苟富贵勿相忘啊!” 杨吱说:“那我…还得念书呢。”“当了明星还需要念书吗,当了明星就什么都有了,用不完的钱,光鲜的生活,还有追捧的粉丝…”林露白似乎很期待能够成为明星:“哎呀,反正就是要什么就有什么啦。” 要什么就有什么,真的可以这样吗?杨吱不确定,她可能还是比较保守的那一类人,不敢轻易尝试和冒险,别人或许有可以重新来过的第二次机会,她没有。 “总之,一切等高考之后再说吧。”她云淡风轻地表示。 杨吱夺冠的事情,对宋茉的打击很大,有很长一段时间她的心情都非常不好。 之前是林露白,夺走了她的第一名,不过后来林露白自己删掉了视频,她就又稳稳当当回到了第一的宝座,谁能想到…比赛日期都要截止了,半路杀出来一个杨吱。 而且两次,都是她的声音。 宋茉恍然想起,杨吱之前所说的:“我会夺走你最重要的东西。” 对她而言,最重要的不是男人,而是她长久以来一直坚持的梦想,她的音乐之梦。 她以前竟没有看出来,这个表面上人畜无害的小白花,竟然还会有这份心思计较。 她小看她了。 ** 晚上辅导的时候,寇响的耳机让杨吱给摘了下来。 “说了不能听歌。” 寇响也没阻止她的动作,一边做试卷,眸色寡淡,声音平静:“胆肥了?” 从前那个畏畏缩缩如履薄冰的小丫头,生生让他给惯得没了踪影。 杨吱让他自己专心做题,没收了他的mp3,戴上了他的耳机。 她以前从来没有使用过降噪的耳机,戴上之后,感觉好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只有音乐,寇响说话,她也只能看到他薄唇的起阖,却听不见他的声音。 寇响拿过mp3,给她调了一首极有节奏感的rap说唱,不过杨吱没听几分钟,便自己拿过了mp3,跳了好几首,喃喃道:“没有流行歌?” 她还是喜欢听有旋律的流行歌。 有一首,《不能说的秘密》,不过寇响不打算给她调出来,他摘下她的耳机:“没有,不喜欢就别听了。” 杨吱耸耸肩。 她本来就没深入接触过说唱,当然听不懂也很正常嘛。 他绷着脸低头做题,不知道又在生哪门子气? 杨吱不打扰他,自己也埋头做家庭作业,两个人就不说话了,中途寇响的手机响过一次,他接了电话。 “现在不行,晚一点。” “我说了不行。” 。…… 一直到他做完了所有家庭作业,杨吱才开口问道:“这么晚了,还要出去?” “嗯。” “不去不行吗?” “你已经做完了自己的工作,现在该去睡觉了。”寇响像拎兔子似的,拎着她的衣领送出房间。 杨吱站在门口,一直等他换衣服出来。 一身宽大版型的运动衫配牛仔裤,脑袋上挂了一顶鸭舌帽。 寇响穿衣服一贯随心所欲,正如嘻哈的精神一样——keep it real。 他不会像初入圈的毛小子,刻意追求时尚和潮流,在手臂上纹着密密麻麻的纹身,戴夸张的链子或者打很多耳洞。 那些东西是徒有其表,并不代表真正的hip-hop。 “你又要去酒吧。” “不算,一场rapper的小型聚会。” 寇响说话间已经走下楼梯。 “能带我吗?”杨吱追了上去。 赵女士给她开高薪,可不只是辅导这么简单,她还得看着他,省得他又到处闯祸。 寇响摇头:“不是好地方,什么人都有。” “我不怕。” “真不怕?” “真不怕。” “那就快换衣服。” 杨吱振奋地“嗷”了声,跑回了自己房间。寇响倚在门边,黑暗中嘴角抑制不住地扬了扬。 总算不是一个人solo,多个小跟班,感觉也挺好。 ** 杨吱没什么特别能出得了台面的衣服,但是去参加这种聚会,总不能穿得太土,寇响索性在自己衣柜里给她找了件宽大版型的男式运动衫笼上,下摆整个到了膝盖位置,连裤子都不用穿了。 乍一看,俩人的衣服还有点像情侣装。 摩托一路风驰电掣,驶来郊区一个废弃工厂,老远就能听见那里面震耳欲聋的金属碰撞声和男欢女笑。 铁网栏门前守着两个打扮同样嘻哈的男人,寇响报了“caesar”的名号之后,他们和他击掌撞肩,望向杨吱:“她呢。” “不是rapper。”寇响回答:“陪我过来的。” “caesar,你知道规矩,不是rapper不能进去。” 寇响笑了笑:“她也会唱,吱儿,给他们来段freestyle。” 杨吱惊呆了,之前可没说来这一出,完全没准备表演什么啊,这家伙整她呢吧,还freestyle,怎么不叫她表演后空翻呢。 那两个男人还盯着杨吱,看这架势,赶鸭子上架啊。 “freestyle完全即兴,不用准备,随便唱几句吧。”寇响说。 杨吱狠狠瞪了寇响一眼,学着他说唱的架势,硬着头皮“yo”“yo”两声:“今天晚上,我来到这个地方,虽然我不是rapper,可我很想…很想看看这里到底有什么值得人那么疯狂…” 没有经验的说唱歌手只会一味追求押韵,不会断句,更无法掌控flow的节奏。 寇响一把揽住她肩膀,微笑着止住了她的尬唱:“算了算了,还不如不唱,哥们给个面子,她是我女朋友。” 两个男人笑着对视一眼:“早说是caesar你的女朋友,就不用这么麻烦了,进去吧。” “谢了。” 寇响揽着杨吱进了门,杨吱满脸通红,狠狠在他腰上掐了掐:“我恨你。” 丢人丢大发了。 这男人全程微笑,任由她死命掐他,挺硬气,一声没坑。 整个废弃工厂完全已经被改建成了类似地下酒吧的形态,种颜色的聚光灯四处扫射,还有dj站在二楼最显眼的高台之上打着碟。 废弃工厂还有很多报废的机械东倒西歪,男人和女人站在这些金属器械上,有的在说唱battle,有的三五成群围在一起接龙freestyle。 这里的气氛和之前的mr酒吧完全不同,如果那里还有许多找乐子的男男女女,那么这个废弃工厂,就完全是rapper的领地。 他们打扮风格鲜明迥异,甚至可以说是群魔乱舞,女人化着夸张的妆,目光也格外大胆,毫不掩饰地打量她。 杨吱低着头跟着寇响,紧紧攥着他的衣角,在陌生的环境里,她本能地依赖他。 寇响带她来到吧台边坐着,杨吱看到身边有个男人居然把两片蓝色药丸放进啤酒里,药片迅速冒出气泡,男人将药混合着酒喝下去。她惊呼出声,却被寇响从后面一把捂住嘴。 宽大的手掌几乎将她半边脸都盖住了,温热的呼吸拍打在她的耳畔,低醇而有磁性:“别大惊小怪。” 杨吱惊悚地点点头,于是寇响放开了她,将自己的鸭舌帽扣在她的脑袋上,压了压帽檐:“说了不是什么好地方。” 杨吱以前在乡镇上,学校外面经常会有黄毛小混混,三五成群聚在一起抽烟打架,她觉得那些家伙已经很社会了,每次经过他们身边,她都会低着头快速走过。 以为自己永远不可能接触他们的世界,却不曾想进城之后,还会有这样的见识。 这时候有个戴钢链子的胖男孩走到寇响身边:“嘿,caesar,好长时间没见了,最近忙什么?” 寇响和他击掌撞肩:“最近事儿挺多。” 见他身边护着一个女孩子,胖男孩来了兴趣:“哟,开天辟地头一遭,caesar带女孩来了。” “介绍一下。”寇响放下啤酒瓶,将杨吱从身后拉到前面来:“b dog,直接叫大狗。大狗,这是小吱儿,我女朋友。” 杨吱红着脸踩了寇响一脚,刚刚为了蒙混过关,让他叫声女朋友也就算了,现在角色扮演该结束了吧。 胖男孩大狗笑了笑:“难得有生之年,还能有女孩把我们的头号妖怪caesar给收复了,小嫂子好手段。” “我不是!” 杨吱正欲辩解,寇响又把她拉到身后,回头指了指十点钟方向,问大狗:“那家伙谁啊,没见过。” “新来的小子,号称匪帮说唱no.1的mon,挺厉害,这段时间battle场场赢,实力很强,人气也高。” 杨吱顺着寇响的目光望过去,只见不远处的报废汽车顶端有个男人,正在和其他人打比赛。 他全身破牛仔,平头,戴着卫衣帽子,昏暗的光线掩住了他半张脸,左边眉毛从三分之二处断了一截,气质很野。 此时此刻,mon正好迎上寇响的目光,然后对他比了个国际手势——竖中指。 “mon。”寇响喃着这个名字:“挺嚣张。” 杨吱问寇响,什么是匪帮说唱,寇响将杯子里的啤酒一饮而尽,解释道:“hip-hop的一种下属风格,内容多表现暴力、欲望,负面的信息,反映现实的一种音乐路向。” 大狗补充:“简单来说,就是爆粗口,骂人,风格尖锐且不留情面,这几天mon在我们这儿,可是大出风头,骂得别人哭爹找娘,战斗力杠杠的。” 寇响冷笑一声,收回了目光,对刚刚mon无礼的行为置之不理。 玩嘻哈的身上或多或少都有点嚣张和目空一切,他见多了,懒得计较。 和大狗多聊了几句,一回头,身边丫头不见了! 寇响一个激灵,吼了声她的名字,四处寻找。 杨吱从来没见识过rapper的聚会,很是好奇地东张西望,这里的人们三五成群各自为阵进行着battle,杨吱站在边上听他们说唱。 寇响在角落边找到她,一把将她拉回自己身边,面带怒容:“谁让你到处乱跑。” “我听他们唱歌呢,真有意思。“当心丢了叫人生吞活剥。” “唔,对不起…” 于是杨吱重新拉住他的衣角,乖乖地跟着他,不再乱跑。 对这丫头他真是没办法,打不得又骂不得,只好像个老母鸡似的寸步不离守着她,生怕一个不小心,把人给兜没了,好几次别人邀请的battle都让他推了“还好吧。”杨吱觉得周围人都还算友善,没有很乱,寇响也懒得解释。 大狗对杨吱说道:“这种地方鱼龙混杂,有好人也有坏人,他们对你友善,是因为caesar逢人便说你是他女朋友,单独一个人试试,没几分钟就让人下药弄走了。” 杨吱瞪大眼睛,后怕不已。 第35章 暴力 午夜十二点钟声敲响, 现场的气氛也被掀到了最顶峰,那位号称匪帮说唱no1的mon拿着话筒走上了battle的舞台, 指着人群中的寇响, 踩着节奏:“hey,caesar,够不够胆上台, 跟我来场battle, 看我把你揍得满脸挂彩,让你知道mon的厉害。” 人群开始欢呼起哄, 推着寇响,想让他上台和mon来场比赛, 不过寇响并不是很想搭理他。 他陪在杨吱身边, 问她还要不要加一杯牛奶。 耳畔重金属碰撞声无比喧嚣,杨吱凑近寇响的耳畔, 大声说:“那个人好像在挑衅你哎。” “我知道。” “你不要回应吗?” 寇响饶有兴味地看着杨吱, 显得很无所谓:“要不要回应, 你说。” 杨吱回头, 听见mon还在纠缠:“躲在女人身边, 算什么好汉, 有种上台,和你爹决一死战。” 她有点不爽,对寇响说:“给他点厉害瞧瞧。” 寇响嘴角扬了起来, 起身对大狗说:“顾好你嫂子。” “放心。”大狗坐到杨吱身边, 做出一副要保驾护航的架势:“嫂子少一根头发, 我b dog反过来念。” 杨吱没忍住笑出声:“b dog反过来,不就是狗…” 话说出来杨吱便捂嘴顿住了。 大狗叫了起来:“嫂子社会人啊,这么耿直!” 一不小心说了脏话,杨吱脸颊一红:“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大狗无妨地摆了摆手。 谈笑间,寇响将杯子里剩下的啤酒一饮而尽,径直走上了舞台。 周围喧嚣叫喊声更甚,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两个人给吸引过来。杨吱也伸手欢呼起来:“caesar加油!” 寇响顺手接过了主持人递过来的话筒,面对mon不善的肢体挑衅,他嘴角随意地扬了扬,风轻云淡。 越和他深入接触,杨吱便越是觉得寇响其人,很难懂。 他脾气真的很不好,经常沉着脸生闷气。有的时候,他好像又很大度似的,譬如在battle的舞台上,他从来不会给人脸色或者侮辱别人。 “他为什么不生气?”杨吱问大狗:“那个人说话,真难听。” 大狗笑了笑:“看来嫂子还不是很了解我们caesar啊。” 杨吱想说,我真不是你嫂子,转念,还是算了,随他怎么想吧。 “他绝对不会在battle里跟人动手,不管别人diss多难听,都不会。” 杨吱更加不解了:“为什么?” 大狗想了想:“或许,是出于对嘻哈的尊重吧,caesar很爱嘻哈音乐。” “这样啊。” 杨吱若有所思地望向舞台,聚光灯下,那个一举一动都散发着致命魅力的男人,他一腔热忱,尊重嘻哈,尊重手里的话筒。 两个人的一场battle精彩绝伦,mon满嘴粗口,说话非常难听,没有底线,问候你所有亲朋好友。 而寇响的rap节奏感极好,双押和三押的韵脚也完全不是mon所能比得上的,而且他的说唱并不是全然的念词,他有自己的flow,带有某种韵味在里面,这是别人学不来的。 大狗看着舞台,羡慕地说:“在技巧和词汇量方面,没有人能比得上caesar,无论是坐公交还是地铁,他都在记词记韵脚,有才华还勤奋的人,是老天爷赏饭吃。” “他真的很努力。”这一点杨吱深有感触,反正她给他辅导的时候,这家伙能一边做题一边写词,特牛逼。 大狗将杯中的啤酒饮尽:“假以时日,他一定能把中国的hip-hop发扬光大,让更多人知道,嘻哈是一种有态度音乐,不是什么暴力啊,犯罪啊脏话啊…现在的人对嘻哈误解太深了。” 杨吱的血突然热了起来,看着舞台上光芒四射的男人…态度么。 他坚持的态度,又是什么呢? battle的比赛,每个人四十五秒时间去diss对手,由现场观众的欢呼声大小来决定最终的赢家。 mon的匪帮说唱名不虚传,很能带动现场的情绪,一时间难分胜负,主持人说不如再比一场,不等掷硬币决定谁先开始,mon直接开口diss—— “hey,带着你的学院派,赶快从老子身边滚开,别人都说caesar有多厉害,老子看来,不过是个什么也不懂的乞丐。” “去你妈的august,去你妈的caesar,一群有钱人家的小孩,无病呻吟还自以为出彩,在老子的匪帮说唱面前,你们都是衰仔,yo,不如回家吃奶。” 寇响平淡地笑了笑,挑着眸子睨着他,等他唱完最后的几秒。 mon却突然望向了人群中的杨吱,中间有一段话,他将话筒移开,可是嘴型却动着,也就是说,只有距离他最近的寇响才能听到。 四十五秒,时间刚刚好,mon唱完这最后一句直接扔了话筒,全场轰叫,气氛被他最后这一波推向了最高潮。 杨吱从mon的眼神里便知道,他一定说了她不好的话。 大狗对杨吱说:“你别在意,diss是这样的。” 杨吱当然知道说唱的diss文化,就是相互揭短踩踏,但是那个叫mon的家伙,也的确太不尊重别人了。 话筒重新交到寇响的手里,他的脸色发生了变化,之前的平静淡漠早已经不复存在,阴沉的眸子里似乎蓄着一场暴风骤雨。 四十五秒已经开始,但是他没有开口,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周围人也开始躁动起来。 寇响的脸色,渐渐从之前的淡薄而转向了阴沉,他手里紧攥着话筒,一言不发。 “不是吧,caesar唱不出来了?” “这是要认输的节奏啊。” 然而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寇响掂了掂手里的话筒,突然砸向了对面洋洋得意的mon。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惊呆了。 寇响她妈居然…动手了?! mon没来得及反应,脑袋让话筒砸中,疼得他龇牙,他朝寇响扑过来:“我操你妈…” 寇响上前就是一记狠拳,砸在mon的脸上,两个人扭打成一团。 mon不可能是寇响的对手,他每一拳都用尽了全力,像一头发怒的公牛,将mon按在地上猛揍,毫无还手之力,被打得头破血流。 周围人见势不对,跟着上台帮忙,mon今天是带着他的兄弟来这场聚会,寇响却孤身一人。 不,他还带着一个杨吱。 突如其来的状况让杨吱惊呆了,刚刚不是还说寇响是有态度的rapper吗,怎么跟着就打起来了? 他孤立无援,在场子上以一敌多,杨吱顾不得多想,连忙跑过去帮忙。 主持人和周围的几个男人奋力拉开了寇响和mon,mon脸上挂了彩,当然寇响也没好到哪里去,嘴角渗出血迹。 “caesar,就这点水平吗。”mon喘着粗气,被揍得不轻,嘴角咧起一丝轻蔑的笑:“没词就动手?” 寇响脸色阴沉铁青,杨吱从来没有见他如此这般地暴怒,她挡在他的身前,紧紧抱着他的手臂:“求求你。” 他垂眸看她,小丫头脸色被吓得惨白,嘴唇发颤,声音宛如奶猫的叫唤。 他能感觉到她用了多大的力气,她固执得就像一棵青草,根茎死死地抓着泥土,他轻而易举就可以拔开,可在她而言,却已经是全部了。 他今天是带了姑娘出来,寇响这样对自己说的。 男人的心软只有一秒钟,但也仅是这一秒,在他心里那高高筑起的坚固城墙,轰然坍塌。 就在这时,只听“哐”的一声闷响,身后有男人拿着啤酒瓶子,直接招呼到寇响的脑袋上。 随即,几道弯曲的血流如蚯蚓般,顺着他发际线缓缓流淌,染红了他的眼睛。 杨吱捂嘴尖叫。 寇响一把将她揽入怀中,手紧扣她后脑勺,将她的脸按进自己的怀里,不让她看到。 “没事。”他轻轻嘘了声,回头望向用啤酒瓶砸他的男人。 被他凶狠的眼神震慑,那人连着退了好几步,心虚气短。 寇响捡起一只酒瓶,环顾众人,他满脸的鲜血让周围人感受到一种凛然决绝的惧意,原本喧嚣的场地霎时间安静下来。 “这是我caesar唱嘻哈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在台上跟人动手。” 他声音低沉,目光冷冽,望向地上那个被他揍得头破血流的男人:“现在我就把话放出来,从今往后,谁他妈要是敢在台上diss我女人。” 只听“砰”的一声闷响,酒瓶砸碎在mon的身边。 哗哗啦啦,碎渣洒了一地。 寇响揽着杨吱的肩膀,决然走出了废弃工厂。 ** 凌晨时分,医院。 创口处理室,护士帮寇响处理头上和手上的伤口,叮嘱伤口不要沾水,忌辛辣和烟酒。 杨吱站在门边,看着护士将白色纱布一圈一圈将他脑袋缠绕起来。 她眼睛又红了一周。 寇响坐在椅子上,回头冲她比了个倒拇指,嘴角扬起来:“爱哭鬼。” 杨吱背过身去,靠着墙壁,用力揉了揉眼角,把眼眶里残泪的眼泪挤干净。 刚刚的局面真是把她吓得魂飞魄散,一场架说打就打,半点征兆都没有,寇响那满头的鲜血就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鬼似的。 她还以为他要死了呢。 几分钟后,寇响脑袋被绑得像个木乃伊似的从创口处理室走出来,见杨吱蹲在墙边,抱着自己的手臂,脸埋进膝盖里,瑟瑟发抖。还真吓坏了,胆子这么小? 寇响蹲下身,指尖戳戳她的脑袋:“哎,出息点。” 杨吱没理他,于是他又捏了捏她红彤彤的耳垂:“刚刚来医院的路上,你抱着我跟哭丧似的,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你要守活寡了。” 他调子戏谑,捋起她耳边一丝柔顺的长发,放在掌心把玩:“知道吗,从来没有女人,那样子为我哭过。” “我爸爸…”杨吱突然开口:“我爸爸就是那样没的…” 柔软的发丝,突然扎了他的手。 她抬起头,鼻头红扑扑,一双杏眼也肿了起来:“妈妈牵着我去赌场的时候,看到爸爸被人抬出来,满身是血,身上搭着一件羽绒服,脑袋上也全是血,特别疼。” 特别疼。 她一直在重复那三个字,那样彻骨的疼痛伴随她的童年,她的成长。 “看见别人打架,我特别害怕。”她声音低沉压抑:“继父有时候也会打妈妈,一个耳光,推搡几下子。” 她望向寇响,哑着嗓子不解地问:“为什么男人这么喜欢挥舞拳头。” 那是他们证明自己存在的方式,寇响以前一直是这样以为的。 暴力,野蛮。 那是男人证明自己存在方式。 “因为他们很害怕。” 他的手轻轻落到杨吱的肩膀上,如此对她说。 第36章 新同学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 已经是后半夜,大街空荡荡没有了行人,一轮冷月悬在薄暮的夜空中, 孤零零。 借着月光,杨吱抬头打量他,他脑袋上包着洁白的纱布, 遮掩了英俊的容貌,往日的毕露锋芒的气质都收敛了不少。 看起来可怜兮兮。 杨吱哑着嗓子说:“要疼的话,哼哼几声,把疼哼哼出来就不疼了。” 寇响拧着半截眉毛,心说他又不是大姑娘, 哼什么哼。 她自顾自地说:“小时候摔了跤, 妈妈总是这样说, 哼哼出来就不疼了。” 看着她柔顺的眉眼, 寇响竟不知,别的母亲原是会说这般温情脉脉的话语。 赵女士,外人口中的温婉佳人,在家里却是另外一副模样, 寇响无数次深夜里见她手里一根冷烟,袅着长夜漫漫, 冰冷如霜。 从来未曾待他片刻温柔, 那些儿时渴望的母爱, 长大了, 便嗤之以鼻。 求而不得, 复弃之。 他鼻息间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 “不是这样哼。”杨吱纠正:“好疼啊好疼啊,这样的。” 寇响:...... 他疯了这样子。 不过,这丫头刚刚那一声“好疼啊好疼啊”,湿嗒嗒粘糊糊,腻在他的心尖,倒是生出许多旖旎遐思来。 杨吱见他发呆,叹了声,决定放弃了。也对,他是大男孩,还能指望他跟个姑娘似的,哼哼唧唧闹着疼? 月光下,她看着他嘴角淤青,伸手碰了碰。 寇响本能后仰,没让她碰到,但旋即立刻懊悔,欲附身的时候,她的手已经缩了回去。 时间真是个奇怪的东西,它是直线前行,有些东西停留在某一时刻,你还没有回过味来,便永远无法重新感受。 他心情突然有点躁,为了挽回点什么,寇响装作漫不经心,就像刚刚在废弃工厂那样,伸手揽着她的肩膀。 可是杨吱却敏感地躲开了。 “刚刚就算了,以后你别说我是你的女朋友。”杨吱说:“特别在学校。” “怎么了?” “很多同学讲闲话,说我们有暧昧什么的。” 他半边脸被纱布裹着,挑眉:“我们有吗?” “当然没有!”杨吱声音大了些:“可是同学们不会这么想,就...你以后注意一下就行。” “我寇响想和谁当朋友,需要在乎别人的眼光?” “当朋友没问题。”杨吱踟蹰着:“哎呀,算了,应该是我想多了,反正你别跟人说我是你女朋友就行,别的都没关系,你有不会的题还是可以来问我。” 寇响陪着她,走在空寂无人的大街上,冷哼:“当我女朋友,还丢你面儿了。” “没这回事,就...我不是你的女朋友啊!”杨吱费劲儿地解释说:“不想平白增加别人无聊的谈资。” 他在学校可是公众话题人物,而她偏偏就不喜欢被人议论。 “那你想当吗?” “什么?” 寇响低头看她,郑重其事:“你想当我女朋友吗?” 杨吱双脚像是被灌了铅,挪不动步子,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惊呆了。 她结结巴巴说:“你讲...讲什么呢,你...你还缺女朋友吗?” “我缺不缺和你想不想,是两回事。” “你快别开玩笑了!”杨吱心慌意乱:“我不想,我不想当你的女朋友。” 晚风轻轻地抚过她的发丝,她低垂着眼睑,睫毛轻微颤栗。 沉默了许久,只听他轻喃了声:“好,不开玩笑。” ** 那天晚上,寇响的话在杨吱心头敲起了警钟,她并非迟钝笨拙,她有着身为女孩天然的敏感和细腻。 杨吱向掌握全班第一手情报的苏北北求助,毕竟她比她认识寇响还早两年呢。 “emmm。” 苏北北“嗯~~”了很久,问杨吱:“他都说得这么清楚明白了,你还怀疑什么。” “我就是想不通。”杨吱放下做题的笔,小声对她说:“宋茉那样的他都不喜欢,他喜欢我什么啊。” 宋茉和他门当户对,开朗大方又自信,在女生中绝对是最耀眼的存在。而她,根本就是丢人海里就能沉下去,捞都捞不起来那种。 他能喜欢她什么? 苏北北看着杨吱胀鼓鼓的胸脯,挑了挑眉:“嘻嘻嘻。” “嘻什么嘻。”杨吱侧过身去,讲书本抱在胸前阻挡了她的视线:“他不是那种人。”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苏北北摊手。 “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但他不是那种人。”杨吱斩钉截铁地说:“他才不会像那些讨厌的男生那样,总是...” 总是不怀好意盯着她。 “天真。”苏北北摇头叹息:“永远别相信男人的表面功夫。” 杨吱不知道什么表面里面功夫,但她能够感受出来,寇响和其他男孩不一样,所以她才愿意和他当朋友的。 “吱儿,如果实在好奇的话,索性去问问他呗。” “问什么?” “问他是不是喜欢你啊。” 杨吱惊了惊:“我都说不想当他女朋友了,再去问他,不是很奇怪吗。” “可你又很想知道不是吗?” “唔...” 是啊,她都明明白白说清楚了,不想当他女朋友,可是她又很想知道,他究竟是开玩笑,还是说真的。 “话说回来,刚刚都是在说寇响喜不喜欢你,那你自己呢,喜欢他吗。” 杨吱微微一惊。 苏北北低声道:“寇响哎,全校女生梦寐以求的白马王子,有钱又帅有才华,身材还好,据说六块腹肌和18cm,跟他在一起,多梦幻啊。” 杨吱红了脸:“天!你从哪里知道这种事情!还...还18cm...” “哼,我有我的渠道。” 杨吱惊悚不已,不愧是掌握全附中一手情报的天才少女。 玩笑归玩笑,杨吱摇头说:“我不会谈恋爱的。” 未来尚未笃定,前路一片迷茫,她哪里有心思想这些多余的事情。 “没问你谈不谈恋爱,就问你喜欢他吗。” 杨吱皱了眉:“我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 “就...就不知道啊。” 她没有恋爱经历,甚至连和男生接触的经验都没有,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完全空白一片。 苏北北拿着笔,吐了口假烟圈:“看过太多男欢女爱,本座告诉你,喜欢一个人,很简单,只要在脑子里想象一下他全luo的模样,看看你有没有扑上去啃的冲动,就知道了。” 杨吱脸颊突然炸红! 苏北北指着她大喊:“你他妈真的在想象了!” “没有没有!”就在这时,数学老师一根粉笔头扔苏北北脑袋上:“你们两个,从上课到现在就一直在叽叽喳喳说个没完,成绩好就不用专心听课了是不是!” 俩人连忙噤声。 在数学老师背过去讲题的片刻功夫,一个小纸团落到杨吱的桌边,杨吱偷偷拾起来,上面有一行锋锐遒劲的字迹—— 闹什么,乖乖听课。 杨吱回头,便见寇响倚在桌前,角度正好,阳光扑洒在桌面,修长的指尖兜着中性笔,灵活地旋转着。 他睨向她,眼角下那道淡淡的疤痕也勾了起来,不那么狰狞,反而显出几分可爱。 杨吱将纸条藏进掌心。 学渣还管起学霸来了? ** 在临近高二下学期期末的时候,3班又转来了一名新同学,再让班里的同学感觉到十分困惑。 附中招生要求极其严苛,一般而言除了通过熔炉地狱测试堂堂正正考进来,想通过其他方式进入学校的插班生概率几乎为零。 这位神秘的新同学究竟有何本事,一下子就勾起了同学们的好奇心。 讲台上的男孩穿着干净的白衬衣,在黑板上端端正正写下四个大字—— “我,徐嘉茂。” 笔锋遒劲有力。 他个子很高,至少一米八六,鼻梁高挺,内双的眼皮狭长,五官带着某种张扬不羁的气质,极具侵略性。 教室里女生低声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他好酷!” “帅呆了啊!” “是我喜欢的款。” “真的...” 徐嘉茂幽深的眸子平静地扫了教室一眼,最终目光落定在杨吱身上,随即,他嘴角突然咧起一丝坏笑。 转瞬即逝,没有人察觉。 杨吱瞪大了眼睛,内心的惊讶程度无异于突然爆发八级地震。 这个人! 她回头望向寇响,寇响面无表情地看着徐嘉茂,深邃的眸子里涌动着波澜。 他也认出他来了,他是—— mon。 ** 徐嘉茂自我介绍结束以后,班主任孙平为他选定座位,恰逢杨吱后排的同学前几天因为身体缘故办理休学,理所当然,徐嘉茂坐到了杨吱的后排。 他背着单肩包,一路从讲台走下来,杨吱注意到他今天的穿着打扮,白衬衣配黑色九分裤,非常规矩,与那日在废弃工厂张扬的打扮截然不同。 戾气也全然收敛,此刻便宛如一个清秀俊朗的高中男孩。 只不过在他经过杨吱身边的时候,嘴角突然扬了扬,露出一个危险的笑容。 杨吱移开目光,不再看他。 徐嘉茂坐到杨吱身后的位置上,桌子往前面推了推,抵住了杨吱的背。 “让让。”他嗓音极有磁性。 于是苏北北从课本堆里抬起头来:“本座耳朵受孕了。” 杨吱本能地往前面挪了挪身体,没有搭理他。 “我叫徐嘉茂。”他突然又开口。 “我叫苏北北。”苏北北很自来熟地和新同学打招呼:“你声音真好听。” “是么。”徐嘉茂浅淡一笑:“跟你们班上某些人比呢。” “啊,比caesar当然还差一点,更是远远比不上我男神了。”苏北北坦率地说:“我男神,裴青。” 徐嘉茂挑挑眉,鼻息间发出一声嗤笑:“我知道,august。” “哟,看来是圈内人啊。”苏北北来了兴趣:“你会唱歌吗?” “会。” “哇,能来两句吗。” “某些人已经听过我的声音了,她恐怕不大喜欢。”徐嘉茂勾起轻佻的眉眼望着杨吱的背影。 苏北北看看杨吱,又望了望徐嘉茂:“你俩...认识啊?” 杨吱这才回头来,不咸不淡地说了句:“不熟。” “caesar的女朋友,和我当然不熟。” “caesar!女朋友!”苏北北拉着杨吱的衣袖惊呼:“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杨吱心里咯噔一下,连忙把自己的衣袖撤回来,压低声音说:“没有的事,他...他乱说的。” “噢,原来不是女朋友。”徐嘉茂微笑更甚:“那看来我有机会咯。” 苏北北惊悚地看着两个人,一脸“原来如此”的神情,杨吱也懒得辩解什么,这种事越扯越乱,她索性别过头,不再理会身后这个不省事儿的插班生。 ** 下课的时候,沈星纬坐到寇响身前,问道:“他怎么会来我们班?” 寇响正在草稿纸上写着韵词,指尖的笔转了一圈,轻描淡写道:“想知道,问班主任去。” “不是吧,这么淡定。”沈星纬拍了拍寇响的肩膀:“听圈子里的人说,上次battle你输给他了,台上硬生生一个词都没憋出来,最后恼羞成怒还动手打了人,真的假的。” “真的。” 寇响坦坦荡荡承认。 “我靠,是真的啊,我还以为是黑粉,故意捏造出来黑你的呢!”沈星纬大跌眼镜:“什,什么情况啊,你怎么可能输给那种家伙。” 回想起那天的事情,寇响脸色又沉了下来,指尖的铅笔让他给生生截断,掰成了两半。 “没输。” 没输,只是单纯想揍他。 第37章 抱抱我 徐嘉茂来了班上没几天,一场摸底的考试便冲到了年级第二的名次, 苏北北和裴青跟着往后挪了一位, 给他让位。 这是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事情, 尤其是杨吱。 她无法想象,那个晚上总是去酒吧,一身破牛仔,言行举止落拓不羁的家伙, 居然成绩这么好。 不过学校里的徐嘉茂,要么规整衬衣,要么白校服体恤,没有戴乱七八糟的耳钉, 头发也梳理得当, 遇到老师会礼貌地一声“老师好”, 像个极有礼貌的邻家清爽大男孩。 和那日在台上用rap爆粗骂人的流氓mon, 简直判若两人。 最要命的是,杨吱的总分与他差距不远, 第一名宝座似乎岌岌可危。 徐嘉茂平时在学校里没有和任何男生交朋友,独来独往,酷得没边没际。 看上去好像是因为他初来乍到又特立独行的性格,受到了周围人的排挤,而实际上, 是他看不上别人, 并不屑与他们交往。 他坐在杨吱的身后, 时不时冒两句骚话, 或者会拿题目问她,一开始杨吱是不搭理他的,但久而久之,察觉这种做法似乎不妥。 因为徐嘉茂会说,优等生的世界,真冷漠啊。 因为害怕被超越就藏着掖着,杨吱自觉得自己才不是这样的人!她不吝于向任何因为学习上有困难而过来询问的同学提供帮助。 实在没办法,她也会转过身,给徐嘉茂讲解题目,徐嘉茂扬着嘴角看着她,言笑晏晏。 而最近,沈星纬同样发现寇响的暴躁脾气升级了不止一个档位,前两天他的杯子搁在寇响的桌面上忘了拿走,他回来不问三七二十一,直接扔进了垃圾桶里。 沈星纬提着胆子上前质问,寇响倚在桌边轻描淡写看着他:“噢,是你的。” “所以你连是谁的都不知道,就给我扔了!” 寇响平静地喃了声:“碍眼。” 他从不轻易发脾气,但是最近浑身上下总透着一股子肃杀的气势,让人不敢亲近。 夜静悄悄。 杨吱讲课的声音永远是那样轻缓,普通话不像皇城根里的小孩那样儿化,底气十足。她略带一点不具名的乡音,但要仔细去分辨,又难寻踪迹。 寇响心不在焉发了好一会儿呆,脑袋被杨吱用笔敲了敲,他侧头看她,她柳叶儿眉蹙成了峰,使了一点小脾气:“你最近总是不专心。” 他面无表情地扯来草稿纸:“听着。” “那你把这道题解一遍。” 寇响接过练习册,扫了一眼题目之后,都没有经过演算,便直接将解题步骤写在本子上,和杨吱之前讲的,一字不差,连标点符号都没有漏掉。 “我知道你记忆力好,但我不是让你把这道题怎么解背下来,我是叫你理解。” 寇响闷声不语。 他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惹恼了杨吱。 “既然要做这一件事情,我们就把它做好,否则就不要浪费两个人的时间。” “浪费两个人的时间。”寇响突然轻哼了一声:“你终于知道,我们是在浪费时间?” 杨吱本来还有道理,却被他这句话给滞住:“你...什么意思,之前你让我回来,跟我保证过辅导的时候一定认真,现在是要反悔吗。” “认真。” 寇响舌尖喃着这个词,抬起漆黑的眼眸,望着她:“如果我认真了,你会怎样?” 如果我认真了,你会怎样。 杨吱愣愣的,有些不知所措,脑门子突突作响:“什么...怎么样?”“我从来没有这样认真过,也绝度不会反悔。”寇响回答着她的话,以另一种形式和意义:“但我需要你的回应...” 他突然握住她的手。 杨吱吓得猛然往后一缩,他却死死攥着她,眉心紧蹙。 掌心的温度高得吓人,偏偏她体表冰凉,这一冷一热的紧密相贴,在两个人的心头漾起一层的波澜。 “松开。”杨吱低声道,就像小绵羊叫唤。 寇响握她更紧了,将她整个小手抓起来圈进掌心里,死死按住。 “你给我一点回应,或者...”他嘴角突然扬了扬,绽开一抹捉狭的坏笑:“抱抱我。” 杨吱终于使劲儿从他的掌心挣脱出来,连着后退了两步,不小心将边上立着的吉他撞倒,琴弦震动音箱,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原本温馨的气氛骤然被撕开了一条口子。 “对,对不起。”杨吱赶紧将吉他扶起来,那是他最宝贝的东西:“你快检查一下,有没有撞坏。” 寇响却看也没看那吉他,瞥向她揉着臀部的手:“撞疼了?” “没...没。”杨吱垂着眸子不敢看他,心乱如麻。 “小心一点。” 他目光凝注在她的身上,宛如山洪泛滥,势不可挡。 杨吱根本无法招架他热切的目光:“那今天就先这样吧,我的作业还没有写完。” 她转身要走,寇响抢先一步拦住她,他伸手想要碰碰她,却在她往后退却的时候及时收了手,放回身后,紧紧握了拳。 小丫头太敏感,他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控制着自己内心汹涌澎湃的感情波澜,他怕吓着她。 “你知道我对你什么样的感觉。”寇响索性讲话挑明:“没人能让我这样...” 这样控制不住自己。 “你如果要回应,我这里没有,但我可以给你一个明确的答复。”杨吱抬起头来看着他:“寇响,你要吗?” 她目光幽黑如夜,这浓稠的黑夜竟让他心生怯意。 “现在都叫寇响了。”他收敛了所有的情绪:“什么时候开始,不叫寇大哥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杨吱自己也不记得了,他们之间的距离好像越来越近,又似乎有一些疏远。 “以前做的那些,是为了让我不忍心赶你走。” 杨吱低头不语,她无法否认,一开始的卖乖与讨巧,都是为了在他跟前讨这一份于心不忍,因为这能让她生活更加容易许多。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觉察到情况不对劲的地方... 那份于心不忍,全世界也只有这一份,连着他的心,他的血肉与肝肠。 “对不起。”她的心苦涩难堪,喉咙里涌上来一阵酸楚:“对不起...” 她这凄楚可怜的模样,更是煎熬了他的心:“哭什么,我又没让你一定怎样。” 他声音淡淡的,就像一支苦涩的烟。 他走过去,似安抚一般,胡乱在她眼前这样子抹了一把,粗粝的掌腹都把她脸给刮疼了。 他将她推出门去,在她要走的时候,他突然又把她拉回来,紧紧往自己的怀中按了一下子。 他的怀抱真的跟沸腾的锅炉似的,滚烫。杨吱感觉就像途经火焰山,闷得浑身喘不过气来。 “你知道就行了。” 他声音闷得发紧:“你知道,我从来不会对任何一个女人这样子,只有你。” 他把心给你,于是什么都给你了。 ** 面对那样一个宛如火山一般热情而又压抑的男人,没有心动,怎么可能。 他身上有一股子劲儿,一股子充满鲜活生命力的劲儿,能让周遭所有死气沉沉的东西苏醒,更是点燃她沉寂已久的内心。 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杨吱就像冲着热气腾腾的澡,感觉所有积郁都被水流冲走了,她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都活了过来。 杨吱背靠着墙壁,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是没有办法,她的心跳现在都已经跑到一百二十码了。 那晚,她失眠了,要思来想去,反复考量的东西太多,看着渐明的天际远方,她依旧没有什么头绪。 第二天上课便打了瞌睡,脑袋一搭一搭直往桌面上栽,很快,数学老师直接点了她的名字。 杨吱还迷迷糊糊地“嗯”了声,苏北北连忙扯了扯她的衣角:“叫你呢!” 杨吱这才反应过来,浑身一凛,赶紧从座位边站起来:“是!” “你到讲台上来,把这道题做了。” 杨吱赶紧走到黑板边,看着那道题愣了好一会儿,脑子里一片空白,竟然卡了壳,半点思绪都没有。 数学老师本来也是故意刁难她一番,见她做不出来,正好趁机做筏子:“有些同学,不要自以为成绩好,上课就不用认真听讲,我告诉你们,马上就要高三了,如果你们还是这种态度,别说高考,就是高三前的期末统考测试,你们就通不过。” 期末测试是附中每年高三前夕都会举办的一场无比艰难的测试,通过的同学会继续留在优等生班级,而被淘汰的同学会进入其他普通班级,普通班级拔尖的同学如果在这场测试中发挥好的话,也能进入优等生班级。 相当于一场班级间重新的排列组合。 数学老师看向杨吱:“还有些同学,自身条件本来就不怎么好,努力学习改变自己的命运是唯一的途径,现在脑子想入非非,心思没有放在正经事上,将来可有你后悔的时候!你可没有重新再来的机会和资本。” 杨吱的手藏在衣袖中,紧紧攥着,一张小脸涨得通红。 “你就在讲台上站着听吧。”数学老师道:“有没有同学愿意上来做一下这道题。” 班上同学鸦雀无声。 这道题目属于试卷上的压轴题,难度的确很大,很多同学在草稿纸上演算了半晌,都快被复杂的思路给绕晕了。 徐嘉茂指尖转着圆珠笔,正欲起身之际,后排传来一个慵懒疏淡的声音:“我来。” 所有人循声望去,提出要上台来做题的人,居然是寇响。 破天荒头一遭。 关键是这道题可是难倒了班级里绝大部分的优等生,寇响他...每次考试都交白卷的家伙,能做对吗? 这会儿就连数学老师都愣住了:“寇响,你要上来做?” 她话音未落,寇响已经起身走到了讲台前,顺手拿起一只粉笔,同时侧头深深凝望她一眼。 杨吱只与他眼神接触片刻便移开了,低垂着脑袋,脸色绷得很紧。 寇响已经拿着粉笔在黑板上刷刷刷地写字,他甚至都不用阅读题目,啪啪啪啪,蝇头小楷遒劲有力,笔锋张扬。 字如其人。 同学们被这一波操作给惊住了,他...他居然都不用看题目,直接上来就写步骤,而且完全不需要思考,什么情况啊这是! 不知不觉间,寇响已经写了半壁黑板。 杨吱抬起头,冷静地阅读之后,赫然发现,这道题目根本就是昨天晚上她给寇响讲过的那道函数题。 他那个时候在写词,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听她讲解似的。 所以没有认真听,他却把解题步骤给记了下来。 杨吱无言以对。 班上同学更是呆若木鱼。 寇响写完最后的答案,粉笔随手扔讲台上,侧身拉过杨吱的手,想把她带下讲台,然而还没等数学老师出言阻止,杨吱自己却顿住了脚步。 没有谁能帮她一辈子,除了自己。 杨吱挣开寇响的手,重新走回讲台,拿起刚刚被他扔掉的半截粉笔头,对数学老师说:“我还有更简便的方法。” 数学老师看着她,眼角尾纹轻颤:“那你试试吧。” 杨吱转身,在寇响那满满一大黑板的解题步骤旁边的小块区域里,快速写下了另外一套解题方法。 果不其然,她写了三分之二的时候,半晌就有同学发出一阵恍然大悟的惊呼声。 裴青抬了抬眼镜框,迅速在草稿纸上演算了起来。 的确,这是峰回路转柳暗花明的新思路,比之前常规的思路要简单了许多,连解题步骤都十分简便,轻而易举便将答案给推导了出来。 杨吱一气呵成地写完了最后一个字,回头,不甘心地望着数学老师。 数学老师表情讪讪的,这个方法她本来准备下节课将给学生听,没想到居然让杨吱先声夺人给做了出来。 “答案是...正确的。”她虽然不情愿,但也不得不承认,杨吱的脑子的确聪明,转得很快。 寇响回到座位上,抬起眸子睨着她。 她的小脸红扑扑的,胸脯呼吸起伏不定,却不似方才那般惊惶失措,她幽深的眼瞳里泛着沉静的光芒。 那是属于她的自信与骄傲。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棵小白花在他完全看不到的地方,以他猝不可防的速度成长了起来。 第38章 气性 杨吱从小卖部出来, 明晃晃的日光略微有些刺眼, 她手里拎着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 无论如何, 今天寇响肯为她解围,杨吱心里是很感谢的,虽然还是靠着小聪明。如果他能不背题目, 而是靠自己理解之后的思路来解题, 杨吱会更高兴。 过目不忘, 真不是谁都能做得到。 寇响现在肯定在球场上大汗淋漓打篮球,以前杨吱从来不会给打球的寇响送水。她觉得, 站在球场边看男生打球,等他们打完之后, 递水上去, 真傻。 没有哪条法律规定, 女孩就应该成为男孩的观众。 不过今天, 她就当投桃报李一次。 刚刚转过教学楼,小花园边一声悦耳的口哨传来,杨吱回头,看到徐嘉茂斜倚在树边,冲她招了招手。 杨吱本来不想理他,谁知他直接朝她走了过来:“杨小吱,下午好。” “有事吗?”杨吱耐着性子回头问。 “耳机挺不错。”他看着黑色的线从她柔软的耳廓和乌黑的发丝间蔓延出来,伸手去拿, 却被杨吱闪身躲过。 徐嘉茂咧嘴笑了笑:“挺贵吧。” “不贵。”杨吱回答。徐嘉茂似笑非笑说:“我很识货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杨吱突然转过头, 眸子里带了怒意。 “随便聊聊, 毕竟你和寇响这么好。”他笑了笑:“现在大家都说caesar是mon的手下败将,battle舞台上唱不出来,恼羞成怒动手打人,这是他抹不去的黑历史。” “他不是你的手下败将!”杨吱一字一句,用了力地说:“那天晚上,是你先犯规!” “杨小吱儿,不懂battle别乱说,diss不是犯规。”他看着她,淡淡道:“动手不动口,那才是犯规。” 杨吱不懂这个圈子,无从辩解,只说道:“caesar不是任何人的手下败将。” “你倒是很相信他。”徐嘉茂说:“看得出来,他也很护着你。” “我也看得出来,你很嫉妒他。”杨吱盯着徐嘉茂,一字一顿道。 徐嘉茂冷笑了一声:“我有什么好嫉妒他的。” “我不知道。”杨吱摇了摇头:“但我能从你的眼神中感觉出来,你就是嫉妒他。” 徐嘉茂心里像是被戳了一道口子,他脸色突然转冷:“嘻哈不是他那种富二代能够理解的东西,嘻哈是下层人的音乐,痛苦、宣泄、爆发和挣扎...只靠有才华是不够的,他那样的家伙,躲在象牙塔里爹疼娘爱,懂什么痛苦,现在在圈子里caesar这个名字,实在太刺耳,等着吧,我会把这个名字,从hip-hop的圈子里抹去。” 杨吱敛着眸子,摇了摇头,她不知道嘻哈的精神,但是她知道,音乐绝不该是痛苦的,因为它直达灵魂,抚慰人心。 徐嘉茂与她擦身而过的时候,顺手提走了她手里的矿泉水,冲她笑了笑:“穷人买不起矿泉水,谢了。” “哎。” 杨吱回过神来的时候,徐嘉茂已经走远了。 ** 操场边参天大树上有聒噪的蝉鸣传来,漫遍整个操场,震得人耳膜发颤。 几个男孩穿着鲜红夺目的篮球衫,坐在树荫底下乘着凉,裴青嘴里打着有节奏的b-box,几个男孩随意地玩着freestyle。 说到freestyle,寇响绝对是这方面的天才,他记了太多的韵词,随便给一段旋律,任何场所任何主题,他都能够自由发挥,语出惊人。 目前为止,还没有谁的freestyle能pk过寇响,当然除了那场和mon的对战。 “查清楚了。”沈星纬道:“mon,以前十三中的老大,家里穷得叮当响,不过好在有个年轻漂亮的妈。” 他说话的时候也带了些微flow的节奏感。 “爹死得早,老妈傍大款,他混地下广场,很社会。”沈星纬继续道:“脾气很冲,一言不合就动手,打过的架可能比吃过的饭还多,听说来附中,全靠他‘老爹’帮忙疏通。” “关键是,成绩还能这么好。”裴青对此表示不服:“期末考我肯定干他。” 沈星纬笑了笑:“你先把苏小妹干下来吧。” 提到苏北北,裴青脸色有些不自然,别开目光:“别说我还没把她干下来,她就已经筹谋着怎么暗算我,要是我真干到第二去,估计明天一进教室,就会被无端飞来的刀子劈中,当场暴毙。” 沈星纬哈哈大笑起来:“老铁,你真以为她套路你是为了把你的年级名次踹得更远?” “总不能是因为喜欢老子吧。”裴青骂道:“那个钢铁直女,她会喜欢男人,呵。” “说人家钢铁直女的也不想想自己...”沈星纬骂了一声:“钢铁直女和钢铁直男,你俩在一起,肯定有的玩。” “呵呵。” 沈星纬懒得理他,转头望向寇响:“话说期末统考,响哥准备去哪个班?” 寇响篮球在指尖转了两圈,滚落了地,他平静道:“哪也不去。” 沈星纬无奈道:“我命由天不由我啊,考不进班级前三十,那就得收拾铺盖卷走人,别笑我,你也一样,别说你叫caesar,就算叫克利奥帕特拉七世,那也不行。” “我家庭老师白招的?”寇响嘴角微微扬了起来。。 沈星纬发现,提到杨吱,他的目光都变得温柔了许多。 “你家庭老师还能帮你考试不成?”沈星纬说:“这么多功能早知道我也找个家教。” “回去了。”寇响起身离开。 “这么早?”沈星纬叫住他:“还没下课呢。” 寇响手揣兜里,拖沓着懒懒的步子:“与其在这里做遥不可及的青天白日梦,不如回去多背两个题。” 沈星纬:...... 记忆力好了不起,有本事你把所有教辅资料都给都背下来! 裴青突然停下了b-box,不远处,徐嘉茂走了过来,手里拎着一瓶矿泉水,左摇右晃:“哥几个,打球吗?” “玩球,不如来场battle。”沈星纬冷笑着说:“mon,号称匪帮说唱第一人。” 徐嘉茂淡淡一笑:“怎么,那天晚上,caesar你还没被打服?” 寇响回身,平静道:“要看是哪种打,如果你说的是耍嘴皮子,那你还差得远...” 他眼角微勾,牵连着眼下的疤痕,轻挑起一抹弧度:“如果你说的是动拳头,这句话我应该反问你,被我打服没有。” 徐嘉茂现在额头下面都还有被针缝线的痕迹,是寇响的杰作。 沈星纬挑起下颌,说道:“臭小子,附中是我们的地盘,奉劝你别搞事情,不然就算你‘老爹’再厉害,老子也有办法叫你站着进来,跪着出去!” 皇城根下,有权有势,不管不顾。 抬手就能摸到天似的。 徐嘉茂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他默了半晌,突然扬了扬手里的矿泉水瓶:“不打球就算了,白费杨小吱儿一番心思给我买的水,回去做题呗,快高三统考了,说不定我还没跪着出去,某些人就已经被赶出三班了。” 他话音刚落,寇响手里的篮球一扔,径直朝他走了过来,戾气十足。 “caesar!”沈星纬几人见势不对赶紧扑过来拦住寇响:“别冲动。” “他故意激你生气,别上当。” “滚开。”他声音冷得都要结冰了。 沈星纬几人这会儿绝对不能让开,否则真就要出人命了,寇响这小子怒气上头下手没个轻重,这样的话就真着了徐嘉茂的道。 徐嘉茂看着愤怒的寇响,冷笑一声,拎着矿泉水瓶回了教室。 杨吱重新买了水回来,却发现寇响已经没有在操场了,教室里也没人,不知道那几个臭小子又跑哪儿鬼混去了。 徐嘉茂正怕在桌边做题,见她回来,冲她扬了扬手:“过来,给我讲个题。” 杨吱不情不愿地走过去,看了题目一眼,说道:“这题又不难。” “突然卡壳了。”徐嘉茂皱着眉头,将草稿纸上一堆解题思路给她看,虚心求教。 不像是故意找茬的样子。 杨吱索性坐下来,看了题之后便给他讲解思路。 恰逢下课铃响,沈星纬几人一身烟味走进教室,寇响一抬头便望见了徐嘉茂和杨吱两人。 杨吱侧着身子趴在他的桌边,专心地在草稿纸上演算,他的手却不安分地抓起了一小簇她乌黑的发丝。 寇响头皮紧了紧。 他和徐嘉茂就像天生的对头,势必会有一场战役。 所以当寇响直接提着铁质的板凳朝着徐嘉茂气势汹汹走过来,扬起手就是一凳子,猛地击打在他的背上,徐嘉茂却早有防备,身形一错,避开他最致命的攻击。 但过道狭窄,他还是没能完全闪躲开,让板凳边缘尖锐的棱角划破了手臂,咕噜一下,有血珠子像琥珀似的涌了出来。 当然徐嘉茂也不是任人欺负的可怜虫,他当时抬脚就是一踹,踹到寇响腹部,寇响后背撞倒在后排同学的桌椅边。 他脸色狠戾,目露凶光。 徐嘉茂可不像寇响他们,平时再怎么闹得厉害都有个限度。 他没有。 徐嘉茂顺手从包里摸出一把折叠刀,“嗖”的一下打开。 “今天老爸教你做人。” 话音刚落,寒光一闪,徐嘉茂朝着寇响手臂刺去。 变故来得太快,所有人都懵了,有女生见了刀吓得尖叫起来。反而是距离两人最近的杨吱率先反应过来,她猛地扑到寇响身边,尽可能用自己娇小的身躯整个挡住他。 寇响来不及反应,护着杨吱一个翻身,顺手抓起桌上的一堆教辅资料,砸向徐嘉茂。 “嗞咧”,是刀刃划过纸张的脆响。 杨吱和寇响闪到了教室后排,而徐嘉茂那一刀落了空,把同学的书本给划了一条大口子。 徐嘉茂沉着脸,朝着寇响走来。 杨吱不知道自己哪来的那一股子力气,她将寇响护在身后,冲着徐嘉茂大喊一声:“滚开!” 这一声破裂嘶声的叫喊,真让徐嘉茂顿住了脚步。 他完全没有想到,这个平时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孩子,竟然会有这样的爆发力。 她狠狠瞪着他,眼睛都快要瞪出血来似的。 打架这种事,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这阵气性一过,基本上这场架就没什么好打了。 沈星纬和裴青两个人眼疾手快,先把教室门给关了。 “马上就上课了,你们俩,能消停吗?” 寇响和徐嘉茂相互冷眼对视,寇响手里提着凳子,徐嘉茂捏着刀子,谁也没让开。 “这件事内部消化,什么事都没有。”裴青走过来,按住了寇响的手臂,理智地分析:“如果闹到办公室去,你们知道是什么后果吧。” 杨吱紧紧攥着寇响的手腕,他的皮肤表层温度炙热,下面就是质感流畅的肌肉,很硬。 “你答应过我的。” 刚刚那一声嘶吼似乎耗尽了她的力气,她声音有点哑。 寇响目光渐渐缓和了许多,另外的一丝情绪潜入他的心扉间,萦绕着,他只想把这个女人狠狠按进自己的怀里。 男人一旦心软,便再也狠不起来了。 在寇响扔掉板凳的时候,徐嘉茂也收了刀,回到了自己的座位边。 两个人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一切,回归风平浪静。 在杨吱即将松开寇响的时候,他却突然反握住她的手。用力捏了捏。 第39章 关心 那场斗殴跟疾风骤雨似的, 来得快也去得快。 但是两个人身上都或多或少落了伤。 寇响腹部让徐嘉茂猛踹了一脚, 整个下午脸色都低沉,坐在椅子上,卷曲着腹部。 沈星纬看他额间渗出密密麻麻的薄汗,问他有没有事, 他只沉着脸,一言不发。 这家伙, 死要面子活受罪。 放学,杨吱告别了苏北北和林露白, 今晚就不跟她们一起回家了,她怕寇响和徐嘉茂又发生什么不愉快的冲突, 她得看着他。 寇响强撑着跟她一起走出了学校大门, 一路上汗水把衣襟都湿透了,浸出一层湿漉漉的深色。 杨吱皱着眉头说:“你很热吗?” 她伸手去摸寇响的额头, 寇响一把握住她的手, 下一秒—— 他直挺挺倒在她的身上。 杨吱被迫接着他挺拔健硕的身躯,他全身的力量都压了上来。 杨吱感觉自己腰都要快断了。 “寇响!” 他脸上的汗珠顺着鼻尖滴落, 浸润在她的肩头:“肚子,有点痛。” 从他急促的呼吸和嘶哑的声音里就能听得出来, 恐怕不仅仅是一点痛。 “我, 我带你去医院!” 杨吱被他这阵势吓得不轻, 连忙扶着他在街边拦了出租车, 直奔医院而去。 ** 天色渐晚, 走廊里空空荡荡, 时而有穿着病号服的病人,颤巍巍靠墙走过。 寇响走出病房,看到杨吱一个人坐在长椅上,背影孤零零。 他吹了声口哨。 杨吱赶紧假装低头看手机,然后用手背使劲儿擦了擦眼睛。 “有积血,没伤到内脏。”寇响坐到她身边,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没事了。” 身边的女孩背躬着,轻微地颤栗。 寇响宽厚的手掌落到了她的后背之上,轻轻抚了抚。 杨吱似乎再也忍不住,啜泣声渐大了起来:“你答应过,不打架了。” 寇响的心整个拧在了一起,揪成团,他根本不敢看她的脸,觉得自己他妈的真不是男人。 让心爱的女人哭的家伙都他妈不是男人。 他干脆脱掉了自己体恤衫,露出光膀子。 他将体恤揉成团,按住她脑袋,胡乱一通给她擦眼泪。杨吱挣扎着,叫唤几声,寇响非得把她脸上的眼泪都擦干净了这才肯罢休。 她用力推开他,愤恨地看他一眼,抓着书包起身离开,寇响一路追了上去。 “哎,我错了。” 杨吱赌气一般说道:“臭死了。” 寇响将衣服放在鼻翼之下,嗅了嗅:“没味儿,有也是男人味儿。” 杨吱就那么随便一说,又险些被他的动作逗笑,绷着脸:“你真粗鲁。” 寇响脚步一缓,靠着墙“哎哟”叫唤了一声。 杨吱连忙回头,扶着他:“是不是又疼了?医生确定没问题吗?” 寇响一把将她揽入怀中,用力摁着她的脑袋,往自己胸膛里塞,都快把杨吱给憋死了。 这男人,真的太糙了! 杨吱用力推开他,连着往后面退了几步:“你再这样,我生气了。” 寇响却低头笑了一下,眉眼间竟然还有那么一丝丝的不好意思。 杨吱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没底气地说:“你笑什么。” “想到你今天啊,真凶。” 他说的是杨吱冲徐嘉茂吼的那一嗓子。 “还真把老子都镇住了。” 想到今天下午的事,杨吱有些脸红,转身往门诊部大楼外面走:“不想和你说话了。” 寇响加快步伐一路追在她身后,从门诊部大楼出来,走到了霓虹璀璨的马路边上。 他的嘴角噙着抑制不住的微笑:“我感受到了。” 杨吱还在生闷气:“终于感受到你的臭不要脸?” “不是。”寇响笑了笑:“你的回应。” 她怔了怔,回头望向他。 路灯下,他的眼眸沉在高挺眉峰阴影间,却越发显得乌黑明亮。 “我感受到,你对我的回应。”他收敛了笑意,坦坦荡荡张开手:“抱我一下吧。” 无比郑重,无比虔诚。 杨吱脸颊突然窜上了来一抹绯红,她别开脑袋,低声道:“我没有回应你。” 背后,寇响轻松地说道:“总有一天,你会想要主动抱我,然后恨不得天天抱我。” “没有那一天!” 寇响凝望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喊道:“一定有。” ** 寇响和徐嘉茂发生冲突的那天下午,徐嘉茂最后两节课没有上,他手臂被板凳的粗糙边缘划出了一道血淋淋的痕迹,鲜血嘀嗒嘀嗒淌了一地。 他用衣服包裹着手臂,径直去了医务室。 徐嘉茂对自己的身体绝对爱惜,从小吃过不少苦头的,也挨过不少揍,他才知道,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以外,没谁在乎你,如果你自己都把自己看成烂命贱命一条,那就真活得蛆虫都不如了。 他得多疼疼自己。 医务室护士给徐嘉茂处理了伤口,叮嘱他忌辛辣勿沾水,徐嘉茂满口答应,又对护士道:“我后颈还疼。” 护士拉开他的衣领看了看,说道:“都淤青了,又是跟人打架吧。” “没呢,打篮球撞的。” “能撞成这样也是不容易。”护士阿姨略带讽刺地说:“年轻人,肝火别那么旺。” 徐嘉茂无伤大雅地笑了笑。 “我给你开个单子,自己去药房拿治活血化瘀的药来涂涂。” “谢谢护士姐姐。” 一声护士姐姐,叫得这位年逾四十的阿姨心花怒放:“这么小就学得油嘴滑舌,将来还得了。” 徐嘉茂说道:“不然怎么好找媳妇呢。” “呵,年纪轻轻就想着媳妇呢。” “是啊,我媳妇儿...”徐嘉茂脑子里出现一抹白裙子的背影,他话语顿住,良久,摇了摇头。 护士离开之后,他又在病房里兀自坐了会儿,然后拿着医生开的单子,去楼下病房取药。 “38一瓶,有学生证吗?” “有。”徐嘉茂递上自己的学生证。 “有学生证给20就行了。” 徐嘉茂取了药,回身的时候,一袭白衫裙晃了晃他的眼睛。 心头突然一刺。 宋茉从他身边经过,看也没看他,径直去药房窗口对医生说:“拿一盒云南白药。” 徐嘉茂回身看她,这些年她长高了不少,身段因为逐渐成熟而显得紧致,不再是小时候那个胖乎乎的糯米团子。 她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似有似无漫来一阵馨香。 徐嘉茂心头紧了紧。 在她拿了药准备离开的时候,徐嘉茂突然开口:“受伤了?” “没有。”宋茉的声音很平静:“给别人拿的。” “谁这么大的面子,能让宋大小姐亲自送药。” 宋茉冷着脸,不想理他,转身离开了。 这是他转来附中这么长的时日里,第一次和她讲话。 徐嘉茂心里突然紧得难受,看什么,什么都不得劲儿,背后刺痛的感觉更加明显,连带着他的心肝脾肺肾都跟着疼了起来。 他拿着活血化瘀的药,独自走到医务室外面的小花园,脱了上衣,准备给自己后背抹上一点。 右臂手伤口,一动,牵扯着生疼,他鼻息间发出一声闷哼。 便在这时,有人接过了他手里的药膏。 徐嘉茂回头,依旧是那一抹洁白的长裙。 宋茉。他眼里挑起一丝情味。 她打开盖子,抹了一点在手心里,冷冷道:“转过去。” 徐嘉茂听话地乖乖转过身,全身的每一寸肌肤,每一个细胞都敏感了起来,仔细感受着她柔软的掌腹,轻抚着他背部淤青的地方。 他皮肤是健康的小麦黄,背部肌肉紧实,身板线条流畅。 多年不见,不仅仅是她长大了,成熟了,当初那个带她泥地里打滚的小哥哥也已经长大了。 分辨男孩和男人的区别,其实很简单,看他心里有没有装女人。 “咱们有多少年没见了。” 宋茉鼻息间一声冷嗤:“不记得,也不想记得,我早把你忘了。” “把我忘了。”徐嘉茂淡淡一笑:“小公主现在是在学雷锋做好事?” 宋茉用力捏了一下他瘀伤处,徐嘉茂狠狠抽了口气。 “心够狠的。” “比不过你。”宋茉咬牙切齿地说:“比不过你当初一走了之,一句话都不留给我,噢,不,你留了,你让我滚。” 那年她才多大呢,或许刚刚步入青春期,正是动辄天塌地陷的年岁。 她去地下台球场找他,他也叫她小公主,让她快些走,这里不是她该来的地方。 她看着他身边那些男孩和女孩,放浪形骸,落拓不羁。 徐嘉茂和他们混在一起,她和他,从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那天晚上宋茉一个人孤零零走在孤冷的夜里,把这辈子的眼泪都流光了。 自那以后,宋茉决定把这个人从脑海里抹去。 徐嘉茂手里的一根烟头燃尽了,他抖了抖,然后说:“我没说滚,我说的‘走’。” 宋茉愤愤说:“有区别吗。” “有。” 宋茉冷哼,却听徐嘉茂继续道:“我徐嘉茂这辈子没怕过谁,谁都揍,谁都敢惹,但有一个人,我不敢招惹。” 宋茉的手微微一顿,瞬间变得僵硬。与他分离多年,听他说这些不要脸的话,她的心竟然还会有仿若枯木逢春一般的感觉。 “你为什么要和寇响发生矛盾。”宋茉拆开话题:“别说是嫉妒他的才华。” “为什么不能是这个理由。” 宋茉冷笑:“骄傲如你徐嘉茂,会嫉妒别人?” 徐嘉茂嘴角扬了扬,这么多年,最了解他的人,还是她。 “单纯看他不爽,行吗?” 宋茉试探地问道:“不会是因为杨小吱儿吧,我看你和她走得挺近。” “你还挺关心我,连我和谁走得近都知道?” 宋茉哼了声:“谁关心你了。” 一阵风刮过,带着盛夏潮湿暖软的气息。 徐嘉茂突然握住她柔软冰凉的手,按在自己的肩膀上。 宋茉恍然发现,他的手腕上戴着一条红绳,绳子因为年岁久远而被磨损了很多,她的心突然空了那么一下子。 如果还是那条绳子,正面应该系着一只金灿灿的小狗。 那是她的生肖,也是她送给他的礼物。 他并未曾注意到宋茉情绪的变化,只沉声说:“听说有人让你不好过,我回来看看。” 感觉到她良久的沉默,徐嘉茂回头,见她这般情状,不解地问:“感动了?” 宋茉反应过来,脸色一阵急红,匆忙甩开他的手:“要你多管闲事!” 望着她匆匆离开的背影,徐嘉茂“哎”了声—— “茉小狗,我想你了。” “混蛋!” 第40章 雷雨时节 六月底, 临近期末考试,整个年级都已经进入了潜心备战状态。 寇响和时绪几人录了demo,发送给选秀比赛的制作人,很快便得到了回应, 对方先夸了一遍少年们音色不错,自作词曲也相当不容易, 节奏感很好。 但是,如果全程rap而没有一点唱的部分,恐怕会稍许单调, 也不是那么容易被现在的观众接受,所以制作人给出的建议是,希望能够加入有旋律的流行唱法进去, 因为乐队是男声主唱, 所以如果能加女声进来, 当然更好。 ** 江岸畔潮浪拍打堤坝,桥洞因为路过车流而轰隆响彻, 狂风呼啸。 时绪倚在空心石柱边, 耸肩说:“你们别看我, 流行唱法我可没谱, 能唱,但是不一定唱得好。” 沈星纬提议:“要不就caesar唱流行的部分, 我唱rap的部分。” 整个乐队, 也就寇响的嗓子能撑得起流行音乐的台面。 不过寇响一票否决:“我不唱流行。” 他从来不肯唱流行歌曲, 唯一一次听见他在ktv唱周杰伦的《不能说的秘密》, 还是为了泡妹子。 从那以后,真的没听他开口唱过有旋律的歌。 “我发现你是不是对流行歌抱有偏见啊?”沈星纬手肘戳了戳寇响:“除了rap就不唱别的?” “对。”寇响回答的明明白白:“老子不唱流行歌。” 他有时候真固执得可怕,就像他那一根筋蒙头往前冲的老父亲一样,不过也正是这股子固执冲劲儿,让他父亲能在九十年代赤手空拳打下一整个商业帝国。 “别为难caesar了。”时绪说道:“他入圈就为了hip-hop,能一路坚持下去,挺好的。” 女生总是比男生,更能理解一些东西,合作这么多年,时绪理解寇响,理解他的情怀与梦想。 他想让全世界懂得嘻哈,理解hip-hop。 她比他早入圈几年,当初他第一次来废弃工厂跟人battle的时候,没有人相信这个富二代臭小子能做到,直到他只用半年的时间,击败了废弃工厂所有自命不凡的rapper。 少年时的豪言壮语,从来未曾丢失,他一直走在这条路上,践行着他的梦想。 后来,有了裴青,有了沈星纬,他也终于不再是孤军奋战。 梦想就像是冬夜里燃着熊熊火焰的暖炉,总是能够吸引在寒冬黑夜里踽踽独行的人,他们意气相投,聚集在一起,彼此不发一言,却能相互倚靠。 关于比赛这件事情,几人商量来去没有结果,时绪都想要退赛了,一开始就是她起头要做这件事情,把乐队拉进来,可是现在遇到困难,她却想要退缩。 很愧疚,觉得对不起大家。 沈星纬拍了拍时绪的背:“没事儿,反正要高三了,不去参加比赛也没关系。” 裴青说:“是啊,我妈还不一定同意呢。” 寇响一根烟燃到了尽头,被他按灭在石柱上,他背着吉他转身离开了。 “caesar,去哪儿啊?” 寇响没回头,只扬了扬手,淡淡道:“想办法。” ** 房间里,周婶轻手轻脚进了屋,将蛋挞盘放在桌上,没有打扰正在埋头做题的两个孩子。 少爷这一天天的改变,她全然看在眼里。 不得不说,这年纪轻轻的小姑娘,还真有手腕,能制得住玩世不恭的少爷。 周婶从小看着寇响长大,什么时候见他这样耐着性子学习过啊。 寇响的变化,周婶每天都会打电话汇报给赵女士,赵女士心里高兴,又给杨吱提高了薪资。 蛋挞进屋,一阵甜腻腻的香味扑鼻。 寇响一边做题,伸手去摸。 “啪”的一声,周婶打开他的手:“给杨小姐准备的。” “偏心。” “你不是不吃甜食吗?”周婶知他脾性,从来不吃甜食,所以点心也没有准备他的。 “想吃了,不行吗?”寇响展眉。 哟,还真是大变天儿。 周婶啧啧称奇,大少爷不仅口味变了,就连脾性都变了不少,什么时候,见他这样子畅快地笑过啊。 寇响六岁的时候,周婶就带着他,夫人和先生有矛盾,她也看在眼里。 不过他们的矛盾不比寻常夫妻,夫人心性骄傲,先生脾气暴躁。但是他们从不吵架,他们在一起的时候,聊天气,聊股票,聊聊花园里的草...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周婶年岁大,经历的事情多了,一眼就能看出来,夫人和寇先生之间,绝对是有深层裂痕,无法弥补和修复的。 他们之间的相处,不像夫妻,没有夫妻的温存与厚爱,反倒更像是半熟不熟的陌生人。早些年,他们分房而卧,现在就各自为家。 先生在城西另有一栋房产,独居;而夫人,索性就去了苏格兰,与年迈养老的父母居住,管理家庭的海外资产,甚少回国。 空荡荡的别墅,只留了寇响一个人独居。 周婶初见寇响的时候,孩子不过六岁有余,一双漆黑的眼眸子却不似旁的小孩那样清澈,他浑身上下一股子阴郁的气质,就如同这栋老式洋楼一样,散发着梅雨天来临时的压抑气息。 他沉默寡言,从不笑,但也不哭。 有时候周婶甚至感觉,他就像住在这栋黑漆漆的宅子里的一个鬼魂。 不像活人。 周婶心善,打心眼里疼这孩子。 这孩子啊,看着叛逆,其实心性挺实诚,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他门儿清呢。他有时候,还愿意和周婶说说话,或者帮他做一些家务活。少爷玩得那些音乐,周婶也完全不懂,但是她愿意当他的听众,戴着老花眼镜,看他张牙舞爪地表演,虽然这些重金属总是震得她脑门儿疼。 周婶觉得他唱的那些歌,哪是唱歌呀,根本就是数来宝嘛,真难听,如果他都能当大明星,那世界上就没明星了。 当然,这话她也如实地说过,主要是劝少爷,别再搞这些有的没的,耽误正经事。她知道,少爷将来是要成为继承这偌大的家业的啊。 不过少爷说和她隔着一百零八年的代沟,说不清楚。 周婶放下蛋挞,嘱咐杨吱趁热吃,便离开了房间。 杨吱心不在焉,有事情一直憋在心里想跟寇响说,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个暑假一过,高三了,她不打算再继续给寇响补课,她也要把全部的心思,放在自己的课业上面。 她有目标,全国最好的学府b大,她一定要考进去。 至于住所,她目前存下来的工资加上大方的赵女士给的奖金,已经完全够她租一个好的小区房住进去。 当然,搬离寇响家,停止辅导,也不仅仅是因为高三的缘故,而是... 寇响对她昭然若揭的心思。 她不能一边拿着人家妈妈给的薪水,一边还泡她儿子,这太不道德了。 呃,虽然她没有主动泡他的心思,但是两个人这样天长日久住在同一个屋檐之下,寇响对她有情又有义,虽然她相信自己能把持住,但是... 反正再呆在一起,终究不妥,无论如何杨吱都要抽身离开了,寇响这段时间成绩进步不少,她也算功成身退,将来他作为如何,就不是她能管得了的了。 可是这话,要怎么说才好呢。 赵女士那边肯定好办,但是寇响这边...以他的性子,能让她就这样离开吗。 杨吱愣愣地寇响,他拿着铅笔在草稿纸上演算公式,白皙的手指骨节修长。 有的男人的手,又粗又短又黑,很难看,有的男人的手,却如明月般清白,即便骨节不似女人那般流畅,却别有另外一番味道。 寇响的手就是这样。 “你要看我到几时?”他漫不经心开口问。 杨吱吓了一跳,连忙移开目光,心说他不是在专心做题吗,怎么还能知道她在偷看他。 “如果你想要抱我,不用提前打招呼,随时过来。” 他说着左手落到身下,大腿张开,似乎随时准备了迎接她入怀。 杨吱:...... 怎么就绕不开这事儿,谁要抱他啊! 她将橡皮擦扔他脑袋上:“做你的题吧。” 寇响做完试卷,递给杨吱检查,杨吱扫了一眼之后,有些惊讶,今天的作业质量完成非常高啊,居然一道题都没错。 “你、你是又在哪儿背了答案?” 寇响皱眉:“不相信我?” 杨吱是真的有点不敢相信,但她又是监督着他写完这张试卷的。 “真的是你独立完成?” “没有基本的信任,我们怎么携手走完一生。” 杨吱:“......” 好吧,她夸奖了他一下:“今天很棒。” “有个事,商量一下。”寇响将旋转靠椅往后一推,换了个坐姿。杨吱立刻起身往后面退了退,防备说:“我不会抱你的!” 寇响闻言,眉毛挑了挑,眼角笑意更甚:“我是想问你,暑假有空吗?” “干什么?” “电视台搞了个歌手比赛,上电视的,august入围了,纯rap不行,缺个流行的女声。” “暑假吗?” “比赛规模比较小,大概需要三周的时间,地点是s城。” “s城,坐火车得要好几个小时吧。” “高铁,四个小时。” “噢。”杨吱想了想,说道:“我妈肯定也不放心我去那么远的地方,而且,我叔不乐意我唱歌。” 寇响表示不能理解:“他们不同意的事情多了,如果什么都要他们同意,那该多无聊,还有,你继父又不是你亲生父亲,凭什么他不乐意你唱歌,你就不唱了?” 杨吱拼命摇头:“就是不能。” 继父是家里的经济支柱,大事小情都是由他作主,母亲需要他,杨吱也不能违逆他。 他也不纠结这个问题,一双灼灼目光看着她:“这个比赛,你想去吗?” 扪心自问,杨吱其实挺想去的,刚刚他一开口,她就心动了。 “我想啊。” “那就去,到时候我来你家接你。” “不行!”杨吱像是受惊的小兽,连忙说:“千万别来,我真的去不了。” “怎么去不了,随便诹个理由,说兼职,或者和朋友出去旅游。” “不是,你不懂。”杨吱不敢看他,匆匆起身:“就这样,我先回房间了。” 她要出门的时候,寇响将试卷揉成团,用力扔她面前:“你总觉得我不懂你,你什么事都不告诉我,我怎么懂你。” 杨吱握着门把的手,突然紧了紧,撕开一条口子,嚯嚯漏着风。 不是不能说,只是...她不想把最难言不堪的一面,在他面前展现。 谁都可以,他不可以。 她珍藏寇响对她的心意,小心翼翼保护着,不让其他东西沾染玷污。 ** 寇响躺在沙发上生了一下午的闷气,杨吱则和苏北北约好了去市图书馆一起写作业。 临走的时候,她还唤他,问他要不要一块儿。 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寇响根本不想搭理她,转过身,脑袋埋进沙发另一侧。 气鼓鼓,跟金鱼似的。 杨吱叹了一声,便出了门。 那一声叹息,长长久久在他心间萦绕。 周婶这时候坐到寇响身边,拍了拍他的大腿,寇响便将大咧咧的二郎腿收回去。 周婶拿起苹果削着:“又不高兴了?” “哼。” “刚刚听到你和杨小姐的谈话,是什么比赛啊?” 寇响没好气说:“你又听墙角。” 周婶笑了笑:“啥比赛啊,杨小姐不去,你看我行不,我去给你助阵。” 寇响脑子里突然出现一副周婶上台跟他唱rap的场景,突然就被逗笑了,虽然他极力绷着脸,不让自己笑出来,笑得比哭还难看。 周婶放下水果刀:“装什么,想笑就笑。” 寇响捂着嘴,偷笑了,伸手去拿周婶手里的苹果,周婶没给他,自己咬了一口:“要吃自己削。” 寇响哼了声,坐起身拿起苹果,也不削,张口就咬:“你就上台扭秧歌吧。” “你还别看不起你婶子,当初你婶子可是村里的金嗓第一人,唱《在希望的田野上》,比□□唱得还好!”周婶夺过他手里的苹果,嫌弃说:“脏不脏。” 寇响笑了起来:“这么厉害啊,不过现在可没人听那种歌了。” “是啊,现在是你们年轻人的时代嘛。”周婶一边帮他削苹果,一边说道:“杨小姐是小地方来的女孩,心性高,不肯服输,尤其不愿意让别人看到自己的苦处。” 寇响别开脸,闷哼着:“她说出来我会帮她,我对她的好,半点都看不到。” “那可不见得。”周婶循循劝道:“这女孩心里有计较,有情义,你看她什么都闷在心里,但是门儿清呢,你对她的好,将来兴许十倍百倍地还呢。” 和周婶这样子絮絮叨叨聊了好一会儿,寇响心里的积郁也疏通了不少。 “我不要她还。”他哼了声:“老子是好心没好报,以后各走各路,我不管她了。” 落地窗外,阴沉的天空一阵闷雷轰鸣,空气闷燥。 哗啦啦的雨点冲开了空气中的沉闷燥热。 寇响上楼的时候,似突然想起什么,回头问周婶:“她出门的时候,带伞了?” 第41章 燥热 图书馆落地窗外,惨淡的灰云沉甸甸压着这座城市。 狂风大作。 杨吱心不在焉地咬着笔头, 苏北北敲了敲她的脑袋:“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入迷。” 杨吱问苏北北:“如果有件事, 一直拿不定主意,你会怎么办呢?” “像我这种选择困难症, 经常会有拿不准注意的时候,如果真的不行, battle对决掷硬币决定谁先唱, 你就掷硬币选择呗。” 杨吱连连摇头:“太草率了吧。” “本来这就是拿不定主意的下下策啊,如果你心里有主意的话,干嘛还纠结。” 杨吱想了想, 觉得苏北北说的话还是有三分道理, 她从包里摸出一枚一元的硬币。 她念叨着,如果是数字,就答应寇响帮他伴唱, 如果是牡丹花就不答应。 杨吱拇指将硬币弹上天,落手背按住。苏北北赶紧凑过来, 紧张地看着她的手指缝,一点点挪开。牡丹花。 苏北北拍了拍杨吱的肩膀:“暑假乖乖在家复习吧,别想入非非了。” 杨吱看着硬币背面盛开的浮纹,有点不甘心:“再来一次。” 又掷了一次硬币,这一次,同样是牡丹花。 苏北北挑眉:“天意。” 杨吱还偏偏不信邪了, 她换了枚硬币, 又投掷了一次。 还是牡丹。 “撞邪了吧。” 苏北北眯着眼睛鄙夷说:“所以, 其实心里早已经有决定了吧。” “唔...” 杨吱收走了硬币,同时收走了桌上的作业本:“快下雨了,没带伞,我先回去了。” “急什么啊,等雨停了再走呗。” “不了。”杨吱已经背上了小书包,匆匆走出图书室大门。 图书馆距离家并不远,穿过几条街区就到了,杨吱一路上匆匆回赶,周遭狂风回旋,挟裹着枯枝败叶四下里胡乱奔走。 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远处天际灰云翻涌,狂风将盛夏的闷热驱散了。 杨吱刚出了图书馆没多久,便有豆大的雨珠拍打在她的脸上。 随即大雨滂沱而下,不给人任何反应的余地。 周围行人纷纷退散躲避,杨吱也赶紧躲到了街边商户的橱窗屋檐下。 盛夏的暴雨来得快也去得快,杨吱准备等这一阵雨势过了再离开,可是没想等了小二十分钟,大雨却丝毫没有停止的趋势。 天色越发暗沉了下来。 恰是这时候,她手机响了起来,来电显示—— 寇响。 “在哪里。” “啊。” “我问你,在哪里。” 听筒那边,能听见哗啦啦的落雨的杂音。 “我在正新街这边的seven躲雨呢,干嘛啊?” 嘟嘟嘟... 她话还没说完,寇响已经挂掉了电话,杨吱蹙了蹙眉头。 莫名其妙。 她摸着自己的肚子,有些饿了,索性进seven买了个微波炉加热的三明治,走出门,热乎乎一口咬下,刚抬头便望见雨中有一抹熟悉的身影匆匆走近。 他撑着黑色大伞,带着一声凛冽的肃杀之气,气势汹汹朝她走过来。 吓得杨吱手里的三明治都差点掉了。 寇响走到屋檐下,收了伞,雨伞尖不住有水珠哗啦啦滚落,他平静地睨了她一眼。 杨吱赶紧往后挪了挪,大口大口咽下了嘴里的三明治。 寇响翻了个白眼:“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杨吱听他语气里没有什么刀枪棍棒,这才放下心来,继续吃着三明治。 寇响伸出湿漉漉的手掌,薅了薅她得头发,柔声说:“湿成这个样子。” 杨吱目光上移,想说本来没有湿,被你这手一摸,就湿了。 寇响叉着腰在檐下站了会儿,杨吱则坐在公共排椅边,一口一口嚼着三明治。 “你怎么来了?” “买包烟。” “你早说,我可以给你带啊。” “你不知道我抽哪种。” “你可以告诉我。”杨吱不依不饶:“所以,不是过来买烟的吧。” “这个时候,抖什么机灵。” 他回过头来居高临下睨着她:“我来抓猫。” “抓什么猫啊。” “某只吃了就跑的狸花猫。”他轻哼一声:“忘恩负义。” 杨吱撇了撇嘴,继续小口嚼着三明治。寇响将伞靠墙放着,然后坐到她的身边。 一坐下,杨吱变能感觉到周遭空气的温度都高了几分,他身体就像个火炉似的。 他伸手拉了拉自己的衣领,驱散身体的燥热。 “你不生气啦?”她问他。 “我没生气。” “还说没生气,脸都耷拉得跟狒狒似的。” 水珠子顺着屋檐哗啦啦地掉下来,宛若珠串绵延不绝,杨吱抬头望了望朦胧的雨雾,又从包里摸出一枚硬币放在手背。 “如果是牡丹花,我跟你去s城参加比赛,如果是数字,我不去。” “能不能别这么草率,喂!” 寇响话音未落,硬币已经弹飞了出去,回落到她的手背,杨吱赶紧用另一只手捂住。 寇响附过身来,瞪大眼睛,紧张地看着她的手。 “我要开了。” “等一下。” 寇响一把握住她的手,闭上眼睛,默默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他深呼吸:“开吧。” 杨吱缓缓翻开手掌,白皙的手背上,硬币赫然是印刻牡丹花的那一面! 杨吱惊呼一声,今天真是撞邪了! 寇响用力抓起她的手往自己的硬邦邦的胸膛上砸了砸,兴奋道:“君子一诺,不能反悔!” 杨吱疼得直抽气,这家伙,全身钢筋铁骨打的吧! “疼啊。” 寇响连忙揉了揉她的手,有放到嘴边轻轻呵了呵,喜上眉梢:“答应了啊,一块儿去。” “还有个条件。” “你说。” “期末考试你必须考到班级前三十,年级前一百。” 寇响:“......过分了。” 杨吱站起身,伸了个小小的懒腰,撑伞走进雨中:“不答应就算了。” 寇响连忙追上来,接过了她手里的黑伞:“行,勉为其难答应你。” 杨吱嘴角抿起了浅浅的笑意,其实这个要求也不算强人所难,寇响的成绩不好不坏,算中等,主要是他不认真,考试的时候有的题会做他也懒得做,困了就睡觉,所以名次一直在下游浮动。 他记忆力好,老师上课讲过的内容,能过耳不忘,所以只要稍许多下些功夫,成绩肯定能提起来。 他撑着黑伞,带着她走在烟雾朦胧的雨幕中。 杨吱始终与他保持距离,走出十几米,寇响的伞檐向她倾斜着,她注意到他右手手臂湿润了。 她往他身边靠了靠。 几分钟后,他自然而然地伸手,兜住了她娇小的肩膀。 “下次记得带两把伞。” “噢。” ** 期末在即,全班的学习氛围前所未有的高涨,就连体育课,大部分同学也都愿意留在教室里看书学习。 自习课上,宋茉遇到了不会做的难题,回身问后座的同学,那女生拿着笔在草稿纸上演算良久,无奈对宋茉说:“我暂时还没想到解题方法,要不你去问问杨吱吧。” 宋茉讪讪地拿回了教辅资料,问杨吱,还是算了吧,因为上次的不愉快事件,两人已经心存芥蒂,虽然没有闹崩,不过也就差捅破那一层窗户纸了。 排练室的事情,她问过乔思雪了,乔思雪也坦荡承认,是自己做的,不过很明显杨吱已经把这笔帐算在了她的脑袋上,既然已经成了坏人,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篮球赛上扔了她的打底裤,把坏人的名头坐实了。 虽然后来想想,自己的确冲动,但是宋茉本就是这样的人,想什么就做什么,不管不顾。 “或者裴青。”见宋茉为难,那女孩又提议:“或者苏北北。” 还是算了吧。 宋茉觉得,班上成绩好的,跟她关系都不大好。 “或者,徐嘉茂。” 乍听到这三个字,宋茉心头一颤,不自然地别开了脑袋。恰是这时候,身边空着的位置突然有人坐了过来。 不用看,宋茉知道是谁过来了,因为她嗅到他身上那股子淡淡的万宝路烟草的味道。 “哪道题?”他声音淡淡的。 “没有。”宋茉别扭地移开了身体,背对着他。 徐嘉茂直接捡过了她的作业本,略一审题,便在草稿纸上刷刷刷地开始写解题步骤。五分钟后,满满一页纸张递到宋茉面前,上面是隽秀有劲的小楷。 解题步骤详近完备。 “自己看,如果这样还不懂,那就退学吧,读书不适合你。”徐嘉茂笑着说。 宋茉气呼呼地将解题本子推过去:“你走开,我不想看。” 徐嘉茂笑说道:“你以前作业做事出错,让母亲训得哭哭啼啼,拿着小本子来找我,叫我帮你写作业。” 他说的都是好几年前的往事了,那时候宋茉还在念小学,徐嘉茂的父亲给宋茉家里开车,所以徐嘉茂也住在他们家院子里的小平房中。 在宋茉很漫长的一段童年青涩时光里,有个小哥哥一直陪伴着她,带她光着脚丫子下河捉螃蟹,爬树偷鸟蛋,林子里捉萤火虫...那时候的宋茉一点儿没有现在的公主范儿,就是个野丫头。 她数学很不好,徐嘉茂的成绩却总是名列前茅,每次宋茉被母亲教训了,都会拿着小本到徐嘉茂的房间,哭哭啼啼,徐嘉茂拿纸给她拧了小鼻子,然后耐心帮她讲解数学题目。她理解不好,他就耐着性子,一遍又一遍,掰开揉碎了给她讲。 后来宋茉和父亲出国旅游,回来却发现徐嘉茂不见了,小平房空空荡荡已无人居住,家里来了新的司机...... 叮铃铃,下课铃响起来,上完体育课的学生涌入教室,打断了她的回忆。 寇响满头大汗走进来,径直来到杨吱的桌边,杨吱极有默契地从书包里抽出湿纸巾叠成方形,递给他。 徐嘉茂顺着宋茉的目光望过去,冷哼一声道:“有喜欢的人了?” 宋茉将笔重重拍在桌面上:“我同桌快回来了,请你离开。” 徐嘉茂没有走,眸色沉了沉:“你喜欢他什么。” “不关你的事。” 徐嘉茂回头看了寇响一眼,恰逢寇响抬起头来,两个人颇具火药味地对视一眼。 “他有我帅吗?” “你能不能别这么幼稚。”宋茉转身离开了教室。 无人的走廊边,徐嘉茂追了出来,不依不饶地追问:“还是你觉得他家世好,不过你家也不差,门当户对。” “徐嘉茂!” 宋茉鲜有的发了脾气,激动地说:“好,你想知道,那我告诉你,很久很久以前,我喜欢过一个家世不好的男人,他喜欢嘻哈,有一个关于音乐的梦想,后来他不要我了。” 徐嘉茂沉默着,幽黑的眸子沉静如潭。 “他跟我说,阶级的鸿沟永远没有办法跨越,他说他的梦想也许只能停留在地下广场,他也给不了任何我想要的,可是他却连我想要什么都根本不知道。” “没错,寇响家世好,跟我之间不需要跨越任何鸿沟,他对嘻哈的热爱,对音乐的执着,很吸引我,所以我喜欢他,徐嘉茂你有什么问题!” 宋茉一口气说完,转身就走。 一阵燥热的风,带来了盛夏的季候,徐嘉茂站在原地,平日里一张不饶人的利嘴,此刻竟然哑口无言。 他回到教室,径直来到寇响的桌边。 “再来一次。” 寇响手里转着一支中性水笔,微微挑眉,看向他。 “再来一次battle,我要堂堂正正,打败你。”徐嘉茂沉声说。 “啪”,寇响手中的笔拍在桌上,他缓缓起身,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如果你输了,立刻滚蛋好不好。” 第42章 机会 那天杨吱接到了一通电话, 对方是一个女人, 自称北娱传媒公司的经纪人,在视频网站首页推送里看到杨吱演唱的视频, 很有眼前一亮的感觉, 希望能跟她面谈, 详细聊一聊。 开始杨吱以为是骗子,并没有在意, 挂了几次电话。最后的一次,对方说如果她有兴趣, 可以来公司看看,北娱的公司, 就在市区cbd中心最高的那栋商业大楼。 对方给她发送了地址定位, 让她如果有时间的话,一定要过来看看。 期末考试前夕, 杨吱忙得脚不沾地,但是这个电话还是在她的心里留下了宛如烟灰烫的印记。就像突然有一扇通往梦想的大门朝她打开了缝隙, 缝隙里透出隐隐的微光来。 怎么可能不心动? 杨吱自己在网络上搜索了北娱传媒,这是一家专业的娱乐传媒机构, 麾下集合了业界最顶尖的艺人团体, 范围涵盖唱片发行、娱乐活动策划、各类演出策划, 艺人经纪等各个领域。 杨吱看到他们旗下的艺人的照片,很多老牌的歌手和演员, 也有不少时下流行的小鲜肉。 总之, 很多的熟悉面孔, 杨吱都能叫得上来名字。 她索性找了一个周末的下午,乘公交去了cbd商圈北娱传媒,入眼便是一栋形状极具现代意识的玻璃大楼,楼内出入着穿着打扮非常职场的男人和女人。 这里面,是她完全不曾接触过的陌生世界。 她站在这栋高耸的玻璃大楼下,抬起头仰望直到脖颈酸疼,渺小得宛如一只蚂蚁。 多年以后,她每每回想起那个略有些燥闷的下午,那样平凡无奇,谁能够想到,那却是她人生命运的逆转时刻。 杨吱怀着忐忑的心情,走进了玻璃大楼,前台接待的小姐叫住了她。 “小姐,请问您找谁?” “我找陆小姐。”杨吱礼貌地说:“陆亦小姐。” 前台皱着眉头打量了她一番,见她穿着朴素,于是问道:“请问您和陆经纪有约谈时间吗?” 杨吱摇了摇头。 前台心里有了谱,以为她跟过去那些想出名想疯了的年轻小丫头一样,不识好歹直接跑来找陆亦经纪人。开什么玩笑,陆亦可是圈子里谁见了都要叫一声“陆姐”的王牌经纪人,是她们这种小丫头想见就能见的? “喏,你看到她们了,都是来公司面试的,你先填个资料表,然后在那儿等着吧,待会儿会有人带你们过去。” “我不是过来面试的...” 杨吱话音未落,前台小姐又接起了电话,开始忙碌起来,杨吱插不上来话,索性也就坐到了前面的会客室里,和面试者坐在一块儿,等前台忙过了这一阵,再过去说说。 周围这些女孩年轻又漂亮,从她们的聊天中,杨吱得知她们都是知名的网红,是过来参加一个综艺的面试,如果入围了,就能够和当红的明星大咖一起录综艺。 女孩们挽着手,聊得分外亲热。 “你是那个抖音名人,玖甜甜吧。” “哎呀我的名气没你高啦。我特别特别喜欢你。” “什么,你是曲小舟,我看过你的美妆视频,你的化妆术简直太神奇了,哇,你今天的妆,也完全看不出来真是的模样呢。” “呵呵。” “你这个包是爱马仕限量款吧。” “是啊,粉丝送的。” “羡慕。” ...... 杨吱不动声色地看着周围的女孩子们相互奉承攀比,她能从她们眼里眉间看出来,其实很多话都是言不由衷,并非真心。 尽管容貌与身段差异很大,但那虚假的腔调与微笑,和过去小镇左邻右舍的妇女站在街头巷尾各自攀比自家的老公和儿子,并无什么两样。 杨吱见过太多了。 她沉默地坐在椅子边,穿着一身清爽干净的体恤和小白鞋,妆容未施,周围女孩兴许是彼此攀比腻歪了,开始打量起杨吱来,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就这样的也来面试?” “能进才怪了。” “只有我觉得她很面熟吗?” “是有一点面熟,不过妆都不化,她懂不懂啊。” ...... 杨吱看了看时间,已经过了半个多小时,前台还在忙碌着。纠结了一小会儿,她给之前联系她的陆小姐去了一个电话。 “陆小姐,我是杨吱,就是您之前打电话叫我来的...” “我现在在楼下,没事,您要是忙的话...” “噢,好的,那我等您。” 两分钟后,一个穿着黑色职业小西装和一字裙的女人从电梯里走出来。 她蹬着prada的恨天高,踩出了事业型女强人的气势如虹,她妆容精致,让人看不出年龄,但应该是不年轻了,却依旧美丽。 杨吱心想,这应该就是成熟知性的职业女性的魅力。她连忙起身迎上去:“陆小姐您好,我是杨吱。” “久等了。”陆亦跟杨吱握了握收手,回身调子就高了八度,一脸严肃对前台说:“为什么没有通知我?” 前台小姐吓了一跳:“陆姐,对,对不起,我以为她是过来面试的...” 陆亦冷着脸沉声说:“她是我请过来的客人。” “对不起陆姐,对不起杨小姐!”前台的接待员花容失色,连连鞠躬道歉:“都是我工作失误。” “没关系,陆小姐,是我一开始没有说清楚,不怪别人。”杨吱连忙出面解围。 陆亦卖给杨吱一个面子,教训了前台几句,便不再追究这件事了。 前台接待员如释重负,感激地看了杨吱一眼。 “杨小姐,你去我的办公室,我们聊聊怎么样?” “好。” 杨吱跟着陆亦进了电梯,外面会客厅的女孩子们都惊呆了,难以相信刚刚发生的一幕,那个人真的就是北娱的王牌经纪人陆亦?传言她十分高冷大牌,圈子里很多明星都要叫她一声陆姐。 所以那个看起来平凡普通的小女孩,究竟是什么来头,竟然能让陆亦下楼亲自来接?! 等她们离开之后,前台的接待员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刚刚一直没说话的她的同事突然走过来,对她说:“你刚刚真的...好险,幸好那位杨小姐人好,不计较。” 接待员皱眉说:“我看她面生,不是我们公司的艺人,我以为都是来面试的呢,每天咱们要接待多少这种做梦都想当明星的女孩,都想见陆姐,我哪能个个都去通报。” 同事摇了摇头:“所以啊,当前台的,就必须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我听人说,陆姐这几天在音乐视频网站上看中了一位新人,说她啊,一定会红,而且会大红特红。” 接待员瞪大了眼睛:“你说的...不会是她吧!” “你进了北娱,平时多关注一些娱乐资讯消息,不要这么封闭。”同事笃定地说:“陆姐的眼睛,多毒啊,圈子里的老大姐了,能让她说出这种话的,身上肯定带两把刷子,不是一般的人。” 接待员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窗明几净的办公室,杨吱坐在沙发边,手里捧着一杯袅袅的热茶,环顾着四周。 “陆小姐。” “叫我陆姐吧,大家都这么叫。”陆亦坐到杨吱对面,将一盆五颜六色的巧克力糖果架搁在她面前。 “陆姐您之前在电话里说的,我还不是很明白。” 所以她本能地就拒绝了陆亦为她勾勒的艺人签约出道的梦幻图景,总觉得不现实,不可靠。 陆亦是多年里娱乐圈里混出来的人精,一眼就看准了杨吱的心事:“杨小姐既然过来了,对于这一行,应该也不是半点没有兴趣。” 杨吱踟蹰着说:“我就是过来了解一下。” “谨慎一些是应该的,我们可以随便聊聊。” 陆亦就像一个温馨的大姐姐,四十分钟的愉快聊天里她大概摸清了杨吱的家庭情况和性格特点。 “是这样的,你现在还在念书,我理解,前路未定,而且还需要和家长商量,不用马上做决定。” 杨吱点了点头:“我得先考上大学...” “考大学是一定要的,现在可不比以前,什么人都能出道,现在艺人的学历同样不可或缺。”陆亦道:“所以你不需要有什么压力,我可不会让你退学或者怎样。” 杨吱低头抿了一口茶,应该是茉莉花茶,馥郁幽香。 “杨吱,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最缺的是什么样的人吗?” 杨吱想了想,回答:“是勤恳努力的人吗?” 陆亦笑了笑:“勤恳努力的人,你从这个办公室走出去,迎面十个人,有九个人都比你努力,比你的目标更明确,可是呢,她们没有机会,因为我给的机会从来不容浪费。” 杨吱恍然间有些明白,又不大明白。 陆亦定定地看着她:“杨吱,这个世界上,最缺的不是努力,而是天赋。” 杨吱愣了愣,从小到大,无论是母亲还是老师,告诉她的就是,百分之九十九的努力加百分之一的天赋就等于成功,可是从来没有人说过,天赋比努力更重要。 陆亦是第一个。 “我们是一样的人。”陆亦脸上洋溢着从容淡定的微笑,她看出了她心里的不甘平凡和渴望的未来。 所以她明明确确地承诺杨吱,可以捧她,给她一个星途璀璨的未来,当然,前提是不能让她等太久,三个月之内,最好能有回复,是否签约。 同时她还许诺杨吱,如果成为了她手底下的艺人,考虑到她现在年龄还小,还在念书,尤其又是高三的关键时刻,她会给她时间,让她能考上一个好的大学,但是高考结束之后,她的大学须得留在首都,接受公司的培训和安排,正式成为公司的艺人。 至于家里面有其他什么困难,她都可以向她提出来,一切好商量。 那天下午,杨吱在陆亦的办公室里呆了两个小时,出来的时候脑子闷闷躁躁,还有些拿不定主意。 毫无疑问,陆亦给她的机会已经打动了她,不仅仅是她提出的优厚报酬,而是她为她勾勒的那一条璀璨星途,那是杨吱从小到大的梦想。 不过现在还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目前顺利度过期末考才是关键,陆亦给了她三个月的时间,足够她用来考虑清楚。 杨吱回到家的时候,夜幕已经星垂。 走廊尽头的房间开着,门缝透出暖黄的灯光,寇响伏案写着什么,杨吱猜测他又在捯饬他的音乐。 在她捏手捏脚准备离开的时候,听到房间里传来寇响那富有磁性的低醇嗓音:“回来了。” 杨吱脚步顿住。 “嗯。” “进来,有道题帮我看看。” 杨吱有些心虚地走进去,生怕寇响问她去哪儿了,她不擅掩饰,更不擅说谎。 这件事还未尘埃落定,她不想让别人的判断影响自己内心的决定。 不过好在,寇响并没有多问,指尖点了点教辅书上的一道题目,“这个,不会。” 一如既往的冷酷,就向别人请教问题,都能问出你大爷的气势。 杨吱也不在意,往前翻了几页,发现前面几页空余的题目也都被他解决掉了。 一个人,居然这么主动地学习,难得啊! 杨吱抬头看他,他戴着一个金丝的圆框眼镜,透出几分斯文之意。 杨吱摘下他的眼镜看了看,发现那是平光的。 “又没近视,戴什么眼镜。” 寇响漫不经心地回答:“假装我有在认真学习。” 杨吱哼了声,学习就学习吧,还假装,承认有那么困难吗。 她拿着纸笔,帮他讲解了题目。 “懂了吗?” “懂了。” 那你再按照我的思路解答一遍,不准背题。 她最怕他背题了,明明没有理解,偏偏能一字不漏地将答案写出来。 有时候记忆力太好也不见得是好事。 寇响接过了笔,写下那道题的答案,杨吱连忙推开他的手。 “我是说步骤,你不能直接写答案。” “那到底是要怎样。” “让你写步骤啊。” “题目解出来不就行了?” “你得按照我的要求去做...” “没有人能告诉我,我应该怎样或者不应该怎样。” 一番争执,寇响脸色突然沉了下去。 杨吱的话突然卡住,打了个寒噤。 他又生气了。 就在她快速思考着该如何应付的时候,寇响挑眉望向她,柔声说:“当然,你例外。” 见他嘴角捉狭的笑意越渐加深,杨吱才知道被他耍了,她生气地推了推他:“你无聊啊!吓死我了都。” “这么怕我?” 杨吱没好气地说:“对啊,你是阎罗王转世投胎我都怕死你了。” 她话音未落,寇响突然附身过来,手轻轻搭在她小巧玲珑的肩膀上,唇附在她脸颊的位置只有半寸的距离,轻轻一颤便要亲吻住似的。 她猛地睁大了眼睛,心跳开始砰砰,砰砰砰砰... 他挪到她耳畔的位置,沉声道—— “你说的我都听,你要你高兴。” 温柔得简直不像他。 第43章 反抗分班 期末考试成绩下来的那天, 有人欢喜有人愁,按照考试的名次排行, 不少没有达到要求的同学就要离开班级, 然后其他班级的新同学会在下个学期开始的时候来到3班。 杨吱依旧保持了班级第一的稳定势头, 徐嘉茂紧随其后, 裴青这一次夺下了苏北北的第三名,将她赶到了班级第四年级第五的位置上。 成绩单下来的那一刻,裴青就感觉自己背后凉飕飕, 一回头, 果然苏北北正用某种奇怪的目光凝望他。 裴青打了个寒噤,低声对沈星纬说:“我觉得某人可能要有所行动了。” 沈星纬说:“所以?” “保命要紧, 小哥哥我就先撤了, 暑假有事电话联系。” 裴青抓起书包转身就要开溜, 被沈星纬一把拉住:“怂什么,待会儿班主任还要训话呢。” 苏北北将成绩单猛地拍在桌面上, 恨恨地说:“他在引诱我。” 杨吱回头望了望瑟瑟发抖的裴青:“完全看不出来。” 苏北北挺了挺胸, 作出女王范儿:“欲要让我爱上他, 首先须得打败我。” 杨吱:...... “他终于做到, 我等着一天已经很久了!” 苏北北说完,径直朝着裴青走去, 杨吱连忙拉住她:“哎, 你可别吓着人家, 听说他神经挺脆的。” “我知道。” 裴青见苏北北一往无前朝他走来, 吓得连忙用书护住胸, 跳起来蹲在椅子上,大喊一声:“想怎样!” “裴青同学。”苏北北郑重其事地说:“我想在炎炎假日里,来你的家里一起学习,顺便向成绩比我好的你请教功课,可以吗!” 裴青坐在椅子上往后挪了挪,还没来得及说话,沈星纬一把揽住他的肩膀,替他回答:“可以,当然可以,我们青儿最喜欢和学霸一起学习。” 裴青想说话,却被沈星纬捂住了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沈星纬笑眯眯说:“好好好,那到时候电话联系。” 苏北北转身离开的时候,面颊泛起不自觉的潮红。 裴青推开沈星纬,皱着眉头说:“你干嘛替我擅作主张。” “你看不出来妹子在约你吗!”沈星纬戳戳他的脑门:“就你这榆木脑袋,错过了多少妹子,我都替你感到惋惜。” 裴青不屑地撇撇嘴:“你可惜关我什么事,我又不想女人。” “你就嘴硬吧。” 沈星纬冷哼一声,准备去办公室取自己的成绩单,出门的时候刚好撞上寇响身上。 一股子浓烈的烟味。 他目光下移,瞥见寇响手里的成绩单。班级名次:45 看来没有考好,班级三十名开外就要离开三班了。 这段时间寇响的努力,当兄弟的都看在眼里,不过名次越是往前,卧虎藏龙的家伙就越多,逆流而上谈何容易,尤其高三时期,每个人都崩得很紧,丝毫不肯多让。 沈星纬伸手按了按寇响的肩膀,安慰道:“没事儿,反正你也不怎么学习,去哪个班级都一样。” 寇响将那张成绩单拎他眼前,平静说道:“不好意思,这份是你的。” 沈星纬难以置信瞪大眼睛,一把夺过他手里的成绩单:“what the f*ck!” 寇响拍着他的肩膀,淡淡一笑:“反正你也不怎么学习,去哪个班级都一样。” 他丢下失魂落魄的沈星纬,径直朝着杨吱走过去,中途裴青叫他都没理会。 “我的成绩单呢。” 寇响走到她身边空余的位置坐下来,双腿膝盖打开,正对着她。 “我怎么知道。”杨吱正拿着试卷,检查自己做错的地方。 “刚刚去办公室,说有人取走了我的成绩单。” “噢。” “不是你?” “不是我。” “这个世界上除了我妈,最关心我学习的家伙,除了你,还能有谁。”寇响鼻息间发出一声反问的“嗯”? 杨吱抹不开面儿,脸颊不自觉红了红,还是从课桌箱里拿出了他的成绩单,平平整整放在桌面上:“喏,拿去吧。” 寇响看也没看那张成绩单,只问她:“还满意吗?” 杨吱点头:“还不错。” 寇响将成绩单塞进她的书包里:“送给你了。” 他摸摸她的脑袋,转身欲走,杨吱连忙叫住他:“哎,你都不看一下吗?” “不用了。”他扬了扬手:“它对我没什么意义。” 杨吱闷闷地说:“这么努力不都是为了最后的结果吗,这都没有意义,什么对你有意义。” 寇响没有回答她的话,起身回到自己的座位边。 他走后,杨吱低头看着那张成绩单,嘴角浅浅地抿了起来。 她的微笑就像一阵清新的夏风,令人心旷神怡。 寇响凝望着她,那双单薄的眼眸里,有波澜涌动。 只有她的微笑,才对他有意义。 ** 班主任孙平来到教室,教辅书本放在桌上,清了清嗓门。 同学们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忐忑地看着他。 这一次,班主任没有像以往一样,对他们大发雷霆或者失望摇头。透过厚厚的金丝眼镜框,孙平挨个环扫了教室里每个同学稚嫩的脸庞。 良久,他才开口道:“今天,也许是某些同学最后一次坐在我们这个班级的教室里,听我唠叨了。” 这话说出来,就练最后排打瞌睡的男生都不禁抬起头来,望向班主任。 “即将进入高三,我希望你们能打起精神来,因为这一场战役,将是你们人生的第一场战役。” 孙平看着每一个同学:“这场战役的胜负成败,不仅仅关联你们未来人生的前行路径,更加决定了你们将来面对问题的时候的人生态度,是逃避退缩,还是勇往直前。” “人生难得几回搏啊同学们。”孙平语重心长地说道:“希望你们能够鼓足勇气,再接再厉。” 就在他话音刚落之际,一声冷笑从教室后面传来。 因为教室很安静,所以这一声不屑的冷笑,格外突兀,每个人都听见了。 能这样不给班主任面子的人,除了寇响,也没其他。 孙平脸色沉了下去:“寇响,你对我刚刚说的,有什么意见吗?” 寇响稍稍活动了颈项,淡淡道:“没什么意见,老师您说的都对,不过您这一边给我们灌鸡汤,一边又把成绩不好的同学剔出去,这跟菜市场挑三拣四有什么区别,还人生难得几回搏,您说这话不觉得讽刺吗。” 此言一出,教室顿时安静了下来。 几秒之后,沉默被打破,同学们炸了锅。 有人牵头,罚不责众,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说出了自己心里的真实想法。 “是啊老师,你说的要努力学习,我们也都有努力,可是有竞争就有输赢,排名在前面不一定都努力了,排在后面的人也不一定没有努力,凭什么就要把排在后面的同学剔除出去,这样给人的感觉,就真的像市场里挑拣牲畜似的。” 被挑拣出去的“牲畜”沈星纬立刻来了精神,高高举起了双手:“附议!臣附议!” “我也不想走,我舍不得班上的同学。” “到了新的班级又要适应新同学和新的老师,对学习肯定会有影响的。” “我觉得真不公平。” “我也觉得,不公平!” “还没有进入高三呢,你们这是要反了不成!”班主任怒斥一声:“这是校领导的决定,我能有什么办法。” 同学们立刻道:“可是这本来就不公平啊!” 班主任说:“等你出身社会以后就会知道,这个世界上不公平的事情还有很多,哪能什么事都依着你们的想法。” 寇响抬眸,眼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 “所以刚刚那一碗浓鸡汤,我能把它们倒了吗?” 沈星纬为了配合寇响,立刻跳到了椅子上:“如果没有公平可言,就不要说什么人生难得几回搏了好吗,都是放p!” 这时候,数学老师刚好经过教室门口,听到里教室里的喧闹声,大概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她来到教室里,指着沈星纬道: “沈星纬,像你这样的学生少一个是一个,害群之马,留在咱们班只会影响其他同学!” 班主任连忙招呼:“你快从桌子上下来,别胡闹!” “我不!” 寇响淡淡睨了他一眼:“下来。” 沈星纬谁的话都不听,但是只听寇响的话,讪讪地从桌上跳下来,嘟哝说:“我不想走,舍不得同学们。” 于老师凶巴巴地对同学们道:“说什么不公平,还不是因为你们自私,3班占有了学校最好的师资,是火箭班,你们怎么不想想,其他班级有多少同学做梦都想要考进3班来。谁让你们平时不努力,现在不想走,不想走也得走,这个世界可不是你们想怎样就怎样,优胜劣汰,自然法则,生物老师没有教过你们吗!” 于老师本来平时就声势慑人,同学们都怕她,她开口了,大家伙也都偃旗息鼓。 然而却不曾想,一直以来安安静静从来不和任何人发生冲突的杨吱,却突然站起身,开口了—— “3班占有了最好的师资,可是我觉得,你并不是好老师。” 此言一出,全班同学倒抽一口凉气。 好家伙,够胆的啊! 只有寇响,微微挑眉,睨着她瘦弱单薄的背影,眸色复杂。 “杨吱,说什么呢!”班主任连忙斥责:“快给于老师道歉,别乱说话了。” “你说这个社会没有公平可言,你说我们幼稚,生物老师教给我们的优胜劣汰的法则,我们没有学好。” 杨吱抬起眸子,直视于老师那一双鱼眼,定定说道:“但是历史老师教给我们的知识,我却记得很清楚,百年以前的中国,如果没有五四一代青年的奋起反抗,古老陈腐的社会不会有新的改变。梁启超说,少年强则国强。如果随波逐流,向歪门邪道屈服,认为社会本来就是这个样子,那么中国就没有希望,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无论如何,我始终坚信今天的我们是什么样子,将来的中国就是什么样子。” 寇响凝望着她,她鲜少这样子长篇大论地讲话,可是这一番说辞—— 掷地有金石之声。 班主任缺陷入了沉思之中,为人师,教会学生的不仅仅应该是课本的知识,更应该教会学生对待人世的道理和态度,应始终秉持赤子之心,不可随波逐流,然而...他却没有做到。 这场战役,可不是差等生的战役,这会儿连优等生,年级第一都扛旗了,还不是一呼百应么。 立刻有被于老师欺负过的女同学站了出来说道:“于老师,我觉得你根本不配为老师!” “你总是欺负女生!” “没错,于老师你就是我们班最大的不公平!” “你还总是戴有色眼镜看人!” “其实我们特别讨厌你!你根本不配当老师。” 于老师被气的全身颤抖:“你们这群贱骨头,我看你们真的是反了!” 枪打出头鸟,她把愤怒的矛头全部指向了杨吱:“杨吱,你是不是不想要下学年的奖学金了!” 奖学金的评选是需要全部任教老师一致通过才能生效。 “于老师,说话是要负责任的。”寇响抬起了下颌,睨着她:“成绩和平时表现是衡量奖学金的指标,什么时候轮到你说不给,就不给了?” “她公然侮辱老师,就这样的学生还想要奖学金?” “我没有听见她侮辱老师,反倒是听见于老师您,一口一个贱骨头,侮辱女生。” 这时候于老师才发现,班上有不少同学已经拿起了手机,摄像头对准了她。 难道他们把刚刚的都录下来了吗? 她刚刚...说了什么? 她心里突然一阵惶恐,像是被抽了气的皮球一样,整个人的气势都软了下来:“你们...孙老师,我管不了你们班上的学生了,下个学期我会申请不带三班,您另请高明吧。” 于老师说完气冲冲地离开了教室。 同学们纷纷扔课本欢呼:“走好了您!” “最好别回来了!” ...... 班主任孙平也完全没有料到,好好的一场高三前夕励志班会,会从反抗分班,又变成了于老师的批判大会... 班级里的这帮小孩,平时除了特别闹腾如沈星纬这类的男生,其他孩子都挺安分,带头的是寇响,可是就连好成绩的杨吱都...“分班是学校的决定,我也没办法啊。” 寇响缓缓站起来,望向班主任:“那就麻烦孙老师,再去教务处为我们争取一下。” 杨吱回头望着他,他鲜少会插手班级的事务,他对身边的一切都漠不关心,始终独行在世界的边缘。 恍然间发现,那个曾经阴郁暴躁的少年,也正在一点一点改变着。 阳光落在他的身上,也照进了他的心里。 第44章 真心 期末考试之后, 同学们并没有立刻放暑假,高三的学生还要进行为期半个月的补课。 这段时间,对于分班的事情, 沈星纬一直表现得相当积极, 他可不想离开三班,倒不是因为别的原因, 两年的同窗之情割舍不下, 班级里还有他的好兄弟呢。 最可气的是,之前以为寇响肯定会陪着他离开,毕竟是每次考试都交白卷的家伙, 可是没想到居然考入班级前二十。 这尼玛...是为了女人插兄弟两刀, 扎心啊! 沈星纬先去打印了一份联名申请,然后请班级里的同学挨个签名,班级里大部分同学都不愿意离开, 不需要离开的同学, 也舍不得自己的好朋友离开班级, 因此全班签名, 无一漏下。 这份联名书递到了班主任孙平的手上, 跟烫手山芋似的。 孙平拿着它去了教务处, 准备找教务主任,再好好说说这个问题, 其实班主任何尝舍得班级里的同学离开啊, 都是他教了两年的学生, 每一个, 无论成绩好还是成绩坏,他都是付出了心血,就连叛逆如寇响沈星纬等人,他都没有放弃。 却不想教务主任见到这份联名书,并不甚在意。 “孙老师,您是有多年任教经验的老师了,怎么能跟着学生胡闹呢。” “许主任啊,我是觉得分班这种事,对学生的伤害真的很大,尤其是在高三的关键时期。” 孙老师擦了擦额间的汗:“我们为人老师,应该对学生一视同仁,不能因为学生成绩不好,就放弃他们。 ” 许主任却摇了摇头:“孙老师,你还是太心软了,现在的学生可不比以前啊,会闹腾,你要是没有威严,就会被他们欺压到头上来,咱们附中高三重新分班的规矩,都执行了好多年了,也没见出过什么问题,怎么到了您这一届,同学们就都不乐意了?你要好好反省才是。” 从办公室到教室的这一段路,班主任孙平脚底像是灌了铅,有千斤重。 高三前分班,雷打不动的规矩,并不是他三言两语可以改变的。 可是他心里头,总感觉不是滋味,不想看到同学们失望的目光。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面对唉声叹气的同学们,班主任也只能反复强调:“学校已经做了决定,不会改变的。” 沈星纬咕哝着说:“所以老师你叫我们不要放弃学习,你现在都已经放弃我们了吗?” 孙老师轻咳一声,鼓励同学们:“我们附中的老师,每一位都是好老师,无论你们到了什么班级,只要自己努力,都会成功,不要因为成绩的原因,被分出去了就自暴自弃。” 不过这点儿鸡汤安慰对于那些心情沉重的同学,丝毫起不到作用,只能是隔靴挠痒。 “老师,学校不能罔顾我们的意见就强制分班!我们不服!” “没错!我们坚决不分班!” “要是分班的话,开学我就不来了!” “孙老师你要是说不动学校领导,我们自己去说!” “可以向教育局举报!这本来就不公平。” 同学们你一言我一嘴,教师乱成了一锅粥,闹哄哄的没个消停。就在这时候,一个平静淡漠的声音响起来—— “闹剧该结束了吧。” 说话的人是徐嘉茂,他背靠着作为靠椅,扫了眼班上的同学,嗓音冷漠—— “真拿自己当根葱呢,一群幼稚鬼,要是你们闹事有用的话,还要规矩,还要警察做什么。” 同学们愤愤地说:“徐嘉茂,你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又不用离开。” 放学铃响,徐嘉茂拎了包,懒懒地起身离开:“跟你们这帮蠢货当同学老子还不乐意呢。” 他走后,林露白撇撇嘴:“真是太过分了,一点都团结意识都没有,他就是来我们班搞分裂的吧。” 苏北北道:“他本来就是那种人,你要跟这家伙生气,还不如多想想该怎么办。” 林露白立刻泄气:“只能托我爸爸找找关系了,我真不想离开三班。” 杨吱看向林露白:“找关系有用吗?” “有吧,往届也有一些同学通过家里的关系,留在原来班级没有走的,这种事情,大家都懂的啦。” 杨吱抿抿嘴,不再说什么。 徐嘉茂过去总说,她和他才是同一类人,能够相互理解,现在杨吱好像真的有些明白徐嘉茂为什么总是作出那样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好像整个世界在他眼中就是个笑话。 因为他看得很明白,他们苦苦追寻的公平和平等,只对有钱的人存在。 那天下午,杨吱并没有立刻回去,而是坐在学校操场的草坪边看寇响打篮球。 暮色四合,少年们奔跑的身影在西垂的斜阳下,他们呼喊着,运动着,张扬着生命蓬勃的活力和青春的躁动。 沈星纬又被寇响给扣了球,他擦试了脸上的汗珠,泄气地戳戳裴青的胳膊:“今天caesar格外带劲儿有木有。” 裴青望向草坪边的杨吱,理所当然说:“也不看看,今天有谁来看球。” “啧,还真是不一样。” 中场休息的时间,寇响坐到了杨吱身边,杨吱扯了洁白的纸巾替他擦拭额间汗珠。 寇响口干舌燥,抓起矿泉水瓶仰头喝水,喉结滚动,一瓶水让他喝光了。 “你还没有奖励我。”他稳稳地将矿泉水瓶扔进垃圾桶,回头问她:“期末考的奖励。” “可是你没说要奖励啊。” 杨吱一记歪头杀,寇响感觉自己心脏被炸了个稀烂。 “我现在要了。” “你要什么。” 他坐到她的身边,小心翼翼回头望了沈星纬和裴青一眼,确定他们没看过来,他压低了声音说:“你抱我一下。” “不行。” 杨吱指手搅动着裙摆,脸颊泛起盛夏特有的潮红。 她不愿意,寇响当然不会勉强,压着心里那股子东奔西撞的劲儿,在她身边静默地坐了会儿,又说:“那握个手,总行吧,给我一点高考寄语。” 这个可以有。 杨吱伸出白皙的手,和寇响握了握,微笑说:“那就祝你高考金榜题名了。” 她掌心柔软,微汗。 寇响掰开她的掌心,笑说道:“一双劳动人民的手。” 杨吱:...... 她解释:“最近练吉他,长茧了。” “我知道,我的吉他都让你弹松了弦。” “嘻。” 斜阳照透了她洁白的衣裙,寇响低头看着她修长的腿,交叠在裙摆中,裙边儿镶着细碎花边儿。 夏风轻拂过发梢,他突然情生意动,拉过她的手吻了吻。 薄唇一抿,在她手背肌肤间留下一道温热的触感。 杨吱全身的血液冲向了脑门顶。 “哟!你俩!干嘛呢干嘛呢!一言不合就耍流氓啊,还牵手手了,啧啧!” 不远处沈星纬微笑着叨叨逼逼。 杨吱连忙缩回手站起身,脸红得通透,一溜烟儿跑开了,寇响拾起身边的篮球,手腕一抬,抛物线砸向沈星纬:“闭嘴吧。” ** 黑色的奔驰车边,乔思雪一直在哭,宋茉也没有上车,只对司机道:“姚叔,你先回去吧,今天我朋友不开心,跟妈妈说我晚点回家。” 奔驰车开走了,宋茉递了纸巾给乔思雪,略有些不耐烦说:“别哭了,哭也没用,回去让你爸想想办法吧。” 乔思雪擦了眼泪,啜泣着说:“还能有什么办法,我们家又不像你家,人脉广,我这次考那么差,肯定会被分到最差的班级,和一帮差生混在一起,男的都是小痞子,女的都是小太妹。” 宋茉皱眉道:“附中没那么多痞子太妹,你别自己吓唬自己了。” “我觉得,我要是分出去了,你肯定不会和我当朋友了,到时候我就没有朋友了。”乔思雪又大哭了起来。 宋茉却微微一愣,蹙眉问:“你真的...这样觉得,分班以后,我们就不是朋友了?” “肯定啊!到时候我混在差生堆里,还有什么脸跟你当朋友,怎么办茉茉,我真的不想走,呜呜。” “你别哭了,晚上我们班群里商量一下,再去争取争取吧,现在哭也无济于事。” 送走了乔思雪,宋茉心头一阵烦闷,踢开了脚边的碎石,碎石滚了几米,落到一双帆布黑鞋边,被踩住。 她抬头,见徐嘉茂背着单肩包,手揣在黑色铅笔裤兜里,站在树边,默然不知伫立多久。 都听见了吗。 宋茉抬脚离开,徐嘉茂便走在了她身边,一声漫不经心的轻呵—— “塑料姐妹。” 宋茉冷声说:“塑料也比你这个面冷心冷还毒舌的家伙好。” 徐嘉茂毫不在意地说:“至少我说实话,不像你,总是戴着虚与委蛇的面具,累不累啊。” “没错,我是戴着面具。”宋茉突然顿住脚:“但是有一个人,从始至终我都没有骗过他,我把真心送给他,却被他踩在脚底下狠狠践踏了,现在,那个人还跑过来跟我说教,徐嘉茂,不觉得讽刺吗。” 徐嘉茂沉默了半晌,眼睁睁看着她背影消失在华灯初上的街尽头。 他袖下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 连你的闺蜜都知道,阶级有鸿沟不能当朋友。 半生蹉跎,颠沛流离,你以一颗真心...如何受得起。 ** 那天晚上在地下酒吧来了好多班级和年级里的同学,因为caesar和mon约定好的这一场battle对决,今晚拉开帷幕,酒吧前所未有地热闹了起来,熙熙攘攘,人头攒动。 徐嘉茂早就等在了酒吧的吧台,周围聚着好些个地下广场他的兄弟们,言谈举止张扬跋扈,一身的土匪气息。 而沈星纬这边,他时不时看看表,焦急地等待着。 五分钟后,穿黑色体恤的寇响走进了酒吧里。一进来便是满场的欢呼,齐声叫喊着他的名字:caesar! 他没什么表情,左耳缀着一颗黑色的耳钉,泛着沉静的光泽。 沈星纬脑袋一偏,便望见了宛如小尾巴似的跟在他身后的杨吱。 果然是走哪儿都带着呢。 寇响将杨吱带到时绪和沈星纬他们边上,叫来服务生,给她点了一杯橙汁。 “你以前可是从不迟到的。”沈星纬对寇响说:“mon早到了。” “没办法,有人非得拉着我,把期末试卷的错误全部改正了才能出门。” 他说这话的时候,漆黑的眸子挑起来睨向杨吱,杨吱乖巧地坐在高脚凳上,小口啜着橙汁:“你早点告诉我有比赛的话,我就不叫你改试卷了。” 主持人过来叫寇响做好准备,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寇响让沈星纬裴青他们顾好杨吱,别把她弄丢了。 时绪瞥向杨吱的马尾辫子上系着那条红色的丝绒绳,笑说道:“有你caesar的红绳护体,这场子里,可没人敢把她怎样。” 第45章 知音 杨吱终于从时绪的口中得知了关于红绳的故事。 时绪说, 你算是赶上好时候了,一年前的寇响可不是现在这样, 那时候他性格比现在暴躁得多,整个人阴郁又低沉, 走到哪儿, 那就是副极地低气压,满身的负能量。也不像现在这样写歌, 每天晚上混在酒吧里,喝酒抽烟打牌,再不然就是跟人打架,特别浑。 沈星纬饶有兴致地凑过来,也扒拉开了。 “后来一天晚上, 酒吧里来了个妹子, 个子小小的, 长直发,一双黑亮的眸子跟星星似的,就像日漫里走出来的小萝莉。” 时绪鄙夷道:“你就关注人家妹子的长相了, 居然记得这么清楚。” “当然,那可是把caesar都给撂趴下的女孩啊,我当然印象深刻。” 杨吱差点呛了水:“什么?” 裴青点点头:“你没听错,她把caesar给撂桌子底下去了, 那叫一个身手了得, 一看就是练家子, 肯定学过跆拳道空手道合气道...反正牛逼大发了。” 杨吱不解地问:“寇响和她发生冲突了吗?” 时绪说:“不知道, 不过她好像很关心他,天天来酒吧逮他。可能是他这副消沉堕落的样子,让她看不过眼吧。不过也的确是牛逼,这世上没人能治得住caesar,就这怪力女孩,能制他。” 裴青说:“所以啊,还得以暴制暴。” 沈星纬努努嘴:“好几次,就在吧台边上,她拎起caesar的衣领,抄起拳头就揍,半点面子不留给他的,caesar完全不是她的对手,除了乖乖听话,没别的招儿,以至于后来很长一段时间,caesar见着她一来酒吧,就直往男卫生间跑,怂得简直跟条狗似的。” 杨吱都惊呆了,完全无法想象,寇响会怕一个人,怕成这个样子。 “那女孩是谁啊?” 时绪说:“她虽然长了一张萝莉脸,但是看得出来,比咱们都大,我们问寇响,他只沉着脸说是他的天生死对头。后来有一次,那女孩再来酒吧找caesar,遇着几个新来的不识趣的小混混调戏她,不知道怎么的,她竟然也一直忍着没发作,任由他们污言秽语,差点就动手动脚了。到最后,反而是caesar受不了,冲过去把那几个小混混给狠狠教训了一顿,那时候我们以为caesar超级讨厌她,没想到居然会出手,特别吃惊。” “那天晚上caesar打架挂了彩,医院里那女孩一直陪着他,在她身边,caesar就跟一头小绵羊似的,她说什么他都听,时不时点点头,那叫一个温顺,我们认识caesar好多年了,什么时候见他那样子温柔过。” 沈星纬得出结论:“所以男人啊,还得调教。” “去你的。”时绪踹了他一脚:“那女孩和caesar坐在一块儿,那眼睛那鼻子,简直就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我们都怀疑,那女孩是caesar他爸外面的私生女呢。” “那到底是不是呢?”杨吱好奇地问。 “我怎么知道,这事儿caesar绝口不提,反正那女孩和他长得超级像。” “那次事情之后,他俩关系融冰了,caesar不再一见到她就跟暴躁的公牛似的,她也不打他了,两人经常一块儿坐吧台喝酒聊天,渐渐的,caesar性格改好了很多,也不再酗酒,开始往职业歌手的路子上走,总之,一切都好起来了。” 时绪立刻解释:“不过你别误会了,不是女朋友,那女孩有男朋友的,我们猜测那女孩肯定和caesar有血缘关系,不然没头脑的俩人能长那么像。” “那女孩头发上总是系着一根红头绳,谁见了那红头绳都害怕呢,不敢招惹。” 杨吱忽而想起来:“我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caesar在我马尾上系了一根红绳,后来就没有男人敢过来和我说话了。” “这就对了,这个酒吧里混的都知道,马尾上系红绳的不能惹,那是caesar要护着的人。” 杨吱点了点头,心下的好奇更增添了几分,而与此同时,还有一种淡淡的暖意萦绕心头。 这时候舞台之上音乐已经响了起来,caesar和mon都已经站在了台前,主持人站在他们中间,宣布两个人的battle对战即将开始。 场下欢呼沸腾响成一片。 依旧是江湖老规矩,投掷硬币,数字朝上,caesar先唱。 他漆黑寡淡的眸子,平静地睨了对面的mon一眼,随着dj给出的旋律,缓缓拉开了一段flow。这是一段节奏十分流畅的小段说唱,言辞犀利,不过主题却让人有些意想不到。 他没有diss徐嘉茂,而是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用rap说唱的形式,唱了出来。本身嘻哈的这种音乐就充满了对现实的批判性,而寇响的选词尤其精准,掷地有声的押韵,配合这一段旋律动人的flow,听得人热血沸腾。 杨吱的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四十五秒,caesar一秒也没有停下来,可见他饶舌的功底真的很强。 他胸膛微微有所起伏,将话筒递给了mon,并没有如第一次mon唱过以后那样,直接扔了话筒,以牙还牙。 在很多事情上,caesar有自己的原则和坚持,这也是杨吱特别欣赏他的地方,在这个年纪里,他能够坚守本心,不为风动,是尤其难得的。 mon接过话筒以后,顿了很久,旋律走了三分之一,所有人都以为他不知道该如何接唱,准备要喝倒彩了,却不曾想这时候,他突然抬起头来,看向了人群最边缘的角落。 杨吱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赫然发现宋茉竟然站在那边,她倚着墙,与徐嘉茂遥遥对视着。 紧接着,徐嘉茂开口了—— 他紧接着寇响的主题,用词更加犀利,夹杂着咒骂与粗口,一针见血,把学校的政策喷了个狗血淋头。 论及台风而言,mon张扬跋扈且不管不顾,充满了攻击性,少了caesar的那一份沉静与练达。 总之两个人的风格迥异,却是各有千秋。 现场呼喊着他们的名字,掌声如雷,然而这时候,寇响再度拿起了话筒,接续mon的歌词继续开始说唱...... 整整半个小时,两个人持续不断地对峙着,歌词不断翻出新的花样,caesar的炉火纯青的技巧和敏捷的反应力,mon的气势和压迫感,让整个现场陷入了嗨翻的状态。 现场很多人对于他们的歌词并不是很理解,最激动的是过来观战的同学们,对于歌词里的内容,他们感同身受。 杨吱望着周围的朋友们,她知道,台上caesar和mon的愤怒,已经彻底感染了他们,他们年轻的心燃烧着,激荡着,沸腾着...... 这才是嘻哈之魂。 而最让杨吱动容的是,caesar和mon演唱结束的那一刻,他们两人站在舞台的两边,凝望着对方,竟相视一笑。 一笑泯恩仇。 battle的对决,以观众的欢呼呐喊来决断输赢,然而这场比赛却难分输赢。 两个人的比赛千秋难辨,难分胜负。 不过这个时候结果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 演唱结束,mon率先下了台,罔顾了四下里沸腾的欢呼声,径直朝着人群边缘的角落走去。 寇响则回到了自己朋友的身边,和几个男孩碰了碰拳头。 沈星纬拍着他的肩膀,激动地说:“太帅了caesar,今天这场battle,是我看过的那么多场比赛里最精彩的一场,没有之一!” 裴青也点头称是:“四十分钟的比赛,全程freestyle没有喘息的机会,你们两人的脑子是汉语词典吗?” “主要是你俩太默契了,居然没有相互diss。” “这场比赛,应该还是caesar赢了吧,mon心里清楚,他和你的实力有差距。” “所以他一下场就溜了嘛。” “不过他不是挺看不惯咱们的做法,怎么会跟着caesar一起diss学校?” “谁知道这家伙脑子里在想什么。” 寇响云淡风轻地笑了笑,不置一词,沈星纬在自己身边给他让了个座,不过寇响却看也没看一眼,非常自觉地坐到了杨吱的身边。 杨吱能从他上扬的眼梢间,觉察出他的心情似乎很不错,是因为刚刚和mon的对决很痛快吗。 杨吱心情突然也变得很不错,举起装橙汁的玻璃杯,对寇响说:“敬你!” 这时候,沈星纬拿着一杯鸡尾酒走过来:“喝什么橙汁儿啊,既然要敬我们caesar,得有点诚意。” 寇响挡开了沈星纬的手,沉了沉脸色:“她不喝酒。” 却不想杨吱接过了酒杯:“没关系,可以喝一点。” 她意兴高涨,寇响自然不会扫兴,他自己却开了满满的一瓶啤酒,却对她说:“你只喝一口。” 杨吱举起高脚杯,对他说道:“酒逢知己千杯少,高山流水遇知音。” 高山流水,遇知音。 寇响承了她这一杯酒,拿起酒瓶便一饮而尽,而杨吱也将那一杯鸡尾酒喝完了。 她不胜酒力,没多久便有些晕头转向,虽然还不算太醉,但是也没那么清醒了。 寇响向众人告辞之后,拉过她的手臂,扶着她离开,路过舞池的时候杨吱还拽着寇响说要跳舞,像是压抑了很久的本性突然爆发似的,平日里收敛的小花苞这时候突然绽放了醉人的芬芳。 寇响无可奈何,只能陪着她进了舞池,杨吱的乐律感很好,随着富有节奏感的旋律扭动着身体,随性而畅快地开始跳舞。在那以前,寇响从来不觉得有人天生便富有表现力,直到这一刹,看到她忘情地动人舞蹈着,他才渐渐相信—— 有些人,为舞台而生。 “caesar,你怎么不跳舞啊?” 金属旋律中,杨吱要用很大的声音,附近他的耳畔,才能和他交流,所以她的双手索性就勾在了寇响的脖子上。 她窈窕的腰肢近在咫尺,他的两只手完全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别闹了,回去了。” “我不想回去,我想玩儿。” 寇响甚是无奈,弹了弹她的额头:“今天怎么这么开心啊。” “不告诉你。”“你喝醉了,回去吧。” 他话音未落,杨吱突然踮起脚,吻上了他的脸颊。 寇响猛然睁大眼睛,全身的血液一阵阵上涌,嘈杂的金属撞击声在耳边全然变成了嗡嗡声,然后—— 万赖俱寂。 他所有的感观和知觉全部从意识中抽离,现在,只能感知到她近在咫尺的年轻身体,紧紧地贴合着他,她的唇宛如成熟而又柔软的樱桃,轻轻地按压下去,蜻蜓点水般的轻触,了无痕迹。 她吻了他的脸颊,便往后退了好几步,宛如一只狡黠的小狐狸,羞涩又大胆地看着他。 那一个吻,彻底激发了他压抑已久的情感,寇响呼吸声粗重,他朝她连着走了好几步,搂住她的腰肢附身便要吻下来,杨吱脑袋一偏,顺利躲过了他滚烫的亲吻。 寇响偏过头要再吻她,她却咯咯地笑了起来,推开了寇响。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寇响意犹未尽地看着她,深邃的眸子里翻涌着滔天的波澜,可是他也只能抑制着自己。 心里的火都快把他给烧焦了。 好不容易把杨吱拉出了酒吧,他往东,她偏要往西,寇响只能单手将她拉过来,顺势便将她背在了背上,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你今天,怎么这么开心。” 寇响还在纠结这个问题,而杨吱趴在他的背上,原本勾着他脖颈的手突然放开。 她张开双臂,兴奋地说:“我以后,一定能成为大大大明星!” 寇响清浅一笑:“大大大明星,是多大啊。” “我要让全世界,都听到我的声音。”她说完,便轻声地哼唱着歌,寇响记得,这首歌是他第一次辅导的时候,给她听的歌。 《萤火虫》。 她声音清润,宛如天籁,她生来便属于舞台,寇响心里再次确证了这个想法。 “不过...” 她歌声戛然而止:“我要是摔下去怎么办?” 爬得越高,摔得越惨。 一直沉默的寇响,这时候突然开口:“如果害怕跌倒,总是迈不出这一步,那你永远只能在原地踏步。” “我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那就紧紧抓着我。” 杨吱的呼吸紧了紧,看着路灯从背后投射他的背影,坚实如山脉。 她攥紧了他的衣领—— “好。” 第46章 事情解决 当天晚上, 寇响和徐嘉茂持续了将近四十分钟的这段高质量即兴battle, 被无数人拍了下来放在网上, 一经发布就被很多圈内的公众号疯狂转载。 后来更有好事者, 将那天于老师在课堂上羞辱同学的视频也给传到了网上, 配合着这一段rap的视频, 附中分班的事情被舆论推向了风口浪尖。 这两天教务处的电话都要被家长给打爆了,家长看到于老师骂人的视频, 极其愤怒,说我们家孩子送到附中来学习, 老师对学生要求严格无可厚非, 但是绝对不能骂人,更加不能羞辱孩子的尊严。 而便在这时候,学校的贴吧论坛里, 又有人匿名张贴了于老师这几年来的“恶行”,说她针对女生,经常对女生进行体罚和折辱。这个帖子发出来之后,迅速被顶到了首页热贴。 虽然后来学校紧急删帖, 阻止事态扩大,但是帖子已经被转发到了微博上,配合之前的视频, 甚至连不少新闻媒体公众号都惊动了, 纷纷转发。 本来分班的事情是闹不出这么大的风波,但是于老师在课堂上辱骂学生的视频画面,的确是刺痛了每一位家长的神经, 两件事放在一起炒,热度却能够相互带动。 于老师现在成了众矢之的,躲回家不敢露面。家长们集结起来,请了几位代表来学校谈判,希望学校能够取消分班,理由是马上就要高三了,孩子们适应了原来的班级和老师,骤然换一个新的环境,会很难适应,影响孩子的学习。 学校领导这段时间面临了来自社会各界的舆论压力,家长们的诉求他们不可能不重视起来,在附中念书的小孩,大部分家里都是非富即贵,学校不愿得罪。 最终在官方网站发布了一个为期三日的投票,到底要不要分班,而投票结果则是一边倒的形式—— 拒绝分班。 不仅仅是3班的同学,其他班级的同学大部分都不愿意分班的,毕竟与同班同学相处几年,都会结交几个相熟要好的朋友,骤然分离,任谁都会难以接受。 所以分班的事情,应该就算是尘埃落定了。同学们欢欣鼓舞的同时,徐嘉茂却被叫到了教务处,校领导研究之后,决定要开除他。 原因是他在视频中诋毁学校的声誉。 徐嘉茂对此没有什么话好说。 这件事学校成了众矢之的,校领导无故遭受名誉和声誉的损失,一定要有人出来为这件事负责,徐嘉茂从开口的那一刻,便早已经料到了会有今天的局面。 徐嘉茂从教务处出来的时候,望了天空一眼,远处浮云阴沉沉的,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没什么好收拾的,不打算回教室跟同学告别了,本来也没有几个认识的人。 却不曾想,刚走了没几步,便看到班级的同学们站在走廊边,一排排,都来了。 他的心微微一动,却没有停下脚步。 “没什么话好说,祝大家高考顺利。”徐嘉茂扬了扬手,加快了步伐。 心里涩涩的,很不习惯这种分离的场面。 恰是这时候,人群中,寇响走了出来,他嚼着口香糖,满脸不屑。 却径直走进了教务处大门。 从他的眼神里,徐嘉茂料定不妙,赶紧追上去:“寇响,你给我......” “battle是两个人的唱的,只开除他一个人,这很不给我面子啊。” 语调平淡,却带着某种的挑衅之意。 “寇响,你别胡闹。”班主任厉声呵止他:“事情闹到今天的局面,谁都没有想到,你们就不能安分一些,给我省点心吧。” “你把他开除了,这对我很不公平。” 寇响说这话的时候,围聚在教务处大门口的同学们都掩嘴笑起来。 “寇响,你不要不识好歹,别以为学校不能拿你怎么样。”教务主任指着他,气得吹胡子瞪眼。 寇响气定神闲地笑了声:“开除我吗?” “别以为我们不敢开除你!” “那样最好,寇总每年给学校几百万的基础设施投资,看起来也可以停了,省这一笔费用,捐给希望小学似乎更有意义。”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以为我们是因为你父亲对学校的资助所以才不敢开除你吗!” 寇响回头,看了徐嘉茂一眼:“事情是两个人做的,开除他一个人,能拿出更有说服力的原因吗?” 班主任喝止住寇响:“回教室去,别再这里闹事,不然我给你母亲打电话。” “随便你。” 就在这时候,一个女孩子脆生生的调子响了起来:“老师,解释一下原因,让大家心服口服,这很困难吗?” 开口说话的人,是宋茉。 “如果就这样把徐嘉茂开除,很难服众吧。” 一贯不参与这种事情的宋茉,居然也站出来帮徐嘉茂说话,班主任孙平越来越感觉,这一届的学生,真是一个比一个难带了。 教务处门外,站着三班的所有同学,他们一双双黑乎乎的明亮大眼睛,盯着教务主任。 “行了。”徐嘉茂突然出声:“这件事情没有什么可说的,我自愿退学,没话好讲,你们不用咸吃萝卜淡操心,管好自己的事情。” 他说完转身便走,错开寇响身边的时候,他突然拉住了他的手腕—— “如果你就这样走,我看不起你。” “我从来不需要你看得起。”他甩开他。 “徐嘉茂!” “寇响!”两个人针尖麦芒的对峙看得周围人心惊胆战。 寇响平静地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极用力地说:“不要跟自己过不去。” 徐嘉茂一点一点挣开了他的牵扯,微微颔首,然后望向边上的宋茉。 宋茉的眼圈红了一周。 他的心像是被蜜蜂给蛰了一下,酸楚的痛感刺激着他的神经。 “打扰了。” 他对她的方向说出这句话,却不看她,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班上的同学无意阻拦,显然,他去意已决。 在他离开之后,宋茉滚烫的眼泪终于抑制不住滚出了眼眶。 他凭什么在时隔多年以后再度出现,一句打扰了,再度让她... 肝肠寸断。 ** 那天晚上,寇响在酒吧里找到了徐嘉茂,他早已经喝得烂醉如泥。 他把他扛回了家。 徐嘉茂的家在城西一带的烂尾房出租屋,转过曲曲折折的阴森小巷,来到一处三层高的旧砖房。 楼梯间空气潮湿,夹杂着某种陈年的腐朽气息。 他一个人住,单间,屋里只有一张床,桌上摆着烟灰缸,还有几个东倒西歪的空啤酒瓶。 啤酒瓶下面,居然还压着几张试卷,满分的数学和理综。寇响想象着这家伙半躺在沙发上,一边喝啤酒一边写作业的场景,想想居然还他妈觉得—— 有点酷。 寇响将喝得烂醉的徐嘉茂扔在沙发上,有些不大耐烦,也不知道自己脑子抽了什么风,搭理他这家伙做什么,可是偏偏看见了他就没有办法放任不管。 就在寇响准备要离开的时候,徐嘉茂却突然拉住了他的衣袖。“你管我做什么...” “是啊,老子管你做什么。” 徐嘉茂从沙发边勉力坐起身,打火机咔嚓一声,燃了根烟,同时又递给了寇响一根烟。 “没什么招待的。” 寇响接过了他手里的烟,坐在他身边,徐徐抽了一口。 两个男人就这样坐着,微风拂动着灰色的窗帘,窗外夜空中悬着一轮皎洁的圆月。 两个人静默了许久,徐嘉茂突然开口:“我配不上她。” 没头没脑的一句,寇响也不知道怎么接,只平淡地喃了声:“懦夫才说这种话。” “你懂什么。”徐嘉茂又从冰箱里开了两瓶啤酒,递了一瓶给寇响:“女人可以高攀,但是绝对不能低嫁,所以你和你们家杨小吱,不会有什么问题。” “说你自己,少扯老子的事。” 徐嘉茂淡淡道:“故事很简单,我跟她青梅竹马,我妈以前在她家帮佣,那时候我们年龄小,什么都不懂,玩到一块儿久了便有感情,后来她母亲兴许是觉得我们关系太亲密,所以辞退了我的母亲,那时候我也长大了许多,知道我们之间太多隔阂和壁垒,没有结果,所以也就离开了。” “后来她找过我一次,那一次我说了些该死的话,伤害了她。” 寇响说:“让人想打瞌睡的故事。” “随便你怎么嘲笑,不过有一点我得告诉你,她喜欢你是因为你身上有我的影子。” 寇响冷呵:“哦。” “不过一切都结束了。”徐嘉茂伸了个懒腰,略有醉意的他似乎话格外多了:“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就像两条平行线,永远不可能有交集。” 几分钟后,徐嘉茂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一条短信,来自宋茉—— “我们聊聊。” 那天晚上,宋茉和徐嘉茂站在空荡荡的小巷口聊了很久,街道潮湿,空气中有雨后青草混合泥土的生涩气息。 没人知道他们到底聊了什么,但是两天以后,徐嘉茂重新背着书包来到了学校,走进教务处的办公室。 出来的时候,他的开除处分变成了记过。 直到很多年后,在一个收视率颇高的访谈节目中,宋茉才娓娓道来,她说那天晚上,她只告诉了徐嘉茂一句话—— “如果你想娶我,考上全国最好的大学,将来找一份体面的工作。” 我们之间,何止深渊鸿沟,可是...... 只要你敢迈出第一步,剩下的九十九步,我会毫不犹豫飞奔向你。 这个世界从来就没有什么东西不需要付出努力,爱情更需要拼命。 你不能指望着什么都不做,便什么都有。 在全场观众感动唏嘘的时候,主持人又问了宋茉一个问题,那么您的先生后来到底跟教务主任说了什么,他才会同意不开除他呢。 宋茉淡淡一哂:“他说,只要让他念完高三,他保证,会考出附中自建校有史以来,高考的最高分!” 全程观众一片哗然,唯有宋茉,目光里闪烁着笃定而又自信的目光,她从始至终相信他,而在后来携手相伴的漫长人生路上,他从来没有让她失望过。 那一届高考全省理科状元考出了令后来所有考生高山仰止的分数。 他的名字叫徐嘉茂。 第47章 离别 暑期补习了大半月, 在七月下旬彻底结束, 不过同学们却丝毫放松不起来, 即将迎来的高三生涯宛如深渊巨兽, 横亘在他们面前。 寇响替杨吱提着行李箱, 送她去汽车站。一路上杨吱絮絮叨叨叮嘱他, 即便是放暑假也不可以耽搁学习,好不容易成绩提了上去, 必须要稳住,还有还有, 晚上不能太晚回家, 早上必须起床朗读一段英语...... “叨叨叨叨。”寇响伸手捏住了她肉嘟嘟的脸蛋:“都要走了,能不能消停几分钟。” 杨吱终于闭嘴了,低着头一言不发, 可是这时候寇响心里头却越发觉得空落落。 两个人沉默着走了会儿,变来到了汽车站前,熹微的晨光中,车站前有不少推车叫卖早点的小摊贩。 “你快回去吧。”杨吱催促他。 他漫不经心嚼着口香糖:“急什么。” 寇响送杨吱进站, 手扶在她的肩膀上,宽大的身形整个护在她的身后,将周围拥挤的人流挡开, 不让别人挤着碰着她。 杨吱感受着背后坚实而温热的胸膛, 心头热热的。 通过了行李的安检,杨吱去边上的自助取票机前取了汽车票,三个小时的车程, 不算太远。 寇响接过她手里的票,眉心拧了拧:“你家怎么住这么远。” 杨吱闷闷的,也没搭理他,他又自顾自地说道:“记得八月初的比赛。回去之后我会把旋律和唱词发给你,好好练习。” “嗯,我会的。”杨吱郑重点头:“那我走了。” “吉他...你好好弹,别弄坏了。”寇响别开目光,脸色很是不自然:“保护好它。” 临走的时候,寇响主动把吉他也带上了,让她拿回家练习。 “放心吧,我会好好爱护的。” 毕竟是他最心爱的东西,他肯借给她,她一定好好爱惜。 入站的广播响起来,杨吱接过了他手里的拉杆箱:“走了。” “走呗。”寇响漫不经心望着自己的运动鞋白鞋带:“别磨蹭了。” “哎。”走出几步,寇响突然叫住她。 杨吱回头,却见他挠挠头:“要不要买瓶水?” 她拍拍自己的书包:“不用,我带了水。” 她转身的时候,寇响再度叫住她:“那个。” “又怎么了。” “你饿不饿...”他指了指外面:“要不要吃小笼包。” 杨吱无奈地叹了声,走回来,张开双臂轻轻环住了他的腰,红着脸低声说:“那就抱一下吧。” 寇响感觉自己的腹部肌肉都酥麻了一下子。 她只轻轻抱了一下,便抽身离开,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这个浅尝辄止的拥抱便已经结束了。 杨吱说:“记得我说的噢,开学的时候我要检查功课。” 寇响脑子乱哄哄,全身热血胡冲乱撞,极力克制着想要再来一次的冲动,眼睁睁地看着她进了入站台。 他站在站门口,眼睁睁看着汽车渐渐远了去,紧攥的拳头缓缓松了下来。 这种感觉是前所未有,世界仿佛空了很大一片,虽然很矫情,但是他真的突然有些明白,古时候诗人为什么临别要折柳还要赋诗。 他眼睛都红了。 ** 杨吱刚刚坐上车,便收到了寇响的短信—— “什么时候回来,给个准信。” 还没走呢,他就催着她回来了,杨吱脑袋探出车窗,却见寇响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站台前,遥遥地凝望着她。 她冲他挥了挥手。 寇响手揣在兜里,眉心微蹙,面无表情地望着她。 身后朝阳冉冉升起,他微蹙的眉眼盛满了阳光,杨吱心里头瑟瑟的,眼睛有些泛酸。 她坐回身,车已经缓缓驶了出去。 “很快啦。” “那到底是多久。” 非得问她要一个准信。 杨吱想了想,回道:“两周吧,比赛前我就回来。” “吉他,记得好好练习。” “我知道啦,会的。” “还有...” “还有什么啊,你怎么也变得这么磨叽了。” 寇响紧紧握着手机,输入了几个字,又立刻删除掉。他靠在汽车站的护栏边,紧紧皱着眉头,心里像是有一百只猫儿在挠着痒痒,难受极了。 “算了,没事,一路顺风。” 他朝着站外走了几步,短信再度进来:“我会照顾好自己,你也是。” ** 红水镇位于首都附近的小镇,一条潺潺的河流横亘穿过了整个小镇,因为含有丰富的矿物质,河里的水呈暗红色,红水镇因此得名。 小镇年代久远,镇上没什么工业,依山傍水,保留了不少原始的建筑,古风古韵,所以这里长年旅游业发达。 杨吱的家住在古镇的边缘位置,家里有一个小的门面,母亲编彩辫的技术一流,在古镇附近一带非常出名,不少旅游的女孩子都慕名过来让母亲编辫儿。 母亲心灵手巧,杨吱日常的零花钱都是母亲编辫子赚来的。 骑车驶入了红水镇,熟悉的小镇风光一幕幕闯入了视线,恍如隔世般。 杨吱的心情也渐渐雀跃了起来。 车站外,杨吱见到了母亲的身影,母亲身段窈窕婀娜,当年也是十里八乡的大美人,只可惜早年丧夫成了寡妇,娘家在南方,无依无靠。 她的一生算是命途多舛,不过纵然如此,岁月待她还是温柔的,身段和容貌,并未显出迟暮老态。 杨吱飞奔着朝她扑了过来:“妈妈!我好想你啊!” 母亲连忙接住她,无奈地说:“哎哟哎哟,怎么出去念书了还跟个小孩子似的。” 杨吱将脑袋埋进母亲的胸口,嗅着她衣服上的淡淡洗衣粉清香,眼圈有些发红了,过去的所有不开心的事情,所有的委屈都涌上心头。 “妈妈,我真的好想你。。”母亲接过了她的书包,揽着她往家的方向走去。 母亲个子很高,身段也好,特别显年轻,俩人走在一块儿跟姐妹似的。 “李叔这段时间对你好吗?” “他对我好啊。”母亲脸上浮现温婉的笑意:“你啊,出去了还瞎操心,把心思用在学习上,别管家里的事。” 杨吱心里还是有些忐忑,李叔平日里待人接物还是不错的,喝了酒之后脾气会暴躁很多,杨吱担心母亲在家里被他欺负。 “如果李叔待你不好,你一定要告诉我,我现在...”杨吱咬咬牙:“我已经长大了,我能够照顾你了。” 母亲戳了戳她的脑门,笑着说:“臭丫头,进城年了几天书,就长大啦?” 氛围被母亲带得轻松了许多,她嘻嘻地笑着:“本来就长大了嘛。” 一路上说笑,回到古镇的店铺,店铺还是以前的样子没怎么变过,店里橱窗里摆放着一些母亲日常做得手工艺品,边上有一串彩色的丝线纺锤,上面悬挂这五颜六色的绳子,是用来给客人编脏辫儿的。 “你背的这是什么,这么大个物件。” “朋友借给我的吉他,让我在家里练习呢。”杨吱取下背后的吉他,坐在椅子边,给母亲轻哼了一段旋律。 母亲立刻捧场地给她鼓掌:“弹的真好!” “别装啦,我技术还没练到家呢。”杨吱无奈地笑着。 “那有什么关系,我女儿这么聪明,只要勤加练习,没有学不会的。”母亲笑着说:“主要还是遗传得好。” “你差不多得了啊,夸我呢,还是变相夸你自己了。” 从小到大,无论杨吱喜欢什么,想做什么,母亲一定是她最忠实的支持者,就连唱歌也是,母亲是她的第一个听众,也是她最热情的粉丝。 “不过这吉他看着挺贵的,你可一定要好好爱惜,别给你朋友碰坏了。”母亲叮嘱:“也别让你李叔看见,藏在你房间衣柜里。” “嗯。”杨吱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吉他琴弦,目光温柔缱绻:“我会保护好它。” 这是寇响极珍爱之物,他愿意借给她带回家练习,杨吱很感动。 回了房间,杨吱休息了会儿,给寇响去了一条报平安的短信,没多久,他的电话打了进来。 杨吱赶紧关上房间门,接听了电话。 “到家了?” “到了。” “嗯。” “找我干嘛?” “没事,随便问问。” 杨吱走到窗边,远处蓝天白云,青山苍翠。 她心里闷闷的,竟然有些不习惯只在电话里听到他的声音,她握紧了手机—— “你在干什么。” 寇响低沉的声音传来:“床上,瘫着。” “干嘛这么丧。” “还在习惯。” 杨吱的心仿佛被什么给戳了一下:“习惯什么。” “习惯吉他不在我身边。” 她“嘁”了声:“既然这么不舍,干嘛还要给我。” 良久,电话里都没了声音,以至于杨吱都以为线断了。 “还在吗?” 那边,似乎听到他深长的呼吸—— “傻子,你什么都不懂。” 挂掉电话以后,杨吱一个人独自在床边做了好一会儿,吉他放在手边,她指尖轻轻拂过紧绷的琴弦,捋出一段无章的弦音。 “你才是傻子。” 第48章 秘密 盛夏晚晴, 大片的红云缭烧着天际, 蒸出一片片火红的霞蔚。临近了夜里, 古镇稍许清净了许多。 杨吱坐在凹凸不平的石板院子里, 母亲在她身后, 一丝一缕替她梳理着稠密乌黑的长发。 长发倾泻, 宛如一汪黑瀑。 “妈妈,你帮我扎一个脏辫儿吧。” 母亲放下梳子, 讶异说:“你以前不是不喜欢这种辫子吗?” “现在觉得,还挺好看的。”杨吱抿抿嘴:“城里见过一些人, 他们也梳这种辫子。” 都是寇响的朋友, 一些很有个性的rapper,梳着这种看起来似乎很不同寻常的辫子。 母亲已经拿起了绳子,手法熟练地捋起她的发丝, 给她编了几根辫子:“不要太多,几根就好了,看起来也有一点亮色,但也不出格, 妥妥帖帖。” “嗯。” 母亲素来性格温婉,尤其不喜欢极端的东西,杨吱继承了母亲的特质, 看上去柔软而又听话, 可是...她心里却有某种东西,压抑着,蠢蠢欲动着, 渴望撕破这一层平静的薄膜,渴望破茧而出。 “妈妈,有个秘密我想告诉你。” 母亲将一缕发丝轻轻捋成了一个圈环在指尖,然后重新缠绕在另外一缕发丝间。 “进城一趟,心里还藏秘密了?” “是秘密。”杨吱点点头:“我和谁都没有说过,我留着回来,给妈妈讲呢。” 母亲坐到杨吱身边:“是什么秘密呀,给妈妈讲讲。” 杨吱脸蛋有些烧红:“我有喜欢的人了。” “难怪呢,一下车远远瞅着,就不一样了,原来我们家小吱儿长大了。” 杨吱不好意思地嗔了嗔母亲:“妈,你说什么呢,肉麻死了。” 母亲笑着说:“心里藏着人,看着都不一样了。” “能有啥不一样的。” “漂亮了,会打扮了,也自信了。” 杨吱吃吃一笑:“错觉吧。” 母亲赶紧问道:“是同学吗,怎样的男孩啊?” 杨吱抬头,深蓝的夜空有几颗稀疏的星辰闪烁着,她的内心宁静,面容也笼上一层柔和的色调—— “他看起来很凶,但是对我很好,面冷心热,又总是藏不住,别人怕他,但我觉得他蠢蠢的。” 母亲看着杨吱这样子,拉长了调子说:“哇,真的陷入爱河了。” 杨吱真是受不了上一代人的表述方式:“你别说的这么恶心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有什么恶心的,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就是不懂浪漫。” 杨吱笑了起来:“是,我不懂浪漫,我还是个宝宝呢。” “吱儿,有了喜欢的人是好事,但是不能因此而丢失了自我,明白吗。” “我知道,不会的。” 她绝对不会因为爱情而丢失掉最本心的东西,那是她勇气的来源,是她漫漫长夜里唯一能指引前行的东西。 “不过...”杨吱话锋一转:“除了母亲以外,没有人比他对我更好。” 她目光缱绻温柔,自顾自说道:“所以我也会加倍对他好。” 约莫晚上十点多的时候,院子外面似乎喧闹了起来,一个高个子的平头男人推开门走进来,他一瘸一拐的身影就像《巴黎圣母院》里的钟楼怪人。 正是杨吱的继父,李叔。 李叔其貌不扬,却也不算太难看,臂膀肌肉结实,年轻的时候也招不少女人喜欢,不过后来工地出事,腿瘸了,走路不是那么挺拔,身材也不再板正,看上去个子都矮了一大截。这一瘸,连带他整个人的精神气都跟着瘸了,变得阴郁沉闷,脾气也暴躁了起来。 他今天带了工地上的几个工友回来,一进门就嚷嚷着让母亲去厨房弄几个小菜招待客人。 他一回头便望见杨吱,带着讽刺的调子说:“哟,高材生回来了。” 杨吱没理他。 “傻愣愣杵那儿干什么,还不快去给我倒酒招待客人。” 几个工友望着杨吱“嘿嘿”地笑:“你家闺女都长这么大了,出落得真是水灵啊。” 母亲连忙说:“杨吱,你快上楼去,不是说老师布置的家庭作业写不完吗,还不快去。” “我帮你吧。”杨吱走过去想要接过母亲手里的活儿,可是母亲不同意:“听话,上楼去复习功课,别惹你李叔不高兴。” 她拗不过母亲,终究还是一步三回头地上楼了,赌气似的重重关上房间门,继父在楼下一边和朋友喝酒聊天,一边还骂着她什么赔钱货。 杨吱捂着耳朵趴在桌边,戴上了寇响送给她的耳机,听着舒缓的音乐,心情才稍微放松了许多。 她拿出书本开始复习功课,把自己整个沉浸在学习中,她--的目光只能盯着未来。 只要她努力,想要的就一定会有。 工友们深夜离开,李叔已经喝得烂醉,杨吱刚一下楼,就听到客厅传来一声闷响,她赶紧跑下去,却见母亲半蹲在茶几边,被李叔揪着头发。 这时候的李叔就像一头暴怒的野兽,面红脖子粗,满身酒气逼人。 “做点饭都做不好,让老子在朋友跟前丢人,老子这么辛苦养你,养你的小拖油瓶,还让人在外面指指点点,回了家,想吃点热乎新鲜的饭菜都没有,吃你娘俩剩下的,老子做的是什么孽,啊,要受你们这样的待遇。” 母亲闪躲着,趴在沙发边上,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今天吱儿回来我炖了鸭子,她没吃多少我想着热一热也还能吃,我...我重新给你做吧。” “做什么做,不想吃了,你给老子滚远一点,看见你就来气。” 杨吱连忙跑过来扶起母亲,冲李叔大喊了一声:“你别动我妈妈!” “哟,你个小拖油瓶还敢对我大喊大叫。”李叔说着气势汹汹朝她走过来,母亲连忙将杨吱护在身后,惊慌地说:“你冷静一点,别伤害我女儿。”“老子今天非得给她点教训尝尝,省得她忘了自己在这个家里的地位和本分。” 李叔一靠近,杨吱便嗅到了刺鼻的酒气,她眼疾手快,抄起地上的板凳扔到李叔面前,李叔不及防被绊了一跤,跌坐在沙发上, 杨吱连忙拽着母亲,一口气跑回了自己的房间,锁上门,两个人的呼吸都没能平静,彼此惊悚地对视了一眼。 那天晚上,母亲睡在杨吱的房间,任由李叔在楼下发着酒疯,砸碎东西,咒骂着所有的一切,咒骂命运的不公平。 小床上,杨吱紧紧抱着母亲,不再像小时候母亲抱着她,给她挡风遮雨,这一次杨吱让母亲靠在她的怀里,她要保护母亲。 “妈妈,你离开他吧。” 杨吱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次她和母亲谈及这个话题,你离开他,我们一起生活,我们不需要他。 母亲发出一声深长的叹息:“我们能去哪里。” 杨吱赶紧坐起身来,看着母亲,调子拔高了几分:“出去以后我才知道,天大地大,世界不仅仅只有一个红水镇,未来有无限种可能性,妈妈,你应该要勇敢迈出这一步,我一定会努力,让你过上最好的生活!” “妈妈老了。”母亲的声音有些疲倦:“经不起什么折腾了,你还年轻,未来是属于你的。” “你一点都不老!”杨吱固执地说:“我们可以...” “小吱儿,其实你李叔就是喝了酒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平时对我还是很好的。”母亲拉了拉杨吱的手:“你不要总看到他不好的地方,也应该看看他好的地方,你念书的学费,生活费,大部分都是他出的呢,他工作非常辛苦,而且腿又那样了,我不能抛下他...” 杨吱恨铁不成钢地丢开了母亲的手:“你就当烂好人吧,不考虑考虑自己,也考虑考虑我!” 母亲深长地叹息着,不发一言。 虽是赌气,不过母女俩没有隔夜的仇,第二天俩人又和好如初了,白日里继父出去工作之后,杨吱便拿着吉他在店里练习曲子,弹唱着寇响发给她的那段唱词。 rap里面加入旋律唱腔是非常普遍的一种做法,纯说唱可能会略显单调,但是如果有旋律之后,听起来就会很有层次和节奏感。 每天店里都有络绎不绝的客人上门来找母亲编辫子,对杨吱的歌声啧啧称赞,日子过得倒是舒心自在。 只要李叔不在,日子就是畅意的。 杨吱把要去s城比赛的事情告诉了母亲,母亲警告杨吱,李叔面前千万不能说是去参加什么比赛,就说和朋友出去旅游。 杨吱忐忑地点了点头,当天晚上,母亲做了一大桌子的好饭菜,母女俩等着李叔下班回家,一起围桌吃饭。 李叔看起来似乎心情还不错的样子,饭席间,母亲跟李叔说了杨吱要和朋友出去旅游的事情,却不曾想李叔听了之后大发雷霆,说老子在工地上辛辛苦苦地工作,赚钱养家,不是让你们这样子败坏的! 母亲连忙解释:“不是,吱儿出去旅游的钱我来出。” “你的钱,你的钱不是老子的钱啊!”李叔筷子一掷:“想都别想,还出去旅游,你当自己是有钱人家的小姐呢,我告诉你,想读书就给我安心呆在家里,不想读书就退学嫁人,以为进了一回城就了不起了,学着城里人的那一套。” 杨吱愤恨地看着他,眼神非常用力。 李叔冷哼道:“还瞪我呢,告诉你,不管你再怎么挣扎,你都是一条虫子,永远变不成凤凰!给我老实待着吧。” 杨吱一口气跑回房间,重重关上了房间门,背靠着墙气得发抖,手紧紧攥着拳头。 “我不是虫子。”她以极低极沉的声音,喃喃地重复着:“我想要的,我都会得到,没有人能看不起我...” 她拿出手机,翻出了经纪人陆亦的电话号码。 第49章 最宝贝的 小镇的岁月悠悠哉哉, 仿佛时间的流逝在这里也变得格外的缓慢而又深刻。 每天早上母亲在树下剥豆角, 杨吱拿着英语作文本, 背诵着上面的短句和单词。或许歌唱和表演她还有那么一点儿天赋, 但是学习这件事, 全靠她自己的努力, 才能让她立于不败之地。 过去杨吱总是说,留在小镇上, 一眼便能望到尽头的人生,想想便觉得, 很可怕。 母亲知道她看似柔软温顺的外表之下, 跳跃着一颗坚毅而热血的心脏。她的心很大,她想要出去看看。 “这样,到时候你和朋友去s城, 不告诉你李叔。”母亲给杨吱出主意:“妈这儿还有钱,可以给你当路费。” 杨吱放下英语课本:“这样李叔肯定会跟你生气,说不定又会动手。” “其实清醒的时候,你李叔还是挺通情达理的一个人, 顶多生会儿闷气,不会对我怎么样,他自己的事情都忙不过来呢。” 尽管母亲这样安慰, 可是杨吱还是没有办法放心。 那天继父李叔大发雷霆之后, 母女俩都不敢再提“旅游”的事情,生怕再度惹恼了他。 “他在我们家,就像个定时zha弹。”杨吱这样对母亲说:“我真的想不通, 为什么你就不能离开他。” 这已经是一个老生常谈的问题了,为什么就不能离开他,为什么要这样委屈巴巴地守着这个家过日子。 “这么多年,要说没有感情是不可能的。”母亲深长地叹息着:“他腿坏以前,其实对我还是很好的,腿受伤也是因为想要多加班,多给这个家挣点钱,所以如果我现在离开他,就太没良心了。” “那你就这样,抱守残缺过一辈子吧。”杨吱说完转身回了房间,每次都是这样,杨吱巴不得母亲赶紧离开继父,可是母亲总不愿意,两个人不知道爆发过多少争执。 杨吱总是责怪母亲不肯为自己,也为她想想,而母亲总是在她离开以后,伤心地抹眼泪。 那个时候的杨吱,还无法理解母亲的无奈和踟蹰,而后的许多年里,当她心性渐渐开始成熟并且稳定的时候,每每念及至此,诸多悔恨萦绕心头,难以释怀。 那天中午格外闷热,空气里有种让人透不过气来窒息感。杨吱一个人抱着吉他坐在房间里,弹出一段轻缓的旋律,心头的浮躁似乎纾解了不少。 她望向窗外,天际翻滚着黑色的浓云,心头升腾起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她戴上耳机,继续抱着吉他练习。 然而没多久,就听到楼下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还有母亲的叫喊声。 房间门被人一脚踹开,李叔出现在她面前,满脸通红,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宛如修罗恶鬼。 杨吱还没有来得及反应,李叔已经走了过来,他手里拿着手机,手机上是杨吱之前录制的singer歌唱比赛的视频。 “老子让你进城读书,你他妈就是这样读书的,抛头露脸去卖艺,工地上的工友都知道这件事,说我女儿在网上当什么主播卖唱赚钱,你可真出息啊,你把老子的脸都丢尽了!” 杨吱反驳:“我没当什么主播,就是唱个歌而已,又怎么了。” “你知道工地上的人是怎么说老子的,说老子现在没本事了,还要靠当女儿的在网上抛头露脸卖艺来养活!” “我没用这个赚钱!”杨吱急忙说道:“再说了,我也不是你的女儿!” 李叔指着杨吱,手都气得发抖了:“你...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不是你的女儿!” 李叔气得抄起凳子就要砸向杨吱,这时候母亲冲进房间,扑过来护在杨吱的身前:“不要碰我女儿!” “妈,你让开!”杨吱生怕母亲被继父误伤,拉着她连连后退。 这时候,继父的目光落到了床边的吉他上,脸色微微变了变。 杨吱见状不对,赶紧跑过去想把吉他抱回来,却不想继父上前一步,直接抓起了吉他。 “老子给你生活费,你就用来买这玩意儿了是吧?” “不是!”杨吱连忙辩解:“这是同学借给我的,你快还给我,弄坏了要赔的!” 李叔愤恨地看着杨吱:“赔,好,我这就赔给你看!” 他说完抓起吉他便往墙上砸,杨吱尖叫一声,连忙跑过去拉住他,他用力甩开她的手。 杨吱被他推得跌在书桌边,一声沉闷的嗡鸣声伴随着盛夏的滚滚雷鸣,吉他直接被李叔砸在墙壁上,从中间断裂开来,还有几根琴弦连接着残缺的身躯,琴身的却已经彻底损毁了 那一声巨大的嗡鸣也让杨吱的脑袋彻底空白了,闪电将房间照得透亮,周遭所有的一切伴随着吉他的损毁,定格成了灰白。 那是寇响最珍爱的木吉他。 “你都干了什么!那是杨吱同学的!”母亲也赶紧走上来推开李叔,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力量,竟然把他推得往后面趔趄了一下子。 吉他琴箱发出的那一声剧烈的震颤也让李叔的脑子稍微旷了一下,气势便稍稍弱了下来,嘴里骂骂咧咧地咕哝骂着小赔钱货,转身歪歪斜斜地走出了房间。 杨吱跪在地上,看着那柄被摔裂成了两半的吉他,一颗心凉透了顶。 “吱儿,没事儿,我明天拿去给镇上最好的王木匠修修,一定能修好。” “修不好了。”杨吱抚摸着琴箱断裂的位置:“已经坏了,修不好了。” “那...这个琴多少钱啊,咱们给你同学买个一模一样的。”母亲见她这失魂落魄的模样,有些慌了神:“吱儿,你别吓妈妈,没那么严重的,咱们赔给你同学,啊,没关系的。” 杨吱抱起残破的吉他,闭着眼睛摇了摇头,声音有些沙哑:“妈妈,你出去吧,我一个人呆会儿。” 母亲担忧地看着杨吱,却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走出了房间。 杨吱强忍着酸楚,抱着断裂的吉他坐在地上,努力试图接续着吉他,可是琴身从中间断开,除了几根残损的琴弦以外,周围木头都已经碎裂,无从修复,甚至都不能回归原貌。 这柄吉他很旧了,琴身能看出岁月的痕迹,听周婶说,从寇响接触音乐开始,就一直用的是这柄吉他。 这是他父亲送他的唯一一份生日礼物。 尽管嘴上从来不说,甚至大部分时候言不由衷,但杨吱知道,寇响是极念旧之人,。 杨吱用衣袖抹了抹眼角,死死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来。 心底有一股至死的悲哀,不仅仅是因为寇响珍爱的吉他被损坏了,更因为那份压抑和绝望,无处释放。 无论处境多么艰难,杨吱都默默地告诉自己,绝对不能轻言放弃,只要努力就会有希望,可是这些自我的心理暗示,在残酷的黑暗现实面前,却又是那样的苍白无力。 她真恨自己,恨自己还没有长大,恨自己不能独立,不能远走高飞。 也恨命运,为何对母亲如此不公,恨父亲,为何要在她还没有长大的时候,便离开了她和母亲,让她们在这个世界上饱受欺凌和苦楚。 暴雨倾盆而下,窗外横亘的枝叶被吹打得七零八乱。 杨吱抱着膝盖坐在床上,吉他静静地躺在她的身边,听着窗外越来越大的雨势,她拨通了寇响的电话。 电话只响了三秒便被迅速接通了。 “狼心狗肺。” 寇响的第一句话说了这四个字,狼心狗肺。 天知道他每时每秒是怎样深刻地思念着她,而她似乎大部分时候都想不起他来,好不容易想着了,打个电话过来,却半晌没有动静。 “喂喂喂,喂。” 寇响“喂”了好久:“再不讲话我就挂了。” 一阵长时的沉默,他也没舍得真挂了电话,听着电流中夹杂的凌乱呼吸声,寇响突然慌了。 “怎么了?” “别吓我,发生了什么事?” 久久得不到回应,寇响又气又急:“老子让你说话!哑巴了是不是!” 一声轻不可闻的抽泣,寇响的心瞬间揪紧,他坐立难安,站起身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怎么了,你告诉我,别怕。”他压低声音,让自己听起来还算温柔和缓,尽管他脑门子都要炸了。 “寇响哥。”杨吱终于开口,嗓音颤栗着:“你的吉他,坏了。” 寇响:...... “对不起。”杨吱带着哭腔连声道歉:“真的对不起。” 半晌,寇响扶着脑袋,加大了音量:“你是不是傻!” “我......” “就一破吉他,值得你哭成这个样子!”他放开了嗓子:“老子还以为出了多大的事情,天都要塌下来还是怎么的!” 杨吱擦了擦眼角,愣愣地说:“这个吉他是你最喜欢的...” “我最宝贝的是什么,你他妈难道不知道?” 杨吱剩下的话被哽咽在喉咙里。 他最宝贝的... “坏了就扔了。”寇响这时候心情似乎总算平静了下来:“不过你还是得陪我......” 杨吱连忙说道:“我一定赔。” “我是说,你陪我再去买一台。” 杨吱攥着电话来到窗台边,暴风雨来得快但是也去得快,雨势小了很多,燥热的空气被暴雨驱散了不少,湿润凉爽的风轻轻拍在她绯红的脸颊,凉丝丝的。 俩人谁都没舍得挂电话,又掰扯了一些有的没的,杨吱的心情总算平复了不少。 “寇响,你那边下雨了吗?”她声音哑哑的。 “下了,怎么?” “我这边也下雨了。” “噢。”寇响并不擅长闲聊,不过这时候也绞尽脑汁想要找点话题来掰扯掰扯,他不想挂电话,还想多听听她的声音。 “你在干什么?”他问。 杨吱坐在书桌边,翻开了参考资料:“一边看书,一边听雨,一边......” 寇响笑了笑:“你还挺有情调。” 这句话说完之后的下一秒,寇响听到她剩下半截还未说出口便被打断的话—— “一边想你。” 挂断了电话,寇响一个人站在落地窗边,看着水流顺着落地窗潺潺滑落,形成一扇雨幕。 他自顾自地点了根烟,可是还没抽,便又被杵灭了。两分钟后,他拿起手机给自己订了张汽车票,然后抓起伞直接冲进了倾盆大雨中。 第50章 温柔 一整个下午, 小镇阴雨连绵, 空气里泛着盛夏里的闷热与潮湿。 杨吱将断裂的吉他收捡装好, 小心翼翼放进了柜子里, 虽然已经不能用了, 但她依旧舍不得扔掉。 锁好柜门, 杨吱打开视频音乐网站,她唱歌的视频还在首页的横幅里滚动推送。 从李叔只言片语里, 杨吱猜测,这段视频应该是被李叔工地上的工友看见了, 这才让李叔大发雷霆。他从来就不喜欢杨吱唱歌跳舞, 尤其是在出了那场意外之后,整个家就阴沉了下来,不允许有任何欢声笑语存在。 仿佛他的这一场意外, 带走的不仅仅是他的腿,还带走了一整个家庭的快乐。 她的拇指在屏幕上方的删除按钮处,停顿片刻,只用了半分钟, 杨吱的心里便已经有了决断。 她没有删除视频,而是打开了通讯录,找出了陆亦的联系方式, 没有任何犹豫, 她拨通了呼叫。 没多久,陆亦温柔的声音传来,开门见山, 没有任何多余的废话。 “杨小姐现在给我打电话,是已经有了决定吗?” 杨吱抿抿嘴,“嗯”了一声:“我决定了,和你们公司签约。” 陆亦那边沉默片刻,问道:“杨小姐是有什么困难吗。” 不愧是娱乐圈里摸爬滚打出来的人精,只言片语陆亦便猜出了杨吱此刻的困窘。 杨吱既然已经决定要和陆亦合作,就没有什么可以隐瞒的,坦率地说:“我需要在首都有一个落脚的地方,把我的妈妈接过来同住。” 陆亦说:“这些都是小事,签约以后你就是我们公司旗下的艺人,日常所有的一切,我们都会为你安排妥当,包括你的衣食住行,生活和学业。” “但是我不能保证将来我一定会火。”杨吱有些拿不准:“你对我的投资,有可能会付之东流。” “你一定会。”陆亦斩钉截铁,分外笃定:“相信我,你会成为华语乐坛最耀眼的新星。” 挂掉电话以后,杨吱深深地呼了一口气。 有了陆亦的保证,就算没有后顾之忧,现在只要劝说母亲跟她一起进城,所有的问题都迎刃而解了。 雨过天青,碧空澄澈,夕阳从层云中渐渐冒了头,霞光万丈。 将来的一切都会不一样,一切都有了值得期待的希望。 晚上,和母亲吃晚饭的时候,杨吱平静地宣布了这个决定。没有意外,这个决定遭到了母亲的反对。 母亲详细询问了情况之后,并不相信会有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情。 杨吱费劲地向她解释,不是天上掉馅饼,签约了陆亦的公司,相当于陆亦在她身上下的赌注,无论输赢,落子无悔。 “现在你还在念书,等考上了大学再说这些事也不迟。” 其实很多事情,只要杨吱想要去做的,母亲都会全力支持她,但是唯独离开继父李叔这个老生常谈的话题,母亲总是有所踟蹰,下不了决心。 “其实你李叔也挺可怜的,当初如果不是为了咱们这个家,他也不会这样没命地加班工作,从水泥柱上摔下去,我不能忘恩负义。” “可是你不能靠着可怜他而过一辈子!你为什么不能为我想想呢!” 这一次,杨吱却是痛下决心,一定要带母亲脱离这水深火热的境地。 她稍稍坐直了身子,告诉母亲:“妈妈,我不是在和你商量,我是在告诉你我的决定,无论你同不同意,我都一定要这样做。” “你不能代替我做决定。”母亲的态度似乎也坚决了起来:“这是我的人生,就像我平时不干预你,你想做的事,只要不过分,我都会尽量支持,但是你不要以为这样,我就管不了你。” “你把自己的人生过成了这种水深火热的境地,如果我不是你的女儿,我才不会管你的死活,你这是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吧!” 杨吱激动地站了起来,这是第一次她对母亲说出这样的狠话,哲人说过,人在愤怒的时候,应当谨言慎行,杨吱没能控制住,即便话说出口她便已经后悔,但是仍旧覆水难收。 母亲怔怔地坐在椅子上,久久没能回过神来。 杨吱转身跑回了房间,重重关上房间门,躺在床上使劲儿捶打着枕头,发泄着胸腔里的愤怒和不甘,还有悔恨。 她不该对母亲说那样的话,她知道。 杨吱在法治频道里见过许多被暴力欺压的女性,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也是从里面学来的,她们没有办法离开原生的家庭,下不了决心,认为离婚的事情比天还大,离婚的女人就不是好女人,所以宁可忍受丈夫暴力与欺压,却始终没有勇气迈出这一步。 窗外又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 手机响了起来,寇响的来电。 那两个字在手机屏幕上闪烁着,就像跳跃的星星,让她心情转好了许多。 “有事吗?” “你在哪里。”他声音闷闷的,语气有些急促。 “我在家里啊。” “噢,对,这么晚了。” 杨吱听到电话有熟悉的广播报站的声音,她的血液突然直冲脑门顶,“腾”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 “你在哪里?” “公交车上。” “哪里的公交车?” 寇响有些不好意思,眼见瞒不过了,只好闷声说:“红水镇。” 杨吱:...... “我应该在哪里下,快到终点站了。” 杨吱:...... 所以什么准备都没有,他这就急吼吼地过来了,坐上公交车了都还不告诉她,还得她一个劲儿地追问才扭扭捏捏地坦白,他到底想怎样! “你就在终点站古镇下,然后等着我,对了外面在下雨,你带伞了?” “忘在车上了。” 杨吱挂掉电话之后,赶紧从衣柜里翻找出衣裙来,连着试了好多条,终于选中了一条浅蓝色的连衣裙,又坐在柜子边梳理了头发,然后拿着伞匆匆出门。 下楼的时候,她看到母亲失魂落魄坐在沙发边,她想要说点安慰的话,可是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只好目光低垂,不看她。 母亲见杨吱下楼,连忙问道:“这么晚了,外面还在下雨,你要出去?” “嗯,一个朋友过来了,我去接他。”杨吱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温柔许多。 “朋友来了?吃饭了吗?”母亲站起身,显然有些手足无措:“请他来家里坐坐吧,要不要收拾一个房间出来?” “不用了。” 杨吱已经撑了伞走了出去,此刻天色已经昏暗了下来,天空飘着稀疏的小雨,古镇凹凸不平的青石板路边游客行人也少了很多。 古镇入口的公交站台边,杨吱一眼便望见了那个高大的身影,巨大的广告横幅遮住他半侧的身姿,他穿着一件黑色的体恤,站在站台边,指尖夹着一根半明半昧的烟头。 湿润的街道被路灯割裂,反射着斑驳的光影。 他看着路边来来往往的车辆,面无表情,眸子似笼上一层薄薄的雾。 见到他,杨吱的心情一瞬间雀跃了起来。 时隔多日,竟不知道,她是多么地想念他啊。 她朝他跑过去。 似乎有所感应,寇响这时候微微偏了偏头,目光落定在她的身上。眼神相触的那一刹,两个人的心都如同被雨点击打的落叶一般,颤栗起来。 寇响吐出一口憋了很久的烟,立刻按灭了烟头,下意识地理了理自己的衣角。 出门太急,竟然都没有仔细地打扮一下,此刻见了心上人,方知懊恼。 杨吱走到他的身边,收起了伞,伞尖嘀嗒着水珠,被她放在身侧的广告牌边。 “我今天刚好没事,想着出来转转。”他望着天,随意地解释:“顺便看看我的吉他,坏成什么样子了。” 他话音未落,却感觉她的小脑袋埋进了他手臂腰侧的位置,轻轻地抵靠着。 寇响的呼吸都停止了,被她靠过来的那一部分身体立刻紧绷起来,变得酥软又麻木。 他缓缓挪开手臂,将她一点点圈进了自己的怀中,她身体很软,抱着她,就像抱着松软毛绒熊一样。 不由得加重了力度。 连日来的思念,浪潮一般的情感翻天覆地,汹涌澎湃,将两人都淹没了。 杨吱将脸靠在他胸膛的位置,能感受到那充满力量感的坚实胸肌。 让人心安。 他们在公交亭拥抱了很久很久,彼此未发一言,路边时不时有车辆经过,溅起一圈一圈的水花。 杨吱深深地呼吸,他身上带着淡淡的烟草味,怎么闻都觉得好闻,他的味道总是让她觉得舒心和畅意。 感受到她缱绻的柔情,寇响薄唇微微抿起一圈弧度,日积月累的心悸,长长久久的思念,原来都不是他单方面的一厢情愿。 有些人生来热情似火,爱与不爱都只是一瞬间的爆发。而有些人,却小心翼翼地酝酿着自己的感情,宛如陈年的酒,有细水长流的温柔。 好幸福啊。 这是第一次,寇响感知到某种称得上幸福的滋味。 抱得久了,杨吱便有些不好意思,轻轻松开了他的衣角,站在他身边低声问:“你怎么突然过来了啊。” 寇响低头揉了揉自己的鼻翼,说道:“听说有人说想我了。” “谁想你了。”杨吱不承认,还嘴硬说:“谁这么想不开啊。” 寇响轻哼了声:“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半晌,杨吱问他:“你定酒店了吗?” “还没。” 出门走得急,除了身份证,他什么都没带,就这样过来了。 杨吱无奈轻叹一声:“我带你去酒店吧” “嗯。” 此刻雨已经停了,古镇灯火阑珊。 风吹散了阴云,深蓝的天空悬了几粒繁星,微风凉爽,两个人并肩缓步行走着,寇响鼻息间能嗅到她身体若有似无的馨香。 他有意无意地碰到她冰冰凉凉的手臂,心尖一阵阵地颤抖着。 “这里是古镇的边缘,现在太晚了,明天我带你去古镇逛一逛,白天很热闹。” 寇响漫不经心地应着,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她的手上。终于,兜兜转转过了几个曲折的巷子,他牵起了她的手。 杨吱微微颔首,温柔的微风吹不散她脸上的绯红,她呼吸都急促了。 他的掌心有很多汗,他很紧张,表面上却装得若无其事,随口问她一些有的没的,譬如这里是什么街,譬如小镇的年岁...... 杨吱强作镇静地回答他,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两个人的手已经紧紧相握。 越往古镇里面走,街巷的行人也渐少了,杨吱带寇响来到一间民宿前。 民宿是四合院的形式,外墙上悬着翠绿的藤萝,门边还摆放着花枝盆栽。 前台的小姑娘给寇响开了一间房,房间是木制的形式,面朝古镇的方向,可以一览古镇全貌。 杨吱像主人家一般,妥妥帖帖地帮他检查了房间的用品,回头问他:“这里还满意吗?” 寇响站在门边,心不在焉“嗯”了声。 “你在这里呆两天,我带你好好逛一逛,然后...” “和我一块儿回去。” “一块儿回去?”杨吱愣了愣。 “说好的比赛,你不会出尔反尔吧。” “噢......” 想到继父,杨吱心情又沉下去大半。 “是不是遇到什么问题了?”寇响观察着她的表情。 “没。”杨吱别开目光:“放心吧,我既然答应了你,肯定就会做到。” “嗯。” “那我回去了,你好好休息。”她说完转身变要出门。 寇响突然拉住她的手:“等一下。” 杨吱被他拉回来,抵在墙边,她惊恐地抬起头,便见他英俊的脸庞缓缓递了过来。 她立刻屏住呼吸! 第51章 告白气球 杨吱眼睁睁看着寇响逐渐放大的英俊五官, 越来越近。 夜风轻拂着窗帘沙沙作响, 撩起了层层浪卷的涟漪。 他宽厚的手掌握住了她微微颤栗的肩膀, 将她固定着靠在墙边, 同时轻轻撩起她鬓边细碎的长发, 挽在耳后。 他认真的模样, 总是让人感觉像一位不苟言笑的外交官,沉稳而冷淡。 如果不是因为他的手在抖, 杨吱一定猜不出他心头的兵荒马乱。 他和她一样,期待着, 同时也害怕着... 杨吱本能地闭上了眼睛, 感受着他灼热的呼吸气流,轻扫过她的脸颊。 一个薄薄的吻,印在她唇角边的脸颊上, 不深不浅,刚刚好。 随后,温热的触感渐渐退去,杨吱睁开眼睛, 看见他的脸也泛起了不自然的潮红,和她一样。 “我走了。”杨吱低下头:“明天再来找你。” 寇响突然握住她的手,沉声说:“你要知道, 我永远站在你身后。” 没头没脑的的一句话, 杨吱当时并没有细思太多。 走出民宿大门,微凉的风吹拂着,脸上的绯红消退了不少。 她的脑子里却还是一片迷蒙, 手情不自禁地捂了捂嘴角的位置,那湿热的触感已经印刻在了心里,无论如何也消散不去。 我永远站在你的身后,我是你最坚强的靠山。 ** 回到家,母亲好奇地询问了杨吱是什么朋友过来,杨吱当然没有任何隐瞒,说是“他”来了,母亲立刻明白,是女儿的心上人过来了。 她站起身,有些忐忑难安地说:“要不要...请他来家里吃个饭啊,你看这大老远的过来,怎么也要来家里坐坐。” 杨吱站在楼梯口,闷声说:“还是不要了,万一让李叔知道......” 万一让继父知道,恐怕免不了又是一场暴风雨,杨吱并不怕他,但是她绝对不想让寇响看到她家里会是这样的情况,这是她最难以启齿,最不堪的一面。 母亲想了想,觉得也是,如果把客人请来了,李叔又刚好回来,恐怕难以相与,于是说道:“那你可要好好招待他,带他在这边好好逛逛,去大饭店吃饭。” 杨吱说,不用那么讲究,我会照顾好他,母亲又赶紧去柜子边开了锁,拿出几张百元的钞票塞给杨吱:“这几天吃的玩的,你就不要小气,不能让人家看不起咱们。” “不需要。”杨吱把钱推回去:“他不会看不起我,再说了,我自己也有钱。” 她和寇响之间,没有那么多的虚头八脑。 杨吱回了房间,给寇响去了一条短信:“明天我带你在古镇逛一逛,怎么样?” 没多久,短信回来:“怎样都好。” 杨吱心说,这么好打发? 于是她故意道:“既然无所谓的话,明天就在酒店瘫一天也可以咯。” 寇响:“当然可以。” 杨吱:“【惊讶】【惊讶】” 寇响:“前提,你得陪着我,在酒店‘瘫’一天。” 这条消息刚刚发出来,就被他秒速撤了回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憨笑】的表情图。 杨吱:“......” 都看见了。 ** 第二天雨过天青,阳光甚好,不远处绵亘的雪山苍茫可见,古镇小径路边有不少游人拍照。 寇响和杨吱在凹凸不平的青石板路上停停走走,杨吱给他介绍小镇的古朴民风和久远年岁里流传的那些故事。 不得不说,寇响的确是相当合杨吱心意的男朋友,因为不管她说什么,他都会认真倾听,不会打断,更不会怼人,也不会滔滔不绝发表自己的高深见解。 他就是这样听着,时而点头,时而抿起薄唇浅笑,认真地看着她。 眉目分外含情。 后来两个人兜兜转转走了许久,寇响才终于又万分紧张地牵起了她的手。 走过四四方方的四合院,走过一口古井,走过潺潺流动的红水沟......漫无目的,也没有终点。杨吱真希望时间能够静止在这里,因为此刻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感觉不想长大,不想面对未来,只想好好地享受的现在,享受被他放在掌心里疼爱的滋味。 她带寇响去小镇上最出名的风味餐厅八角楼吃了饭,晚上又去了一间颇有情调的小酒吧,酒吧里清歌慢摇,不喧嚣也不吵闹,浪漫又轻松的氛围令人感觉分外舒心。杨吱和寇响在一个安静的角落坐下来,不知不觉间,寇响的手便缓缓落到了她的纤腰之间。 他的手掌紧紧贴着她的腰肢,隔着单薄的裙衫面料,也能感觉到他那样灼烫的体温。 杨吱的心脏狂跳不止,隐隐有些害怕,又有些期待,但是她默许了他的行为。 一段亲密关系的确立,就意味着允许对方进入自己的领地,允许他的为所欲为,黑暗中,蠢蠢欲动的激情正在酝酿发酵,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变得可以原谅。 然而寇响却止步于此,不敢再有更多的造次。 他从来不是心急的男人,恰恰相反,他克制又守礼。 这时候,有驻唱歌手拿着吉他上了台,唱了一首柔情版的《光辉岁月》。 杨吱附近寇响的耳畔,轻声说:“我觉得你唱歌,比他好听。” “当然。”他眼角微微上挑,勾勒着他特有的自信和轻慢。 杨吱撇撇嘴:“那又怎样,反正你又不唱流行歌。寇响调子扬了扬:“你想听吗?” “我想听你就唱吗?” 他认真地说:“你想听,我就唱。” 杨吱以为他开玩笑呢,于是含笑道:“那你去啊。” “想听什么。” “周杰伦的,都可以。” 没想到寇响真的起身朝着驻唱歌手走了过去,和他简单交流了片刻,驻唱歌手便爽快地将吉他递给了寇响,让开了舞台的位置。 寇响端端正正坐在了高脚凳上,一双大长腿随意地垂着,手指拂过琴弦,划出旋律,他骨节颀长,能见淡青色的脉络。 一上台,他英俊的容貌和不凡的气质便吸引了酒吧大部分客人的注意,而当周杰伦《告白气球》旋律缓缓响起来的时候,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塞纳河畔,左岸的咖啡,我手一杯,品尝你的美。” 他声音清润而悠扬,气质斐然。已经有不少女孩拿出手机开始给他拍照和录像,低声窃窃私语。 “天,他好帅啊!” “唱歌也好听!” “不知道有没有女朋友噢,想去要微信。” 酒吧原本安静低调的氛围,因为寇响的登台而变得躁动起来,寇响幽深的眸子却从始至终,只望着隐没在人群之中的杨吱。 “亲爱的,爱上你,从那天起,甜蜜的很轻易,亲爱的,别任性,你的眼睛,再说我爱你。” 一首浪漫又甜蜜的《告白气球》,整个酒吧仿佛都被粉红泡泡给包围了。待他唱完以后,不少女生走上前想要问寇响要微信,寇响一律冷冷淡淡地拒绝—— “我有女朋友了。” 女生们眼睁睁地看着他走到杨吱身边坐下来,这才失落地纷纷散了去。 杨吱推了推他:“干嘛这么高调。” “高调吗。” 她稍稍顿了一下:“不管怎么说,现在都是早恋,最好不要...哎哎!” 寇响已经拿出手机,拍了一张两人的合照,杨吱依偎在他的身边,小鸟依人状,还与他十指紧紧相扣。 她喋喋不休地说这话,却被寇响抓拍到一张最自然的模样,不等她反应,寇响立刻编辑文字配图发了一条朋友圈。 “介绍一下,我女朋友。” 杨吱吓得不轻,连忙扑过去抢夺他的手机:“别乱发啊,不可以啊!” 早恋的后果很严重,杨吱不敢让别人知道,更何况寇响那样低调的男人,居然会如此公开他们的事情,还用朋友圈来秀恩爱,这也完全不是他的作风啊。 寇响微笑着将手机拿高了,不给她够到,杨吱抢夺了一番,身高差距太大,最终只能无可奈何地作罢,鼓起腮帮子瞪他,急得不行。 寇响无奈地将手机递给她:“知道你不喜欢,只对某人可见,其他人都看不到。” 果不其然,杨吱点进下面的权限,发现这条朋友圈信息,只对她自己一人可见。 她松了一口气,推开手机说道:“幼稚。” 寇响拉了拉衣领,浅笑不语。 旁的人看来,这一对小情侣浓情蜜意,男孩看女孩的温柔眼神,缱绻又悱恻。 杨吱是没注意到寇响含情脉脉地看着她,她打开自己的朋友圈,保存了寇响拍下来的这张照片。 趁寇响不注意,她也发了一条类似的朋友圈,只对他可见—— “介绍一下,这是我男朋友。” ** 晚上,两个人从酒吧出来,寇响将杨吱送到了家门口,杨吱将他从路灯下拉到阴影的角落处,两个人黏黏腻腻地抱了会儿。 正式开始谈恋爱,杨吱发现自己变得不一样了,好像特别黏人,特别喜欢腻着他,就像电视剧里的矫情女主角似的。 她的手抚着他硬邦邦的胸膛,柔声说:“那你早点回去休息...” 话音未落,寇响已然俯身,轻轻吻住了她柔软而娇嫩的唇,她剩下的话全被封在了喉咙里。 寇响的手捧着她的后脑勺,逼着她仰起脖子来,以更贴合的角度,迎接他的亲吻。 杨吱感觉快要喘不过气来。 寇响痴迷地吮吸着她的下唇,一点点将她舔舐殆尽。杨吱的身体开始发烫,脑袋也变得晕晕乎乎不知所以,寇响这一个灼热又深情的亲吻,令她难以招架。 电视偶像剧里的男女主角的初吻,难道不都是浅浅的蜻蜓点水一下子,他怎么... 这样子。 霸道又深情,甚至还...试探地伸出了舌头,如果不是杨吱紧咬住牙关的话...... 缠绵之后,寇响轻轻啄了啄她的唇角,作为结束。杨吱的唇都已经红肿了,一张小脸也羞得绯红不已,看他一眼,委委屈屈。 寇响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骤然沉默的气氛让人尴尬。 “我明天回去了,跟我一起,还是过几天再回来?”他闷声问。 “我要回去问一下妈妈,晚上再给你答复。” 杨吱说完低下头匆匆跑入小巷。 再回头,见他修长的身影独自站在路边,目送她远去,手里一根冷烟,萧索又离群。 他孤独的气质似乎与生俱来。 “以后我都会陪着你,你不会再是一个人。” 杨吱在心里这样子默念了一句。 第52章 远走 杨吱回到家, 母亲连忙迎上来, 手指尖放在唇边, 示意她小声讲话, 因为李叔已经回房间睡觉了。 杨吱和母亲来到自己的房间, 母亲十分好奇地询问她今天和同学出去玩的情况。 “就...带他随便逛了逛古镇, 然后又去吃了咱们这里的特色菜。” 杨吱隐瞒了酒吧的事情,有些话, 即便是母亲,也是不好讲出来的, 譬如她已经和寇响恋爱的事实。 而母亲显然也非常理解年轻人之间一触即发的感情, 她只是语重心长地告诉杨吱,要把握分寸,不要一股脑陷入爱情之中不管不顾, 更不可因此偏废学业。 杨吱当然知道,应当以学习为重,她不会因为任何事耽搁学业,她输不起自己的这份未来。 对于杨吱的理智, 母亲还是很放心的,因此也没有过多地干预她感情上的事情。 “妈妈,他让我明天跟他一起回去, 去s城参加比赛。”杨吱忐忑地对母亲说了这件事。 闻言, 母亲陷入了为难的境地。 “你李叔如果知道了...” “妈妈,我真的想去,不仅仅因为他, 而是这个比赛,我想参加比赛。” 母亲坐在床边缘,思索良久,然后对杨吱说:“这样吧,明天等你李叔上班之后,你就收拾行李和同学一块儿去,我就跟李叔说你学校有事,要补课。” “谢谢妈妈!”杨吱扑过来环着母亲的肩膀,用力亲了她一下:“你最好了。” “哼,这时候知道嘴甜了。”母亲嗔怪地戳了戳她的脸蛋。 杨吱却说:“不过我还是要坚持我的立场,这样子遮遮掩掩不是办法,你必须离开他,为了我们两个人。” “臭丫头,又跟我哪壶不开提哪壶呢,当心明天我不叫你走了。” 杨吱撇撇嘴,还是抱住了母亲的腰,腻着她,向她保证:“我一定会让你过上更好的生活,不会等太久。” 母亲抚着杨吱的背,未发一言,只是叹息。 晚上杨吱给寇响去了短信,告诉他明天会一起回去,寇响订了中午离开的两张车票。 次日中午,母亲给杨吱收拾好了行李箱,送她出门,杨吱再三叮嘱母亲,如果继父再对她做什么,不要忍耐,该报警就报警。 母亲说:“行了,就别管家里的事,和朋友们好好比赛,争取拿第一名。” “嗯。” 杨吱刚刚走出家门,迎面却看见继父从对面巷子里走过来,他一进门便咋咋呼呼地嚷嚷着:“快给我弄两斤卤肉来,再打二两好酒,今天休息不用上工了。” 母亲立刻将提着行李箱的杨吱给推进门去,可是为时已晚,李叔一双圆溜溜的目光落到了门边的杨吱身上,瞥见她提着的浅黄色行李箱。 “哟,咱们家的大小姐,这是要去哪啊。” 他调子里带着嘲讽的意味,脸色也沉了下来,变得很难看。 他朝着她走过来,杨吱一个劲儿后退,直到靠着院墙,退无可退。 母亲连忙解释道:“她们学校提前开学,要...要补课。” “你当我傻啊?”李叔狠狠瞪了母亲一眼:“七月份补了课,才回来连月底都不到,又补,骗谁呢!” “是真的!他们学校课程抓得紧!”母亲转向杨吱:“快把你箱子打开,给你叔看看你带的课本和资料。” 杨吱没有动。“杨吱,快给你李叔看看!”母亲急了:“告诉李叔,你是要回去补习功课。” 杨吱看了看母亲,眸子里泛过一丝失望,再看李叔的时候,目光变得冷冽而决然。 “我不是去学校,也不是补课。” 她沉着声,一字一顿道:“我要去参加歌手比赛。” 此言一出,李叔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他气势汹汹走过来,抢走杨吱的行李箱重重扔在地上,箱子里的衣服全部散落出来,同时露出来的还有那柄断成两截的吉他。 即便已经报废,但她还是带着那吉他,不想把它留在家里。 看见那柄吉他,李叔的情绪骤然炸裂,他走过去捡起吉他,恶狠狠说道:“我看你真是疯了,你以为你是谁,麻雀还想飞上枝头变凤凰,我告诉你,你这辈子都不可能!” 杨吱终于发泄地大喊起来:“你失去了自己的人生,就要毁掉我的人生,我告诉你,这不可能!我有我的梦想,我要实现它,谁都不能阻挡我!” 继父没想到一贯乖巧温顺的杨吱会突然爆发,他怒火中烧:“你的梦想,你凭什么拥有梦想,老子变成这个样子了,还不是因为要养你们母女俩,现在你翅膀长硬了,就要跟老子谈梦想!狗屁梦想!我告诉你,没门!” 他红着眼睛说完这番话,举起那柄断裂的吉他,朝着杨吱砸了过去。 母亲大惊失色,连忙跑过来拉住李叔,但是为时已晚,只听沉闷的一声响,吉他落到杨吱的手臂上。 她疼得“嘶”了一声。 母亲哭着扑过来,将杨吱护在身后,情绪激动而绝望:“你竟然敢打我女儿!” 李叔喘着粗气,恶狠狠地说道:“老子就打她怎么了,你们是老子的人,老子打死你们都没人管!” 说着他又走上前来,准备要对杨吱动手。 “你滚开!” 母亲挡在杨吱身前,不知哪里爆发出来一股力量,竟然猛地一把推开了李叔。 李叔腿脚不稳,往后趔趄了一下子,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没曾想到这个逆来顺受的女人还会有如此狂躁的一面,她像个老母鸡似的,死死地护着自己的女儿,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 “你...你要反了天了!”李叔指着她,气得手都在颤抖。 母亲看着杨吱的左边小臂淤青了一块,她心疼又自责,回头愤恨地望着李叔,眼神用力,恨不得杀了他似的。 李叔莫名有些心虚气短,凶巴巴道:“瞪什么瞪,信不信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母亲脸色已然心灰意冷,她捡起地上散乱的衣物,塞进行李箱,然后拉起杨吱的手,话音里带着哭腔:“我们走。” 杨吱愣愣地让母亲拉出了门,还没反应过来,李叔追上来,凶狠地问:“你去哪里?你想去哪里,快回家!回家给我做饭!”出了门,左右邻里纷纷出门观望,低声议论纷纷。 面对李叔的震怒,这一次母亲并没有退却,她回头,毅然决然地说:“我要和你离婚。” “你说什么。” 李叔怔怔的,难以置信问:“离什么婚,你疯了是不是!” 就连杨吱都有些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贯懦弱退缩的母亲,居然会主动提出离婚这种话。 “妈妈,你说真的...” 母亲握紧了杨吱纤细的手腕:“妈妈带你离开这里,我们再也不回来了。” 她掌心的温热力度让杨吱的心情振奋起来:“好!” “站住,不准走,谁允许你们离开的!” 李叔环顾四周,见那么多的左邻右舍都看着,他面子一下子就绷不住了:“回来!你们找死是不是!信不信老子回去打死你们!” 虽然放狠话,但是这么多人在,他也不敢真的动手,只能追着母女俩人:“我不同意离婚,你别想离婚,老子死也要带着你们!” 面对暴怒的继父,母亲出乎意料地镇静,或许是因为母性深沉的力量,此时此刻,没有任何犹豫,她选择好好保护她的女儿。 “如果你不同意离婚,我们就只能法院见了,你长期的家暴倾向,左邻右舍都知道,我身上这些淤青伤痕也能够佐证,到时候,你要付出的代价,恐怕比现在要大得多。” 她平静地说完这番话,继父竟然哑口无言,眼睁睁地看着她带着杨吱,渐渐消失在了小巷转角处。 那一条凹凸不平的青石板小路,杨吱前所未有地走得如此轻松和畅快,步履轻盈好像要飞起来了似的。 过去的多少年里,她无数次沉重地走在这条磋磨的小路上,不想回家,不想面对阴郁暴躁的继父和唉声叹息的母亲。 现在,母亲用力地牵着她的手,带她永远离开过去那绝望而不见天日的生活,这一切就好像一场梦,迷迷糊糊不真实。 她忐忑地向母亲求证:“妈,我们真的走了吗?再也不回来了?” 这一次,母亲态度非常坚决。 “不回来了。” 所有的屈辱和谩骂,哪怕是拳打脚踢,她都可以忍,但唯独一点,杨吱,她唯一的女儿,那是她最后的底线,绝对绝对不可以轻易触碰。 他伤害了她的女儿,过去所遭受的一切便如山洪决堤,再也不堪忍受。 她选择永远离开这鬼地方,离开那个糟糕的男人,离开过去不堪回首的生活...... ** 汽车站的大门边,寇响焦灼不安地等待着,时而看看表,临近检票的时间,杨吱还没有出现,这让他心生忐忑。 他侧过身燃起一根香烟,还没来得及深呼吸,抬头便看见自家姑娘熟悉的脸庞,而与此同时,她身边还站着一位气质柔婉的妇人。 感觉到情况不妙,寇响心慌意乱,一口气没上来,让香烟给狠狠地呛着了。 “这位就是吱儿你的同学吧。”母亲温柔又慈爱地看着他:“小伙子这么年轻,怎么还抽烟呢。” 杨吱:...... 寇响转过身赶紧按灭了烟头,挥手驱散了烟雾,脸色瞬间胀红,变成了青紫。 地狱式尴尬。 被未来的丈母娘抓到抽烟,第一印象分直线下降,寇响恨不得当场挖个洞,自己把自己给埋了。 “小伙子,抽烟可不好。” “是...是。” 而杨吱也没有想到,这一次的心理阴影面积,会直接让寇响戒掉这坏习惯,这辈子都不再碰一根烟。 杨吱简短地跟寇响说了一下情况,寇响立刻走到售票窗口,又给母亲又买了一张车票。 上车以后,杨吱陪母亲坐在靠前排的位置,杨吱紧紧握住母亲的手,她感觉到,她掌心渗了汗。 杨吱害怕母亲会后悔,只能用力握着她,给她力量和安抚。 寇响拿着手机走过来,说道:“阿姨,房间我已经订好了,这两天暂时先住在酒店,等找到满意的出租房屋,再搬进去。” “麻烦你了小寇。”母亲歉疚地说:“真是很过意不去。” “您别这样说。”寇响温柔地看了杨吱一眼:“我应该做的。” 酒店就在市中心,交通便利,需要什么也很方便,寇响一路陪着杨吱和母亲去超市采购了一些日常的生活用品,又帮忙提回了酒店。 房间里,母亲拉过了杨吱,低声对她说:“小伙子挺不爱说话。” “他性格有点闷,话不多。” “妈看得出来,挺稳重。”母亲看起来对寇响的印象十分不错:“你马上就要成年了,是大姑娘了,妈不反对你们谈恋爱,但是不能影响学习,凡事保留三分余地。” 凡事保留三分,还有转寰抽身的余地,否则将自己全盘托出,将来只怕覆水难收。 “妈,我知道。”杨吱脸色有些羞红:“我跟他本来也没什么。” 安顿好母亲之后,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杨吱把寇响送到酒店大门口。 天空悬着几粒黯淡的星星,夜风有些微凉。 杨吱歉疚地了拉了拉他的手:“今天事出突然,有没有吓到你。” 寇响想起刚刚在汽车站的那半截烟,现在依旧惊魂甫定,皱着眉头问:“咱妈对我的印象,是不是特别糟糕。” 杨吱笑着捶了捶他的肩膀:“能要点脸,什么时候就跟你咱妈了。” 寇响一把握住她的小拳头,放在掌心里揉了揉,沉声道:“总之你可以放心,我会照顾好你,照顾好你的家人。” 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杨吱心头一热,声音却薄凉又无奈—— “我们现在还太小了。” 很多事情,无可奈何,很多时候,也必须要向现实低头,我们还没有强大到足以保护自己所念所爱之人。 寇响突然用力握紧了她的手,看着她的眸子,幽暗深邃却充满了力度—— “我在努力长大,你要等我。” 第53章 表白 盛夏里接近四十度的酷暑, 蝉鸣聒噪, 大马路被高温蒸腾着在空气中好似变了形状。 苏北北穿着一条蓝白色的牛仔背带裤, 背着双肩包, 忐忑地站在巷口梧桐树下, 时不时看看手表, 紧张地深呼吸。 几分钟后,裴青出现在巷子口, 手里拎着一袋苹果。 盛夏里的少年皮肤越发黝黑了不少,坚挺屹立的眉宇已褪去了少年的青涩和稚嫩, 越发有了男人的成熟和坚毅。 他穿着一件浅白色的体恤, 随意搭九分裤,拎着苹果的手臂肌肉感分外明显,这种肌肉并不是健身房里练来的鼓胀, 而是长年劳动所养成的充实质感。 他看到苏北北,明显愣了一下子。 “你怎么来了?” 苏北北紧张地说:“你忘了吗,上周我们说好了一起写作业,之前你说要准备比赛的事情, 比较忙,只有今天有空。” 裴青想了下,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当时以为她随口一提, 所以并没有放在心上。 答应了人家女孩子,总归不好食言,他道:“走吧。” 裴青看着她额间渗出的汗珠, 刘海黏答答粘在了一起,于是问道:“你来多久了。” 苏北北是个真诚又耿直的女孩,于是道:“没多久,就两个小时而已。” 裴青:...... 裴青没好气地说:“下次记得提前给我打电话,万一我不在怎么办。” 还有下次? 苏北北暗自窃喜,面上却不动声色:“之前不是都说好了吗,我以为你记得呢。”“说好是在一周前,也没有跟你约好准确的时间,所以要过来的话,还是要提前说一下。” 苏北北昨天晚上翻来覆去没睡着,当然也在想着要提前跟他说说,但是又害怕裴青拒绝,毕竟一周前说好一块写作业,也没成定数,他如果改变主意... 所以苏北北就这么过来了。 “我给你添麻烦了吗?”她忐忑地问:“你今天有事吗?” 裴青带着她进了居民楼:“没事,上午帮妈妈守了会儿面摊,现在正要回去写作业。” “那正好噢。”苏北北低低地笑了一下:“我们一起写作业,我有好多问题要向你请教。” 裴青轻不可闻地笑了一声:“向我请教,别忘了之前的期末考...” “之前的期末考,我真的是不小心!”苏北北连忙举起手,赌咒发誓:“你千万别介意,大不了下一次,我让着你些。” 裴青耸了耸肩:“不用你让,下次我会超过你。” “小伙子有自信,很好!”苏北北故作假熟地推了推他的背,没推动,裴青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她有些尴尬地抽回手,吐了吐舌头。 裴青带她来到家门口:“我们家比较窄。” “嗯,我们家也不宽敞。”苏北北絮絮叨叨说:“我们家三百多平的房子住了四个人,我妈妈总说要换个大房子,看着家里的木制老家具觉得不得劲儿......” 然而房间门打开以后,她立刻住了嘴。 苏北北就从来没见过这么狭窄的房屋,整个客厅绝对不超过二十平,房间里陈设简单,年久的木制沙发,柜子上放着一台老式的电视机,厨房和阳台是一体的,因为窗户小的缘故,采光也不是特别好。 另外还有两个房间,不过看样子面积都不是很大。 “进来吧,房间有点乱。” 裴青虽然是这样说,不过苏北北觉得只是因为这个家小,所以看起来比较拥挤,但一点都不乱,所有的陈设都归置得特别整齐。 “这是我的房间。” 裴青带苏北北进了卧房,他的卧房也很小,不过十来平,靠窗有一个小书桌,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书本,除了辅导资料以外,还有很多翻得卷了页的英文专著。 床是单人的小木板床,靠墙摆放在角落边,苏北北甚至能够想象裴青高大的身躯睡在这一张小小的木板床上。 她脸颊微微有些泛红。 裴青在抽屉里翻找出遥控器,将空调打开:“老式空调,制冷有点慢。” “没事。”苏北北擦掉脸上的汗珠:“没觉得很热。” 裴青又将电风扇打开,对着书桌的位置,给苏北北搬来木制的椅子:“你坐这儿吧。” 苏北北抱着她的小书包坐到了书桌边,回头看裴青。 裴青直接盘腿坐到床板上,拿出了一张数学试卷,低头开始演算起来。 苏北北也转过身,拿出了自己的课业资料,准备自己的功课。 电扇吱呀吱呀地转着,空调发出嗡嗡的声响,裴青显然已经陷入题海之中,专注地攻克一道又一道难关,苏北北脸颊红扑扑的,反倒有些三心二意。 “裴青哥,我有不会做的题目。” “放着,待会儿一起拿过来问我。” “好。” 苏北北静下心来,也开始埋头做题,一个小时之后,两个人结束了一张试卷,苏北北把她精挑细选的一道颇有难度的数学题勾下来,准备凑过去请教裴青。 却不曾想裴青那边真情实感勾了五道题:“这个,这个和这个,我都有些想不明白,你看看,帮我理一理思路。” 苏北北:...... 她有点担心自己在他面前的蠢弱人设会绷不住。 不过,既然裴青诚心请教,苏北北当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也跟着坐到了床上,两个人盘着腿面对面而坐,给他仔仔细细地把那几道题讲了一遍。 裴青聪明,自然一听就明白了,而且他还会举一反三,用更多的办法来解决问题,和苏北北一拍即合。 苏北北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很聪明嘛!” 裴青这下子也顺势拍了拍她的背:“你比我聪明。” “别谦虚。” 两个人的距离瞬间被拉近了许多。 裴青说:“对了,你的问题呢?” 苏北北连忙将试卷拿出来,把题目指给裴青看,裴青兀自低头演算着,苏北北便这样近距离地看着他。 他的皮肤并不似少年人那般细腻,脸上有一些坑坑洼洼的不平坦,但这丝毫不妨碍他的英俊,甚至还为他锐利的轮廓增添了些许粗犷。 好帅啊。 以前怎么没发现,他竟然这么帅。 苏北北张了张嘴,恰是这时候,裴青抬起头来,迎上她直愣愣的目光。 他眉心微微一蹙,苏北北心里咯噔一下,连忙低下头:“那个...解出来了吗?” “解出来了。”裴青继续低头在草稿纸上验算答案,笔触流畅:“只是这样的算法,可能略显累赘。” ...... 他给她讲了一遍。 “听懂了吗?” 苏北北脑子晕晕乎乎,摇摇头。 裴青不解:“思路并不复杂,怎么会不懂呢。” 苏北北一把拿过试卷,匆匆下床回到凳子边,掩住此刻紧张的心虚:“我自己再...再想想。” 裴青拉住了她的手腕:“你这样,我很没面子。” 苏北北不明所以,只感觉手腕被他接触的位置,滚烫。 “过来,我重新给你讲。” 他声音低醇,却带着某种不容反抗的固执。 苏北北只好又重新坐回来,裴青拿着试卷,在草稿纸上一笔一划地写下演算步骤,时不时抬头看看她,与她的眼神接触交流,确定她听明白了,才会继续讲下去。 “现在懂了吗?” “懂了。”他都这样掰开了揉碎了讲,还能不懂么,她可是天才少女苏北北。 裴青松了一口气,大咧咧地坐在床边,看着她:“你是不是很热,脸红成这样。” 苏北北点头。 裴青抱歉地说:“我们家空调是这样,下次你不要来家里了,我们去图书馆。” 苏北北赶紧点头,又连连摇头:“没关系。” 夕阳垂落,裴青送苏北北出门去:“我待会儿还要去给我妈送饭,就不留你吃晚饭了,抱歉。” 苏北北连声说:“裴青同学,你不用这么客气。” “有你的帮助,今天的学习很愉快,谢了。”他拍了拍她柔弱的肩膀:“我们以后多多合作。” 裴青微笑的样子很清爽,他大多数时候都是严肃的,很少很少,很少微笑,同学两年,苏北北就没有见这个“小老头”笑过几次。 所以他竟然,对她笑了! 苏北北感觉心尖掠过一阵夏的风,感觉整个世界都春暖花开了一般。 “裴,裴青同学,我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 苏北北突然退后两步,加大了音量:“我怕这个时候不说,以后会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鼓起勇气说出来!裴青同学,我好像喜欢你了!” 苏北北一口气,铿锵有力地说完了心理酝酿已久的话。裴青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了。 他眨巴着长睫毛的眼睛,反应了好久,这才说道:“又,又是什么套路。” 苏北北捂着脸,低声说:“没有套路,真情实感。” 裴青确定了苏北北脸上的羞怯神色不是伪装出来的,他心头焦灼了起来,深吸一口气—— “苏北北同学,那个...” “你现在什么都不用说!”苏北北连忙止住他的话:“我喜欢你只是我的事情,你不用给我任何回应,只要知道就好了,因为我不能忍受一个人默默地喜欢,我想要让你知道,仅此而已。” “我统计过给你表白的女孩的类型,发现不管是可爱型还是成熟型还是清纯型,都被你毫不留情地拒绝了,所以我知道我被拒绝的概率是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但结论却是你不一定不喜欢我,只是你不想谈恋爱而已。” 苏北北索性一口气就把憋在心头的话全部倾吐出来。 “我知道你的目标是b大,所以我不会和你谈恋爱的,至少现在不会,但是在学习上,我可以给你力所能及的帮助,我们可以一起学习一起进步,将来说不定还能一起考进b大,如果真的有那一天,我希望你能重新考虑我的诚意。” 苏北北说完这些话,不给裴青回应的时间,转身跑出了楼道。 裴青一个人倚在门边站了许久,消化着她刚刚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 夕阳斜洒,檐下蛛丝拖出熹微的金色光芒,忽闪忽闪的一瞬间,日暮便垂入了山隘中。 裴青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后知后觉的,脸颊泛起一丝少年人特有的潮红。 第54章 南方 枝叶茂盛的梧桐树下, 小伙伴们提着行李陆陆续续过来。 不远处的弧形建筑能看到高铁站偌大的三个字。 时绪穿着酷酷的黑色宽松长体恤, 扎了个小辫子在头顶, 辫子由粗变细, 在尾巴上就只剩了一簇须尖儿, 耳朵上缀着几颗彩色的小耳钉, 她戴着墨镜,背着她的贝斯, 嘴里还嚼着口香糖。 沈星纬站在她身边,扯着她的小辫子, 俩人你来我往地互怼, 热热闹闹。 此刻时间还早,朝阳从正东方冉冉地升起,唤醒了清早的晨露。不远处, 穿白衬衫的男人渐渐走近,身影被晨光衬得分外干净,宛如加了一层清新的滤镜。几颗扣子耷拉着,露出脉络分明的颈项。 逆着阳光, 他的轮廓的高大颀长,气质斐然。 他单手提着行李箱,背着女孩子的双肩包,朝着众人款步走来。 眉眼微挑,气质斐然。杨吱戴着黑色男款鸭舌帽, 手里拿着一盒豆浆,嚼着吸管, 乖乖巧巧站在他身边。 沈星纬迎了上去,笑说:“欢迎我们的第一女主唱,还怕caesar面子不够大,请不来你呢,如果他不行,那就只能我沈星纬亲自出马,把你请过来了。” 时绪推了推他,说道:“caesar都请不过来的人,你算老几啊,凭什么你出马,小吱儿就会过来。” 沈星纬哼哼唧唧说:“你不知道吗,小吱儿对我特别有好感,我沈大少爷要是开口了,她肯定不会拒绝。” 杨吱浅浅地一笑,没说什么。 寇响淡淡睨了沈星纬一眼,气定神闲道:“沈大少爷,你身后这树还掉皮呢。” 沈星纬不明所以:“树掉皮关我什么事?” 寇响扯了梧桐树躯干的一块树皮,直接贴他脸上。 裴青和时绪跟着相视一笑:“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下一句是什么。” 沈星纬立刻脱口而出:“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说出来才反应过来,被这帮家伙整了:“我去!你们这些家伙” 众人笑得七零八乱,时绪说:“好了,时间不早了,进站吧。” “等一下。”立在边上一言未发的裴青突然开口:“还有人。” “还有人?” “还有人?” 沈星纬看向裴青:“你该不会把你妈也带着吧。” “滚蛋。” 裴青神情有些小不自在。 正说话间,不远处一个轻快的身影跑了过来。 女孩个子小小,穿着背带裤,戴着黄色的遮阳帽,就像幼儿园的小朋友春游似的,隔着老远就朝着众人拼命挥手。 正是苏北北。 待她走近,杨吱讶异问她:“你怎么来了?事先还不告诉我。” 苏北北看了看裴青:“事出突然,昨天裴青同学才提到说你们要去s城参加比赛,我问他可不可以带我一个,他说如果想来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裴青不自然地别开了目光,轻轻地“昂”了一声。 “行吧,就当旅游,人多热闹。”时绪兴致高涨,挽起两位姑娘的手,朝着检票口的方向走去。 裴青和寇响拿了大家的身份证取票,众人顺着人流上了高铁动车。 “这车票谁买的。”沈星纬拿着自己手里的车票,又看了看裴青和时绪的车票:“我们的位置在一块儿,可是” 寇响和杨吱的座位同样靠在一起,但是和他们却隔了一个车厢那么远。 “这票谁买的啊,怎么不买到一起?” “对啊,分开坐多不方便。” 几人提着行李箱,坐到了对面的车厢去,寇响将杨吱的行李扛起来放到行李架上,然后让她坐到里面的位置去。 杨吱低声问寇响:“是你买的票?” 寇响面无表情回答:“不是。” 杨吱默了片刻,加强了语气:“就是你买的票。” 寇响强忍着嘴角浮现的笑意,故作正经地闭上了眼睛,打了个呵欠:“好困,要睡会儿了。” 他牵起了杨吱的手,捏了捏她的掌心肉。 动车缓缓启动了。 寇响刚刚闭上眼睛,准备将脑袋自然而然地搁在杨吱肩膀上,好好地休息片刻。 没多久,沈星纬噩梦般的声音突然响起来:“这位叔叔,能不能请您和我们换个位置,我们是一起的,坐太远了不方便。” “阿姨,麻烦你们了,哎,谢谢啊,我们就在对面车厢,感谢感谢。” 杨吱和寇响紧握的手如弹簧一般松开,一个望窗外,一个看手机。 若无其事。 沈星纬和裴青几人将行李重新提回来,坐到了寇响和杨吱的对面,而时绪和苏北北坐在他们身边。 大家伙总算重新聚在了一起。 杨吱抬头看了看寇响,他脸色越发难看,望着沈星纬的眼神,嫌弃得无以复加。 沈星纬大咧咧坐到寇响身边:“来来,往那边儿挪挪,一起来玩游戏呗。” 玩你***! 寇响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杨吱无奈地笑了笑,拽了拽寇响的衣角,示意他别表现得这么明显。 ** 几个小时的车程,沈星纬一定要拉着伙伴们挤在一起玩游戏,拗不过这家伙耳边絮絮叨叨,几人也都拿出了手机陪他玩。 苏北北不玩游戏,于是独自坐在过道另一边靠窗的位置,拿出了课本开始复习功课。 火车中途停了一下,再启程的时候,又上来了不少的乘客。 一位胖乎乎的中年大汉坐到了苏北北的身边,他一靠近,苏北北便本能地皱了眉头。 他体格庞大,头发似乎很油腻,衣服上面似乎也不怎么干净,最重要的是,身上的味道实在让人有些难以忍受。 苏北北尽可能将身子往里面挪了挪,谁知那胖子见座位宽松了些,又赶紧挪过来,大咧咧地瘫着,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三个人的位置他一下子就占了俩。 苏北北只好背对着他,小心翼翼不要碰到他,却也不知道这人是有心还是无意,手臂总是蹭着她,难受极了。 裴青一边玩游戏,一边抬起头来,瞥见了苏北北整个人都蜷在了角落里。 虽然那胖子遮挡了他大部分的视线,但还是能感觉出来,小丫头一个人特别不舒服不自在。 “青儿,愣什么,快跟上啊。”沈星纬招呼着。 裴青“噢”了声,又玩了几分钟,然后放下了手机:“我死了,你们玩吧。” 他说完直接退出了手机游戏,然后起身。 过道这边的苏北北简直要崩溃了,鼻息里全是那胖子身上难闻的汗臭味,偏偏他还浑然不觉地靠着她。身上油腻腻的,简直让人恶心想吐,就算是学习都没有办法让她集中注意力。 就在这时,一个清朗的声音自头顶响起来:“先生,你坐到我的位置了。” 苏北北抬头,迎上一道漆黑的目光。 少年高挑挺拔,与身边的胖子一对比,更显得气宇轩昂,看得人心跳砰砰。 那胖子十分不爽地挪开身子,让出了中间的位置,裴青挤进来,挡开了苏北北和那胖子。 他一坐下来,位置便更显得拥挤。苏北北却感觉舒适了很多,裴青很干净,身上有那种邻家男孩一般的淡淡的洗衣粉清香。 他尽可能为苏北北争取了更多的位置空间,让她能坐得更舒服一些。 苏北北紧贴着他的大腿侧,能感受到他腿部肌肉的结实健硕,隔着薄薄的一层布料,灼烫的热度传来。 她情不自禁低下头,继续看书。 裴青手臂撑着大腿,坐了会儿,问她:“你在看什么。” “英语。” “噢。”裴青目光下移,落到她的英语书本上,倏尔便移开目光,幽黑的眸子望向窗外。 又过了几分钟,裴青实在有些忍不住了,提了一句:“你的英语书拿反了。” 苏北北猛然睁大眼睛,连忙将课本摆正,捂着脸,简直要丢脸丢到太平洋了。 裴青漫不经心望着车顶发了会儿呆,身边的胖子体格庞大,又使劲儿往里面挤了挤,裴青和苏北北靠得更紧了些,手臂紧紧相贴,温热与冰凉,坚硬与柔软,男人和女人似乎素来便是这样的契合。 苏北北迷迷糊糊感觉自己都要发烧了,裴青脸颊也有些滚烫,耳根子火烧火燎起来。 “我们,做数学试卷吧。”裴青提议。 苏北北连忙道:“正有此意。” 于是两个人各自从书包里摸出了数学试卷,开始趴在下桌上学习起来。 只要开始学习,裴青的心便静了下来,苏北北侧眸看他,他时而皱眉,似思考,在草稿纸上画下推演的草图。 他认真起来的模样,真好看啊。 苏北北觉得裴青总是帅的,在舞台上玩b-box的时候,他整个人看起来落拓不羁却是光芒四射,但学习的时候,他的气质便沉了下来,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沉稳的力量,宛如山脉。 “你要是再看我,不专心学习,以后我就不和你玩了。”裴青一边写下公式,一边喃喃着说。 苏北北慌乱地挪开目光,笨手笨脚打开试卷。 “分我一半草稿纸。” 于是裴青分给她草稿纸的一角,苏北北低头演算,目光再不敢斜瞟,所以也没见他嘴角,勾了笑。 ** 抵达s城已经是下午了,s城是南方的一线大城市,也是商业和娱乐中心。 沈星纬定的是家庭酒店套房,有客厅卧室和厨房的那种,卧室三间房,杨吱和苏北北时绪住一间,沈星纬裴青一间,而寇响则单独一间。 晚上几人吃过了外卖,七横八竖躺在沙发上瘫着,一天的行程累坏了他们,裴青手把手教苏北北玩游戏,两个人单独窝在一个沙发里,玩得不亦乐乎。 杨吱起身走到阳台边,轻轻掩住了推拉的玻璃门。 酒店二十八层,从这里可以一览整个s城繁华绚烂的夜间灯火。 江流倒映着河对岸的阑珊夜景,几艘游轮游弋在波光粼粼的江岸畔。 不远处,天际弦月低垂,周遭浮着片片薄暮。 男人斜倚在阳台边,颀长的身影隐没在半明半昧的阴影中,萧索而寂寞。 指尖把玩着一支细而长的香烟,烟却没有燃。 杨吱悄无声息地走到他的身侧,凉风一吹,她额前的刘海轻轻晃动。寇响的手,随意地垂在她的肩膀上。 “想抽的话,就抽啊。” 杨吱目光侧移,她想,自己是不会限制他的喜好的。 寇响摇了摇头:“不抽了。” 他将香烟连同烟盒一起扔进了侧面的垃圾桶:“以后都不抽了。” 杨吱与他稍稍站得近了些,指着对面的寰宇世界音乐广场,柔声道:“将来有一天,我想在那里唱歌。” 寰宇世界音乐广场,能在那里举办演唱会的明星,至少是天王天后级别的咖位,一般的歌手很难能够被认可,可以在寰宇举办一场自己的演唱会,即便是作用千万粉丝的流量明星,也不行。 那里是音乐的圣殿。 寇响垂眸望向杨吱,她清冷的黑色眸子里闪动着光芒,与梦想有关,与未来有关。 “会有那样一天。” “所以我要努力!” 寇响被她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睛深深地迷住了,他情不自禁微微附身,含住了她的下唇。 稍一辗转,杨吱便按住他的肩膀,低声嘤咛:“他们” 寇响将她带到阳台的角落处,避开众人的目光,然后按住她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一个吻。 南方的风带了湿润的气息,传来异乡的问候。 杨吱的手紧紧攥着寇响的衣角,仰起脖子,回应着他的缠绵悱恻,他全身心的柔情都倾注在与她接吻的片刻,他严肃又专注,仿佛这件事要用全部的精力去做。 亲吻他的女孩,疼爱她的此刻与后半生。 他的深情让杨吱有些无法招架,她的吻技生疏,不懂与他来往与纠缠,她只能尽全力去迎接他,细细地亲吻和品尝他。 直到客厅里传来朋友们的脚步声,两个人这才放开了彼此,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杨吱伸手推了推他,却被他反握住,整个放入自己的掌心。 沈星纬走过来,疑惑地问俩人:“你们在阳台上干什么呢?” 杨吱挣脱不开寇响的手,只能藏在身后,掩饰着说:“我们,吹吹风。” 沈星纬目光怀疑地盯着俩人许久,才离开:“总感觉你俩有猫腻。” 杨吱使劲儿挣开他,寇响却固执地捏着杨吱掌心肉,怎样都不肯撒手。 第55章 小吃醋 这场名为new star歌手大赛的规模并不算大, 不像一般大型综艺周期至少维持几个月。这场比赛邀请了不少网络上当红的新生代歌手, 其中很多都是学生, 所以主办方必须要在暑假结束之前, 办完这场比赛。 比赛为期两个星期, 总共录制五场, 晋级淘汰和导师赛制,最终诞生一名总冠军。 第一场比赛采取小组分组淘汰赛, 每队选手两两分组进行pk,然后由观众现场投票从中择一。 等候区里, 选手焦灼地等待着比赛的开始。 开场的一段女团的劲歌热舞以后, 按照参赛号码牌,陆陆续续有选手登台演唱了。 这场比赛主办方请来的很多歌手,以前是没有舞台和电视经验的, 他们只是在网络上开直播演唱,聚敛了不少网络粉丝和人气,其中有不少称得上是当红的网络歌手,拥有一副为人称道的好嗓子, 然而网络终究是网络,电视综艺选秀节目成了他们的证道之地。 很多人,杨吱虽然叫不上来名字, 但是面孔是熟悉的, 有不少是她参加的singer歌手大赛里脱颖而出的歌手。 他们之前都积累的一定的粉丝,在各自的圈子里都是小有名气,心高气傲谁也看不上谁。 寇响刚刚和制作人聊过上场的曲目, 回来的路上便被一个女孩子截住了。 远远的杨吱能看清那女孩身段修长,穿着嘻哈版型的运动体恤,阳光又时尚。 那女孩个子小小的,不过气场看起来却很强,脸上妆容精致,具有攻击性,存在感十足。 “他们说什么呢,说了这么久。” 苏北北见杨吱时不时抬头望向那边,也很是好奇。 杨吱却收回了目光,低头玩手机。 “那女孩叫米悬,圈子里近段时间比较爆的女mc,估计是在和caesar聊音乐的事情。”时绪也注意到了他们,于是解释:“她一直挺崇拜caesar,之前在直播里总是提到他,小迷妹一只。” 杨吱听了时绪的话,又玩了半晌的手机,觉得没什么意思,心思涩涩的,又情不自禁朝他们望去。 米悬看起来好像真的很崇拜寇响,一张精致又带点天然萌的脸蛋盈满了笑意。 这种个性张扬的rapper,无论什么样的穿着什么样的打扮,走到哪里,都是非常惹人注目的,他们有独特的气质,不需要刻意突显,就能够被周围人所感知到。 杨吱心里不舒服了。 喜欢一个人,崇拜一个人的时候,眼睛里有光,就像现在的米悬。 两个人聊了会儿,寇响走回来坐到杨吱身边,递给她一个粉红色的保温杯,里面装着温水。 他大部分的时候,脸上都没什么表情,无论是对人还是对事,总是这样冷冷淡淡,这是他的性格,一时半会儿也改不过来,不过杨吱觉得没必要改,这样子挺好的。 她不喜欢张牙舞爪的男孩子,变数和意外太多,寇响这样安安静静陪在她身边,她能心安。 等时绪和苏北北离开以后,杨吱说:“你和那个女孩,聊了很久。” “嗯,她跟我问一些音乐上的问题。” “她好像很崇拜你。” 寇响挑眉看她,调子扬了扬:“你好像很在意。” 杨吱撇嘴:“随便问问。” “我们也是随便聊聊。” “噢。” 杨吱不理会他了,戴上了自己的耳机,听着待会儿要演唱的曲目。 寇响盯着她看了半晌,小丫头心思半深不浅,即便在意也是端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这是一种自我保护机制,她就像卷心菜,把自己藏得很深,不愿意让人看清真心。 感情的交流中,总归有一方得要多付出一些,才能达到微妙的平衡,寇响宁愿那个人是他自己。 他摘下她的耳机,柔声说道:“她让我在比赛结束以后,去他们的地下酒吧玩一玩,那边有不少朋友想要认识我。” 杨吱抬起头来看他,似乎想要听他继续说下去,于是寇响继续道:“我说要问一问我的伙伴们,如果他们想去,应该没有问题。” 杨吱闷闷地说:“那你可以去问问沈星纬和时绪他们。” 寇响清浅一笑:“你也是我的伙伴,而且是份量最重的那一个,而且拥有一票否决权,所以...想不想去,你来决定。” 杨吱神色终于稍解,又看了米悬一眼,她在和别的歌手聊天,浑身上下充满自信的味道,这种自信是由内而外散发的迷人气质和感染力,能够打动别人。 “怎么是我一票否决。”她深长地呼吸:“你想去,我还能拦着不让你去吗。” 寇响脸上溢着淡笑,薄唇上扬:“你还是不懂。” “你要我懂什么。” 他不再说话,而是牵起杨吱的手,抚到自己左边胸口的位置,胸口是最贴近心脏的地方,坚硬而滚烫。 他抬起头,乌黑亮泽的眼眸凝望着她。 她能感受到他活跃跳动的心脏。 杨吱的脸颊发烫,她有些懂了,他的心脏就在她的掌心跳动,有些话便不需要说得那么清楚。 且他本就不是能言善辩之人,他的脉脉温情细水长流,他不怕她迟钝或者封闭,但他相信精诚所致,凭着这份真心,他会慢慢打开她的心扉。 沈星纬和裴青两人在为了缓解紧张的气氛,现场来了一段freestyle,引得现场掌声欢呼不断,氛围轻松活跃了不少。然而这时候,却有个穿着紫色亮装配哈伦裤的男人和他的同伴们,不屑一顾地偏要拆他们的台。 “唱的都是什么东西啊。” “干巴巴的念词,能算唱歌吗。” “真难听。” “这种水平的和我们一起比赛,难以置信。” 听见这话,沈星纬就很不爽了,望着那个穿紫色衣服的男人:“说什么呢!” “说的就是你。” “你懂什么。” “念念词而已,谁还不会了,这也能当音乐吗。”紫色衣服的男人口出狂言,十分嚣张。 坐在杨吱身边的苏北北快速搜索这男人的资料:“楚开杰,开直播间唱歌的,唱得还不错,自封是‘小陈奕迅’呢,他也是我们这次比赛pk的对手。” 杨吱看着他,沉声说道:“口气真大。” “可不是,现在稍微有点人气的网红歌手,被粉丝烧烧吹捧便鼻孔朝天,自以为多了不起。”苏北北吐槽道:“而且最喜欢diss别人来彰显自己的优越感,其实什么都不是。” 杨吱淡淡道:“有没有真货,还得台上见。” 就在这时,一声低醇有磁性的嗓音传来:“这么无聊吗。” 寇响走过来,他面无表情,沉稳持重。 沈星纬道:“caesar,给他点厉害瞧瞧,这家伙太狂了。” 寇响淡淡一笑,霁月清风。 “一个连词都念不好的家伙,我能怎么办,跟他battle吗?” “你说谁念不好词!”楚开杰指着寇响:“我看你们这些说唱歌手才是,只会念词,干巴巴的,根本不懂音乐。” “歌手最基本的就是口齿清晰,干巴巴的念词是最基本的功底。”说这话的人是杨吱,她扯下耳机,看向楚开杰:“我听了你的歌,你唱功不错,但有的时候口齿不清,nl不分。” 被戳到缺陷,楚开杰的脸突然胀红了,他已经在演唱的过程中尽可能克服自己nl不分的障碍,却没想到居然还是被人听出来。 “你算哪根葱,居然敢说我!”楚开杰恼羞成怒,不能平静:“待会儿我把你们全部淘汰掉,你们就知道我的厉害。” 裴青算是看明白了楚开杰率先挑衅找茬的原因,他想在气势上打压他们,抢占更多的先机,毕竟这种事1v1的pk赛制,晋级的选手只会从他们两方产生。 不过...好像有些事与愿违,杨吱一首歌就听出了他nl不分的缺陷,也是相当厉害了。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开赛前的这一回合,楚开杰偷鸡不成蚀把米,栽了个跟头,讪讪地离开,去走廊抽根烟冷静冷静。 没多久,制作人过来告诉寇响他们做好准备,还有三场就该轮到他们了。 众人精神一凛,严整以待。杨吱没有舞台经验,开始紧张得有些手足无措,一个劲儿问寇响,待会儿上台之后,应该怎么办,手应该放哪里...... 寇响附身将手放在她的肩膀上,与她平视,逼她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眸漆黑如墨,静水流深。 他沉声说:“什么都不要想,唱就是了。” 杨吱砰砰直跳的心脏在与他眼神接触的那一瞬,好像真的平复了不少,有某种宁静而平和的力量注入了她的胸腔。 以至于在很多年以后,无论站在什么样的舞台上,她的耳畔,永远会悬起他那沉静的声音—— 什么都不要想,唱就是了。 ** 那一场比赛,寇响和伙伴们配合默契,发挥非常稳,一度将现场的气氛推向高潮。 台下好几位评审纷纷交头接耳地议论。因为寇响的台风实在太稳,虽然他们对rap的说唱了解不深,但是也被他的精彩表演和现场沸腾的氛围打动了。 确证一场演出的成功与否,其实只要看看现场观众的表现就能够得以窥见一二。 不过rap的说唱,要严格算起来,其实比起脍炙人口的流行乐,还是略有劣势,导师们决定再看看后面的选手表现。 然而就在这时候,一道清润而又高亢的女声响起来,现场原本热闹沸腾的场面骤然安静,每个人都停下了说话和欢呼,被这一道突如其来的嗓音直击灵魂,随着她婉转的调子,脊梁骨开始窜起了鸡皮疙瘩。 刚刚极具金属感旋律的rap之后,突如其来的女声清唱,没有加入任何音乐的成分,全靠她天籁的嗓音,还有那细心斟酌研磨的歌词,与之前说唱的flow配合,相得益彰。 女孩子一席落地的白裙,孤零零地站在舞台前端,她没有又唱又跳刻意吸引注意,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便成了所有人目光凝注的焦点。 她闭着眼睛,全身心地投入到自己的演唱中,忘记了台下的观众,忘记了周围的一切,甚至忘记了自己。 几位导师都是华语歌坛稍微有些分量的前辈级人物,在听到杨吱的嗓音之后,无不发出了声声的赞叹。 现在的华语乐坛,鲜少,能听到如此纯净的嗓音了啊。 august的表演在杨吱的天籁之音中缓缓收尾,现场观众的掌声和欢呼声不绝于耳,直到楚开杰上台,观众还沉浸在之前的精彩表演中,久久没能回过神来。 楚开杰为了炒作他“小陈奕迅”的称号,也选了一首陈奕迅的歌,不过演唱的时候却出了不少的意外,先是因为嗓子干痒,清咳了一声,后来有几段歌词,nl不分得有些明显。 因为有珠玉在前,所以他的这一段演唱全然没能抓住导师的心,最后被淘汰也是意料之中。 下场便要换衣服和卸妆,寇响没找到杨吱的身影,问时绪才知道,比赛结束以后她便一个人去了天台。 天台风很大,杨吱一个人坐在护栏边,狂风灌满了她白色的裙摆。 寇响坐到她的身边,不远处夕阳斜落,暮色四合,整座城市笼上一层柔和的余晖。 他侧头看她,她榛色的眸子淡淡的,凝望着远处的流云。 “寇响,我做到了。” 她声音微微有些嘶哑,还有些疲倦,刚刚那一场精彩绝伦的比赛,大概耗了她不少精神。 寇响平静地凝望着她。 想到她出场时全场惊艳的那一刹那,即便是早已经风云见惯的他,也忍不住心跳加速,血液沸腾。 寇响坐在她的身边,和她一起望着夕阳跌入山隘中。 “会有一天。”他淡淡说道:“全世界都会听到你的声音。” 杨吱的脑袋微微偏移,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第56章 下药 群魔乱舞的地下酒吧,刺眼的激光灯四面扫射, 舞台上一场场精彩绝伦的battle掀起气氛的高潮。 米悬的朋友们, 那些穿着打扮时尚新潮的rapper围聚在寇响身边, 要和他交流pk。 而寇响从始至终都带着杨吱, 没有丢下她更没有放她一个人玩, 虽然话没有说明,不过众人也看得出来, 这个女孩跟他的关系肯定不一般。 米悬的哥们大d拍着她的肩膀,努努眼说:“你没戏了, caesar早已经名草有主。” 米悬望着不远处的两个人, 愤愤的心有不甘:“又没明说是女朋友, 说不定是妹妹呢。” 当然只是自我安慰的话, 她心里头明白, 那女孩不可能是caesar的妹妹。 不过看她着柔柔弱弱的模样, 明显就是乖乖女的做派,跟caesar在一起, 真是非常不搭。 大d将一枚小小的小片放进酒杯中, 药片立刻冒出嗞拉的气泡。 他坏笑着将酒杯递给米悬, 米悬立刻心领神会,端着酒杯来到杨吱身边,对她说道:“小姐姐今天的表现超棒哎,来, 我敬你一杯。” 杨吱接过了她手里的鸡尾酒杯, 却被身边的寇响接了过去, 他平静地说:“她酒量不好,酒品更差,我帮她喝。” 言语间没什么语气,但眼里眉间却带着极其明显温柔和维护,这让米悬心下更是不爽。 “那可不行,caesar,这是我敬小姐姐的,你待会儿可有的喝呢,急什么。” 杨吱不想让寇响为难,于是接过了酒杯:“我还好,一杯而已,喝不醉。” 米悬嘻嘻笑着:“就是。” 鸡尾酒度数不算高,杨吱将那杯酒饮了大半,寇响颔首睨着她,嘴角掀起一丝无奈的笑意。 米悬又重新回到自己的哥们身边。 一个长体恤的男人问道:“你敬她做什么,想和她搞好关系么?” 米悬嘴角淡淡一抿,笑而不语,见她这副模样,几个兄弟大概心里都有谱了,刚刚那杯酒,有料。 当然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猛料,不过足以让人出丑或者成人好事。 果不其然,没多久杨吱便觉得脑袋有些眩晕,而寇响却被一帮米悬的朋友拉上了舞台准备开始一轮新的battle。 杨吱一个人迷迷糊糊趴在了吧台边,身边有男人问她:“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杨吱只顾着摆手,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舞台上的寇响无意间瞥见了她的醉态,二话没说直接扔了话筒下台,主持人还在台上叫着他的名字,寇响头也没回,大步流星朝着杨吱走过去,推开了她身边的男人,轻轻扶起她。 “怎么样,还好吗?” 声音关切备至。 杨吱紧蹙着眉心,微微睁开眼,见到男孩熟悉的英俊五官,稍稍放下心来:“有些头晕,睡会儿就好了。” “走吧,回去了。”寇响扶着杨吱,径直走出了酒吧,米悬还追在后面,急切地说道:“caesar,还有好些朋友想要和你认识呢,你就这样走了吗。” 寇响脚步没停,面无表情道:“我女朋友醉了,我带她回去。” 女朋友。 坦坦荡荡的三个字,说得没有丝毫的犹豫和掩饰。 他已经背起了杨吱,将自己的鸭舌帽戴在她的脑袋上,动作细致体贴。 旁人都道他性格孤僻暴躁,鲜少能见他这般温柔的一面,他仅有的柔情,仿似全都给了面前的女孩。 米悬明白了,他们之间严丝合缝,谁都插不进来。 “那你...好好照顾她。”米悬这话说得别有深意,不过寇响并没有在意。 杨吱趴在他的背上,很不消停,时而用脸蹭蹭他的脖颈,像猫儿似的往里面拱了拱,嘴里喃喃有词,不知道说的是什么。 “怎么醉成这样。”寇响自顾自地说着,没成想小丫头居然开始亲吻他的后背的脖颈,鸟儿似的,一点点的小啄。 “喂。” “哎!” “......” 逼他犯罪吗。 寇响一路被她挠得痒痒的,身体里像是有一团火在燃烧,最后实在受不了,他在街边拦了一辆出租车,带着她火急火燎回了家。 裴青和苏北北两位大学霸坐在客厅里讨论功课,裴青躬着身坐在沙发上,而苏北北则坐在他身下的茶几地毯上,两个人因为某道题的解法而争执着。 寇响没有打扰他们,背着杨吱去了她的房间,小心翼翼将她放在床上。 出来的时候正好碰上时绪,她和沈星纬俩人刚刚才回来,一路推推搡搡,嬉笑打闹。 “她喝醉了。”寇响对时绪说:“麻烦你照顾她,帮她换了衣服,收拾一下。” 时绪笑着打趣寇响:“哟,还用你来麻烦我,所以你是她什么人啊。” 寇响也懒得掩饰,淡淡应了一声:“男人”。 便回了自己的房间,进浴室冲了半个小时凉水澡。 夜渐深了,时绪关掉电视机,捂着嘴打了个呵欠,对苏北北说要去睡了,苏北北没搭理她,她正和裴青两个人讨论数学题,越聊越有劲儿,半点困意都没有。 “这道题用我的解法,方便快捷还简单。” 裴青坚持说:“你走的是捷径,相当于剑走偏锋,但是从思维上来说,我的解法更加严谨且易于理解。” 在学术问题上,苏北北绝对不做半点退让:“只要能够解出来,并且正确,管他什么捷径不捷径呢,考试的时候,有更简单的方法,更加节省时间。” “话不是这么说的。”裴青一贯坚持自己的原则:“一步一个脚印,该是怎样就是怎样,做题的思路就跟做人的道理是一样的。” 苏北北急了:“哎呀,我跟你讲不清楚,你这个榆木脑袋,活该永远考在我后面。” “别嚣张啊我告诉你,迟早有一天,我会超过你的。” “永远没有那一天!” 两个人针尖对麦芒,互补逞让,裴青说:“这道题就得按照我的方法来解,这是为了方便你理解!” 苏北北凶巴巴对他说:“偏不!” 裴青凑近了她:“你要是再不听话,我就...” 苏北北打定了注意,别的事情都可以退让,但是在学习这种原则性的事情上,绝对不能退步分毫。 “你就怎样!” 裴青冷笑一声,使出杀手锏:“我就亲你了!” 苏北北瞪大眼睛,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冲向了头顶,0.01秒的时间给大脑快速反应并且立刻作出决断,她不畏强权,一字一顿道:“我偏不!” 裴青斜睨着她,心说这女人,够骨气啊。 苏北北近距离看着他的脸,呼吸都在颤栗,心里一个劲儿地嘀咕,亲我,亲我,亲我......沈星纬拿着牙刷站在浴室门边,脖子上挂着毛巾,正擦试着湿漉漉的头发,目瞪口呆。 沙发上的两个人,同时望向他。 沈星纬嘴边的白沫子都掉衣服上了:“当我不存在,你们继续。” 苏北北连忙挪到沙发另一端,抱着膝盖坐着,鼓起腮帮子,愤恨又哀怨地看着沈星纬。 讨厌死他了。 沈星纬全然不觉,一边刷牙,坐到两人身边:“以前好多女孩子给我们青儿表白来着,知道为什么直到现在他还单着吗?” 苏北北愣愣摇了摇头。 “青儿那时候年少轻狂啊,说的是那些女生,连考试都考不过他,有什么资格当他女朋友。”他白沫星子横飞,苏北北也完全不嫌弃,专心听他讲着。 “我们青儿啊,要找的女朋友,别的不说,至少学习成绩比他好。” 裴青一双剑眉向中间微蹙,望着沈星纬:“我说过这话吗?” “就知道那丫不认,明儿问问响哥问问时绪,大家伙儿都听着呢。” 他说完乐呵呵地回了房间,留裴青和苏北北大眼瞪小眼。 苏北北喉咙干痒:“听说你要找成绩好的女朋友噢。” 裴青红着脸“嗯”了声,苏北北立刻害羞地用抱枕捂住脸,“嗷嗷”地叫了起来。 裴青继续低头做题,耳垂红得快滴出血来了。 ** 夜色寒凉如水,客房渐渐静了下来,大家也都各自收拾了睡去,寇响躺在大床上,翻来覆去难成眠。 薄纱的窗帘被晚风撩起层层的涟漪。 浓稠的夜色中,格外清晰的一声“吱呀”,房间门似被推开了。察觉到有人进屋,寇响敏锐地睁开眼睛,还未说话,却听到熟悉的脚步声,那样轻缓。 他未动声色,微微侧眸,余光瞥见黑暗中杨吱那玲珑的身段,她穿着一条棉质的白睡裙,走到他床边坐了下来。 寇响正欲出声,却不曾想,杨吱竟然俯下身来,细嫩的手肘轻轻抚过了他紧绷的脸,然后勾住了他的颈项。 寇响的头皮炸了一下。 杨吱看着他的脸,柔声说:“我知道,你醒着。” 这时候,寇响才微微掀开眼皮。 清冷的月色从窗帘间隙倾入房中,为周遭的一切笼上一层柔光,她的眼眸格外迷离,柔情似水。 “杨吱。”他低低叫着她的名字:“你怎么了。” 杨吱却不等他反应,闭上眼睛,俯身吻住了他的唇。 那时候,他听到窗外江流的暗涌,也挺到风来到南方盛夏的讯息,他还听到角落里不知名的虫啼... 总而言之,从来没有一刻寇响感觉自己距离这个世界,这样靠近。 他长睫毛微微颤了颤,近距离看着她的脸蛋,模糊,又清晰。 她肌肤白皙如雪,月光下甚至能见隐隐的血丝,她安静地亲吻着他,认真地亲吻着他。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亲吻他,细细密密,从薄唇,到脸颊,甚至到他的眼睛。 她动情地吻着他,一腔柔情蜜意倾涌而出。 她身上淡淡的牛奶香皂的味道侵入他的鼻息,将他的理智全部扼杀,寇响几乎是立刻翻身而下,将她重重地压在身下,长腿分开她的膝盖,手落到她的腰间,轻抚着。 两人的身体紧紧相贴,灼热的呼吸萦绕耳畔,寇响皮肤紧绷着,身体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横冲直撞,亟待冲出来。 寇响开始主动进攻,他撬开了她的贝齿,在她的口腔里舔舐扫荡着,她被他一双大掌桎梏着下颌,被迫张开了樱桃小嘴,容纳他的进入。 她紧紧攥着床单,而寇响则握住了她的纤细的手腕,感受到她的紧张,他松开了她,亲热的姿态也渐渐疏离,他用了极大的毅力,逼迫自己松开了她。 杨吱迷迷糊糊的,坐在床的边缘,脚有一搭没一搭伸进拖鞋,低着头也不言语。 寇响觉着她不对劲,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有些发烫,其实不只是额头,她全身每一寸肌肤都在发烫。 “难受吗?”他打开灯,柔声问她:“发烧了?” 杨吱摇了摇头,似乎清醒了不少,显出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 道个什么鬼歉,寇响有些暴躁,但是更多的是关切:“你是不是,喝多了。” “可能是有一点,不知道刚刚是怎么回事,就突然...” 杨吱揉了揉红红的脸蛋,她来寇响的房间,其实只是睡不着,想和他待一会儿的,没成想... 屋子里亮堂起来,她才感觉到羞涩,刚刚做的事,真是太那个了。 寇响低着头,怎么都觉着,有些意犹未尽。 有时候想当个体贴温存的男朋友,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 杨吱站起身,有些踉跄地走到房门边,回头看了他一眼,略带了些埋怨说:“你怎么睡觉都不锁门。” 寇响闻言,愣了愣。 “......” ** 米悬正和朋友倚在吧台边聊天,不远处的大门口,走进来几个男人,正是裴青,沈星纬以及被他们拥在中间的寇响。 寇响整个人脸色阴沉,气质内敛,尤其眼下一道伤疤,野性不羁,看上去极有男人味。 米悬的朋友们知道她什么心思,冲她挤眉弄眼,低声说:“caesar来找你了噢。” “加油加油,把握机会。” 米悬正欲挤出一个笑脸迎上去,谁知却被沈星纬拦在半米开外。 寇响半点面子不给她,直言开口:“昨天晚上,你给我朋友酒杯里放了什么。” “没放什么啊。”米悬有些心虚气短,却还强辩道:“她怎么啦,是不是在你不注意的时候又贪杯多喝了?” 周围几个朋友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神色。 寇响缓缓走近他,手一扬,米悬下意识退后两步,挡住脸。 以为他要动手来着,谁知寇响只是接过了她手里的酒杯,他眼神寡淡,晃了晃明灿灿的酒杯,脸色越发寒凉。 米悬稍稍缓了一口气,正想说点什么以缓和尴尬的气氛,然而猝不及防间,酒杯竟然直接摔在了边上的大理石柱上。 哗啦一声,酒杯破碎。 看着那一地的碎玻璃渣滓,米悬脸色变得出奇的难看。 不仅难看,而且难堪。 就在这时,一个穿格子衬衣的男人走出来,对寇响说道:“大家玩玩嘛,这么生气干嘛,又不是什么大事,出不了人命。” 话音未落,那男人已经被寇响一拳掀翻在地。 “想要动手是不是!”周围好几个男人围了上来,凶神恶煞地看着他们。 寇响捡起地上的一块碎玻璃,走到穿格子衣服的男人面前。沈星纬扣着他的衣领,使他动弹不得,而裴青则拦着周围几个男人,无法近身。 寇响将玻璃尖刃的部分,轻轻触到了格子衣男人的脸上,男人一动也不敢动,生怕被锋利的玻璃尖划伤破相。 看看寇响眼角下的那条疤痕就知道,这家伙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的。 玻璃尖刃落在男人的脸上,尖锐处已经渗出了一星血珠,寇响那冰冷的眸子却看着边上脸色铁青的米悬—— “离我女朋友,远点” 第57章 别放弃 初赛在电视台一经播出,表现卓越的选手迅速蹿红, 粉丝激增。电视台的剪辑重点突出了有爆点有人设的选手, 给他们很多镜头,而一些即便唱功不错, 但是性格平平的选手,镜头则比较少。 虽然不少选手对这种情况颇有微词,但现在的综艺选秀节目大多如此, 有争议的选手能够增加节目冲突感,因此性格激烈的选手,则更受电视台剪辑的青睐, 也更容易圈粉。 当然august的组合在比赛中就显得尤为惹眼了, 阳光开朗的沈星纬, 老成持重的裴青,性格直率且泼辣的时绪, 在节目一开始便吸引了不少观众的目光。 而寇响和杨吱两个人的cp更是炒得越来越热, 寇响一开始出场便是高冷的人设。虽然节目中不乏很多高颜值的男生也喜欢立高冷人设, 不过人设立起来就是为了崩的, 没有人能永远在镜头前表演,突发的情况一旦发生,人本能下意识的反应,便会出卖你的人设, 就算是影帝也不行。 所以随着节目的进展, 其实已经崩了不少男神了。 寇响的气质并非一朝一夕在镜头前表演能够演得出来, 英俊的面庞时常面无表情, 话也比较少,也不怎么喜欢搭理不熟的家伙,锋薄的唇抿着锐利的弧度,整个气质比较内敛而又下沉。点墨一般的眸子,时而透出乖戾不耐烦的神情。 不过在和杨吱讨论音乐的时候,他整个人散发出来的味道又是不一样的,那种眼里眉间的温柔根本挡都挡不住,足以刺激镜头前每一位年轻女观众蠢蠢欲动的少女心。 而有一些天然呆,说话温温柔柔,时不时冒出一两个古灵精怪鬼点子的杨吱,则成了整个乐队的团宠。 august人气再不断提升的情况下,杨吱接到了陆亦的电话。 关于这一次选秀比赛的事情,陆亦的态度当然是支持,杨吱在初赛的表现令她非常满意,同时也坚定了她愿意在她身上投资的决心。 “陆姐,有件事情我需要和你商量一下,这次回来,我就可以签约,但是我还有一事相求。” 杨吱走到僻静的地方,对陆亦讲了自己母亲的事情。 “这件事由我来安排,住处,阿姨的工作以及离婚事宜,各方面的事情你都不需要担心,即将进入高三,只需要把重心放在学业上即可。” 有陆亦这句话,杨吱就放心了,陆亦现在愿意在她身上提前投资,她也相信自己,将来能够为陆亦带来丰厚的回报,因此不需要感觉到心有不安,唯有努力,可破除一切迷茫。 关于这场选秀比赛,陆亦给她的意见当然是努力做到最好,并且陆亦也相信以她的实力,拿下最后的总冠军不是难事。但是考虑到嘻哈的小众性,对于august这个乐队最后能走多远,陆亦不做评估。 她只让杨吱做好自己,但也不需要太过在意,毕竟只是一次小型的比赛而已。 陆亦提前给杨吱打的预防针并非随口说说,在比赛进展到后期阶段的时候,制作人找到了杨吱和寇响,向他们说明了节目组的意思。 “其实你们应该都知道,hip-hop这种音乐,和主流大众喜闻乐见的流行音乐比起来,无论是受众还是人气还是市场,都有一定的差距。” 杨吱看了看寇响,他站在边上,身影颀长,神色寡淡,眸子里酝着似有若无的寒意,却未发一言,耐心地等制作人说明来意。 但是杨吱还是能从他幽深的黑眸中,看出他内心并不平静。 杨吱对制作人道:“王制作,有什么话您就直说吧。” 制作人轻咳一声,说道:“目前来看,august在网络上人气和呼声都还是很高的,但也不是最高,像辛冷白,朱子越他们,人气和呼声也很高,是这一次夺冠的热门人选。” 杨吱困惑地说:“王制作,能不能拿下冠军,不是应该看最后临场的发挥,由评委和观众共同投票决出吗。”制作人道:“是这样没错,不过我要说的就是,在比赛里,rap的竞争力,始终不如流行歌曲,杨吱你的唱腔肯定没问题,caesar你如果能试着尝尝流行歌,说不定会得到意想不到的效果呢。” “所以制作人你的意思,是让我们改唱流行歌?”杨吱讶异:“可是我们一开始签约节目,就是签的要坚持hip-hop啊。” “当然,你们是一个唱嘻哈的组合没错,一开始我们签约上节目,签的也是你们从始至终都进行说唱表演,可是你们想想,这场比赛结束以后,观众能记住的是什么,是一个在前五强或者前三强就被淘汰的august,还是拿下了总冠军的杨吱和caesar?” 寇响的声音淡淡响起来,不辨情绪—— “所以,是要拆掉我们的组合吗?” 制作人开门见山,直言说道:“如果不唱rap改唱流行歌,august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只是唱歌,我准备让你们俩人组一个组合,你们的人气是最高的,如果你们可以在总决赛上来一曲情歌对唱,我相信肯定能惊艳全场,你们想想,一个rap组合突然改唱大家喜欢的情歌,肯定是观众喜闻乐见的!” 制作人越说越激动,丝毫没有察觉到杨吱和寇响渐渐沉下来的表情。 “制作人,这样是不行的,我们既然是一个团队就不可能...”杨吱话音未落,寇响却突然扯了扯她的胳膊肘,将她拉到自己身边来。 “这件事不是我们两个能决定的,需要回去和伙伴们商量。” “嗯,你们都是朋友,由你们内部商量肯定比节目组出面更能解决问题。” “可是...” 杨吱还想说什么,却被寇响连拖带拽,带出了办公室。 “还有什么好商量的,肯定是拒绝啊。”出了办公室,来到僻静的楼道边,杨吱挣开寇响:“还有什么好商量的。” 寇响看起来没有杨吱那样激动,他伸手帮她整理衣领,将她柔顺的长发别到耳后。 丝毫看不出任何异样的情绪。 不应该是这个样子! 杨吱扯下他的手,反问道:“你不生气吗?” 寇响平静地说:“生什么气。” “他要拆散august啊,而且还要让我们唱流行乐,这和我们参加比赛的初衷背道而驰啊。”对于这件事,杨吱的反应显然比寇响激烈很多。 寇响望向窗外,一直幽静的藤萝不知何时漫上窗台,迎着风晃晃悠悠地招展着。 “其实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意料之中?” “从初赛进展到现在,他们已经不止一次暗示过我,最好单线发展,带上乐队,或许是个累赘。”寇响眸色寡淡,声音平静:“当然话没说这么明白,却是这个意思。” 杨吱看着寇响:“那你......你怎么想的?” “我觉得有时候意气不能解决任何问题,这件事,我们应该做出比较理智的决定。” 杨吱紧紧攥着手,骨节发白,她看着寇响沉声说:“难以置信,你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寇响面无表情,将目光移向窗外:“人总应该有长大的时候,意气,抱团,看不惯谁就揍他...小孩子的规则在成年人的世界里,走不远。” “如果你所说的,或者你即将做的...为了比赛为了荣誉,背弃你的好朋友好兄弟,这就是所谓的成熟,那我宁愿永远不要长大。” 杨吱说完转身便跑,寇响没有追上来,在转角的时候,她愤愤地回头望了他一眼。 他背靠着墙壁,形单影只,萧索又寂寞。 她心里像是被针扎一样,但还是气匆匆地离开了。 独具设计感的高耸电视塔楼,从下往上看,就像个直插云霄的畸形怪物,形状狰狞,张牙舞爪。 落地窗里面是电视台工作人员,他们打扮光鲜职业,行色匆匆,务必讲求效率最大化。 杨吱站在窗外,看了他们许久,隔着一扇玻璃,也隔开了成人和孩子两个世界。 寇响曾经向她许诺,他在努力长大。 可是她...或许根本就没有做好长大的准备。所有的幻想和期待都还停留在少女的阶段,企望成人世界能向她敞开大门,她能够像超级女英雄一样,凭着一腔意气,披荆斩棘杀出一条璀璨的星途大道。 现在看来,真是荒唐得可笑啊。 成人世界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美好,恰恰相反,里面奉行的是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而娱乐圈更是如此。 杨吱给陆亦打了电话,向她寻求意见。 “他是一个值得信赖并且托付的男人。” 她只说了这一句话,没有告诉杨吱,应该怎样不应该怎样,却肯定了寇响所做决定的理智和正确性。 正确的事情,往往让人难以接受。 波流涌动的长江边上,几位少年聚在一起,打着水漂,曾经无数次他们这样子聚在一起,江边上聊着那些不切实际的梦想,将来要当大明星,要举办演唱会的,还要世界巡演...... 寇响没有任何隐瞒,平静地向他们讲述了制作人找他和杨吱谈话的内容。 兄弟之间,不需要更多的铺垫和修饰,更不需要遮遮掩掩,他们之间向来有话直说。 杨吱一个人蹲在江边上,手里拎着几颗石子,朝着江面抛掷而去。 “喂,你们两个怎么回事,这是好事啊!” 率先说话的是沈星纬,他冲着杨吱和寇响嚷嚷道:“制作人这么说,肯定是想把你们推上冠军宝座,应该高兴才对。” 时绪也说道:“这年头,什么综艺节目没点儿黑幕,估摸着冠军肯定是内定的,制作人看好你们,当然是好事。” “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我反正是没什么遗憾了。”裴青望着江面波流:“反正我也只会玩一点b-box,没想过要当什么大明星,只想多赚一点钱,让老妈过好点。” “我其实也还好。”沈星纬跟着说道:“反正在电视上露了脸,让别人知道说唱圈有我沈星纬这么个人,其实已经很满足了。” 几个人一唱一和,说得头头是道。 最后时绪走过去,拍了拍寇响的肩膀:“你们两个,本来就是我们乐队的支柱,我觉得拆分完全合理,你看之前的综艺选秀,有几个不拆组合的,很正常啦,没必要放在心上,好好唱就行了。” “是啊,别沉着一张脸了。”沈星纬笑着说道:“这个结果我们之前不是讨论过吗,不管拆不拆,能晋级的那个人,都必须打到最后!” 杨吱看着寇响,他望着江面,乌黑的眸子里流过暗涌万千,却未发一言。 他心里似乎有所决断,但是杨吱无法妄加猜测,因为她害怕他所想的,真的如她所猜的那样。 他是寇响啊,她心目中的少年,那个敢闯敢做,不管不顾,天塌下来他都愿意为兄弟扛起来的热血男儿。 她不忍见现实扭断他的臂膀,更不忍他为此痛苦难堪。 “你们先回去,我有话对杨吱说。” 寇响没有回答兄弟们的话,反而如是道。 时绪和裴青担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沈星纬还想说点什么,被俩人给拽走了。 这么长时间的默契合作,其实不需要多说什么,一个眼神,大家都懂。 而在寇响转过身的一瞬间,杨吱突然明白了他的意图,她走到他身边,仅仅攥住了他的衣角。 紧紧的,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别放弃。”她声音嘶哑,带着些微的颤栗:“答应我,不管怎样,你不要放弃。” 不要放弃你的音乐和梦想。 寇响握紧了她的手,沉声说道:“但我不能背弃他们,hip-hop是我们的梦想,没有了它,冠军于我而言,没有任何意义,但是你不一样。” 他转过身来,杨吱迎上他漆黑乌亮的目光。 “你生来便是属于那个舞台,所以,我们会全力以赴帮你拿下冠军!” 第58章 合照 “什么, caesar你要放弃比赛?!” 办公室里, 制作人难以置信地站起身, 确定了寇响的确不打算继续参加比赛, 他缓缓坐下:“是因为拆分组合的原因吗?” 他的对面, 寇响站在办公桌前, 指尖拨弄着桌上的碧色吊兰藤蔓,没什么表情。 “我不会改变我的风格。” 语气虽然平静, 但态度却是坚决。 “caesar你太固执了,如果你想好好在这条路上走下去, 闯出一番作为来, 就应该懂得变通,迎合市场,现在流行歌曲才是观众喜闻乐见的娱乐形式。” 寇响抬起头, 看着他的眼睛认真说道:“我从一开始就是走的这条路,不需要也不会改变,观众现在喜欢什么我不管,我要做的事情, 在将来。” 在目所能及的将来,让更多人了解嘻哈,喜欢嘻哈。 没什么可说的, 寇响转身准备离开, 制作人却说道:“你太天真了,现如今中国的说唱还仅仅停留在underground的阶段,现在华语乐坛你数数看, 有几个能叫得上名字的说唱歌手,别人都做不到的事情,你凭什么认为自己能够闯出一番作为来。” 别人都做不到的事情,你凭什么能做到。这个问题,夜阑人静寇响也曾无数次反问自己。 “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到,但我必须去做。” 他目光坚决,掷地有声。 制作人见状,又换了一种说法:“现在网络上炒你和杨吱的cp,正好可以趁热打铁你们来一个情歌合唱,吸引网络投票,到时候众望所归,总冠军还不是被你们收入囊中。如果你退赛,单凭杨吱一个人,她能拿下总冠军吗,如果让她一个人演唱,未免太过单调,你们两个现在是热门cp,我敢说,如果你们合作情歌炒作cp,一定能...” “炒作cp。”寇响冷笑一声,平静地说:“她不需要,冠军应该属于她。” 还有一句,寇响保留着,没有说。 我们本来就是cp,何须炒作。 制作人还想说这么,但是看着寇响冷沉的脸色,他终于还是放弃了。这男人虽然年轻,但身上散发出来气质却颇为摄人,他不禁想,年少未经世事时便能有如此气场,将来若真到他成了气候能翻云覆雨之时,又不知是何等的格局。 ** 事情发展到现在,其实最愧疚的应该是时绪,这场比赛是她一时冲动报了名,乐队为了一开始递交过审的demo也费了很多功夫,甚至在后面比赛中的曲目,很多也都是他们自己独立创作的曲目。 在比赛中,能够独立创作歌曲的选手,寥寥无几。 可是到现在,竟然要让他们退出比赛,虽然每个人表面上云淡风轻,可是看得出来,他们心里都不好受。 但这并不是单场选秀比赛的问题,而是整个说唱圈面临的问题,说唱乐不比流行乐,正如制作人所说的,还停留在underground的阶段,还没有真正走到聚光灯前,为广大观众所接受。 “总之,是我考虑不周。”时绪抱着手臂从阳台走回客厅:“以后就不要参加这种傻逼选秀节目了,我们还做我们的乐队。” “不过我还是觉得caesar退出实在可惜。”窝在沙发里的沈星纬说:“一举成名的好机会啊,如果能够在总决赛崭露头角,拿下冠军,让全国观众知道他,喜欢他,他要推广说唱乐,不就容易很多了吗。” “所以答应先唱流行歌,曲线救国?”裴青平静地说道:“这可不是caesar的风格。” 几人是背着寇响和杨吱讨论这件事情的,他们俩人从今天下午就一直不见人影,不知道去哪儿鬼混了。 沃尔玛超市人不算很多,空调冷气打得很足,杨吱推着小车走在琳琅满目的货架前,感觉分外惬意。要买什么,其实她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但就想买点东西,也想和身边的男人单独呆一会儿。 寇响倒是时不时停下脚步,目光流连在货架前,时不时取下一包薯片或者一袋牛肉干。 不多时,购物车里就装满了花花绿绿的零食袋子。 杨吱困惑地问:“买这么多,你要吃吗?” 寇响目光下移,看到一不小心就被他填满了的购物车,挑挑眉:“你吃啊。” “我也吃不了这么多啊。” “那就带回去喂他们。” 杨吱推着车,翻了翻下嘴唇,还喂他们,当是喂小狗吗。 寇响手随意地揣在裤子兜里,杨吱推着车跟在他身后,他颀长的身影和英俊的容貌,一路总是能吸引不少女人的目光, 不过他目不斜视地走在前面,时不时又从货架里取下需要的商品,放进杨吱的购物车里,似乎浑不在意。 当然,周遭女人们灼灼的目光落到杨吱身上的时候,便夹杂了歆羡和嫉妒的味道。 寇响是真的惹眼,年纪轻轻还没长开呢,在街上就这样惹人注意,若是将来真的有一天成了偶像明星,真不知道会收割多少寸的少女芳心。 会有很多人为他疯狂吧。 杨吱觉得,他收拾收拾,真就可以出道了。 寇响回头便迎上杨吱的目光,他将一袋薯片扔进购物车里,随口道:“看什么。” “看你长的好看啊。”杨吱毫不掩饰自己心里的想法,两个人关系日渐亲密,很多话不需要扭扭捏捏,也能大方说出口,这是最自然也是最惬意的相处姿态。 夸他长得帅的人多了去,他从来无感,不过杨吱的话却让他觉得挺受用,甚至还有些沾沾自喜起来。 他走到她身边,顺手揽过她的肩膀:“夸人便夸人,怎么总感觉夹枪带棒?” 这下子周围女人看她的眼神,更毒了。 杨吱垂下眸子假装不知,手肘轻轻推了推他硬朗的腰。 “喜不喜欢我?”他眉眼微挑,说起浪荡轻狂的言辞来,竟然也莫名性感。 “神经。”杨吱不答他,推着购物车加快了步伐,朝着结账台走去。 各种各样的零食袋子塞了满满一大口袋,寇响打开钱夹的时候,杨吱无意间瞥到他钱夹里似乎夹了一张照片。 待她还要细看的时候,寇响却敏捷地收回了钱夹,照片里是一个女孩子。 一晃而过,但那个女孩不是她。 心里咯噔了一下子,像是横生了一根荆棘,扎在她心窝深处,有些刺疼。 跟在寇响身后,走出沃尔玛超市,她有些头重脚轻,脑子里浮现了无数种猜测,可是她偏生就问不出一个字。 那女孩个子小小的,白t恤黑牛仔,看上去普普通通,却是乖巧动人。 照片是她和寇响两人的合影。 杨吱不知道,他过去竟然还有女朋友,她从来没有问过他,而他也从来没有对她讲过,所以她甚至先入为主以为自己会是他的初恋。 初恋,多么美好,可是美好的东西,怎么会这般轻易属于她呢。 “怎么了?” 寇响注意到她的沉默,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 “没事。”杨吱心里刺刺的,加快了步伐往回走去。 来人回到酒店,几个小伙伴跟恶狼似的扑过来,分分钟就把俩人买的宵夜和零食瓜分干净,坐到沙发上,一边吃零食一边看电影,似乎退赛的打击半点没能影响到他们,该吃吃该乐乐。 杨吱回了房间,关上门,一个人默默地坐在桌前,拿出了总决赛的曲目温习,没多久,房间门被敲响。 “谁。” “我。” 杨吱顿了顿,说道:“早点休息吧,我也准备要睡了,明天还要去电视台排舞呢。” 寇响似乎在门外站了许久,才缓步离开,没在客厅做多停留,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 没多久,苏北北和时绪也回了房间,收拾了一下子便睡下了,黑夜中,杨吱手紧紧攥着被单,心里潜伏的怪兽蠢蠢欲动,她根本无心睡眠。 耳边是女孩们渐渐平缓的呼吸,她们应该睡熟了。 杨吱坐起身,穿上拖鞋来到寇响的房间,轻轻地推开,房间里同样是漆黑一片。杨吱小心翼翼,捏手捏脚进了屋,找到他的书包,轻轻从里面翻出了钱包。 虽然心里知道这样做是不正确的,可是杨吱根本没有办法的控制自己,她想着那张照片里的女孩,简直要疯了。 她拿着钱夹走到窗台边,深吸一口气,打开。 女孩和他的合影安静地躺在夹层里,月光下,杨吱看清了她的脸。 清甜秀美,眉梢间又透着一股淡淡的英气。 她和寇响站在一起,俩人并肩而立,容颜竟然还有七分相似。她个子不高,手随意地搭在寇响的肩头,两个人看上去关系很不错。 “就这么喜欢半夜溜进我房间?”上扬的调子从身后传来,吓得杨吱手里的钱夹落了地。 身后,寇响懒洋洋坐起身,捡起了地上的钱夹,抬头看她一眼。 点墨般的黑眸没有焦点,薄唇抿着锋利的弧度。 “你醒了...” “我没睡着。”寇响平静地说:“你突然心情不好,我隐约猜到不对劲,可是你这家伙,心思埋得深,不想说的事情,不管我怎么问,你都不会说。” 鲜少见他这般掏心窝子地讲话,可是杨吱却感觉,这家伙在恶人先告状,反倒是他委屈了不成。 “你照片上的女孩...” 寇响捡起钱夹,打开将那张照片取出来,看着照片上笑容璀璨的女孩:“她叫陆蔓蔓。” 他眸子里的温柔让杨吱的心再度被针刺了刺,喉咙里一阵酸涩上涌,她眼睛都快红了一周。 “你好像...很喜欢她。” 像是从跌落悬崖一般,杨吱感觉自己沉沉欲坠,底下是无尽的深渊。 母亲说过,感情的事,但凡三分保留,你若是太在乎他,受伤的终究是你自己。 杨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三分保留竟然一分不剩,他待她如此之好,她必粉身碎骨地回报他。 这就是粉身碎骨啊。 寇响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杨吱情绪的变化,他并不是对情感分外敏感的男人,而杨吱恰恰是最好的伪装者。 你好像很喜欢她。 这句话让寇响笑了,他拿照片拍了拍杨吱的脑袋:“这是一个不能说的秘密。” 不能说的秘密...他和别人,也有不能说的秘密。 “我有点累了。”杨吱慌慌张张起身欲走,寇响突然感觉似有不妙,连忙拉住她的手腕,解释道:“她是我姐姐。” 嗯? 杨吱重新坐回他身边,这是第一次听他说起自己的事,竟然还不知道,他有一个姐姐? “亲的?” “嗯,亲的,不过这件事,真是个秘密,连我妈都不知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 “有点复杂了。”寇响道:“准确来说就是同父异母,她是我爸爸的女儿,却不是我妈妈的孩子。” 杨吱听周婶说起过,夫人和先生之间有很深的裂痕,难道...就是因为这个女孩吗,不过寇响却说他母亲不知道这个女孩的存在。 杨吱不知道上一辈人的恩怨,当然也不想去深究,关于这个女孩,杨吱隐约记得,好像听时绪提起过红头绳的故事,一两年前,的确有个女孩与寇响来往甚密,她把寇响从阴霾中带出来,渐渐的才有了现在的他,越来越好的他...... 那个女孩,与他七分相似。 同父异母,亲姐姐。 “如果我刚刚没有理解错的话,你是在吃醋吗?”寇响出言打断了杨吱的沉思。 杨吱脸颊微微一红:“吃,吃什么醋。” 寇响揉了揉蓬松的头发:“半夜不睡觉,跑到我房间来翻我的钱夹照片,别说只是闲得无聊。” 被戳穿了心思,杨吱脸色泛起了绯红,终于承认:“是,我吃醋了,寇响。” 她抬起头来,望向他,清澈的眸子坦坦荡荡,吃醋了。 下一秒,寇响按住她的后脑勺,压上了她柔软的唇,一寸寸舔舐,杨吱的手挡在他胸口的位置,她仰起头,张开嘴迎接他的到来。 一番辗转纠缠之后,两人分开,杨吱的呼吸有些急促,寇响捡起钱包放到她眼前,从里面取出那张合影的照片。 “不喜欢我的钱夹里放别的女孩?” 杨吱低声回答:“如果是姐姐的话,没有关系。” 寇响却将那张照片放进了杨吱的睡衣口袋里:“帮我保管吧,有时间的话,我们单独合照。” 杨吱微微一惊,摸到胸口的睡衣口袋里薄薄的一张照片,她抬起头来,迎上他幽深的目光,重重点了点头:“放心,我会帮你好好珍藏保管。” 第59章 青葱年少 对于乐队成员集体退赛的消息, 杨吱全程都是懵逼的状态, 本来这场比赛她就是应了寇响的请求, 过来配唱, 没成想现在她却成了主唱, 而且总决赛上还要一个人上去演唱。 寇响告诉她不要想太多, 每一场比赛都值得好好对待,把自己最完美的一面展现出来。杨吱尝试着去和节目组沟通, 希望能把乐队加入进来。 办公室里,制作人给杨吱倒了一杯温水:“该说的, 我已经对caesar说过了。” “可是august现在人气很高, 观众们都很喜欢他们,为什么不能上台演出?” “比起august,观众们更喜欢的是你和caesar。” “可是我们是一体的啊。”杨吱急切说:“我们配合的演出也很成功不是吗, 前几次的比赛,我们的人气指数都是最高的。” 制作人看着她,就像在看一个天真的孩子。 “杨吱,同样的话我已经对caesar讲过了, 说唱乐在中国不是主流欣赏,我们new star比赛的冠军不能是一个说唱乐团。”杨吱想起时绪曾经说过的,你以为这种比赛的冠军真的是由观众投票选出来?错了, 冠军其实早已经被节目组内定好了。 她的手紧紧攥着水杯, 沉声说:“所以,就算august表现比其他人更优秀,更受欢迎, 也是不可能拿下冠军了。” 制作人嘴角扬了扬,没有正面回应杨吱,只说道:“除非你们选择流行的曲目,但是如果唱流行的话,你们的乐队其他人,就没有存在的意义嘛,整个乐队能唱流行的只有你。” 没什么可说的了,杨吱沉着脸起身正要离开,身后又传来制作人干哑的嗓音。 “我说实话,真正有存在价值的只有你和caesar,其他人没有出道的潜力,会拖累你们,现在你们都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既然有这份梦想,对于自己的未来还是应该仔细考虑。” 杨吱的手紧了紧,终究还是推门离开,头也不回,一口气冲出了电视大楼。制作人的话令她愤怒不已,她已经决定放弃这个破节目,不比了,早已经内定冠军的比赛,再比下去只是浪费时间,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她给寇响打了一个电话,准备告诉他自己的决定,然而电话接通,却传来沈星纬激动的声音:“吱儿,快回来!” “怎么了?” “嘿,你回来就知道啦!” “你先告诉我呗。” “哎呀,有惊喜嘛,快回来,等你!” 杨吱匆匆回到酒店,时绪神秘兮兮把她拉进房间,刚走进去,便听到一串悦耳的拨弄吉他琴弦的声音传出来,旋律轻缓。而与此同时,还有一个温柔的男声,伴随着悠扬的旋律,低浅地唱着一曲民谣小调。 寇响从不轻易唱流行歌曲,但是他的声音极有辨识度,这首温柔小调被他缓缓吟唱出来,杨吱感觉到自己的每一寸灵魂仿佛都在颤栗,鸡皮疙瘩渗了出来。 真好听啊! 房间里,寇响半倚半坐在飘窗边,手里抱着沈星纬的木吉他。阳光从他的身后斜斜地扫入,将他整个人笼罩在一圈光晕里,尘埃漫漫地漂浮着,他宛如置身于尘埃之外,英俊得不似凡人。 随着他旋律缓缓进入尾声,杨吱的呼吸这才平顺,她情不自禁要鼓掌,而边上的时绪沈星纬已经吹起了口哨,拍着他的肩膀激动道:“太好听了!听几遍都觉得好听!” 裴青也接过了寇响手里凌乱的音符稿子,兴奋道:“你昨晚别是一夜没睡写词曲了吧。” 杨吱注意到,寇响脸色的确不似往常那样精神。 真的是熬了一宿啊。 寇响拿着笔,快速地将脑子里剩下的旋律记录下来:“昨晚灵感爆棚了。”他望向杨吱,眼神不似往常那样平静,而是带了些许兴奋的意味:“这首歌,你总决赛唱。” 杨吱还没来得及开口,沈星纬击掌大喊道:“我说怎么突然写起流行音乐了,原来是写给某人总决赛准备的啊。” 时绪淡淡一笑:“别的选手大多翻唱,稍有才华也是改编曲目,吱儿,咱们亮出原创,还是caesar出品,品质绝对有保障,这次稳拿第一。” 何止品质有保障,这首歌的好听程度堪称炸裂,她听流行乐这么多年,大部分歌曲是要重复循环着听,才能听出感觉来,而这首歌,她只听一遍都能直冒鸡皮疙瘩。 毫不怀疑,是绝对能大火的水准。 看着寇响期待的目光,看着床边那本修修改改好几页的歌词,看着伙伴们拿起了乐器,忙着要帮她完善旋律和节奏,要退赛的话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了。 忙碌一整个早上,在大家伙你一言我一语的合议中,这首歌大体总算成型了,歌词主题与梦想有关,从泥泞与黑暗中走出来,梦想的微光指引着她,走向更加坦途的星光之路。 最打动杨吱的一句歌词是—— “只要心里揣着至死不悔的梦想,路过你身边的全世界,都会帮你的忙。” 对于这句歌词,她深有感触,的确,当她真的开始明确自己目标,不再犹豫不再彷徨的时候,她遇到了陆亦,还有始终支持她的伙伴们,教她弹吉他,帮她写歌的寇响。 黑夜与黎明的边缘,她并不是踽踽独行,也不会孤独。 她拿着谱子专注地看着,轻哼着,耳畔传来寇响的声音:“给这首歌取个名字。” 杨吱恍然间抬头,见他凝望着她,眉眼温柔如斯。 “我来取名字?” “嗯,这首歌是写给你的,理应由你来为它命名。”寇响手臂一撑,坐回到飘窗台边。 “那我要好好想想。” 等伙伴们走出房间,杨吱才倚到他的身边,心疼地问:“熬夜了?” “嗯...” 寇响蚊子叫似的“嗯”了很久,才说道:“没有,梦里写出来的。” “胡说。”杨吱捏了捏他的脸颊:“你看你的黑眼圈,都快掉出来了。” “别打岔,言归正传,给这首歌想个名字。” 杨吱松开他,然后反握住了他的手掌,放在自己的掌心,沉思片刻,说了两个字—— “《初心》。” “初心。”寇响重复地喃着这两个字:“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不是。”杨吱幽深的眸子凝望着他,凑近在他的唇角印下浅浅的一吻。 “是不忘初心,此生不渝。” 即便是多年以后杨吱拥有了许许多多脍炙人口广为流传的歌曲,但是在她的每一场演唱会上,她都会唱这一首《初心》。 那是寇响为她写的第一首歌。 不忘初心,他是她此生不渝的挚爱。 ** 最后的总决赛,难免会有不少所谓的“离别”和“感伤”,每位晋级选手都表现出对淘汰选手的依依不舍,鼓励他们不要放弃,要坚持梦想,看得观众纷纷抹眼泪。 但从始至终,杨吱都冷漠以待,她没有办法像节目组安排的那样,装模作样哭哭啼啼,无论是否被淘汰,只要自己的表现臻于完美,就没有什么好遗憾的。 只要站在舞台之上,就必须对得起舞台。 上一场劲歌热舞刚刚结束,一束高光打在舞台中央,随着悠扬舒缓的旋律响起,她穿着小白裙从阴影中走出来,容颜那样清甜柔美,而她眉宇间独有的神韵亦是同样无可比拟。 寇响站在观众席的最后,遥遥地看着她,她柔软娇小,但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舞台气场,却强大如斯,能控住全场。 一首《初心》,她坐在舞台正中的木椅上,拨弄着吉他琴弦,宛如讲述着一个遥远的故事,一个从古老小镇出来的女孩,背起行囊,走向远方... 这首歌最适合的演出方式就是吉他的弹唱,没有音乐设备的嘈杂和纷乱。 一柄吉他,足够讲完“她”这一生的故事。 全场静寂。 在她结束之后,观众约莫反应了十秒之久,热烈的掌声在缓缓响起来,不少人已经站起来鼓掌较好,现场的声势已经超过了之前所有登台演出的选手。 在网络直播平台,刚刚杨吱的精彩表现也让无数网友炸了锅。 “太好听了吧!” “求歌名!求歌名!” “《初心》” “搜不到啊,这首歌是原创吗?” “看来应该是啊,啊啊啊啊啊!炸裂好听!” “为小姐姐拼命打电话!” “等网络版出来,我要第一时间下载!” ...... 最终的结果揭晓,主持人手里拿着写有总冠军名字的信封,说这是由网络投票,评委商议和现场观众共同决出的今夏new star总决赛的冠军。 主持人一遍又一遍埋下悬念吊着观众的胃口,而此刻杨吱和几位选手站在舞台的边缘,心情却感觉前所未有的平静。 主持人最终宣布,今夏new star总决赛的冠军是杨吱,现场一片欢呼沸腾,所有镜头的焦点,人们的目光,全部凝注在她的身上,今晚她成了最万众瞩目的焦点。 而她却遥遥地凝望着观众席最后排的男孩,还有他身边的伙伴们,他们真诚地为她鼓掌欢呼着...她的心跳鼓噪着,在他平静目光的注视之下,一切都显得无关紧要。 颁奖嘉宾将奖杯送到杨吱的手边,然而她却没有接过,而是对他说了声抱歉。 颁奖嘉宾诧异地看着她,不明所以。 接下来的一幕,谁都没能想到,她对着全场观众深深地鞠了一躬,对他们说了一声,抱歉。 抱歉,这个奖杯,我不想要。 观众席瞬间沸腾了起来,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即便是临场经验丰富老道的主持人,此时此刻也不知该如何应对,只是尴尬地询问杨吱,是不是太高兴了都说胡话了。 杨吱平静地说:“冠军不应该只属于我一个人,《初心》是我的伙伴们为我写的歌,我做不到手捧奖杯,却让他们站在台下,为我抚掌欢呼。” 她说完这句话,便毅然决然地离开了舞台,一路小跑着,朝着观众席最后august乐队的方向奔跑而去。时绪裴青等人从惊诧错愕,到恍然,再到感动不已,沈星纬说自己都他妈快哭了。 寇响目光平静地望着那抹朝他跑来的洁白身影,终是清浅一笑,人群中,他遥遥地...朝她伸出了手。 女孩跑过来大口喘息着,用力握住她的手,那一刻,周遭所有的喧嚣吵闹全然静寂。 固执坚持的梦想,激情燃烧的岁月,那些回不去却足以用整个岁月去回忆的青葱年少...... 所有的一切,尘埃落定。 几人一块儿离开了演播室的大厅。 主持人的声音渐渐远去了,第一名放弃了总冠军的位置,但是这场比赛不能没有结果,第二名的选手当然顺位晋级,成为了今夏new star的总冠军。 陆亦看着电视里杨吱毅然决然选择离开的身影,轻微地叹息了一声,有点可惜。 她之前便告诉她,拿下这场冠军是有必要的,就当为她的出道预热,为她的星途大道践行...要知道new star比赛关注度还是很高的,不少知名的歌星都是出自这个选秀比赛。 果然还是青春意气,居然会为了所谓的友情,放弃这样的加身荣耀。 不过陆亦没有办法责怪她的选择,因为少年们脸上的微笑,深深触动了她 已经多少年,没有看到过那样清澈的眼神了。 娱乐圈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见过太多血腥撕逼,踩人上位,好友反目成仇,而在今晚,陆亦那颗沉寂已久的心仿佛又被点燃了,她想起了许多年前那些时光岁月,在青涩的校园里,她和朋友们空谈理想,侃侃如流,势要成为未来夜空中最闪耀的那一颗星。 年轻,真好啊。 这一首《初心》,希望能够一语成谶,愿她能守住自己的初心,任凭将来风吹雨打,矢志不渝。 第60章 高三 杨吱最终放弃new star的冠军, 网络上对此众说纷纭, 除了一些人说她是故意炒作波眼球以外, 大部分的评论还是偏向于积极正面, 因为august退赛的事情本来就让许多粉丝感到不满, 杨吱最终的放弃被他们解读为是对节目组不公平赛制的反抗。 杨吱并没有想那么多, 她为了寇响送给她的《初心》而最终选择参加比赛,让更多人听到这首歌, 结果于她而言并不重要,冠军的头衔就更加举重若轻。 在陆亦的帮助下, 杨吱和母亲搬进了一套精装修的高档小区公寓, 这套房子是公司名下的房产,一直未有人住,如果她们愿意, 可以一直住下去,不需要缴纳租金。母亲感觉非常过意不去,杨吱向她解释了签约的事情,告诉她这算是提前预付的工资, 将来她都会慢慢偿还的,这才打消了母亲的顾虑。 同时母亲还在一间五星酒店找了一份保洁的工作,杨吱担心母亲太过辛苦, 不过母亲告诉她, 自己现在能干活,肯定要赚钱养活自己,总不能一直麻烦人家陆小姐帮忙, 说什么给你提前预付工资,可是你还是学生,还在念书,什么事都没给人家做过,母亲良心难安。 杨吱索性也就不坚持了,与此同时,她向寇响的母亲赵女士辞去了家教的工作,专心学习。 高三开学之后,杨吱便感觉到不小的压力,这份压力来自于她的竞争对手,徐嘉茂。 一进入高三,杨吱和徐嘉茂两个人像是约好了似的,每一次考试轮流坐第一名的宝座,而且分数差距永远在二十分以内。 杨吱念书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遇到徐嘉茂这样难缠的竞争对手,无论她怎样刻苦拼命,偏偏就是甩不掉徐嘉茂,他跟个小尾巴似的,死死粘在她后面,好几次还赶超了她,对于在学习上一向强势的杨吱而言,这简直就是不可接受的。 杨吱现在几乎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与徐嘉茂较劲儿上,两个人的总分你追我赶,疯狂提升,将第三名苏北北给远远甩在了后面。 放学以后,杨吱留在教室里做了会儿题,背着小书包离开,刚路过一间空荡荡的教室,手腕被人拉住,不由分说直接拽进了教室里。 杨吱抬头,迎上寇响那双幽深寂静的黑眸子,竟然有些陌生了。 她恍然发现,已经好久都没能与他单独相处片刻。 “你...”她话音未落,寇响的手落在她唇畔,轻轻按了按。这时候外面传来沈星纬和裴青的声音:“奇怪,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他人影了?” “溜了吧。” 杨吱能感觉到两个人身体紧紧相贴,还有交织的炽热呼吸,他缓缓将手从她的唇畔移开,示意她不要讲话。 杨吱小心翼翼地侧眸看了看外面,乖乖点点头。 让她没想到的是,寇响移开了手,却附身吻住了她,杨吱一惊,手落在他胸口位置,轻轻地推了推,不过没能推开。 他尝试着将舌尖探入她的口中,不过杨吱并没有轻易放行,他也没有勉强,而是饶有兴致地吮吸着她的唇,仿佛是在品尝一块醇厚的巧克力。 杨吱心底的热情被他勾了起来,她尝试着去回应他,主动踮起脚,张开嘴,抿着他的唇,这更加点燃了寇响的热情。 空荡荡的教室里,两人的亲吻黏腻又深情,仿佛周围的温度都升高了。 教室外面又传来沈星纬的声音:“给响哥打个电话吧。” 裴青:“你打,我没话费了。” 沈星纬语气满是嫌弃:“小家子气。” 寇响一边热吻着杨吱,带着她的身体,抵靠门边,另一只手胡乱地伸进包里摸着手机,刚掏出来,清脆的手机铃响了起来,直接被他挂断。 杨吱惊悚地推了推他,寇响却轻轻地含住她的唇,阻止她的动作。 门外,沈星纬和裴青都已经听到空教室里传来戛然而止的手机铃声,面面相觑。 “在里面?” “在里面干嘛不出声?” “那是他的手机铃声吧。” “是,他自己写旋律弹出来的铃声,独一份儿。” 裴青不确定地敲了敲教室门:“caesar,你在里面吗?” 寇响贪婪地亲吻着杨吱的下唇,将她口中的呜咽声封在了喉咙里,杨吱惊悚地偏头,生怕他们从窗外往里面探看。 “别管他们。”寇响掰正了她的脑袋,让她专注地回应自己热情的亲吻。 “响哥,你要是在里面就应一声。” “是不是遇着麻烦了?” 沈星纬推了推教室门,门被寇响单手压着,纹丝不动。 “奇怪,上锁了吗?” “我来帮你。”裴青也走上前来,帮着沈星纬推门 寇响微微蹙眉,轻轻咬了咬她的唇,低低喃了声:“讨厌。” 杨吱大气都不敢出,帮着寇响,用背死死压住教室门。 门外俩人使出吃奶的劲儿都没能推开教室门,寇响单手撑着,脸色也渐泛了红,瞧得出来他是用了力气,手臂上都暴了几条横亘的青筋。 最终,还是沈星纬率先放弃,他望着那扇纹丝不动的教室门,疑惑地皱了皱眉头,说道:“算了算了,说不定刚刚是听错了呢。” 裴青是个轴性子,坚持道:“没听错,刚刚那就是caesar的手机铃声,他狗日绝对在里面。” 沈星纬拍了拍他的后脑勺,压低声音:“知道他在里面你丫还狗日狗日的,找死别带我。” 兴许是接收了沈星纬递过来的眼神,裴青捂了捂嘴,立刻故意提高了音量:“噢!兴许是我听错了!溜了溜了。” 两个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杨吱没有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寇响忍着上扬的嘴角,喃了声:“俩戏精。” 杨吱终于推开了寇响,没好气地说道:“让开了。” 经历了刚刚宛若偷情的场面,两个人心里头都泛起一丝丝难以言说的异样情绪,杨吱双手一撑,坐到他身前的桌子上,没好气地说:“好玩吗?” 寇响稍稍活动了脖颈的筋骨,笑道:“没有比这个更好玩的。” “哼。” 他走到她身边,背靠着桌角边缘,倚在她身边,特别认真地说:“这段时间,想你了。” “不是每天都见面吗。” “每天都能看见,可是只能看,不能碰。”他淡淡一嗤:“不如不见。” “你这家伙...” 杨吱不知说他什么好,见他这副贱兮兮的表情,又觉得有些可怜,于是摸了摸他的脑袋:“这段时间有没有好好复习功课。” “没有。” “嘴硬吧。” 每次考试放出排名,杨吱看找的就是寇响的名字,得知他的成绩都有在稳步提升,她才算放心。 在如狼似虎的高三火箭班里,能够保持名次不后退就已经是非常难得了,他还能够每次进步一点点,相当厉害。 “寇响,你有想过念什么大学么?”杨吱跳下课桌,倚靠在桌子边缘,抬头看向他,问得郑重其事。 其实关于大学,寇响还真的想过。 “首都艺术学院吧。”他淡淡道:“很早以前我和他们便约好了,念这个学校。” 杨吱知道,首艺是国内最强的艺术类院校,国内好多当红的歌手和影星都是首艺科班出身。以前杨吱和时绪聊天的时候,知道她很早就在准备首艺的艺术生招考,不过寇响好像并没有这方面的准备。 他看出了她的疑虑:“我要考的是他们的音乐专业基地班。” 杨吱恍然,要知道,基地班对学生的分数要求不低,培养的都是最专业最优秀的人才,不会通过艺考招生,即便是直接参加统考,分数要求绝对不会比一流名牌大学低。 他对自己的未来并非没有想法,看起来似乎混不在意,其实心里早已经有了清晰的规划。 “你呢?”寇响问她。 “我...还没有想好。” 杨吱并没有马上回答,不是没有想好,只是不知道怎么说,她一直以来的目标,就是b大。而这个问题,她稍许犹豫,寇响便不再追问了,毕业的问题就像两个人心照不宣的禁区,碰不得,说不得。 把一切交给未来。 两个人从教室走出来,寇响目送杨吱离开以后,回头望向楼道转角,散漫地喃了声:“出来。” 沈星纬和裴青这才你推我搡从楼道口走出来,沈星纬笑嘻嘻冲寇响招了招手:“找了你好久呢!” 裴青:“你俩在教室里偷摸摸搞什么呢!” 沈星纬胳膊肘立刻戳他:“什么搞什么,小心说话啊,而且你哪只眼睛看到两个人了,明明就只有响哥一个人!” 裴青指着沈星纬:“求生欲这么强?” 沈星纬:“我是实在人。” 裴青鄙夷:“狗日实在人。” “你又狗日狗日的,年纪轻轻怎么就出口成脏,能不能有点社会主义祖国花朵的娇羞模样?” 寇响手插裤兜,与他们擦身而过,淡淡道:“今天晚上还有几场比赛,有空斗嘴,不如在心里多默几个韵词。” 俩人立刻追上寇响,裴青八卦地问:“你和小吱儿,到底什么情况啊?” 沈星纬也跟着问道:“真的真的好上了?” 寇响没应他们,嘴角却扬起好看的弧度。 沈星纬意味深长道:“笑成这个鬼样子,没猫腻天理难容。” “废话那么多。” ** 深夜里寇响回了家,发现客厅里竟然灯火通明,心里稍许有了底,推门而入,果不其然,见到自己的父亲坐在沙发上,面前的烟杠里还杵着几根冷烟头。 寇琛未满五十,因为常年运动,很小心管理着自己的身材,且心态年轻,所以并未显老态,看起来还算年轻帅气,不过比起年轻男士,他更多了一份成熟练达的气质。 寇响见到自己的父亲,并没有什么好脸色,换了鞋径直朝着楼梯走去。 “站住。” 寇响却并没有停下脚步,甚至看都没有多看他一眼。 寇琛杵灭了烟头,起身三两步追上他:“老子叫你站住,听见没有!” 寇响甩开他的手腕,暴躁地说:“别碰我!” “臭小子,这么晚回家老子还没揍你呢,你还给老子耍脾气了?” “我困了,你来有什么事,快说吧。” 寇琛看了他一眼,伸手拉了拉他的体恤和破牛仔,说道:“穿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衣服,哪里还有半点学生样。” “别碰我。”寇响又往后退了退。 寇琛今天是有正事来的,现在已经很晚了,索性也不再耽搁:“客厅里来说。” 寇响虽然面露不耐之色,但是他知道父亲的倔脾气,还是跟着他下了楼。 父子两个正跟开国际会议似的,一人坐在一边的沙发上,寇琛又点了一根烟,顺手将一沓资料扔到寇响跟前。 “你好好准备准备,学习上点心,应该是没问题。” 寇响拿起那沓资料,发现那是出国考试需要的材料和美国学校的信息介绍,上面密密麻麻的英文详细地写着考试的要求。他的脸色倏忽间沉了下去,而寇琛似乎浑然不觉,吸了一口烟,自顾自地说道:“你的英语水平不错,过考试应该没什么问题,不过一般的学校读几年没意思,我希望你能考上常春藤盟校,常春藤可不是那么好考的,我会给你请专业的辅导老师,这一年你就别想着捣鼓你那什么破乐队了,好好给我备战考试,至于将来选什么专业,管理或者金融方面你可以任选。” 他喋喋不休地说着,寇响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手落在膝盖边,紧紧握了拳头,单薄的皮肤有青筋隐现。 寇琛却继续说道:“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能再随性妄为,一点都不管家里面的事情,那么大一个企业,总不能拱手让给外人,在国外的大学好好学学人家的金融管理知识,回来接手企业,将来进公司不至于跟个无头苍蝇似的。” “寇先生,你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你说什么。”寇琛脸色微微垂了下去。 寇响低着头,额前几缕刘海垂耷,他的手缓缓松开,倏尔冷笑起来:“出国念书,没可能。” 第61章 疤痕 周婶和园丁王叔听到大院儿里的动静, 连忙披上衣服匆匆走出平方小楼, 恰好看见落地露台边, 寇琛拿着一个价值昂贵的古董青瓷花瓶, 追着寇响满花园的跑。 “你还跟老子蹬鼻子上眼, 翅膀长硬了是不是, 老子今天就打死你个小兔崽子!” 寇响他回身一把握住寇琛的手腕,父子两人就这样对峙了几秒。 寇琛当然不是这年轻力壮的小伙子的对手, 他几番用力竟然还挣脱不开他的钳制。 “臭小子,松手!” 寇响紧咬着牙, 看着他, 眼神里透着一股子狠劲儿。 周婶见势不对,连忙跑过来拉开两人:“不要打不要打,少爷, 你快松手,你怎么能跟先生动手!” 园丁王叔也挡在两人的中间,卸下寇琛手里的花瓶:“哎哟先生,这可是上了年代好物件, 千万砸不得,少爷的脑袋是有多硬啊,要是砸下去还得了, 可惜了夫人几百万拍回来的花瓶哎!” 寇琛:“就这破瓶子, 能有几百万?” 王叔:“那可不,据说是宋代传下来的好宝贝。” 寇琛小心翼翼把花瓶放下来:“那你怎么不早说,差点砸坏了!” “可不是啊!” 寇响:...... 他翻了个白眼, 转身朝着屋外大步流星走去,身后寇琛叫住他:“这么晚了,你去哪,你给我回来!” “你以前不管我,就永远别管我。”他的声音充满了嘶吼的力度。 “你说老子不管你,老子不管你你能长这么大,哪次你闯祸了不是老子去学校给你收拾烂摊子,这些年你打过的架,送进医院的人,你掰着手指头数数,十根手指头数不数得过来,老子没管你,你能活到现在?” 寇琛的声音渐渐远了去,寇响已经疾步走出了小区林荫道,他一路小跑,呼吸不平,只想快些逃离那个令人窒息的家,逃离那个专制独裁的父亲,逃离他所要面对和承担的一切。 什么出国,他根本不想继承什么狗屁公司,爱谁去谁去,反正他不乐意。 寇响边走边给裴青打电话,电话那边,裴青房间很安静,他低声问他:“caesar,有事?” “出来喝酒。” “不是吧老大,我们刚刚才分路啊,喝什么酒。” “出不出来。” “不行,我妈这段时间身体不大好,晚上我得在家呆着。” 寇响挂断了电话,又给沈星纬拨去,然而电话还没有接通,他便用力将手机扔了出去,暴躁地低吼了一声,一脚踹在身后的梧桐树上。 身后几个女人见状,都赶紧绕道离开。 空旷的街道,寇响一个人漫无目的走了很久,本能地伸手摸烟,却发现已经不抽烟很久了。边上一家副食店还在营业,他走过来去掏钱买烟,不过钱都拿出来了。 “算了。” 他顿了顿,没有接老板递过来的烟,转身大步流星朝着花园走去,没成想撞到了几个小混混。 “臭小子走路没长眼啊!” “哎哎,撞了人就想跑,没那么容易!” 寇响回头怒吼一声:“滚蛋!” “哟,脾气还挺冲,兄弟们,给他点厉害瞧瞧。” ** 杨吱正伏在书桌边写作业。 房间不算很大,能放下一张单人床,一扇靠墙的衣柜,书桌靠窗,书柜立在边上,装修都是统一的白色调简约风格。 这间两室厅的公寓虽然不大,但是装修得非常精致,而且小区环境很好,住户须得刷卡进入小区。 母亲和李叔的离婚手续很快就办下来了,一开始李叔当然是不愿意的,不过母亲的态度却很强势,加上陆亦这边帮忙雇请律师找李叔协谈,李叔有实质性的家暴行为,即便闹上法庭,将来也必然落得人财两空。 后来在调解过程中,李叔苦苦哀求母亲再给他一次机会,甚至不惜跪下来请求母亲的原谅,杨吱心里忐忑,生怕母亲再度心软。不过幸好,母亲总归是一个坚强的女人,她既然做出了决定,便一定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考量,不会朝三暮四,否则也不至于这么多年死守着这个残破的家。 最终,一纸离婚协议书,终结了母女俩和那个男人最后的关联,现在她们母女俩生活在一起,杨吱心里前所未有的感觉到踏实。 她相信,只要自己足够努力,她想要的一切都会慢慢实现。 正说话间,母亲敲响她的房门:“吱儿,出来喝碗鸡汤。” “不喝了,太晚了会长胖。” “学习这么辛苦,哪里会长胖,我放在保温盒里,你学习结束出来喝一些。” “好的,妈妈,您快睡吧。” 杨吱说话间站起身,在房间里走动走动,活络筋骨。以往的这个时间,寇响的信息肯定来了好几条,不过今天居然这么安静。 杨吱拿起手机,看着黑乎乎的屏幕,想了想,给他去了条短信,问他在做什么。 短信发出去半个小时,他没有回应,杨吱心下不安,又给他打了电话,依旧没人接听。 这下子杨吱越发忐忑起来。 就在她心焦气燥的时候,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是寇响打过来的。 杨吱第一时间接起了电话,喂喂几声,电话那端很安静,始终没有人说话,隐约能够听见他克制又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杨吱的心沉了沉:“你怎么了。” 那边依旧没有说话,她焦急地追问:“寇响,出了什么事?” 隔了很久,寇响低醇而略带嘶哑的声音传来:“没事,想听听你的声音,挂了。” 杨吱预感到不妙,连忙道:“你在哪里。” “外面。” “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这么晚还没有回去?” “没事。” 杨吱真的快被他给气死了,就这样还跟她说没事,当她傻吗? 杨吱了解寇响的性格,知道连珠炮似的逼问对他来说没有效果,她只能耐着性子,柔声问:“寇响,你想见我吗。” 电话那端似乎沉默了许久,杨吱的手紧紧握着手机,直到他低醇的嗓音再度响起。 “我想见你。” ** 几分钟后,杨吱换好了衣服从房间里出来,母亲似乎已经睡下了,于是她蹑手蹑脚走到门边,回头看到了饭桌上放着的保温饭盒,里面是母亲炖的鸡汤,她索性带了饭盒轻轻出了门。 此刻已经接近十一点,中心公园,清冷的月色倾洒在石板路上,杨吱提着保温盒孤零零走进来,四下里张望着。 不远处的长椅边,她看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安安静静坐在椅子边,平日里的锋芒全收,此刻月色倾洒在他的身上,他颔首,气质沉静。 杨吱三两步小跑过去,意外地发现,他嘴角竟然有淤青,月光下,他脸色苍白,毫无血色。 “你跟人打架了?”杨吱皱了眉头,严肃质问:“记不记得答应过我什么。” 他答应过,不再和人打架。 “食言了,对不起。” 这次竟然如此轻易便服软道歉,杨吱的怒气很快就被心疼所取代,她坐到他的身边,伸手捧着他的脸,将他掰过来面对着自己。 这样的夜晚,寂静的月,万赖俱寂,连风都平静了。 杨吱抬手抚过他的脸,从那双桀骜的眉眼往下,到眼梢,再到鼻梁,肌肤一寸一寸,极致的温柔。 她目光带了缱绻与痴迷,指尖最终落到他的薄唇畔边,轻轻按了按。 “疼不疼啊。” 不管他疼不疼,反证她是心疼的。 这个世界上,总归有一个人为他心疼。 寇响原本阴郁的心情,便在那一刻,奇迹般地被抚平了,心里便如这周遭幽静绿野一般,波澜不起。 他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用力吻了吻。 “为什么跟人打架。”她蹙眉问他。 “撞了一下。”寇响说得轻描淡写:“年轻人火气燥,老子懒得和他们计较。” 杨吱:...... 八斤八两吧。 “突然跑出来,发生了什么事?” “我爸来了。”寇响冷淡道:“家里待不下去。” “叔叔说什么?” “让我做我不愿意的事情。”寇响隐去了出国的事情,不想因此影响杨吱,说多了她肯定胡思乱想。 杨吱轻微叹息了一声,道:“我妈妈常说的,在年轻最不会当父母的年纪里,一下子成了父母,手足无措,什么都做不好,而在漫长的岁月里一点点磨出了为人父母的样子,知道该理解孩子的时候,孩子却已经长大了。” 这也是一种无奈吧。 寇响却摇了摇头,沉默更深。 不是这样,他的父母并没有手足无措,甚至没有一星半点迎接他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欣喜。他们不爱他,他是不受欢迎的。 从六岁渐渐有了记忆开始,寇响便有了这个认知,他知道父母的结合是不幸福的,他的出生本来就是个错误。 早些年他叛逆不羁,行为放纵,故意闯下很多的祸事,让寇琛给他收拾烂摊子,他用自己的方式,明晃晃昭示着自己的存在,仿佛于父母而言,自己存在的意义就是不断的惹祸。 哪怕,哪怕他只是希望寇琛能够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多看看他。 寇响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中,恍然间,感觉一双冰冰凉凉的手,抚到他手背的位置,用力地按了按。 他抬起头,却见杨吱那一双幽深的黑瞳,在月光下格外清澈。 “你不要难过,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一直陪着你。” 她的话给了他很大的力量,他牵起她的手,抚到自己眼角那一条曲折的伤疤。 “你一直想知道,它是怎么来的,却不敢问。我可以现在就告诉你它的来历。”他平静地说:“我十二岁那年生日,父亲被母亲十来个电话催回家,心情不好,吃饭间隙发生了口角的争执,两个人越吵越厉害,我心情很烦躁,为了让他们住嘴,我打碎了香槟酒瓶,用碎玻璃在自己的脸上划出一条血痕。” 杨吱的呼吸窒了窒。 寇响却笑了:“看到他们错愕的眼神,别提心里多痛快。” 至少在那个时候,他成了他们眼中的焦点,有那么几分钟的时间,他们眼里有他。 杨吱满心的酸涩,她捧起他的脸,薄薄的唇轻轻吻住了寇响脸颊的伤疤。 以前总觉得那条疤痕有些狰狞,让人害怕。 听到关于这个疤痕的故事,杨吱只觉得一阵难受和苦涩。 一寸一寸,她亲吻着他的脸颊,眼眶微微湿润。 寇响按住了她的肩膀:“别可怜我,都这个年纪了,我不是小孩子。” “我没有可怜你,我心疼你。”杨吱眸子里一片柔软,伸手将身后的保温饭盒拿出来:“没有什么是大吃一顿不能解决的,我给你带了夜宵。” 寇响摸摸肚子,惊喜问:“你怎么知道我饿了。” “我当然知道,又是离家出走又是打架的,片刻都不会消停的家伙。” 杨吱打开饭盒,蘑菇鸡汤散发着醇厚的鲜香,汤面浮着一层金灿灿的黄油,让人胃口大开。 “这是我妈妈的招牌手艺,快尝尝。” 寇响当下便直接端起保温饭盒,咕噜咕噜喝了一气,温热入腹,瞬间觉得心情大好。 “咱妈手艺真好。” “那还用说。” 等等... 杨吱侧头望向他:“你说什么?” 他眉毛挑了挑:“没什么。” 第62章 失控 赵嘉和女士也回国了。 寇响几乎大半年都没见到自己的母亲, 她比临走的时候似乎瘦了许多,少了几分雍容, 多了几分矫健曼妙。她在英国想必每天都有坚持健身,生活应该比国内舒心不少, 否则也不会一走大半年,不曾回家。 赵嘉和留着一头乌黑靓丽长直发,一双丹凤眼与寇响极像,身材曼妙, 得当的保养使得她丝毫不显老态, 容颜虽不似少女那般莹润, 但却因为岁月的打磨而更有韵味。 赵嘉和回家之后, 见到寇响问的第一句话是:“你爸呢。” 阳台边日光充裕,寇响半倚着护栏, 调试着他的新吉他,看也没看她:“楼上书房。” 赵嘉和见儿子这般冷漠的模样, 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面容依旧波澜不经, 云淡风轻, 三两步跨上两步楼梯:“不要整天捯饬你那些有的没的, 高三了,多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寇响没有理她,甚至连头也没回。 书房里, 赵嘉和与寇琛谈了很久, 最终得出的一致结论:寇响必须出国念书。 一来, 断绝了他音乐方面不切实际的念想,二来,赵嘉和与寇琛有共同的想法,希望儿子将来能接手公司,毕竟,夫妻两人共同开创这偌大的寇氏江山,绝对不能后继无人。 赵嘉和不知道寇琛在外面有没有私生子,这么多年夫妻俩连同床异梦都算不上,寇琛在外面有几个女人,赵嘉和也懒得去打听,但是她绝对不能容忍突然冒出来一两个私生子,要夺取属于她儿子的东西。 寇氏集团的唯一继承人,只能是寇响。 夫妻两人貌合神离这么多年,没想到在儿子的教育问题上竟然达成了一致。 客厅里,夫妻两人一人一边沙发端坐,寇响提着吉他,漫不经心坐到另一边的沙发。 俨然三方会议。 不过到底去哪里,赵嘉和与寇琛却产生了分歧,赵嘉和的意思,是希望寇响能来英国念书,这样能在她眼皮子底下也好管教,如果去美国,没有人看顾着,谁知道他能捅出什么幺蛾子,在国内都已经让人这样操心了,放出去没人管,那还得了。 而寇琛却铁了心坚持让寇响能去美国,连学校他都看好了,只要能通过考试,不管砸多少钱都一定要让他上。 寇响没说话,夫妻俩人却产生了争执,赵嘉和说寇琛这么多年,还是脱离不了暴发户商人的德行。寇琛却道:“老子本来就是暴发户,我不否认,不过你儿子要是争点气,我能在他的教育上砸这么多钱吗,你算算,从初中到高中,他给我闯下多少祸,如果他没个暴发户老爹,早就被开除了不知道多少回。” 寇琛年轻的时候便是个暴脾气,到现在越发固执起来。赵嘉和说道:“是我没教好,儿子有暴力倾向能怪谁,还不是小时候让你动辄非打即骂,你要是肯好好教,他能变成现在这样?” “你倒把责任推到我身上了?”寇琛气急:“我要是不管他,他连高中都考不上!” “还都是你的功劳了?儿子念书,请家教辅导,什么不是我操心的,现在成绩好不容易有了起色,你让他去美国,万一又跟着学坏了怎么办,吸du怎么办。” “去美国学坏,难道去英国就不会学坏?” “去英国至少有我看着他。” “那你怎么不回国看着他?” 赵嘉和冷笑:“我为什么不回来,只怕我回来了某人要浑身不自在。” “反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没什么可说的。” “不可能。” 赵嘉和不想和寇琛吵架,人越老越固执,不管说什么,寇琛都是听不进去的,夫妻多年,纵然相处机会甚少,但是赵嘉和对寇琛的性格了如指掌,他认定的事情,很难通过言语改变什么。 但是这件事,赵嘉和也不会退让,寇响要么留在国内,要么去英国。 “你一定要跟我唱反调吗?”寇琛音调拔高了许多。 唱反调?或许是吧。 赵嘉和平静地坐在沙发上,保持端庄的仪态,或许是多年的怨怼积压在心头,反正她就是不想让寇琛称心如意。 关于儿子教育的问题,赵嘉和作为母亲,必须掌握绝对的发言权,这么多年,她已经一无所有,没有丈夫片刻的温存疼爱,也没有作为妻子应该享有的权利,她只有自己的儿子。 寇响坐在沙发边玩着手机,听着两个人的争执,他面无表情。 夫妻争执愈演愈烈,几分钟后,他终于不耐烦地站起身,三两步径直上楼。 “寇响,你回来,我们的话还没说完呢!” “谁让你走了!” 父母的喊声他充耳不闻,走回自己的房间,“砰”的一声巨响,他用力关上了房门,将所有的纷扰通通关在门外。 “你看看,都是你惯出来的坏脾气。” “什么叫我惯出来的,儿子变成这样,你不需要负责吗,这些年你管过他没有?” ...... 寇响躺在床上,枕头用力地捂住耳朵,还是挡不住门外传来的争执声,他拉了拉衣领,即便此时已经深秋,可是他仍旧感觉,空气无比闷热。 他将枕头暴躁地扔出去,砸在门边,无声落地。 这时候电话铃声响起来,他抓起手机又要往墙上砸,屏幕上跳动的一个“吱”字,让他及时收手。 他深呼吸,接起了电话,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又沉稳。 “嗯?” “没什么事儿。”杨吱站在图书馆的落地窗边,腋下还夹着几本书:“就问问你,情况怎么样了。” “别担心。”寇响说:“我不乐意的事儿,没人能勉强。” “不是,出国的事情,我是希望你好好考虑啦,不要意气用事,因为是父母的意见所以一概否决,如果真的对你的未来发展有帮助的话...” 杨吱话音未落,却被寇响打断了:“我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也能够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任,更不会意气用事。” “噢。” 她知道,寇响一直都有自己的想法,他说过,他想要考首艺,想要在他所喜欢并且认定的道路上一直走下去。 “那你好好和父母聊聊,他们会理解你的。” “嗯。” 寇响嘴角抿了抿,不想让她太过担心:“我知道,你就好好复习吧,别瞎操心了。” “我正在图书馆看书呢。” “认真点。” “我知道。” “那明天见。” “明天见。”杨吱说完等了会儿,寇响那边还没有挂断,于是她也没有挂断。 “怎么不挂电话?”寇响问她。 “我等你先挂啊。”这样她会比较心安。 寇响无声地笑了笑:“傻瓜,快挂了。” “嗯。” 就在杨吱正要放下电话的时候,沉默的听筒里,伴随着细微的电流声,她仿似隐约听见了他的深长的呼吸,呼吸声里,似有鼻息间低沉的抽气。 她的心在那一瞬间,猛然缩紧,疼得不可自抑。 “寇响。”她沉了沉声,试着叫出他的名字。 “嗯?” “不管发生什么事,你且记着,我爱你。”** 寇响挂掉电话之后,五指张开,用力揉了揉眼角。 所有的委屈都不算什么委屈,父母的争执和无视,他可以选择无动于衷,他甚至可以在他们拟订好所有计划以后,叛逆地扔下一句“老子不愿意”,然后扬长而去。 他在乎什么,这么多年一个人都这么过来了,他什么都不在乎。 然而,长年累月,心底筑起的见坚固城墙,却在听到她的声音那一刹,轰然坍塌。 他深埋心底最脆弱和柔软的一面,留给了他最心爱的女孩。 夜幕缓缓降临,楼下的争执声平息了,寇响听着车库里汽车发动的声音,很快夫妻俩人前后离开了小洋楼。 寇响直挺挺躺在床上蒙头睡觉,不过睡不着,心烦意乱好一阵,坐起身来,抓起他新买的吉他,开始调试琴弦。 没多久,周婶叩响了房门:“少爷,吃饭了。” “不想吃。” “不吃饭怎么行呢。” “我说了不想吃,烦不烦!”寇响暴躁地吼了声,门外便没了动静。 他胸腔里有一股子爆炸的情绪亟待宣泄,他拿起笔,开始在空白的纸张上写歌词。 不知不觉,夜已经深了,几乎是一气呵成,他写完了一首rap的歌词,词很尖锐,那些压抑已久,隐藏在心底最深处的东西,他用另一种方式呈现了出来。 宣泄之后,便感觉隐隐有些饿了。 恰是这时候,周婶再度敲响了他的房门:“少爷,能进来吗?” 他带着浓浓的鼻音,“嗯”了声。 于是周婶推门而入,手里乘着一碗香喷喷的醪糟红糖鸡蛋汤圆,闻到这味道,寇响便有些受不住,起身接过了碗,咕噜咕噜喝下一大口。 清甜入喉,心情也轻松了不少。 “慢点,别呛着了。” 寇响三两口便吃完了红糖汤圆,周婶坐在他的身边:“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吃过饭后,周婶收拾他的书桌,看到了他写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旋律和词,她没有碰他的东西,只是语重心长地说:“你心里有什么想法,也要告诉先生和夫人,别看他们较着劲儿,其实都是关心你的。” 告诉他们?寇响冷笑一声,刚刚他们在客厅里针锋相对的,可曾有一刻想到,要问问他的想法,愿不愿意? 他们根本不在乎罢。 “她回来问我的第一句话,是我爸在哪里。” 而不是问他这些日子过得好不好。 周婶坐到寇响身边,叹息一声:“夫人和先生,他们都绷着一口气,相互较着劲儿,但是这世间哪有父母不爱自己的孩子,他们只是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而已。” 快二十年了,还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还没有学会为人父母。 寇响闷哼一声,躺在床上不置一词。 “明天去找先生好好聊聊吧。”周婶起身,将桌面上凌乱的草稿纸重新整理,语重心长道:“跟先生说说你的想法,我相信先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寇响没有说话。 第二天放学以后,寇响拉着杨吱上了自己的摩托车。 “今天好多作业呢。”杨吱坐在后排,不解地问他:“我们去哪啊?” 寇响戴上了灰色的护目镜,沉声说道:“陪我去个地方。” 一路风驰电掣,杨吱紧紧抱着寇响的腰,最终摩托车在市中心cbd一栋高楼前停了下来。 杨吱看到当然知道面前这栋cbd最高层的玻璃建筑,属于寇氏集团。 寇响摘下了她的偷窥,挂在摩托车的车头,手放在她的肩膀上,轻轻按了按:“我现在要去找老头子聊聊,你陪我一起,在办公室外面等我。” “好。”她温顺乖巧地点点头。 寇响拉住她纤细的手腕,朝寇氏集团大门走去。公司里很多员工都认识寇响,见他过来,纷纷向他问好,同时好奇的目光落到杨吱的身上,仔细打量着。 寇响让杨吱在待客室等她,又让人给她拿来了茶水和糕点。杨吱担忧叫住他:“不要吵架,也不准动手,有话好好说。” 寇响点头:“所以我让你陪着我,你在,我才不会失控。” 杨吱的手落到寇响衣领的位置,轻轻帮他整理了一下。 第63章 燃情 寇琛并不是一般人能轻易见到, 即便是亲儿子, 也得要提前招呼一声。寇响就这么突兀地跑过来了, 助理只能无奈地告诉他, 寇琛正在开一个很重要的会议不能打扰,他便耐着性子, 在走廊里等了将近二十分钟。 会议室的门终于开了,许多西装革履的男人从里面走出来, 其中也包括寇琛,不过在这一群中年人里, 寇琛算得上是最气度不凡的那一个,人过中年, 近迟暮, 身材却没有发福, 气宇轩昂。 寇琛看到了寇响,立刻对身边的商务伙伴道:“我还有些事要处理,就不送了。” “寇总您忙。” 寇琛路过寇响身边, 撇了他一眼:“跟我来。” 然后大步流星朝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寇响跟了上去, 来到办公室,分外随意地坐在老爹的转椅上, 兜了一圈,环扫着整个办公室。 桌上堆叠着厚厚的文件,上面是复杂的市场分析财务报告数据, 看着都令人头疼。落地窗外, 能一眼俯瞰整个商圈全景。 寇响想象着自家老爹站在窗边, 手里端着一杯热腾腾的茶,睥睨着自己商业王国的样子。 这样的生活,他可过不来,他无法想象自己将来要坐在这个位置上,处理各种繁复的文件,大小会议没完没了...太不自由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也很不real。 办公室大门被推开,寇琛走了进来,同时带上了门:“你怎么来了?” “有事。” 寇琛点了一根烟,略有讽刺地说道:“什么事不能在电话里说,值得你这位‘大忙人’专程跑着一趟。” 寇响耐着性子到:“我有事要跟你聊聊。” 很少见儿子这样心平气和与自己面对面谈话,寇琛将烟头杵灭在烟缸里,然后道:“有什么,说吧。” 寇响摸出一个u盘放在木制茶几上,缓缓推到寇琛面前:“这是我这些年演出的所有视频音频文件,包括我写的歌填的词。” 寇琛目光下移,看着那颗钢制的u盘静静地躺在他面前,边缘泛着光。 他没有接,而是说道:“你给我这个做什么。” “我想让你了解,我这些年到底在做什么。”寇响宛如一个成年人般,认真地看着他:“我有自己想做的事情,也找到了自己的梦想,我想唱歌,想在这条路上走下去,走得更远。” “我想让更多人知道,中国的嘻哈不是du药,或许有很多负面的东西,有歧视也有暴力甚至性,但那并不代表嘻哈的全部,它有更多正面的东西,强烈的音乐节奏,直白的歌词和丰富的表现力,它可以给人带来勇气,带来希望,带来peace,love,and respect,我想让更多人感受到它。” 寇琛听着儿子的讲述,没有打断他,直到他说完最后一个字,他才平静地点了一根烟。 “你们的圈子里,也许不是每个人,但是至少百分之八十的家伙,都跟你抱持同样的梦想,想要把你们的音乐发扬光大,可是有几个人能够真的做到,别以为我什么都不了解,什么peace,love,respect,在这个相互倾轧成王败寇的社会里,没有什么真的peace, love,这些理念提出来都是商业噱头,你不要太天真了,等到很多年以后,你会慢慢发现,你所信仰的道,你所坚信的东西都是虚无缥缈一场空。而作为你的父亲,我要做的,就是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我要带你走在真正正确的道路上。” “真正正确的道路。”寇响冷笑:“出国念书进公司,当一个像你一样不负责任的男人,这就是你所说的真正正确的道路?” 寇琛猛然站起身,颤抖的手指着他,却说不出半句。良久,他又气呼呼地坐下来,重新点了根烟,沉声道:“既然是心平气和地谈话,我不想跟你吵,但是作为一个成年人,作为你的父亲,我比你多吃几年饭,多经历很多东西,我知道在现实面前,所谓梦想,不堪一击。” “不堪一击。”寇响看着父亲,一字一顿质问道:“可是你有过梦想这种东西吗?” 这句话把寇琛问住了,他的梦想... 寇琛不由得回想起过往宛如黑白画质一般的八十年代旧时光,就如同被压在箱底蒙尘的旧碟,不堪回首。 “我说的是你的事,少扯老子身上。”寇琛不自然地别开目光:“你可以跟我谈你的梦想,但是出国的事情没商量,做份内的事情,承担你应该承担的责任,再此之后,你想做什么我都不会管你。” “我份内的事情,应该承担的责任。”寇响站起身,居高临下睨着寇琛:“可是作为父亲,作为丈夫,你承担了自己的责任吗?” 只听“砰”的一声,寇琛手里的茶盏被他扔了出去,砸在墙玻璃上。 巨大的动静引得助理急匆匆进来:“先生,怎么了。” “出去。”寇琛声音低沉,听得出来,他动了怒。 助理被吓了一跳,讪讪地退出了办公室。 父子两人一言未发,对峙良久,终究是寇琛最先妥协:“有些事,只有你长大一些,才会懂。” “如果长大以后我会变成你这样的人,那我宁肯永远不要长大。”寇琛眼角疤痕颤动着,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办公室。 留下满地茶渍狼藉,和一位倔强又顽固的老父亲...... 寇响气势汹汹走进了休息室,杨吱正站在高楼落地窗边,俯瞰外面的风景,他不由分说,拉着她离开。 奔涌的江流河畔,轰隆隆的桥洞发出共振,脚边的碎石子仿佛都在颤抖。寇响站在河边打着水漂,眉眼冷漠,眸子里好似凝结着一层深秋的雾。 “这种从来只会赚钱的家伙,懂什么。” 石子在水面连着跳跃了好几次,最终沉没在汹涌澎湃的江流中。 杨吱静静地站在寇响的身边,只是陪着他,不发一言。 她曾经以为贫穷会让梦想无以为继,却没有想到像寇响这样的有钱人家的少爷,会更加身不由己。杨吱经常会在他的音乐里听到有关于自由的主题,可是他看起来是那样自由自在,好像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束缚他。 杨吱被这样的寇响所吸引着,想要靠近他的身边,像他那样不管不顾,恣意洒脱。 可是,他没有选择自己未来的权利,他才是最不自由的那个人。 她走到他的身后,轻轻环住了他的腰,脸埋进他的衣服里,紧紧地抱着他,用自己娇小的身躯,给他巨大的力量。 双层高架桥上有地铁驶过,再度发出轰隆隆的声响,仿佛大地都在颤动。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几声口哨,杨吱立刻松开寇响,只见裴青时绪和沈星纬几人从阶梯边跳下来,冲他们坏笑着。 寇响平淡地问:“你们怎么来了。” 时绪道:“你们俩一放学就双双失踪不知去向,我们当然来这边碰碰运气,没想到还真在这儿。” 沈星纬走到两人跟前,目光不怀好意:“没打扰你们吧。” 寇响没什么好脸色:“你说呢。” 杨吱立刻道:“是我让他们过来的。” “小吱儿说你心情不好,怕你一个人有什么闷在心里憋坏了,叫我们过来陪着你一块儿玩。” 杨吱还怕自己自作主张的决定会让他不开心,不过寇响似乎没有表现出反感,挑眉问道:“你们打算怎么玩。”几位伙伴见他有兴致,立刻意兴高涨起来,沈星纬和裴青一人一边揽着寇响,朝着宽阔的大马路走去:“今天晚上caesar你最大,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想和谁玩就和谁玩,哈哈哈。” 时绪也挽住了杨吱的手腕,笑说道:“走吧,一起去玩,这段时间一直都在赶功课,难得放松,要劳逸结合。” 杨吱望着少年们的身影,夕阳在青草地边投射出高低错落的背影,他们揽着正中间的寇响,嘻嘻哈哈的不知道在说着什么好玩的事情。 暮色四合,残阳似血。 看着他纾解的笑容,杨吱心底也是一阵畅然,他从来都不喜欢一个人,孤独不是他的选择,只是习惯了而已。 ** 寇响离开以后,一整个下午,寇琛无心处理公司繁琐的事务,心烦意乱,打开电脑看球赛,然而球赛也看不进去,心里头像是有什么东西堵着,不上不下。 脑海里一遍一遍回响着儿子今天下午的话, “我想让更多人知道,中国的嘻哈不是du药......它可以给人带来勇气,带来希望,带来peace,love and respect” “当一个像你一样不负责任的男人,这就是你所说的真正正确的道路?” “你有过梦想吗。” ...... 寇琛走到柜子边,柜子的最深处放着一个木制的箱子,箱子表面有不少斑驳的划痕,看得出来,年岁久远。 箱子上了锁,扣着那种早些年的铁质箱扣,都生了斑驳的锈迹。 他用钥匙打开锁扣,轻轻一提,木箱发出一声“吱呀”,露出一条黑色的缝隙,寇琛终究还是重重地盖上了木箱子,没有打开它。 近乡情更怯。 燃情八十年代,那些年少时候固执坚守的道义,狂热执着的爱,玩命追逐的梦想...早已经随着时代滚滚的洪流,大浪淘沙不剩下什么了。 都说十二年一个轮回,他也早已不复当年的青葱少年。 曾经那些本以为永远不会分离的义气哥们,也已经天涯四散,有的样貌模糊,有的甚至连名字都有些想不起来了。 热血不再,剩下的,只有这一箱沉甸甸的唏嘘与感慨。 寇响说他不懂,他怎么会不懂,毕竟他也曾年少过,而在他的青葱岁月里,叛逆程度恐怕是寇响的百倍千倍。 正是因为吃过那样的苦,甚至让人拿刀架过脖子上,吃过年轻的亏,上过哥们的当,所以他才不希望自己唯一的儿子重走他的老路。 他希望能把最好的东西给他。 ** 那天晚上,寇响鲜少几次喝酒喝出了些许醉意,深邃的一双黑瞳笼上几分微醺之感,性感至极。 喝醉酒的寇响,freestyle更加放纵和恣意,才华横溢,整个废弃工厂的rapper都在为他尖叫,为他疯狂。 无与伦比的感染力无法不令人动容,中国的嘻哈音乐没有能够叫得响亮的名字。 caesar,这是他坚守奉行的信仰。 那天晚上,在酣畅的金属音乐里,疯狂的人群中,杨吱抱着寇响,踮着脚尖,吻了他很久很久。 他唇齿间有微醺的酒意,她捧着他的脸,动情地吮吸着他微甜的唇,难舍难分。 在一阵阵狂热的叫嚣和激越的打击乐器声中,她靠近他的耳畔,用那沙哑的嗓音对他说了几句话。 “如果有一天,你被迫要丢弃最珍贵的东西,一定不要难过。” “你所坚守的梦想,坚信的道义,永远不会蒙尘,知道为什么吗?” 她的声音若有若无,似近似远。 “因为我会代你,走下去。” 这几句话宛如一个钢印,永远烙印在了寇响十八岁那一年那一天的醉梦之中,也陪伴着他,走完了这充满传奇性的一生。 第64章 搞个大事情 年底, 废弃工厂的rapper们将会共同举办一场演唱会, august将会作为压轴团队登台演出,虽然大家伙学业繁忙,不过这场演唱会他们仍旧精心准备着,毕竟高三来临, 能够登台演出的机会实在不多。 这段时间几人时常放学以后便聚在市中心的图书馆东南角楼的咖啡厅里。 时绪, 沈星纬和寇响忙着为演唱会填词谱曲做准备,而苏北北,裴青和杨吱则拿着几人的课本开始划重点, 将这一天里老师讲过的试卷里易错和易混淆的点标记出来,让几位大忙人能够在最短的时间里保持最高的复习效率。 有几位年级名列前茅的大学霸的帮助, 几人的功课也丝毫没有落下,摸底考试仍旧保持着持续进步的良好势头。 图书馆楼东南角一隅有个颇具情调的咖啡厅,天顶是玻璃形状,阳光透过天顶倾洒而下, 使得咖啡厅的光线格外明亮。 杨吱面前搁着一杯金灿灿的百香果汁, 她专注地誊写着英语作文的范文。 裴青和苏北北两人正在角力一道很有难度的数学题, 苏北北写完算式之后拿给裴青看,裴青用笔指着那条长长的算式, 递到苏北北身前。 算式旁边, 是苏北北用红笔画的一个红色小爱心。 裴青的笔,在小爱心上点了点, 严肃地望着苏北北, 浓黑的眉毛往中间蹙了蹙。 苏北北的脸立刻胀红, 心慌意乱地解释:“这个...” 看见就看见了,他指出来干什么啊,苏北北心虚地望向周围,沈星纬杨吱这俩人还八卦地盯着她呢。 裴青脸上写满了单纯,不解地问苏北北:“你画个红心,你是想要提醒我,这一步才是解题的关键?” “噗~” 杨吱嘴里的果汁溢了出来。 苏北北:....... 是是是,你说是就是吧。 沈星纬摇了摇头,目光重新落回到自己手里的谱子上,实在不想再搭理裴青这宇宙钢铁直男,爱咋地咋地。 裴青又拿过了草稿纸,开始仔细琢磨苏北北给他画小爱心的那一步算式究竟有何玄妙之处。 苏北北盯着他,他一米八五的高大身躯坐在咖啡馆木制小椅子上,显然有些憋屈,两条大长腿不知该往哪里放,大咧咧地敞开着。 他的上移颜色发白,看得出来是被洗过很多次了,他常年难见穿一件新衣服。 苏北北知道他家庭条件不好,家里没有父亲,母亲在菜市口摆面摊,身体似乎也不是很好,总是吃着药。 贫困家庭里出来的裴青,很早便一肩挑起了整个家庭的重担。 菜市口是苏北北每天从市图书馆回家的必经之路,有时候在她上了晚自习回家,路过菜市口的时候,那个面店,店里时常能看到少年坐在暗黄的灯光下,埋头写作业。 灯光将他的影子拖得很长很长。 而裴青是在什么时候引起苏北北注意的呢,大概就是高一期末考试他只差三分就要赶上苏北北的那一次开始,自那次以后,苏北北每天路过面摊,都会下意识地寻找那抹熟悉的身影。 看看他,居然又在埋头学习,还那么认真,都不会摸鱼玩玩手机。 苏北北小时候智商测试便有120以上,考试从来只拿第一,从不肯屈居第二,心高气傲这辈子没服过谁,但是她就服气裴青,打心眼里的服气。 他学习成绩紧追她不放,还会做香喷喷的面条,会b-box会唱歌,还能扛能挑力气大,最重要的是,长得还很帅很man。 苏北北就没见过这么牛逼的男人。 当然也不是每次裴青都在学习,有的时候,他也会起身招呼过来吃面的客人,或者帮着母亲一起做面,加调料。甚至有时候运气好,还能看见他一边做面条,一边freestyle,简单日常的梗,丰富细致的观察,有趣的押韵,总是能博得周遭吃客的阵阵喝彩。 那时候裴青脸上洋溢的自信又阳光的微笑,深深地感染了苏北北。 有时候苏北北感觉自己就像一台学习的机器,可是那个男人,笑容鲜活又灿烂,他站的地方,仿佛那里是充斥着烟火气的人间。 苏北北几乎每周有三四天都会经过那个小面店,可是从来没有一次,鼓起勇气去吃一碗豌豆面,每次都是匆匆而过,偷偷地抬头瞥上一两眼,寻找那个高大挺拔的身影。 久而久之,这已经成了一种习惯,他也成了一种习惯。 额顶被人用笔头敲了敲,苏北北吃痛地捂头,抬眸见裴青那双幽黑清澈的眸子,正凝望着她。 近距离看他的五官,越发英俊得没有章法。他皮肤是健康的小麦黄,手臂肌肉线条流畅,显然是那种长年劳动练出来的结实感。 裴青的笔头又戳了戳她肉嘟嘟的脸蛋,无奈地说道:“今天下午小霸王学习机总是卡壳。” 小霸王学习机是沈星纬给苏北北取的绰号,说她简直就是个变态的学习机器,还很霸道要强。 当然,苏北北并不介意这种朋友间无伤大雅的绰号,她以前没有什么朋友,因为大家都会觉得和她这样的学霸当朋友压力山大,所以总是独来独往,不过现在.... 她抬头望了望面前的精壮少年,还有周围的小伙伴们,他们各自埋头,专注地做着一件共同的事情,朝着自己的目标努力奋进。 这一次,她也终于不再是在漫漫长夜里一个人踽踽独行,她有伙伴了。 裴青还在凝望她,甚至伸出手背,探了探她的额头:“眼神飘忽,注意力极度不集中,所以你是不是生病了?” 苏北北摇了摇头,冲他一阵傻乐。 裴青皱起眉头来,嘴里嘟囔着:“奇奇怪怪。” 苏北北将一道题目递到裴青面前:“我们来打个赌吧。” 裴青接过练习本,问道:“打什么赌?” “如果你做不出来,请我吃碗面条。” “可以。” 裴青提笔便要写字,这时候苏北北又道:“如果你解出来,换我请你吃面条。” 裴青:“你就这么想吃面条?” “想。”苏北北重重点头:“油泼面,嗞辣嗞辣的,上面浇盖一层煮得融融的豌豆...” 这时候沈星纬的肚子突然咕咕地叫了起来,他将手里的歌本一扔:“糙,这种时候能不能别说吃的!” 夜间,裴青母亲的小面店迎来了几位客人。 “妈,我带同学过来吃面。” 裴青母亲连忙招呼大家落座,显然没料到儿子会带朋友过来,有些手足无措:“青儿,快给同学拿椅子。” 苏北北注意到,裴母穿着浅色的围裙,鬓间已经有了花白的发丝,一张秀气的脸庞显然也因为长年劳动而显得饱经风霜,不过她的声音很细,眉眼格外温柔。 杨吱坐在苏北北身边,捅了捅她:“想什么呢。” 苏北北看着裴母在店前忙碌的背影,说道:“不知道我未来婆婆好不好相处哎。” “啧。”杨吱看着正在帮母亲做面的裴青:“这话你敢当他面说。” “有什么不敢。”几分钟后,裴青走回来,对大伙儿道:“面马上就来。” 杨吱清了清喉咙:“嗯哼,有人刚刚说......” 苏北北这时候立马认怂:“大侠饶命!” 几碗热腾腾的豌豆牛肉面端上桌,鲜香四溢,沈星纬一边大快朵颐,一边夸赞裴青母亲好手艺。 裴青坐到苏北北身边,见她挑着豌豆吃,问道:“怎么了,不好吃?” “不是。” 苏北北不知道该怎么说,以前不知道多少次鼓起勇气想来这间小面馆吃面的,可是每次都因为胆怯而退缩,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总觉得很刻意,怕被阿姨觉出她的小心思,没想到现在,还能和朋友们一起过来,大大方方地吃面。 见她呼噜呼噜吃了两口,裴青兴奋地问:“好吃吗?” “好吃的。”苏北北连连点头。 沈星纬看了看苏北北的碗,说道:“哎,怎么她碗里牛肉这么多,我这儿这么少啊,青儿,不公平!” 不说没注意,这一说,大家伙儿都发觉了,苏北北碗里的牛肉满满地盖在面上,好几大块,特别夯实。 “我怎么知道...” 裴青话音未落,裴母拿着装了卤牛肉的碗走过来,笑吟吟说:“来来来,牛肉管够。” “耶!谢谢阿姨!” “阿姨真好。” 苏北北看着自己碗里满溢的牛肉粒,心里泛起一丝丝异样的甜蜜幸福感。 过去做梦都想尝尝裴青的手艺,刚刚她一直盯着他的背影,她看见他只做了一碗面,就是她手里的这碗。 ** 寇响的父母对于他究竟应该去英国还是美国念书的事情,争执不下,所以刀还没落到寇响脖子上,寇响便没碰他们准备的那一沓沓厚厚的英文书,而是专心备战自己的高考,以及年终废弃工厂的rapper演唱会。 而这段时间,杨吱发现沈星纬和裴青几人有点不对劲,几个家伙总是背着寇响商量什么事情,寇响一过来,他们便立刻抬头望天,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小情报员苏北北到裴青哪里臭不要脸地兜了一圈之后,偷偷告诉杨吱:“今天晚上,他们准备要搞个大事情!” 具体是什么事,裴青打死都不肯说。 于是当天下午放学以后,杨吱和苏北北一路跟踪这俩人,直到他们在学校外面上了一辆出租车,苏北北和杨吱也赶紧坐上一辆出租车,跟上他们。 夜幕降临,街边路灯霓虹璀璨。出租车朝着市中心驶去,在cbd商业区寇氏大楼前停了下来。 杨吱和苏北北下车,躲在边上修剪得当的绿植边,眼睁睁看着俩人走进了寇氏集团气势恢宏的玻璃大门。 “他们来这里干什么?” 杨吱疑惑不解,而苏北北更是一头雾水。 “管他呢,咱们跟进去看看。”苏北北说完拉着杨吱也跟着走了进去。 裴青和沈星纬俩人被前台拦住了:“请问两位找谁?” “寇总,就是你们的大老板。”沈星纬说道:“最大的那一个。” 裴青连忙拉住他,对前台礼貌地说道:“我们找寇琛。” “请问你们有预约吗。” “没有。” 前台为难地说:“抱歉,两位,没有预约我不能让你们上去。” 沈星纬急了:“我们找寇总真的有重要的事,你给通融通融,成不?” “抱歉,这样是不可以的。” 苏北北冲他们喊了声:“你们两个,干嘛呢!” 沈星纬回头,见杨吱和苏北北匆匆走了进来,惊愕的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见你们鬼鬼祟祟的,以为是要去做坏事儿呢,就跟过来咯。”苏北北望向裴青:“你们找寇响爸爸干什么?” 裴青将几人拉到人少一点的大理石柱子边,这才坦白说道:“年终演唱会caesar不是要登台么,我们琢磨着,说服寇总,让他过来亲眼看看自己儿子的演唱会,说不定就会放弃让寇响出国念书的想法。” “放弃让他出国念书,然后同意他继续当一个混迹酒吧和地下广场的rapper?”苏北北简单直接地戳破沈星纬的梦幻想法:“得了吧,这怎么可能。” “喂,这么看不起rapper,干嘛还跟咱们青儿走得这么近。”沈星纬怼回来。 裴青眨巴眨巴眼睛,一脸呆萌地躺了枪。 苏北北撸了撸裴青的脑袋,压低声音说道:“讲道理,我可没有一点看不起rapper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你们想要说服寇响父亲的想法有点幼稚,而且不可能成功。” “不试试的话怎么知道不能成功。”沈星纬坚持自己的想法:“听说寇总是性情中人,我相信caesar的演出一定能打动他。” “可是你连他面儿都见不到,怎么说服他。” 沈星纬犯了难,挠挠后脑勺:“一定会有办法的。” “我倒是有个办法。”一直没有说话的裴青突然开口,他望向了杨吱:“不过,需要小吱儿帮帮忙。” ...... 几分钟后,几人推着杨吱走到前台,沈星纬气势汹汹对前台说:“让你们总经理出来,这是他儿媳妇,你问问他认不认!” 裴青站在沈星纬后面,低声说:“不是总经理,是总裁。” 沈星纬连忙改口:“叫你们总裁出来!你问问他,还管不管他儿子了!把我们小姐姐肚子弄大了,拍拍屁股就走,还有没有天理王法...” 杨吱一脚踹沈星纬腿上,沈星纬吃痛,又改口:“嗯哼,虽然肚子没有大,但是不代表以后不会大...” 杨吱推开了沈星纬,这家伙压根就是来捣乱的吧。 她走到嘴角抽抽的前台工作人员跟前,对她说道:“姐姐您好,我们找寇总是真的有事,我们是寇响的同学,上次我来这边,您见过我的。” 前台的小姐姐的确是认出了杨吱,就是前两天跟着总裁家的小少爷过来这边的女孩,看起来少爷跟她的举止间还挺亲密的。 她还是给寇琛去了一个电话:“寇总,是这样的,前台有几个高中生想见您,是少爷的朋友,说有重要的事情。” 前台挂掉电话以后,对众人说道:“寇总同意见你们,跟我来吧。” 第65章 情书 办公室里, 沈星纬左顾右盼,瞧着办公室里昂贵的陈设,地上的语音扫地机器人吸引了他的注意, 在他正要走过去碰碰这玩意儿的时候, 被裴青给一把揪过来,端端正正在桌前站好。 寇琛刚刚结束了一个视频会议,见到面前几张年轻稚嫩的面孔,倦怠和疲惫也一扫而空, 他稍稍伸了个懒腰,和蔼地问他们:“喝点什么, 果汁还是汽水?” “白开水就可以了, 谢谢叔叔。” 几人不约而同说喝白开水,也就沈星纬没眼色要了瓶可口可乐, 被裴青和苏北北嫌弃地瞪了很久。 寇琛让他们坐沙发,然后又吩咐助理拿来了小点心,沈星纬伸手去拿, 让裴青给打开, 一脸委屈。 “请随意一点。”寇琛对几人和颜悦色地说道:“你们是我儿子的好朋友, 就跟我的孩子一样,不用客气。” 苏北北小声对杨吱说:“寇响爸爸看上去挺好的啊,为什么他们的关系会闹得这么僵呢?” 杨吱摇了摇头, 人往往总是把最好的一面展现给陌生人, 而面对自己至亲至爱之人, 却总是显得缺乏耐心甚至有时候还会恶语相对, 从寇响自办公室出来的难看的脸色和糟糕的心情就知道,父子俩肯定聊崩了。 沈星纬见寇琛这般和颜悦色,似乎甚好说话的样子,于是鼓起勇气道:“叔叔,我们希望你能够支持寇响继续唱歌,不要剥夺他的梦想。” 寇琛挑了挑眉。 杨吱接茬道:“可能我们这样过来的确有些冒昧,但是没有别的办法,寇响这段时间心情特别糟糕,其实他...” “他心情糟糕?”寇琛倚靠在沙发边,望向窗外淡淡道:“他几时在意过父母的看法,从来都是我行我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不是的叔叔。”苏北北连忙说道:“其实孩子最在意的人,永远都是自己的父母,就像我,每次考了好的分数,都想到第一时间把成绩单拿到父母跟前,有时候可能表面上装得毫不在意,但是心里一定是希望得到父母的认可。” 寇琛笑了笑:“女儿家总归要比男孩好带一些,而且你和寇响不一样,你们都是好孩子,他......” 寇琛顿了顿,不知道该如何定义自己的孩子,说他是坏孩子吗,好像也不能这样简单粗暴。他轻轻咳嗽了一声:“总之,你们不了解他,他很叛逆,从来不听大人的话。” “不了解他的人,应该是叔叔您才对吧。”杨吱看着寇琛,一字一顿道:“他是您的孩子,可是您知道他心里的想法吗,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知道他为什么会走上hip-hop这条路,您听过他唱歌吗?您知道他用天赋和努力写下的歌词带给人多少感动和力量,您仅仅只会站在一个不负责任的家长的角度,定义他的叛逆,可是他所做的一切您却丝毫不知,您根本不配当他的父亲。” 沈星纬捂着胸口,心说完了完了,她居然敢对寇老板说这样的话,他们肯定要被保安给赶出去了。 杨吱完全无视了沈星纬递过来让她停下的眼神,她几乎紧着一口气,索性就把想说的话通通说了出来:“小时候,我很喜欢唱歌,我跟父亲说,我一定会成为电视上的大明星,像周杰伦一样,如果真的有那一天,他就告诉周围所有的朋友,电视上那个唱歌最好听的女孩,是她的女儿,他一定会为我感到骄傲,不过可惜的是他永远永远都看不见了。” 她抬起头,望向寇琛,一双幽黑深邃的瞳眸闪着光:“所以寇叔叔,相比于死别而言,父母孩子之间,没有永远存在不能解开的矛盾和心结,子欲养而亲不待,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遗憾,请您珍惜能够朝夕相处的每一天吧。” 寇琛怔住了,那一双见惯了商界风云争斗的老谋深算的眼瞳里,第一次显出些许茫然和无措的神色。 杨吱这一番话,的的确确是戳到了他的心。 恍然回想,作为一个父亲,自己的儿子都已经成年了,他竟然连他喜欢吃什么都不知道。 他的确...不是一个好父亲。 沈星纬拼命拉着杨吱的衣袖,杨吱丝毫不理会,目不转睛地看着寇琛:“30号晚上在东郊的废弃工厂会举办一个小型的演唱会,寇响会登台演出,也许也会是他高中生涯的最后一场演出,他很重视,也有精心地准备,寇先生,如果您真的关心他,希望您能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过来看看。” ...... 几人走出大楼,沈星纬还对杨吱说:“你怎么不按我们事先安排的剧本出牌啊,刚刚真是吓死我了。” “我觉得吱儿说得挺好的。”苏北北说:“看寇响爸爸的脸色,应该是听进去了。” “那他会来吗?” 杨吱表示自己不知道,会来不会来,就看他的心意了,反正他们能够做的都已经做了。 在几个孩子离开以后,寇琛一个人站在落地窗边,望着霓虹璀璨的城市,点了一根烟。 刚刚那女孩的话,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开始回想,这些年他只在乎孩子有没有闯祸,有没有给他惹麻烦,好像自己生的这个孩子天生就是个惹祸精,是来找他讨债的。 他的印象中,儿子那双漆黑幽亮的眸子,总是斜眼冷瞥他,似乎和他有着理不清的深仇大恨,他甚至连他的面都不想见。 他从来不知道,儿子除了叛逆这一面之外,还有其他许多面,从那个女孩的口中,他第一次了解到,他的儿子心地善良,热血满腔—— 他在没有人的时候,会去小卖部买了火腿肠,投喂学校里的流浪猫;也会在同学们遭遇不公正待遇的时候,第一个站出来当个出头鸟,为大家说话;他其实很喜欢笑,就是平时绷得太紧了,自己给自己加了凶巴巴的人设,其实他也是个温柔的孩子... 这些,都是寇琛所陌生的寇响,分明应该是最亲近的家人,他却要从别人的嘴里,知道这么许多的东西。 寇琛回过神,从实木的办公桌抽屉里,取出了之前寇响给他的u盘。 u盘cha进电脑,盘里有不少他过去演出和跟人battle的零碎视频画面,寇琛戴上bose的耳机,随便打开了一个视频听了会儿,自言自语喃了声:“就这玩意儿,能叫音乐?” 根本就是念词,能叫音乐吗?不过从现场的气氛来看,台下那些为他呼喊的观众,的的确确是被他深深地感染着,为他着迷,为他疯狂。 寇琛是老了,欣赏不了这种形式的音乐。不过回想过往,八十年代他的摇滚时代,他的父亲曾经对他说过最多的一句话就是—— “什么东西,你唱的能叫音乐?” 寇琛又点开了下一个视频,仔细地听着,听着他所唱的每一句歌词。 将心比心,当年的他,也多么希望自己的父亲能认认真真听听自己的音乐,哪怕全世界都不理解,都不看好,但是他也希望,自己的父亲能够支持他的事业。 他摘下耳机,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 24号的清早天还没有亮透,窗户上染着一层薄薄的雾气,外面的温度已经低至零下,不过好在教室里还算温暖,同学们早早地来了教室,有的精神抖擞,还有的正拿着书打瞌睡...... 文娱委员宋茉和几个女生拿着粉笔,在教室后面的黑板上画了几颗圣诞树和小铃铛,虽然高三学业紧张,不过还是得稍稍有点圣诞节的气氛。 教室外面,好些个外班的女生拿着糖果袋子,朝着教室里寇响所在的方向张望探看。 寇响难得正在看书,因为教室里暖气又不通风的缘故,他微微感觉有点热,脱下了外套,只穿一件白衬衣,将他的身影衬得修长干净,几颗扣子耷拉着,露出脉络分明的颈项,时不时和身边的裴青说着什么,指尖的笔有一搭没一搭地转着。 沈星纬用手肘戳了戳寇响:“外面的,都是来找你的。” 寇响神情疏淡,朝教室外望了一眼,妹子们立刻躁动起来,他那微挑的眼角,总是若有若无,勾着人的心。 尽管他不是故意的。 前排的苏北北低声对杨吱说:“你男人,简直有毒吧。” 杨吱也望了望教室外面躁动的女孩子,微微蹙了蹙眉。自家的东西被人觊觎的感觉,的确不怎么令人愉悦,不过没办法,谁让她的男朋友是国民校草,说不定将来出道,还会成为国民老公。 嗯,必须得习惯。 沈星纬走出了教室,大包大揽地接过了女生们手里的糖果,嚷嚷着说:“寇响不爱吃甜食,要吃也不吃你们的啊,不过如果送给我,我可以考虑接受啊。” 女生们抽走他手里的糖果,嫌弃地“切”着,纷纷四散离开了,知道沈星纬和寇响形影不离,他话虽然不中听,不过自己肯定也没戏。 却也不是所有人都离开了,待众人走了个七七八八,却还有一个女孩子,留在原地,手里拎着一袋五颜六色的糖果。 那女孩扎着马尾辫儿,看着娇俏可人,面颊略有婴儿肥,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流着狡黠的光芒,盯着沈星纬—— “你说寇响不吃甜食,要吃也不吃我们的,那他吃谁的?” 沈星纬回头看了看她:“你谁啊。” “我叫唐琪芮,高一的。”女孩子声音尖尖细细,问他:“寇响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他有没有女朋友,关你什么事,你说你高一的,这才来没多久呐,就别学人家谈恋爱了,好好学习才是正经事。” “我就问你一句,你偏要答我这么多句,你是杠精么?” 沈星纬立刻就来气了:“喂!你还说我是杠精!我这是来自学长的忠告,你快走吧,别在这儿找不自在。” 却不想唐琪芮将手里的糖果递给沈星纬:“请你吃,不过你得帮我做一件事情。” “什么事。” 唐琪芮从包里摸出一个粉红色的信封:“帮我把这个给寇响。” 沈星纬挑挑眉,正欲拒绝,这时候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来:“他不会帮你递情书,别浪费了一包糖果。” 沈星纬抬头,见说话的人,正是杨吱。 杨吱微笑着走过来,对唐琪芮说:“我帮你给。” 唐琪芮怀疑地看着她:“你肯帮我?” 杨吱耸耸肩:“举手之劳而已。” “那就谢谢小姐姐啦。”唐琪芮将情书和糖果都递给杨吱,然后狠狠瞪了沈星纬一眼,转身离开了。 “现在高一的女孩都这么厉害的吗?”沈星纬挠着头,问杨吱:“嫂子,你真的要帮她...” 他话音未落,却见那封情书和那包五颜六色的糖果,直接被杨吱扔进了边上的垃圾桶。 沈星纬瞪大眼睛,看着面无表情的杨吱,哆嗦了一下:“还...还是嫂子牛批。” 第66章 回击 冬日里不过六七点的样子,天色就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华灯初上的街头, 杨吱走在寇响身边。 她的身高只能到他胸膛的位置, 要看他的时候便要整个抬起头来,完全是仰视的角度。 而这个角度的他, 下颌锋利的轮廓透出性感的味道,每每看她的时候, 狭长的丹凤眼下敛, 长睫毛扫过下眼睑,即便是眼角下那条凶狠的疤痕, 也分外柔和起来。 “你不用每天送我回家啊。”杨吱说:“我家离学校不远,自己也能回去。” 说话间过马路,寇响本能地牵起了她的手, 朝路对面走去。 他的掌心干燥温热, 杨吱感觉他牵她的手势, 那样的自然而又顺理成章,就像...牵女儿似的。 杨吱被自己这个想法给雷了一下子,过了马路之后,便使劲儿挣开他, 一个人走到前面去了。 寇响也不勉强, 不过手又落到了她的肩膀上, 随意地揽着她, 半身的重量压在她的身上, 杨吱咬着牙嗔怪地说:“你就不能好好走路。” “能。”寇响薄唇微扬:“不过, 我喜欢这样。” 他喜欢碰着她。 牵牵手, 摸摸头,这辈子的幸福就都在里面了。 别人看寇响,总是一副生人勿近的调子,像日本的清酒,冷冷淡淡,没什么特别高兴的,也没什么不高兴的。 但是在杨吱这里,寇响有种骨子里透出来的黏人,特别特别黏,哪怕是在体育课上,隔着整个操场,他也一定在投篮进球耍帅之后,跟她来个湿漉漉的眼神交流。 对于这只大狼狗时不时表现出的小奶狗属性,杨吱其实还挺受用。 “听沈星纬说,你把我的情书扔了?”寇响提起这件事,打断了杨吱的遐思,像是做坏事被抓包,杨吱竟然还有些心虚:“噢,是扔了。” 寇响薄唇轻轻抿着,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牵扯着眉眼间的笑意,问道:“吃醋啊?” 杨吱推了推他:“我至于跟个高一的小姑娘吃醋吗?” 她从挎包里拿出那张粉色的情书,拍到寇响硬邦邦的胸膛:“糖果吃了长蛀牙,我扔了,但是情书没扔,好歹是人家的一番心意......” 她话音未落,寇响便接过了她手里的粉红色情书,半点犹豫都没有,直接扔进了边上的灰色垃圾桶里。 杨吱剩下的话被封在了喉咙里,可是心底里却暗自松了一口气。 寇响手揣兜里,迈着疏淡的步子朝前面走去,见杨吱没有跟过来,他回头,琥珀般的眸光流转,喃了声:“愣什么,走啊。” “噢!” 杨吱抓着挎包肩带,迈着轻松的步子三两步走到他身边,他又自然而然伸手揽住她的肩膀。 恋爱的时光,甜得好像空气里都酿了蜜似的。 “怎么扔了啊。”她故意卖乖地问。 寇响心眼实诚,也不知道小丫头什么鬼心思,只实话实说道:“我没空。” “也对,又要学习又要准备演唱会,没空和人家玩。” 寇响垂眸,淡淡睨她一眼,冬日里的杨吱,白皙的皮肤仿若白瓷,晶莹剔透。 他虽然不愿意多解释,只是牵起她的手,撞了撞自己左边的胸膛:“我是说,这里,没空。” ** 唐琪芮近段时间对寇响的关注越发密切了起来,打听到了不少的事情,譬如说他喜欢音乐,譬如他玩嘻哈,所以她也一改自己过往清新甜美的风格,穿上了长体恤,戴上鸭舌帽,甚至还穿了耳洞,挂上骷髅耳钉。 时不时出现在寇响面前,刷刷存在感,路过篮球场草坪,和闺蜜们作声作气地谈话聊天,声音故意放得很大,连沈星纬都不禁回过头望向她们。 唐琪芮异类的打扮,张扬的举止,在一众校服乖乖女中显得突兀而又怪异。 沈星纬拧着眉头:“谁告诉她,我们caesar喜欢这种类型?” 裴青也望了望唐琪芮,摇头说道:“女人疯起来,真可怕。” 寇响从篮筐边走来,侧脸颊挂着饱满的汗粒,坐下来拿起一瓶矿泉水仰头便喝,脉络分明的脖颈间,喉结上下滚动,性感至极。 沈星纬坐到寇响身边,冲唐琪芮努努眼,问寇响:“你瞅瞅,喜欢这种类型吗?” 寇响漫不经心地抬起头,瞥了唐琪芮一眼,蹙眉:“谁?” “就是那个成天在你跟前出现的女孩啊,名字不记得了。”沈星纬疑惑地问:“你不会...都没注意到吧。” 看着寇响茫然的眼神,沈星纬住嘴了。 任唐琪芮在寇响跟前孔雀开屏这么多天,寇响压根就没看她一眼,即便看了也没放在心上。 沈星纬摸着下颌看着不远处一脸娇羞地唐琪芮,莫名还有些同情她来着。 而折腾了这么好几天,这位高一来的初生牛犊小学妹,不知道从哪里打听来的,竟然知道了寇响其实已经有了女朋友,只是在学校里两个人比较低调,所以知道的人不多。 唐琪芮得到关于寇响女朋友的准确情报之后,便偷偷去围观了杨吱。 当然,杨吱心知肚明,唐琪芮带着一帮子高一的女孩,跑到高三的教学楼,站在墙角边鬼鬼祟祟,她一经过,她们便偷摸看她,指指点点低声龃龉。 “哇,身材这么辣。” “长得有点骚。” “我也觉得,会勾引人,狐狸精。” “上次就是她,答应帮我送情书,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唐琪芮故作委屈。 “哇,还是个心机婊。” “真恶心。” 年纪小,性格张扬,说话同样也是不管不顾,只顾着为同伴打抱不平,更不会考虑有些话说出来,会伤害到别人。 苏北北不爽她们这样子在背后议论杨吱,高声道:“你们说什么呢!” “就说你了,勾引男人的心机婊!” 女孩们聚成小团体,便好似天不怕地不怕。 “喂!你们不要欺人太甚!”苏北北正欲上前理论,却被杨吱拉住了,她冲她摇了摇头。 现在这么多人看着,这件事如果闹大,必定以讹传讹让人说得难听,杨吱不想给寇响增加没必要的八卦。杨吱拉着苏北北准备离开,却不想唐琪芮仗着自己人多,又以为杨吱好欺负,气焰反而嚣张了起来:“勾引男人还不让说吗,你真恶心。” 杨吱的脚步微微顿住。 恶心。 杨吱回过头,看向唐琪芮,平静说道:“请学妹弄清楚,勾引两个字的意思。” 她上下扫她一眼:“不是玩hip-hop就喜欢嘻哈范儿的女孩,更何况你学得也不像,下次出来招摇记得把鞋换一换,长t配鱼嘴即便我不懂时尚也感觉辣眼睛。” 果不其然,唐琪芮的宽大破洞牛仔裤下穿着一双尖尖的鱼嘴鞋。 见杨吱反击,苏北北立刻痛打落水狗,高声说道:“树要皮,人要脸,自以为打扮成别人喜欢的样子,成天在人家面前晃悠,到底谁在勾引啊,高一的小学妹跑到高三楼来追男人,你难道不知道,你已经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的笑料吗,怎么还好意思嘲笑别人。” 唐琪芮一转身,果然发现走廊边有不少同学都在好奇地观望她们。 年纪小,心性未定,也憋不住情绪,她满脸胀红,气冲冲地下了楼,还不忘回头对杨吱放狠话:“你...你等着!” 杨吱懒得理她,上课铃声响起来,同学们也都四散回了教室。而这件事情之后,唐琪芮总算是消停了,高三的教学楼也没见她的身影晃来晃去。 跨年的那个晚上,在地下酒吧里,一个化着浓浓烟熏妆的女孩借醉扑倒在了寇响的身上。 准确来说,应该是寇响刚刚转过走廊,几个女孩便合力将她推到了他的身上。 那女孩纤细的手腕立刻勾住了寇响的脖颈,将脸贴在他的胸膛处,嘴里喃喃叨着醉语:“学长,学长我好喜欢你啊。” 她身上含混着酒精和刺鼻香水的味道,这让寇响嫌恶地皱了眉,用力推开她。 而那女孩还用力攥着寇响的衣服,纠缠不清。 “走开。” 他声音低沉,带着不容反抗的威压感。即便是半醉不清的女孩,也被他的气势吓得送了手。 沈星纬以为是激动失态的粉丝,连忙过来阻挡在寇响和那女生之间,他素来知道寇响不喜欢与人身体触碰,男生都不让,更何况是女生。 “哎哎,注意点儿,自重,自重啊!”沈星纬拉开那女孩,赫然才发现,浓厚的烟熏妆晕染的脸蛋竟然还有些熟悉。 “你是...叫什么来着...” 那女孩赫然正是唐琪芮。 她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寇响不耐烦地看了看表,脸上嫌恶之色越发明显,唐琪芮冲他歇斯底里大喊道:“我就这么让你讨厌吗,你连看都不想看我?” 沈星纬连忙横在正欲上前的唐琪芮面前,担当起护花使者的角色,不让她碰到寇响:“讨厌?不不,你误会了我们caesar了,他不是这种人,他是根本不认识你。” 裴青倚在吧台边看好戏,嘴角有抑不住的笑意,“喂”了声:“太伤人了吧。” 不过,干得漂亮。 沈星纬冲他大喊:“装什么老好人,安静呆着呗。” 唐琪芮再看寇响,果然他那双疏淡的眸子里泛着无关痛痒的冷光,他的眼睛里果然根本就从来没有过她,他根本就不认识她,谈何讨厌。 难道这么长时间以来,她所做的一切,他都视而不见。一直以来,都是她在孔雀开屏自作多情? 唐琪芮有些受不了寇响冷漠的眼神,她借着三分醉意,冲他歇斯底里地质问:“我到底哪里不够好,你不喜欢我!” 寇响微微蹙眉,冷淡道:“我为什么要喜欢你。” 那样理所当然,那样冷漠,不过心,甚至都不过眼。 唐琪芮娇小的身躯瑟瑟发抖,开始口不择言:“那个姓杨的,不过是小地方来的女人,她哪里比得上我,凭什么你喜欢她就不能喜欢我!” 寇响的脸色,渐渐转冷,寒凉的眸子扫她一眼,便令她心生怯意,心惊胆战。 说别的任何事,寇响都可以不计较,但是杨吱,是他的逆鳞。 “你连她...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他冷冷地甩下这句话,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唐琪芮宛如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气,跌坐在墙角边,沈星纬啧啧地看着她,说道:“小学妹,你才高一学人家谈什么恋爱,好好学习才是正经事,多读书,读书补脑,别把自己弄得跟个无理取闹的泼妇似的,你以为这是可爱吗?不,这是智障。” 第67章 新年之夜 距离跨年最后还剩两个小时, 首都几乎所有的rapper都齐聚于此, 热闹非凡。 演出的场地在废弃工厂旁边的河岸畔,河面倒映着深蓝的夜空, 几颗星辰点缀, 河水静静地流淌着。而河流对岸,就是彻夜灯火通透的商圈,高楼大厦林立,宛如一座城市森林,灯光映红半边天。 河对岸的繁华, 与废弃工厂这一面的荒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rapper们的狂欢已经开始了。 杨吱陪伴着寇响坐在高高叠起的圆形石柱上。 夜空中, 时不时绽放一两簇炸开的焰火,投映在寇响深邃的眼瞳中,他平静地开口:“你有没有觉得, 对岸的繁华和我们这岸的萧条,就像流行乐和嘻哈音乐。” 一边是飞速发展甚至到了膨胀和泛滥的地步,而另一边,却只是圈地自萌的小众娱乐。 杨吱靠在寇响身边,抬眸望向由rapper们自费搭建起来的华丽舞台。 “其实...我觉得音乐形式没有高下之别,唱歌其实是很个人的一件事情,我喜欢唱歌,唱歌让我觉得愉快, 让我暂时忘掉现实中的烦心事, 让我不再愤懑和苦恼, 对于我而言, 这就很满足了,至于说能够把这份愉悦和满足分享给更多人,是加外的幸福,又至于能够给我带来名利,那更是加外的惊喜。” 这就是杨吱一直以来秉持的初心。 “真是容易满足啊。”寇响撸了撸她的小脑袋,抬起头来,望向天空:“可是我不甘心。” 杨吱侧过脸看向他,细碎的黑发垂悬在他挺拔的眉峰处,眉骨凸出,在眼眸处投下一片阴翳,侧脸轮廓锋锐如刃,点墨般的黑眸倒映着夜空,斑驳光辉闪耀如星辰。 他不甘心让嘻哈音乐永远局限在自娱自乐的范围里,他所执着的,所热爱的一切,他想让更多人了解,懂得并且喜欢。 peace,love,respect。 他的睫毛浓密纤细,不知名的情绪在眼底闪动着。 谈及梦想,他整个人都在发光。 “你看他们。”杨吱努努眼,望向人头攒动的舞台边,有rapper在上面纵情演唱,人群欢呼着,掀起现场气氛的高潮。 “你不是一个人在努力。” 有梦想的人总会吸引越来越多的伙伴,只要你努力去做,全世界都会站在你这一边。 寇响嘴角衔起一抹上扬的弧度,眼角也挑了起来。他鲜少这般柔和的微笑,在严寒的冬日里,周围仿佛也像是被阳光炙烤一般暖意融融。 就在这时,杨吱感觉到脖间冰冰凉凉,她低头,赫然发现寇响将一条璀璨的项链戴在了她的颈项。 花形的银边,中间挂这一颗纯净的白钻,只要轻微的动作,白钻便会跟着身体一起晃动。 就像无时无刻不在跳动的心。 杨吱被这枚项链惊艳得说不出话来,寇响笑道:“好看吧。” “你为什么要给我这个...” “新年礼物,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寇响耸耸肩,显得十分随意:“也不知道你们女孩喜欢什么,这个闪闪的,也不贵,就图个好看。” 杨吱的手拂过项链凹凸不平的表面,眼睛迅速红了一周。 “谢谢,超喜欢。” 寇响总算松了口气,害怕她因为自尊心作祟不愿意接受呢,总之,收了就好。 “待会儿跨年的时候,你应该是在上面唱歌。”杨吱看着他,低低的坏笑:“新的一年有什么话,现在就抓紧时间告诉我噢。” 寇响淡淡笑了笑:“那我就说点让你肉麻的小情话好了。” 杨吱嫌弃地“咦~”了声:“你可别太油腻了。” 寇响那一双点墨般的黑眸郑重地凝望着她,牵起她的手抚到自己左边胸口的位置:“这里,这里一半装着梦想,另一半装着你。” 他说的那样笃定,那样认真。 杨吱看了他两秒,突然笑了起来:“好肉麻呀!” “别笑,我认真的。” 杨吱还是笑,寇响伸手撸了撸她的脑袋:“还笑,再笑一个试试。” 这时候,有带鸭舌帽穿宽大羽绒服的小子走过来,冲寇响捞捞手:“caesar,快到你了。” “好。”他最后捏了捏杨吱的脸蛋,从石柱上敏捷地跳下来,回头对杨吱说:“我过去了。” “嗯,好好表现。” 寇响走了几步,杨吱却又突然叫住他:“哎。” 他回头,见她笑吟吟说:“待会儿,说不定还会有加外惊喜噢。” 寇响淡笑一声:“是么。” 杨吱回头望向不远处马路大道,尽头黑漆漆,路灯幽暗昏惑,这一带都是荒废的郊野,时而有风驰电掣的大货车轰隆隆驶过,更鲜少见有路人踪影。 杨吱来到时绪和沈星纬身边,裴青时不时低头看看手机,几人目不转睛盯着远处的马路。 “寇叔叔会来吗?” “谁知道呢。” “算了,都快跨年了还没过来,不会来了。”沈星纬摇摇头:“我就说这计划行不通。” “不管行不行得通,总之做了就还有希望。”杨吱望着远处朦胧的公路,延伸向黑暗的尽头。 即便是在跨年之夜,寇琛也没有回家,对于他而言,那个家,家里的那个女人,都让他感觉分外头疼。 今天一过就是元旦假期,公司里的人晚上几乎都留下来加班了,寇琛作为整个公司的一把手,当然也不例外,晚上还主持了一场很是重要的跨国视频会议。 “12月30号晚上,在青山路28号的废弃工厂有一场演出,时间大概是在10:30到0:00之间,届时寇响会作为压轴上台,为了这场演出,他费了很大的心思,填词写曲都是独立完成,叔叔您要是有空的话,就过来看看吧。” 寇琛的手机两个小时之前收到了一条陌生的号码,应该是儿子的同学其中一个发过来的,几天前他们来找他,也是希望他能过去看看他的演唱会。 会议厅长桌两边都是西装革履的男人,不远处的电脑投影是金发碧眼的加拿大方面合作伙伴,叽里呱啦说着他听不懂的外文,同声传译的女人端坐在他的身边,对他解释对方的意图。 不过寇琛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他的手机摆在桌面上,时不时看上一眼。 屏幕显示,已经十点半了,这个时候开会,主要也是为了迁就合作者的时差。当然这场会议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寇氏集团能不能拿到加拿大方面的产品代理权,今天晚上应该就能够定下来。 寇琛的脑子一边应付处理着对方提出的各种条件,一边盯着手机的时间。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他本来也没有答应那帮孩子,要过来看什么演唱会,不过是小孩闹着玩的。可是他心里到底在还在纠结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楚,虽然理智告诉他,不能离开,加拿大方面是在几个月前就开始在谈代理权合作的事情,孰轻孰重,自然不言而喻。 墙上挂钟指到了十一点。 只听“砰”的一声,寇琛猛然站起身,松软的座椅因为他动作幅度而发出一声巨响。 紧接着寇琛朝着会议室大门走去,丢下茫然不解的一众下属。 “寇总...”助理连忙追上来:“您要去哪里,这会...” “跟他们说sorry,我现在要去办一件更重要的事情,下次再约时间谈合作。”他头也不回,大步流星走出去。 “可是先生,这场会意是您筹谋已久。”助理还欲劝说:“如果今天晚上拿不下加拿大的代理权,那么对方可能会取消......” “那就让他们滚蛋好了!”寇琛的怒意已经涌了上来:“一场代理合作谈了半年,他们早不急,还急这一时半会儿?大不了老子不要拿加大的代理权了,让他们另寻高明,看他们在国内还能不能找到比寇氏集团更强的代理。” 他说完甚至踹翻了脚边挡路的凳子。 虽然知道自家总裁脾气暴躁,但是也从没见他在这么多人尤其还有外国合作者的面前失态过,助理只愣了几秒,良好的职业素养变让他立刻跟了上去:“先生您要去哪里,我立刻让司机开车到楼下接您。” “没时间了。”寇琛说完直接从包里摸出备用的车钥匙,按下了电梯到负二楼的按钮,在地下停车场取了车,导航之后,一路风驰电掣地朝废弃工厂驶去。 ** “不用等了,他肯定不会来了。”路口边,沈星纬无奈地耸了耸肩:“他们父子俩这么多年的矛盾,哪能是咱们三言两语就能化解的。” 杨吱盯着大马路,时不时有疾驰而过的大货车,带起一阵凛风,将她的刘海撩得凌乱。 舞台那边,寇响已经登台了,正在调试话筒的音量。 “算了,不等了,回去看演出吧。”杨吱失望地转了身,就在这时候,她接到寇琛打来的电话,目光里划过一丝欣喜。 “演出开始了吗,还是结束了?”电话那边,寇琛声音很急。 裴青和时绪他们连忙凑近,还不等杨吱开口,沈星纬便急忙夺过电话,大声喊道:“寇叔叔哎!您怎么现在才打电话,寇响都已经上台了,您这时候过来也没用了啊!” “我已经在路上,还有几公里就到了,能赶上吗?” “叔叔,您可快点吧!时间不等人啊!” 杨吱抢过沈星纬的电话,对寇琛道:“叔叔,寇响这会儿刚上台,没关系应该赶得及,您别急,让司机慢点开,注意安全,寇响要唱好几首呢,肯定来得及。” 挂掉电话,时绪踹了沈星纬一脚:“傻逼啊,催什么催,不是来了吗,不知道开车最忌讳就是催人啊。” 沈星纬嘟囔说:“这不是想让他快点吗。” 杨吱阻止他们的争执:“算了,别说了,我在这儿等着寇叔叔,你们去前排看演出吧,别让寇响瞅着咱们都不搭理他呢。” “要等也是我等啊。”沈星纬对杨吱道:“最该去看演出的人是你才对,就站在台下,给我们caesar以爱的鼓励。” “恶心不恶心。”时绪笑说。 杨吱也没拒绝,和伙伴们挤进人群的第一排。 此刻心情已经轻松了不少,寇响送给她一颗跳动的心,可是她还没有给他准备新年的礼物。 不,应该是准备了,大家伙儿一起,为他准备了一份新年的大礼。 她看了看手表的时间,还有几分钟,就要跨年了。 新的一年,一切会变得更好,距离未来,便又更近了一步。 而舞台之上,那个光芒四射的男孩,他的梦想从不是一纸空谈,他一直在践行自己的信仰。 第68章 高考 电话在手中震动了起来, 依旧是寇琛打过来的,杨吱毫不犹豫接听了电话。 “叔叔。” “我已经看到你们这边的灯光了, 估计还有三分钟,寇响...他的演出开始了吗?” 即便是周遭环境喧闹, 隔着听筒杨吱依旧能感受到寇琛声音的迫切, 她也能够理解, 就像是突然间意识到过往的忽视,悔恨懊恼, 特别急于想要弥补这所有的一切, 所以才会接二连三地打过来,害怕错过这一次机会。 “叔叔, 你别急, 寇响后面还有好几首呢,来得及,慢点开车。” 然而她话音未落, 便听到一声尖锐的刹车从听筒中传来,不, 不仅仅是听筒,远处剧烈的震动声响,也已经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 众人纷纷回头,赫然见百米开外,一辆黑色轿车与大货车相撞, 被货车径直撞出了护栏, 冲进了茫茫郊野之中, 而边上,大货车因为险些脱轨而横在路边。 大货车司机毫发无损,从驾驶位上下来,看着已经撞坏护栏径直轰出去的奔驰车,嚷嚷着:“妈呀!” 那辆奔驰前面的车窗玻璃已经破碎,车身也变得凹凸不平,里面的人生死未卜。 “出车祸了!” “过去看看!” “快报警,不不,打120!” ...... 人命关天,现场rapper们顾不得许多,赶紧跑过去查看那辆奔驰豪车的状况,杨吱被人群携裹着朝外涌去,离舞台越来越远。 “有人!车里有人!” “不是废话吗!车里当然有人!” “全是血,死了没有啊?” “谁知道啊!” “120打了没!” “打了打了!” 舞台正中的寇响,漆黑的目光死死凝望着那脱轨而出的黑色奔驰。 至死,他都认得那辆奔驰车。 小时候,他时常趴在阁楼的窗台边,记忆中,童年的时光总是阴雨连绵,他眼睁睁看着那辆黑色的奔驰车把老爸带走,消失在白雾茫茫的雨幕中。 那时候,他觉得那辆奔驰就像一个可怕的野兽,带走他的爸爸。 一定也是因为那头可怕的野兽,才让爸爸不喜欢他...... 他那样笃定的信念,直到十二岁生日那一天,全盘崩塌,那一天,听着耳边父母的争吵,看着桌上还燃着蜡烛的巧克力生日蛋糕。 十二岁的寇响,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根本没有野兽,是因为爸爸不爱他,所以爸爸才会头也不回地离开他。 在意识到这件事以后,他砸碎了香槟酒瓶,用碎玻璃划伤了自己的眼角。 十二岁之后的寇响,野兽藏进了他幽暗的心里。 话筒骤然落地,发出一声震彻的嗡鸣,杨吱猛然回头,见少年站在舞台之上,身影单薄而萧索。 从未见他那般无助,漆黑的眼眸中透出绝望之色,宛如会将人吞噬的深渊。 杨吱张嘴想要喊他的名字,而下一秒,他已经从台上一跃而下,朝着那辆被撞得形状凹凸变了形的奔驰车狂奔而去。 新年的钟声敲响,繁华的河对岸,天空绽开簇簇刺目的烟火,现场一片死亡笼罩的混乱中。 新的一年珊珊来迟。 ** 不多时,救护车闪着信号灯飞速赶来,医生护士合力将满身鲜血的寇琛从驾驶座抬了出来。 他以为自己死定了。 在意外发生的瞬间,天翻地覆之下,身体已然感知不到痛楚,可是令他惊奇的是,这个世界上竟然真的会有灵魂这种东西。 他竟然飘飘忽忽地飞了起来,看到已经变形扭曲的车身,看到自己血淋淋的身躯,一抬头,还看到不远处正热火朝天的舞台。 舞台上,他的儿子堪称完美的精湛表演使得台下观众陷入疯狂的状态,他们为他欢呼着,叫着他的名字,崇拜他喜欢他... 多好啊。 他终于也来到了人群中,成为了他的一名观众,亲眼见到他在舞台上光芒四射的样子。他要做的,就是发自内心地为他鼓掌,为他骄傲,他要告诉所有人,这是我儿子,过去我没能成为一个好父亲,现在我想要弥补...... 周遭的一切,突然变得扭曲,面前的舞台突然宛如玻璃般破碎,四分五裂,一声脆响,他竟然又回到了多年以前的家中。 他的面前摆着一个巧克力蛋糕,蛋糕上插着十二根细长的蜡烛,而地上的破碎的香槟残迹,少年捡起尖锐的玻璃碎片,放到自己的侧脸。 画面顿时变成了黑白色,寇琛大喊着试图阻止他,可是他却无法发出声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一点一点划伤自己稚嫩白皙的脸庞,鲜血宛如蜈蚣一般。自他脸颊蜿蜒而下。 而这份彻骨的疼痛,为什么在多年以前他未曾感受到,为什么他当时不多看看自己的儿子,如果他多留意,便会发现少年眼底笼罩着怎样的无助和绝望。 可是现在...一切都来不及了。 他的灵魂正逐渐飘忽远去,飘向未知的彼岸,尘世的一切都与他不再关联,他也将离开这个世界。 如果,如果上天再给他一次机会...... ** 医院急救室亮着红灯,走廊上聚集着不少人,有公司下属,寇琛年迈的父母,警察对几个热心助人的rapper做着笔录。赵嘉和急匆匆地赶了过来,那张平日里菩萨一般无喜无怒的脸上,此刻也挂满了憔悴和焦急。 “怎么会出车祸呢!肇事者在哪里?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尖锐的声音回荡在走廊边,尽管护士走过来多次提醒她小声一点,但是赵嘉和显然已经情绪崩溃了:“一定要救他,他是我丈夫,一定要救活他!” “女士,你冷静一点,我们会尽力的,医生正在全力抢救。” 赵嘉和一回头,她看见了坐在横椅上的寇响,他躬着身子,抱着头坐在椅子上,看不见脸,但是能够感受到他此刻的绝望。 赵嘉和犹豫了片刻,还是走过去坐到他身边,正措辞要安慰他几句。 “走开。” 寇响的声音近乎冰冷,带着嘶哑的疲倦感。他抬起头来,一双黑眸深不见底,眼白周遭布满了血丝。 “寇响...”赵嘉和叫出口,却发现这么多年以来,她对自己的儿子,竟然连一个亲昵的称呼都没有。 寇响似乎极不愿意赵嘉和坐在自己的身边,他不耐地站起身,朝着走廊尽头走去。 花园里,裴青和时绪在横椅边,沈星纬手里拿着一截短烟头,来回走动,焦急不已。 裴青不耐烦地说:“能不能别走了,看得老子心烦。” “你烦我不烦啊!”沈星纬嚷嚷着。 “你还说,如果不是你在电话里一个劲儿催人家寇叔叔,能出事吗?”时绪站起身责备地对沈星纬说:“这事儿,你自己去跟寇响解释。”“还解释个毛啊,你没见他刚刚发那么大的火,说谁让你们多管闲事,谁让你们叫他来的。”沈星纬打了个寒噤:“从没见他生过这么大气,这明显是要跟咱们绝交的节奏。” 说话间,时绪望向杨吱,她独自一人坐在另一边的椅子上,屈着身子一言不发。 刚刚寇响情绪激动之下的发泄,脱口而出的言辞宛如利刃一般,戳人心肺。 时绪想过去安慰杨吱,却见她手里死死攥着自己的手机,纤细的手背骨节发白了。 寇琛最后的电话,是打给她的,如果她不接听,是不是悲剧就不会发生了。 时绪拍了拍杨吱的肩膀,赫然发现她身体在颤抖:“你没事吧?” 杨吱摇了摇头,嗓音虚弱:“我理解他。” 即将痛失父亲的滋味她太了解了,那段暗无天日的岁月里,她甚至恨不得隔断于这个世界所有的联系,把自己关在绝望的深渊谷底...她怎么可能不懂。 回想方才在医院走廊里,寇琛刚刚被抬入手术室,裴青想要上前宽慰他,他却一把甩开他的手,以极其低沉而压抑的声音道—— “如果他出了什么事,我永远不会原谅你们。” 那样铿锵,那样决绝,那样的...不留余地。 我永远不会原谅,你们。 杨吱宁可他永远不会原谅他们,但是她最害怕的是...... 他无法原谅自己。 “不会有事的。”时绪话语同样苍白无力:“寇叔叔吉人天相,肯定没事。” 此刻已经是凌晨,天空尽头隐隐浮现了熹微的晨光,黑暗的幕布即将被新的一天掀开,无论人世几多悲欢离合与生离死别,每一天的太阳依旧会照常升起。 杨吱似心有所感,抬起头来,只见医院建筑三楼铺满绿植的窗台边,少年独自一人茕茕孑立。 第一缕晨光刺入他目无焦点的墨色眸子里,他似在看她,又似看不见她。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也许一分钟,也许不过几秒,他转身离开。 而从那一刻起,杨吱忽然意识到,她和他之间,似有什么东西,就此破碎了。 ** 幸而抢救及时,寇琛的性命没有大碍,却陷入了深度的昏迷之中,每天靠营养液维持生命。 医生也无法预料他什么时候可以醒过来,也许一个星期,也许三个月,或者三年。 在学校里的寇响就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他不再与沈星纬几人厮混玩乐,整个人投入到勤勉的学习之中,最后的高三半年,他的成绩可以算得上是一飞冲天,在高考前最后的三模考里,直接杀入了年级前十的金榜序列。 全校为之愕然。 昔日每次考试都是一直交白卷的嚣张大佬,竟然成了高三冲刺阶段最后来势汹汹的一匹黑马,令人咋舌,简直不可思议。 高三前夕,沈星纬找寇响聊过一次。 “一对一,男人间的谈话。” 教室里,沈星纬对正在做试卷的寇响扔下这句话,便径直去了天台,可是等了二十分钟,寇响都没有出现。 沈星纬气冲冲地重新回了教室,寇响还在做题,压根就没理会他。 “你什么意思,到底还要赌气到什么时候,是不是打算这辈子都不和我们来往了?” 寇响抬起头,眸子平静地睨他一眼,波澜不惊。 “是。”他缓缓收起试卷,放进书包里,起身离开了教室。沈星纬一路追上他:“你还没完了是不是!这半年来,不唱歌不写词,所有比赛都不参与,连篮球你他妈都不和我们打了,真他妈要绝交啊!” “惊讶于你的智商,居然现在才发现。”寇响没有停下脚步,甚至没有看他。 “caesar!” 他侧过脸,锋锐的轮廓透着冷漠的寒光。 “不要叫我这个名字。”他低醇的嗓音颇具威胁力度:“从今往后,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caesar!” 当沈星纬意识到寇响并不是随便说说的时候,他感觉到一种深切的无力,所以...他不是要和他们绝交,他是要退圈啊! “寇响,你他妈就是个懦夫!”怒急攻心,沈星纬也顾不得什么,言词激烈:“我真为你感到可悲!” “可悲?”寇响声音里压抑着某种亟待冲出的情绪:“你知道什么最可悲吗?是你拼命想要弥补的过错永远无法还清,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亲躺在医院里,生不如死,你过去叛逆到从来不会叫他一声爸爸,可是现在就算你叫他一百声一万声,他却再也听不到!” 他眼睛里泛着猩红的血光,宛如野兽一般,说完这些话,剧烈地喘息着。 沈星纬愣了良久,突然冲他的背影大喊—— “杨吱呢!不要caesar这个名字,你是不是也预备...不要她了!” 寇响的脚步蓦然顿住,他甚至能够听见自己深长的呼吸,每一次都牵扯着心脏,生疼。 这里曾一半装着梦想,另一半装着你。 而现在,没有了梦想,我以何种面目再见你。 寇响没有回答,大步流星地离开了,任由沈星纬在后面大声唾骂,他头也不回。 “妈的。” 沈星纬骂完回头,便见杨吱穿着布格子裙,孤零零站在身后,手紧紧攥着挎包的肩带。 即便多年以后,沈星纬依旧无法忘记那天她的眼神。 她的眼神里,坍塌了整个世界。 ** 寇响已经不记得这是多少次从梦中惊醒过来,那天晚上看着父亲被人从车厢里抬出来血肉模糊的样子,那是他永远无法摆脱的梦魇。 他赶来看他的演唱会,他现在近乎成了植物人,在医院躺了半年了。 这半年的时间,寇响放不过自己。 他曾指着胸口,信誓旦旦对她说,这里,一半装着梦想,另一半装着你。 现在的他已经不知道以何种面目相对于她,以何种面目相对于他的伙伴们。 是他带他们走上这条路,也是他,最早放弃。 灯塔已经熄灭,每个人成长的道路都是孤独,将来如何,各自安好。 身体极度的脱水让他本能地伸手拿到床头柜上的玻璃杯,杯子里的水已经见了底,莫名的烦躁从心底油然而生,“砰”的一声,玻璃杯被他猛掷了出去,碎在墙上,哗啦啦落了一地玻璃残片。 夜,越发深沉了。 ** 高考,伴随着六月初夏的潮湿雨季,终于来临了。 杨吱的发挥一向很稳,揭榜的那天她考了年级第二的高分,年级第一是徐嘉茂,这家伙高三整个学期就跟开了挂似的,每一次考试的分数都在坐火箭直线飙升。 杨吱不甘示弱,一直和他势均力敌地抗衡着,不过高考终究还是棋差一招,让他的分数领先了,不过两个人相差不远,却把别人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最终的战役里,三班可以说是大获全胜,年级前五基本上被三班包揽了。 第三名苏北北,第五名裴青...而这第四名,出人意料,寇响。 他的黑马程度比之与徐嘉茂可以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至少徐嘉茂以前成绩就一直很好,基础在那儿摆着呢,寇响以前可是交白卷年级吊车尾的程度,短短一年时间,从几百名直接窜到年级第四。 这他妈...疯了吧。 所有人都愕然惊讶,只有杨吱,她对这样的结果从始至终保持平静,寇响的实力别人不知道,她太清楚不过,他根本就是个头脑天才,不仅拥有过目不忘的超强记忆力,而且他的思维也是相当敏捷,能够在舞台上连续几个小时freestyle不断片儿的男人。 这样的家伙,只要稍稍努力一点,就可以把大多数平庸之辈给远远甩在后面更何况...... 他可不仅仅是稍微努力一点,他的努力程度,连徐嘉茂都将其视之为是疯子。 他在高考中能发挥至此,毫不意外。 杨吱仍然记得,高考结束的那天走出考场,深深地呼吸着考场外的新鲜空气,她的大脑放空了好几秒。 终于结束了啊,十年寒窗,一朝功成,青春岁月里所有的汗水与努力,所有的欢欣与悲痛,在这一刻,终于尘埃落定。 高考前夕,陆亦曾给杨吱打过一次电话,在得知了寇响的事情之后,她作为一个过来人,告诉杨吱,其实爱情只是生命中很小很小的一件事,当然,你可以难过可以悲伤甚至可以大醉一场,但是绝非现在,你必须振作起来,为了你的母亲,为了你的梦想,也为了你曾经的挣扎与不放弃。 杨吱听进去了陆亦的话,她憋着一股劲儿,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顾,蒙头往前冲,而她也看得出来,她的伙伴们,他们都忍着呢。 高考结束的那一天,踏出考场的那一刻,杨吱总算是全然松懈了下来。 露天啤酒广场,几个伙伴喝得晕晕乎乎,就像是刑满释放的囚犯进行着彻夜狂欢。 唯一清醒的人,只有苏北北。 她嫌弃地看着他们:“你们这帮家伙,喝这么多,是想把自己搞死吗,别以为高考完就万事大吉,选报志愿同样是一场战役,绝对不能放松。” 她身边的裴青眼睛有些红,听了沈星纬转述那日寇响的话,他沉默着,榛色的眸子泛着苦涩,一杯接着一杯酒,把自己往死里灌。 caesar这个名字,是他们一路追寻的信仰,是长久以来固执坚持的希望与曙光。 现在,从寇响口中说出来,从今往后,caesar不复存在。 怎么可能不难过,怎么可能不想要大醉一场。 苏北北心疼地拍着他的肩膀,裴青抱了苏北北一下,就是那种把她狠狠往自己胸膛猛撞的抱法,苏北北感觉自己脑袋被撞得天旋地转,但那是裴青第一次抱她,那种天旋地转的感觉里还参杂着某种兴奋的眩晕,周遭都冒起了小星星。 她用力地回抱了他,然后轻轻拍着他的肩膀,安慰他不要难过,兄弟如衣服,只有老婆才是亲老婆。 杨吱推搡着苏北北,一直在笑话她,什么老婆才是亲老婆啊,你还能不能要点脸了。 苏北北抱着裴青,用眼神威胁杨吱,让她别坏她好事。 于是杨吱转过身,对身边的时绪说,说她理解寇响,真的,特别特别理解,就算是她自己都没有办法原谅自己,是她最后的那一通电话,让寇琛出了事。 她真的理解他,太理解了。 “吱儿,你想多了,真的。”时绪亦是醉意朦胧,拍了拍杨吱的肩膀:“我们了解他,他绝对不是怪你,他只是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你,等他想明白了,就会......” “他说的是永远。”杨吱眼睛里蒙上一层湿润,声音也嘶哑了:“你忘了吗,那天在医院,他说的是永远。” 我永远不会原谅你们。 “行了。”苏北北从椅子边站起来,拽了拽裴青,又拉了拉早已经烂醉如泥的沈星纬:“还要不要活了!裴青,你忘了你说的要考b大的事情吗!现在就给我打起精神来,不准再丧了!回去好好看看b大历年分数线,想想你要选报的专业。” “还有你,杨吱,不就失个恋,天也塌不下来,你给我振作点!你现在傻了吧唧搁这儿难受,人家可在家里使劲儿学习呢,成绩超过青儿了!傻不傻啊你们!” 杨吱突然抬起头来,将杯中啤酒一饮而尽,然后擦干眼角残余的泪花,吸吸鼻子说:“我妈妈说过,凡事保留三分余地,到最后不至于一无所有,我不难过了,一点都不!” 苏北北疑惑地看着她:“真的不难过了?” “嗯,振作起来!失去一棵树,我还有一整片森林,有什么好难过的!”“没错!”苏北北也来劲儿了:“上了大学,优秀的男生一抓一大把,比寇响强上一百倍!” “陪我干了这杯!” “干!”苏北北也拿起酒杯,陪她饮尽。 杨吱因为动作幅度太大,失手将筷子打翻在地,她俯下身去捡拾筷子的时候,轻轻打个呵欠,掩了掩那一张红润的樱桃小嘴,手顺势再往眼角一抹,把那一粒不经意窜出来的酸涩眼泪给抹掉了。 不着痕迹。 ** 班上同学考得好,班主任孙平当然开心极了,高考结束至放榜的那段时间,整个人都是乐呵呵的,嘴角时常挂着笑,跟个笑口常开笑面佛似的。 关于选填志愿,孙平还有话要讲,在报志愿的前夕,同学们最后一次坐在了教室里,听班主任训话。 孙平依旧是他那一身招牌的红衬衣黑裤,裤脚还挽了几层,黑皮鞋上面露出了一截白白的袜子。他的夏天标配打扮经常被同学们吐槽辣眼睛,然而今天再看到他穿成这个样子,同学们心里头也泛起了依依不舍之感,以后就再也不能聚在教室里,和两三好友一起吐槽孙老师的油腻造型。 不过孙老师虽然其貌不扬,不怎么会打扮自己,但是毫无疑问,他在教学上无可指摘,而且作为班主任,他虽然严厉,对大家要求严格,但是公平对待每一个学生,认真负责,上一次分班的事情他跑了好几次教务处,帮同学们尽力争取。 “要毕业了。”孙老师走上讲台,台下同学们叽叽喳喳的声音迅速小了下来,很快便寂静无声。 孙老师环扫教室,看着教室里这一双双乌黑明亮的大眼睛,加强了语气,感触地说:“要毕业了!” “在座的你们,大部分已经成年了或者即将成年,你们今天踏出高中校园的大门,变要进入成年人的世界,成年人的世界可不像孩童世界那样美好。当你们将来面对这个世界的种种不公、种种虚假种种残酷的时候,我希望你们能够记住在当时分班的时候,在这个教室里,你们每一个人曾豪情壮志说过的话。” “不要被这个世界的虚假和丑陋同化,不忘初心啊同学们,不要觉得这个世界上大家都这样做,你们就可以这样做,因为今天的你们是什么样,未来的中国就是什么样,很多事我们无力改变别人,但是我们可以做好自己。” 这一次,孙老师劈头盖脸的一大盆鸡汤,同学们没有再报之以不屑一顾或者讥笑嘲讽。 啪、啪啪... 掌声突兀地响了起来,同学们回头,见鼓掌的人正是徐嘉茂。 叛逆不羁的超级学霸徐嘉茂。 他一双狭长内勾的桃花眼淡淡睨着班主任,一声声地鼓掌,脸上没什么表情,眸子里却涌着波澜。 同学们被他带动着,纷纷鼓掌,一瞬间整个教室掌声如雷,班主任眼睛有些泛红微润,摘下了厚厚的大框眼睛,背过身去偷偷擦掉眼角的泪水,同时说道:“你们...是我执教24年以来,带过的最好,最优秀的一届!” 沈星纬笑了笑:“孙老师,你该不会是对毕业的每一届的毕业生都这么说的吧。” 此言一出,全班爆笑,感伤的愁绪瞬间被驱散了不少。 “好了好了。”班主任压了压手:“我再讲讲选报志愿的事情,高考只是你们的第一场战役,不要以为考完了就万事大吉可以放开玩了,如果志愿没有填报好,影响的是你的一生......” 接下来班主任给同学们详细讲了志愿填报的事情,无非是参考自己的分数,还有兴趣爱好云云。 班会结束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杨吱收拾好厚厚一沓志愿选报资料走出教室,路过转角处,寇响正好在水台边洗了手,修长的指尖追着湿漉漉的水珠。 两个人隔着不过三米的距离,杨吱顿住脚步,她看见寇响手臂边侧着一沓资料,同样是各个大学专业的宣传册。 寇响的脚步也忽而顿了两三秒,他目光下敛,却从始至终没有看她。 这半年来两人宛如陌路,杨吱本以为自己早已习惯,也已然释怀,然而此时此刻与他偶然相遇。 她的心蓦然缩紧,呼吸间又疼痛感缓缓漫开。 没有办法释怀,这一辈子,恐怕都没有办法释怀。母亲说保留三分余地,她一分也不剩全部给了他。 “叔叔好些了吗。”她强忍住难受,问道。 寇响摇了摇头,能怎么好,不过吊着一口气罢了。 “肯定会醒过来的。” “嗯。” 寇响手揣在裤子兜里,朝前迈了两步,身后杨吱突然叫住他,声音略有些颤栗:“对不起。” 脱口而出的瞬间,杨吱便深刻地感受到,对不起,真的是这个世界上最苍白最无力的三个字,但是她欠他这三个字。 “谢谢...” 她继续说:“谢谢你,这一年保护我,也照顾我,让我鼓起勇气面对自己,让我变得更加优秀。” “还有什么。”寇响平静地问。 “还有...再见。” 寇响的脚步顿住,微微张嘴,却终究什么也没说。几秒之后,他拖沓着步履,缓缓消失在了走廊转角处。 她闭上眼,眼角有泪水溢出,顺着丰盈的脸蛋划下一道晶莹的弧光,夕阳也疏忽间沉了下去。 总算说出来了。 走出这个校园,从今以后,各自安好,再见了。 走廊尽头的玻璃天窗分割了暮色,映出道道昏黄的霞光。 此刻盛夏,空气潮湿而闷热,寇响倚在天窗墙下,缓了好久,才从这阵闷痛里缓过来。 手里的烟盒已经被捏成了变形的褶皱。 谁都没有看到,那个毕业季的下午在高三教学楼走廊尽头,有个男孩拿自己的拳头往大理石的墙上猛砸,伴随着宛如困兽般的低吼。 “这里曾一半装着梦想,另一半装着你。” 而现在,没有了梦想,我以何种可憎的面目再见你,再见我的伙伴们。 血肉之躯不抵坚硬的岩石,鲜血渗出,光滑的墙面擦出道道触目惊心的斑驳血迹。 那是他留下来的最后纪念,纪念他兵荒马乱的青葱年少。 ** 最终的志愿填报,苏北北,裴青报了他们一直理想的学府b大,而两个人在高考毕业以后,也顺理成章水到渠成地在一起了。时绪和沈星纬俩人很早就报考了艺术生,所以即便文化课分数并没有特别高,她也进了首都艺术学院的声乐系。 大家伙已经填报了志愿,唯独剩下了杨吱,伙伴们都以为她在等待,等待寇响的志愿填报之后,她要报考和他一样的大学。 首艺吗?那可是寇响的目标啊,他曾说过,想要进入首艺的音乐基地班,那是音乐的最高学府圣殿。 就连班主任最后都急了,在他从几个好事八卦的同学口中得知了杨吱和寇响之间的事情,他跑来劝导杨吱。 以她的高分,当然应该报全国最好的大学b大啊,她本来的目标也是b大,这是毫无疑问的啊。 “爱情不是生命的全部,你到我这个年龄就会知道了,前途最重要。”班主任苦口婆心地说:“跟着自己喜欢的人选报一样的学校,以前也有同学做过这样的傻事,然而事实证明,这些不成熟的做法,最后害的只能是自己。” 班主任的劝说,杨吱似乎并没有听进去。 寇响最终选报了b大。 b大,金融专业。 他叛逆了十多年,他想要听话这一次,即便那个沉睡的男人或许永远不会知道,但有朝一日他若是醒来,他想成为他满意的样子。 多年父子,打过骂过,也相互干过架,但是他不可能永远未满十八岁。他在努力长大,而长大,便意味着舍弃,舍弃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 而在志愿填报时间截止的最后几个小时,学校电脑室里,杨吱也递交了自己的志愿表。 那一年,本应该填报首艺的寇响,意外报了b大的金融专业,跌破了所有人的眼镜。 然而让所有人不曾想到的是,理所应当选择b大的杨吱,填报了首都艺术学院的音乐基地班。 她曾经说过,如果有一天,你的梦想蒙尘,不要害怕,我会帮你捡起来。 第69章 三年 时光如水, 一晃三年。 那年秋天来得极早,音乐学院外种着两排银杏树, 微风吹拂,金灿灿的黄叶纷纷扬扬散落而下, 草坪间由一代音乐宗师黄自的铜像, 而沿着曲曲折折的小径朝着林子深处走去, 二教的教学楼边,还有贝多芬的塑像, 很多学生在铜像前拍照。 又是一年新生入学季, 舟桐桐坐在学院门口的大棚伞下,看着新入学的学弟学妹们那一张张鲜活稚嫩的面孔,长呼短叹,感慨岁月不饶人,时光难留。 “新生入学报道在这边。”身畔女孩对着新生招呼道:“填完表格, 取了宿舍钥匙, 学长学姐会带你们去你们的宿舍。” 一个披肩发鹅蛋脸的小女孩走过来,俯下身填写表格。舟桐桐看着她白皙甜美的脸蛋, 心里头越发感慨凄凉起来, 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 “钥匙拿好,这边的学姐带你去宿舍大楼。” 那女孩被推给了舟桐桐。 舟桐桐懒洋洋地刚刚站起身,边上男孩见状, 便说:“你要是不想动的话, 我帮你送学妹也完全ok啊!” “你就别想老牛吃嫩草了, 都大三奔大四的老腊肉学长了还惦记着学妹呢。”舟桐桐说着已经走出了伞棚,对女孩说:“跟我来吧。” “麻烦了,学姐,对了我叫唐梨。” 女孩不仅模样甜美,声音也特别好听。一路上,舟桐桐向学妹介绍了学校的教学楼和食堂,唐梨突然开口问道:“桐桐学姐,我听说,听说april在你们这一届,你…你认识她吗?” april是杨吱出道的艺名。 舟桐桐挑了挑眉,得,又是一个冲杨吱来的。这些年已经有不知道多少男孩女孩,熟的不熟的,都向她打听杨吱的消息。 “你很喜欢她吗?”舟桐桐不动声色地问。 唐梨立刻神采飞扬起来:“喜欢啊,我高三的时候接触她的歌,其实我以前很自卑的,她的歌给了我很大的鼓励,她歌里有故事,也有力量。” “你还自卑?”舟桐桐表示难以置信:“你这么漂亮。” “没有啦,我以前不是这样的,反正就慢慢改变了,想要变得更好。”唐梨琥珀色的眼瞳里隐隐有光闪动着:“我特别喜欢她,不过她的歌出得好少,希望她能多出一些歌,她的专辑我都会买的!” “april很忙啦,平时出通告然后还要上课,而且她的每首歌,都有自己的创作和心血在里面,所以并不多。” “这么说的话,学姐你真的认识她咯!学姐你能告诉她我很喜欢她吗?还有还有,你能帮我要张签名吗?” 舟桐桐无奈地说:“她是我同学没错,不过我也不经常见她啦,她挺忙的,签名的话,我试试吧,如果遇到的话。” “啊,那真是谢谢学姐了!” 晚上,寝室门被打开,舟桐桐从椅子边转身,意外地发现杨吱背着她的吉他走了进来。 “咦,你今天怎么有时间回来。” “明天早上约了老师练习,今晚住在学校。”杨吱将吉他小心翼翼放在书架边。 舟桐桐打量着她,今天兴许没有活动,穿着一身比较轻松休闲的宽体恤,乌黑的长发在头顶挽了个小丸子,几缕发丝垂下来。她的脸上尽管只是化着日常的妆容,但是气质却总能让她和周围人区隔开来。 舟桐桐猜测,这就是所谓的女神气质吧。 这些年杨吱的改变真的不是一星半点啊。 舟桐桐眼睁睁地看着她从大一来的什么都不懂,甚至连妆都不会化的豆芽菜,变成了现在能控得住各种风格,经常被时尚杂志约拍封面女郎。人跟人总归还是不一样的,舟桐桐心里想着,她的目标只是想要当一个普普通通的音乐老师,不过谁能想得到,她的室友,竟然就是这些年炙手可热的超人气女星杨吱。 “对了,你找工作的事怎么样?”杨吱关心地问她。 “投了实验中学的简历,准备过去实习试试。”舟桐桐没想到杨吱还会关心她,她最近都快忙得脚不沾地了。 即便是大一大二,同学们都忙着联谊,加入各种社团,或者谈恋爱,体验丰富多彩的大学生活的时候,杨吱却每天周旋于各种各样的音乐课程,不断地充实自己,还要去公司接受形体培训,参加通告出席综艺……总而言之,她每天都在忙碌着自己的事情。 有时候舟桐桐都觉得她不像正常女孩,除了自己的音乐以外,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女孩们上了大学,很多都会立刻投入到一段恋情中,享受恋爱的美好。 就连佛系的舟桐桐,大学都谈过一段恋爱呢。 可杨吱这家伙对这些事情根本不感兴趣,根本就是个机器人吧。 不过…其实想想也说得过去,如果不是这样努力,她怎么可能有如此的名气,整个学院这一届学生里混的最好的恐怕就是杨吱了。她不仅事业有成,而且成绩还好呢,每一年的优秀学生,国奖和各式各样的奖学金她都能拿到。 有时候舟桐桐都不敢相信,平凡的自己,竟然会和如此耀眼的杨吱成为室友跟好朋友。 这些年,她见证着杨吱一步一步踏上那星途大道。幸而她的性子还没怎么变过,即便现在有那么多喜欢她的粉丝,可是她依旧保持着温柔平和的调子,为人处世给人一种十分舒服的感觉。 杨吱洗完澡,吹了头发又保养了皮肤,准备上床睡觉。 “吱儿,你给我签个名吧,有个学妹想要。”舟桐桐关掉电脑,对她说。 “行,你放桌上,我待会儿起了给你签。”杨吱爽快答应。 寝室是非常舒适的两人间,独立的单人床并排靠在一起。舟桐桐的床与杨吱相隔,她脱了鞋上床,凑到杨吱的床畔,八卦地问道:“哎,你和表演系的闻皓学长,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 舟桐桐关了顶灯,只留了一盏壁灯,她趴在床栏边,说道:“你可别装了,整个学校都知道闻皓学长喜欢你。” 杨吱“噢”了一声,没什么反应。 “听说前不久他刚签了盛娱传媒,马上就接了一部民国谍战剧。” “学长很优秀。”杨吱漫不经心地应着。 “所以啊,大家都在说,你和他郎才女貌,很登对呢,你就没有一点心动?” “我为什么要心动。” “不说别的,就闻皓学长那人见人爱鬼见鬼哭帅裂宇宙的长相,你就真的能心如止水?”舟桐桐神情很夸张:“我听说,之前有个学妹,仅仅因为和学长有过一次眼神接触,后来疯狂追求学长被拒,都看破红尘出家修行了呢!” 毕竟闻皓可是他们学校的校草,在帅哥如云的一流艺术院校,能拔得校草头筹的家伙,绝对拥有一张无可挑剔的美颜盛世。 杨吱被她的模样逗笑了:“这是不是就网上流传已久的那句话,年少的时候不能遇见太惊艳的人?” “对,就是这样!真是一见闻皓误终身啊!” “噢,我见过比他更帅的男孩。” 舟桐桐惊呼一声,来了兴趣:“你见过更帅的男生,这个世界上还有比闻皓更帅的物种存在吗?” 杨吱关上了墙边夜灯,顷刻间黑暗从四面八方将她包围,她闭上眼睛,脑海的画面随时间回到三年前,高三教学楼走廊尽头,高高的天窗漫下夕阳的余晖。 她眼睁睁地看着那个落拓少年,一拳一拳用自己的手砸着大理石的墙壁,砸出一道道鲜红的血印。 每一拳,都是一句我爱你。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她捂着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眼泪顺着指缝一滴滴滑落,他的每一拳,都戳进了她的心里。 。…… “杨吱,杨吱。”舟桐桐推了推她,将她的回忆打断:“接着说呀,到底有多帅。” 杨吱敛下了眸子,夜色里眼神分外柔和:“他左眼下,有一道浅淡的疤痕,看起来很凶,有时候眼神淡淡的,就像一头刚刚睡醒的野兽。” 舟桐桐分外不解:“有疤痕啊,都破相了,你还说他比闻皓学长帅。” “嗯。” 年少的时候,不能遇见太惊艳的人。 以至于后来的人生里,所有出现的都成了可以将就,却不是最称心如意的那一个。 ** 第二天清早,舟桐桐还在被窝里迷迷糊糊梦呓着,杨吱已经起床,拿起笔在一本崭新的笔记本上签了名,然后背着沉甸甸的挎包,提着吉他出了寝室门。 先去操场慢跑,到无人的小花园吊了嗓子,洗过澡之后去食堂吃早饭,然后在音乐教室找到了虎山老师。 虎山老师在音乐学院还算年轻,却已经是副教授的级别,学术上他专门进行说唱研究,写过好多篇c刊发表的专业论文,也出过专著;而在圈子里,他是大名鼎鼎的虎山,中国说唱圈元老级的人物。 “老师,我迟到了。”杨吱呼吸急促地走进教室,见虎山穿着宽大体恤斜倚在窗边,正拿手机看着国外的比赛。 “是我早到了。”他谦和地微笑着。 虎山老师也是学院里人气值最高的教师,不仅仅因为他扮相年轻,嘻哈潮流的打扮时常会引得学生纷纷模仿。更因为他心态也和学生们很近,总是能打成一片,学生喜欢在下课之后围聚着他,和他来一段说唱的cipher。 大一的时候,杨吱找到他说要跟他学说唱,那时候虎山是很震惊的,杨吱的嗓音堪称完美,唱功也很扎实,在流行的道路上好好走下去,肯定能有一番成就。 可是学rap和唱流行,路子就完全不同了,她如果是兴趣的话,他倒是可以教着玩,可如果是想以专业歌手走这条路,于她而言却是浪费。 但是杨吱的态度很坚决,她不是一时脑热学着玩,她是真的想要唱好rap,当然,流行也不能丢,她说她能够两手抓。 虎山警告过她,很多学生在大学的时候,都是这样,学了这个又想学那个,结果到头来一事无成,如果她真的有清晰的目标,就应该朝着这个目标前进,不要首尾两端。 “我有我的梦想,但我的身上还背负了另外一个人的梦想,他爱嘻哈,我爱他。”杨吱这样说。 虎山年轻的时候热忱地爱过很多女人,叛逆过,也遭受到过教训,但是他仍旧坚信,爱是人类最美好的情感,只有心里装着爱,音乐才能还原它最本真的面目。 虎山并不是因为杨吱的这句话而同意教她,是她的眼神打动了他。 虎山收下了杨吱这位关门弟子,每周四节课,从零开始,对她进行说唱的基本功训练,从一开始的念课文开始,念你基础到的所有句子,主意重音和咬字,然后是韵词,慢慢到个人风格的flow训练……他几乎是倾其所有地教,而杨吱也是拼了命的学,没有时间,不睡觉挤出时间也要练习。 这三年的时间里,虎山时常会带杨吱去各种各样的音乐酒吧找厉害的rapper进行pk,后来杨吱在流行乐这边有了知名度,为了避免麻烦,她去地下广场便会用黑口罩遮住嘴,戴鸭舌帽遮住眼,这都成了她的标志。 渐渐的,说唱圈有了一个名号为“cae”的女rapper,战斗力很强,已经pk掉了半边首都城的地下rapper,风头极盛。 大家都说,不愧是虎山带出来的学生啊,这气势,都快赶上当年在首都城地下广场红极一时的caesar了,而且两个人连名字都取的差不多。 现在caesar退圈之后,rapper们时常还会提起他,唏嘘不已。 年纪轻轻便占尽风头,他的天赋和实力堪称完美,在几百上千场battle的比赛中,他将首都城整个underground的rapper们都吊打了一遍。 他是所有rapper们恐惧的来源,但也是他们心中的希望曙光,中国的嘻哈,也许真的会在他的手上崛起。 直到某一天,这束光疏忽间,寂灭了。 现在cae的出现,让很多人重新看到希望,如果不是因为她是个女的,别人都要以为cae是caesar重出江湖了。 当然杨吱能够在三年的时间里做到现在这样的程度,除了她自己的努力,虎山老师的帮助以外,其实还有一个人,也一直在帮她。 她并不知道那人的名字,也没有见过其本人,只是在一个rapper的群里加了他,他的网名只有一个句号。所以杨吱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这人,他性格很冷,很少提及自己的事情。 他在说唱音乐方面似乎挺有经验,教会了杨吱很多东西,不仅仅是乐理上的技巧,还有很多包括嘻哈文化当面的东西,怎样与rapper打交道,一些rapper对你做的手势的含义,譬如掌心朝内的v字手势,在嘻哈圈是“peace”的意思。 杨吱写了词也会发过去请他帮忙看看,句号兄特别忙,信息白天发过去,他只有深夜了才会有时间回复,但一定会回,然后细致地帮她修改。 不过有让杨吱觉得奇怪的地方,句号兄从来不会跟她发语音,即便她唱了一大段的语音给他听,他也只是打字回复,给出意见,杨吱猜测他是圈里老炮了,唱的肯定不赖,可是他偏偏从不发声,非常神秘。 不过无所谓,不管他是什么人,杨吱就只拿他当自己的师傅,拼命向他汲取着知识。 虎山老师只教了杨吱说唱的技巧,但是这位句号兄,他把非常多驳杂的底层嘻哈文化几乎倾囊传授给了杨吱。 他懂得太多了。 有一次杨吱问他,你为什么要教我,这样不求回报的…我见过你吗,我应该见过你的。 那是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酝在她的心里,很奇怪。 句号兄沉默了很久,回了她一个英文字母:atonement。 赎罪。 他在为自己的梦想赎罪。 第70章 你喜欢他 此刻夜已经深了, 偶尔能见打扮落拓的路人甲乙丙游晃在通道周围。 地下通道的惨白色灯光时明时暗, 浮光宛若梦境, 杨吱迷迷糊糊踏入了一间地下纹身店。 店里灯光昏惑,墙壁上贴着各式各样的纹身图案,看得人眼花缭乱。 正对面的椅子上, 一个穿黑体恤的小哥正在玩游戏, 杨吱进来,他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只说道:“桌上图案自己选,选好了告诉我。” 杨吱安安静静地坐在椅子边,翻了几页之后说道:“我不要这些图案。” “定制的要加钱, 400起, 看大小和颜色材料往上加。” “可以。” 黑体恤的小哥这放下手机,走到杨吱面前:“订制哪种?” “字母。” “纹哪里?” 杨吱伸出手, 摊开自己纤瘦细长的手腕:“这里。” 黑体恤的纹身小哥漫不经心点了点头,说道:“什么字母。” “三个字母,大写的c和小写的ae。” cae。 纹身小哥调制着墨水,坐着准备工作, 嘴里还絮絮叨叨地说:“我上一个客人,男的, 长得还挺帅, 也在手上纹了个首字母缩写, 我就告诉他啊, 兄弟, 你可想好了,将来要是和女朋友分手,这玩意儿让其他女生看到,肯定跟你闹。那兄弟说老子废话多,嘿,老子好心提醒他,不识好人心,老子就给他推荐了永久型的药水,没想到这家伙还真是一根筋,还真用了永久的,纹的是什么来着…我想想…” 杨吱打断了他,问道:“永久型药水,洗不掉吗?” “不是洗不掉,但是很难洗,也不容易掉色,贵着呢。” “我也用那个,麻烦了。” 纹身小哥怔了怔,喃喃自语:“是毕业季暑假又来了吗?小妹妹,高中才毕业吧,我说啊,你们还真别冲动,未来人生还长着呢…” “就用那个,麻烦了。” 纹身小哥摇摇头,接过了杨吱的手,在她纤细的手腕处消了毒:“对了,之前那个要纹女朋友名字的家伙,你知道他纹在哪里吗,我还是头一次见有人要纹在那种地方。”杨吱差点想歪了,纹身小哥却说道—— “他纹在手掌心。” 地下通道的顶灯白晃晃的光圈渐渐远了去。 杨吱从梦境中渐渐苏醒,睁开眼,便望见窗台边一簇幽静的吊兰,招展着墨绿色的枝叶,一轮弯月高悬于天际,她睡意消散,索性坐起身来,看着窗外浓郁的夜色,发了会儿呆。 那已经是三年以前了。 “他纹在手掌心。” 杨吱本能地看向自己的右手手腕上哥特风格的字母。 cae,多年前的纹身此刻依旧清晰,颜色没有变淡。 出境的时候,杨吱会在手腕处戴不同风格的镯子,掩住刺青。 “从今往后,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caesar!” 当年颓丧的少年,说得那样决绝。可是她不相信,她不相信那是他的真心话,caesar,这个名字承载着他年少时那份沉甸甸的梦想,而那也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梦想。 前路坎坷,艰难险阻,荆棘满地。 如果你的梦想蒙尘,不要难过,我会帮你捡起来。 杨吱紧紧握了握拳。 已经无心入睡了,她索性换了一身衣服,戴上她的鸭舌帽和口罩,直奔距离学校不远的一个地下酒吧,那里是周边几所高校的rapper聚集地,当然也不仅仅是高校学生,这地方也有不少社会上的职业rapper,什么人都有,鱼龙混杂。 一开始杨吱到这地方,别人看见她,会说她是虎山带出来的关门弟子,牛逼着呢。 他们的调子里夹杂着歆羡,嫉妒等等各种复杂的意味,毕竟想要拜虎山为师的rapper大有人在,可是虎山竟然选了个女的当自己的入室弟子,要知道,在圈子里,女rapper可是少之又少的。 不过这些年,她凭实力打败了不少人之后,提虎山老师的名字少了,大家再说到她,都会叫她cae,她也渐渐打出了自己的名号。 地下酒吧不夜城,即便是后半夜,依旧甚嚣尘上,金属撞击着耳膜。年轻人的夜生活,这才刚刚开始。 杨吱戴着黑口罩一出现,场子里便跟着沸腾了起来,不少人都想要约她的battle,杨吱也不拒绝,反正她来酒吧的目的就是为了训练自己的技巧和应变能力、虎山老师总是说,埋头在教室里自己一个人练二十个小时,不如去酒吧和真正的rapper杠二十分钟。 只有在实战比赛里,在这种紧张又刺激的氛围里,在和不同风格的rapper的比赛中,她才能真正地提高自己。 杨吱以一贯压倒性的优势,胜过了好几个rapper,最后一场比赛,从人群中走出来的男人让她反应略迟钝了两秒。 他反戴鸭舌帽,左眉三分之二处被截断,一双上扬的桃花眼还勾着年少时的轻狂不羁。 徐嘉茂。 杨吱只是惊讶了一小会儿,便立刻恢复了战斗状态,和徐嘉茂来了一场持续半个多小时的精彩绝伦的battle,引得周围人纷纷抚掌叫好,场子里的气氛掀起高潮。 最终还是杨吱技高一筹,将徐嘉茂打败,也算是报了当年初入废弃工厂的时候被他diss的一箭之仇。 后来两人走出酒吧,杨吱便摘下了口罩:“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徐嘉茂笑了笑:“鼎鼎大名的cae,还是个女rapper,我都不用见你,只是听到这个名字,便猜到了。” 杨吱踢开脚下的碎石子,没讲话。 有些东西,不能说,碰不得,一碰就疼。 她拆开话题问道:“你考上了b大,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是,我也考上了b大。”徐嘉茂似乎有意使坏一般,故意加重了那个“也”字。 “还行吧,我跟某人在同一个学院,某人念金融,我念管理。” 绕来绕去,总归绕不开某个话题……某个人。 杨吱索性闷声不再言语。 而徐嘉茂似乎还来劲了,继续说道:“这家伙上了大学,比高三那会儿还努力,学院第一名,年年拿励志奖学金,还是学生代表,那些大一大二的小学妹,喜欢他都快疯狂了,天天都有女孩在男宿前给他告白,那家伙还跟高中一个死样子,不搭理,不管怎样漂亮的妹子,看都不曾多看一眼。” 能从朋友口中听到关于那个人久违的音信,杨吱心情复杂,没有追问但也没有打断,由着徐嘉茂继续说。 “现在他跟我进了同一家实习公司,一开始我以为他会直接进他老爸的公司呢,毕竟是寇氏的大少爷,进自家公司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吗,不过他居然投的是他老爸竞争对手的原氏集团,这倒是让我刮目相看。” 杨吱没有任何惊讶,因为这的确是他的作风。 他从来就不喜欢自己大少爷的身份,如果可以的话,他宁愿当普通人,他喜欢和所有人一起努力的感觉。 “现在你们都在原氏集团实习。”杨吱问道:“工作辛苦吗?” “你问他还是我?” 绕来绕去还久绕不开他。 杨吱又不说话了。 徐嘉茂耸耸肩:“我感觉挺轻松,因为拼命三郎把我的活儿抢去都做了,好像一分钟不做事儿,他全身骨头都不知道放哪似的。” 杨吱知道,寇琛昏迷的这几年,公司则由赵嘉和接管了,寇响当年选择父亲希望他走的道路,不仅仅是因为这是父亲的愿望,也是他必须肩负和承担的担子,无法逃避。 徐嘉茂将杨吱送到宿舍楼下,杨吱让徐嘉茂不要把她就是cae的事情泄露出去,毕竟现在知道她真实身份的人,除了虎山老师,就只有他了。 她在流行乐坛名气很大,如果被人知道杨吱就是cae,以后想要再去地下广场或者酒吧玩,就不容易了。 “我可以不说,不过讲真的,我很好奇你到底想干什么,caesar销声匿迹这么多年,你用cae的名字,是想吸引他的注意么。” 杨吱嘴角淡淡扬了扬,没有回答。 “其实完全没有必要,你要是还惦记他,可以去找他试试,这么多年,谁都看得出来,他心里有人,而且,那个人躺在他的左手掌心。” 杨吱的心猛地颤了颤。 回忆里那个在左手掌心刺下名字的男孩……是他。 “我回去了。”杨吱对徐嘉茂说:“别告诉他,见过我。” “哎。” 不等徐嘉茂说完,杨吱疾速走进了宿舍楼。 ** “今天在酒吧比赛的时候,遇到一个老朋友。” 杨吱给句号兄发了一条信息,句号兄应该还没有睡,所以秒回了她—— “?” “以前高中同学,也是玩说唱的。” “哦。” “能一直坚持做一件事情,真的不容易,我认识的很多人都放弃了。” “有件事情,我一直很想知道,但是从来没有问过你。”素来高冷的句号兄突然发来这样一段文字:“为什么唱嘻哈?” 杨吱犹豫了很久,才说道:“除了我的老师以外,我没有跟任何人讲过原因,因为说出来可能会被diss啦,不过你也算是我的老师。” “是因为一个男孩,嘻哈音乐曾是他的梦想,可是因为不可抗的原因,他必须放弃。但是我想帮他捡起这个梦想,希望有一天,他还会回来。” “你喜欢他?” “我爱他。” 句号兄没有再回复杨吱,杨吱也不甚在意,本就是陌生之人,句号兄与她远远谈不上交心,她只是把她当成音乐上的老师,不过有时候,心底话反而能和陌生人说。 自从那日之后,杨吱便没在酒吧遇到过徐嘉茂,他现在有了自己的工作,在世界五百强的企业里面实习,将来很可能留企,留给自己的空余时间也没有很多。 他朝着他喜欢的女孩一步步迈进,这样真的很不错。 至于mon,这个名字这两年倒也时不时有过水花,然而总归被人提及得少了。 杨吱还和时绪时常会有联系,时绪走上了模特的道路,她个子高挑,身材好,模样也特别正,大学的时候加入学校的模特社团,进入了这个圈子之后,发现还挺带感挺来劲儿的,便开始走职业模特的道路,现在也还混得不错。 而沈星纬在拒绝了老爸给他安排的公司职位之后,一个人跑到酒吧当了几个月的驻唱,现在又跑到中学当起了音乐老师,没人知道他怎么想的,反正这家伙干什么都飘,也难说他当音乐老师能当多久。 裴青和苏北北俩人都准备考研,俩人一个埋头实验室,另一个埋头写代码,是b大的学霸情侣典范。 曾经的少年们啊,那些共同追逐梦想,一起奋斗一起拼搏的日子,终究是一去不返,每个人都长大了。而长大,便意味着懂得取舍,应该要学会放弃一些东西。 这是人生的必然。 ** 几天后,杨吱收到公司那边的通告,说有个名流慈善晚宴给她发来了邀请函。 杨吱知道这种商界的慈善晚宴,邀请她这样的人气女星无非是要她过去点缀场面,给那些号称商界巨擘的男人们陪酒陪笑。 这些年杨吱也算看得透彻,进了这个圈子,你说你是为了梦想,可是没有人能够真的全然出淤泥而不染,有时候,人在江湖还真就身不由己,有些事你根本不能say no,娱乐圈有自己的规则。 这是杨吱无奈的地方,作为一个没有背景全靠自己打拼的女艺人,她必须付出更多的努力,更小心翼翼,才能比别人走得更加长远。 “真的有点不想去啊陆亦姐。”她在电话里说:“学校上课呢。” 陆亦道:“之前你都推了多少场晚会了,听话,这次乖乖去,别推了,不然我也不好跟公司交待。” 杨吱叹了声。 陆亦便安抚道:“这次晚会的规格很高,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你过去,不会有什么糟糕的体验,到时候茉茉也会跟你一块儿,我让她带着你呢。” 宋茉跟杨吱一样签了北娱,不过发展模式不同,杨吱单线发展,而宋茉则组了团,走的是劲歌热舞的女团风,人气颇高。 推脱不过,杨吱也只好应承了下来。 ** 原氏集团总裁办公室里,原衍之拿着手里的项目风险评估文件看了许久,助理宁川站在他的身边,观察着他的脸色,鲜少见到自家boss的目光里,能流露出这样的欣赏之色。 他知道,这次找对人了。 这次的项目,就连在公司里任职多年的风险评估师熬了几天的夜,做出来的保守评估都没能让boss满意,几个过来实习的大学生,本来只是交给他们练练手,没想到竟然能做出这样优秀的成果。 “是谁做的。”原衍之开口询问。 宁川战战兢兢道:“几个实习生。” “实习生?”原衍之淡淡道:“财务部那几个老油子,还不如几个实习生的活儿干得漂亮,看来部门需要换换血了。” 宁川踟蹰说:“新进来的实习生的确很优秀,b大经管系的。” “叫什么名字。” “寇响,还有一个,徐嘉茂。” “寇响?”原衍之听到这个名字,挑了挑眉。“怎么,原总认识他?” 原衍之嘴角突然溢出一丝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寇家的小少爷,我那死对头的儿子,当年何等叛逆不羁,野性难驯,如今竟然也能规规矩矩来公司上班,看来寇琛出事,对他影响不小。” 宁川恍然大悟,立刻说道:“而且还是来咱们原氏集团。” “过来练练手的,咱们多半留不住他。”原衍之抿了一口茶:“多给他派一些活儿干,找有经验的人带他,让他见见世面。” 宁川知道老总是有意要训练栽培寇响,于是连声应了下来,正欲退出去的时候,原衍之突然出声:“对了,过两天有个慈善晚宴,把那两个实习生的名字也加进去。” 宁川脸色变了变:“原总,你要亲自带他们?” 要知道那样的慈善晚宴,整个首都城的商界名流都会过来,结识人脉的大好机会啊,公司里多少高层翘首以待,都希望能跟着boss去见见世面呢。 没想到原衍之居然要带两个实习生? 原衍之感慨说道:“他出了事,他的孩子…我理应照顾。” 回想那热血沸腾的九十年代,他和寇琛一块儿南下打拼,天桥卖过碟,地下通道也抢占过摊位,并肩多年闯天下,他沉稳保守,寇琛果敢决断,两个人共同开创这一番宏图江山。 而今迟暮之年,恩怨尽消,他的孩子,他理应照顾。 第71章 晚宴 晚上八点, 首都帝星酒店花园, 慈善晚宴在徐徐拉开帷幕, 觥筹交错,衣香鬓影。男人们西装革履,举止绅士, 女人拖曳着优雅的晚礼服, 手持高脚杯,气质卓然,言笑晏晏。 原衍之走进来,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即便年近五十, 他看上去仍旧年轻, 且性格沉稳严肃,甚少微笑, 总是给人一种难以亲近之感。 这倒是和寇响有点异曲同工的相似。 所以徐嘉茂总是开玩笑说,其实咱们boss才是你亲爸吧,寇响淡淡睨他一眼,懒得跟他多费唇舌。徐嘉茂又道:“你这些年, 还真是变了不少,相比于现在的冰山脸寇响, 我还是喜欢过去那张火山脸, 好歹还有点情绪对不对, 现在的你啊, 就跟个没感情的机器人似的。” 寇响将酒杯里的香槟一饮而尽, 没说话,徐嘉茂手肘戳了戳他:“哎,今天我媳妇也来了。” 顺着徐嘉茂的模样望去,只见宋茉穿着一袭坠地的深蓝色星空长裙,正在几位西装革履的男人间交谈说话,嘴角勾起璀璨的微笑,美得让人挪不开眼。 “我媳妇儿漂亮吧。” “你漂亮媳妇正在跟别的男人风花雪月畅聊人生,你跟我秀什么。” “正常交际懂不懂,换你媳妇儿是明星,免不了的。” 寇响想说我媳妇乖得很,不会跟那帮油腻的男人多费唇舌,然而话都到嘴边了,还是生生让他咬住。 这时候,有轻缓悠扬的钢琴曲,从花园一角的琴台传来。琴台圆形设计,周围有白色的花栏,上面爬满了绿植藤蔓和不知名的白花,圆台正中间摆放着一架洁白的钢琴。 而台上的女孩安静地坐在白色钢琴边,淡杏色晚礼裙勾勒着她曼妙的轮廓,扇面的抹胸托着她浑圆丰满的胸部,傲人的身姿散发着令无数女人艳羡,令男人疯狂的成熟气息。 优美的旋律从她的指尖漫出来,是一曲《玫瑰色人生》。 周遭的男人们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地落到钢琴边,忍不住要多看她几眼。然而他们中大多人今夜的目的便是社交,结识人脉,所以也无暇停下来欣赏音乐。 优美的音乐如同赏心悦目的美人,只是这场华丽绚烂的晚宴陪衬,并不是主角。 女人们也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相互夸赞,含笑的言语间绵里藏针相互攀比着。 只有一个人,点墨一般漆黑深邃的目光从始至终没有从她的身上移开。 就像无数次在电视广告或者杂志封面上看到的她一样,无论她的妆容风格如何改变,她依旧是他印象中的那个散发青涩稚嫩朝气,总穿宽松校服,时而腼腆时而使坏的小女孩。 他的右手握紧了拳头,没有什么东西是时间无法改变的,三年光阴,容颜已然褪去了当年的青涩莽撞,多了成熟与稳重,而他的心,也同样变得更加坚毅。 而时间无法改变的…或许,只有他掌心颜色依旧深沉的两个字母。 那是他的初心,是他此生不渝的挚爱。 ** 钢琴声戛然而止,杨吱似心有所感,抬头朝着花园人群望去,衣香鬓影流动之间,并没有见到什么熟悉的身影,中断的钢琴曲迅速接续。 她微微蹙眉,总感觉刚刚有人在看她。 心里那种熟悉的、涩涩的滋味。 已经很多年不曾有过了。 杨吱重新开始投入演奏,钢琴是她大学的必修科目,基地班教学严格,几乎每天都要进行乐器训练,而杨吱极有音乐天赋又分外刻苦,潜心学习几年来,也能登台演奏,比起那些从小进行钢琴训练的同学,也丝毫不差。 她一贯认为,音乐都是相通的,她一边学习流行乐,一边跟着虎山老师学说唱,到现在这个程度,杨吱发现其实两者也有相辅相成的地方。 钢琴演奏完毕,她起身谢礼,周遭掌声不绝,男人们开始注意到她,目光多了些许意味。 这里的男人多是成功人士,不会年轻,其中更有阅女无数之辈,眼睛自然也是毒辣,纵使如此,却还是被杨吱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清雅气质所吸引了。 徐嘉茂在自助食物台边找到了寇响:“原总准备把你介绍给他的生意伙伴,你倒好,一转眼就没了影儿,快跟我过去。” 寇响放下酒杯,和徐嘉茂一起过去。 不远处的廊台边,原衍之正和几个男人聊着什么,见寇响过来,他伸手揽住他的肩膀,向生意伙伴郑重地介绍他。 能和原衍之说得上话来的男人,哪一个不是重量级的人物,都是寇响将来管理公司可能会打交道的对象,也是非常重要的人脉。 众人见原衍之言辞间似乎颇为器重这位年轻人,一时间也闹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不过生意场上向来如此,不需要知道原因,只需要明白的是,这位年轻人的份量肯定不低,这就够了。 于是他们也递上了自己的名片,与寇响交谈起来。 原衍之则站在边上,静默地看观察着他。 寇响从始至终保持着谦和有礼的微笑,不卑不亢,不会因为他们是前辈甚至是老总,就对他们流露出任何阿谀媚态,对他们的问题应答如流,同时恰到好处,稳重成熟且谈吐不凡。 过去原衍之也曾有过想要提拔的新人,然而他们的表现都不尽如人意,若是家里条件较好的,时常眼高手低,而家里条件不怎么好的,倒是吃苦耐劳,可有时候总是难以避免的要去奉承人家,这就让原衍之觉得有些没面子了。 笨拙的扶不起来,聪明的又过了头。 唯独寇响,这段时间接触下来,甚得他的心意,他也不得不感慨,寇琛那种没脑子的家伙,竟然也能养出这样优秀又妥帖的儿子呢? 几分钟后,又有一首钢琴曲缓缓入耳,寇响手中的酒杯蓦然被捏紧。 他整个人就像一台死机的电脑,正在说的话也断了片儿。 怔住了。 原衍之见寇响状况不对劲,立刻过来打了圆场,轻而易举便将局面带了过去。 徐嘉茂听着那钢琴曲旋律,突然间仿似想起什么似的,望向寇响:“这…这不就是那首…” 《初心》 这是寇响写给杨吱在new star总决赛的那首歌《初心》的钢琴曲旋律。 那些深埋于泥土之下的回忆,一点点苏醒,一点点将他带回到过往那些热血燃情的青葱岁月。 不忘初心,此生不渝。 这是他曾许诺她的誓言。 寇响每一寸的呼吸都在疼痛着,放下了手里的酒杯,闷声说:“我去趟洗手间。” 说完也不等徐嘉茂反应,他朝着洗手间径直走去。 杨吱演奏完这一首《初心》,便需要休息一会儿,宋茉见她下台,立刻端着高脚红酒杯朝她走了过来,言笑晏晏:“《初心》啊。” 她话音似乎意味深长:“怎么突然想要弹这首,不会是以为某个人…” “刚刚突然有一下子,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回来,好像他在看着我。”杨吱毫不掩饰地说:“这么多年,那种感觉依旧没有变。” 于是有感而发,她弹了《初心》。 “茉茉。”不远处有人在叫宋茉,宋茉连声应道:“来了。” 然而就在她路过杨吱身边的时候,手里的红酒杯突然倾洒,幸而杨吱早有防备,往后推了推,于是嫣红的酒汁沾湿了她的衣角。 “啊呀,真是抱歉抱歉,把你的衣服弄坏了。”宋茉掩嘴惊呼,特别夸张:“怎么办,怎么办才好。” 杨吱一脸无语地看着她,装什么装,这么明显故意的做法,以为她看不出来还是怎么样的。 “你在闹什么。”杨吱无奈地问她:“又犯老毛病了吗。” 宋茉特别无辜:“吱儿你又误会我,我真的是不小心。” 杨吱自觉这些年和宋茉相处还算愉快,毕竟两个人都已经长大了,不会再像小时候那样幼稚不成熟,而且自从宋茉和徐嘉茂在一起之后,杨吱和宋茉之间更加不存在什么仇怨。 两个人一起在娱乐圈打拼,有的时候还会相互帮扶一把,毕竟在这个圈子里,多一个势均力敌的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要好。 杨吱也闹不准宋茉到底在整什么幺蛾子。 洁白的裙角边沾染了几滴猩红的酒汁,格外明显,显然她不能再继续弹奏了,必须将将裙角处理一下。 “我去一下洗手间,出来的时候你最好给我一个满意的交代。”她说完便朝着盥洗室走去。 待杨吱离开以后,徐嘉茂来到宋茉身边,宋茉嗔怪地看他一眼:“她又得误会了。” “你就当帮帮忙做个好人。”徐嘉茂安抚道:“待会儿她就会明白了。” 宋茉高傲地转身离开:“就当是弥补过去年轻不懂事犯下的错,不过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 盥洗室外面的公共水台边,杨吱正用水润湿自己的衣角,将酒渍拭去,幸而沾染的时间不长,量也不多,用水稀释以后便不是特别明显了。 边上洗手间有人走了出来,步履沉稳而轻缓。 杨吱的余光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恍然抬起头来,镜面倒映的背后,男人以背影对她,却也停住了脚步。 那几秒的时间,于杨吱而言仿佛过了几个世纪般漫长。 她从来没有想过,再次相见会是这样的境遇,她甚至从来都没有幻想过真的会有相见的一天,只要不保持期待,就不会失望。 这些年来,她将自己过成了岁月静好的模样,似乎高三的那一场失恋,无论是家人还是朋友,都看不出对她有什么打击,甚至他们还在庆幸… 终究是小孩子,小孩子的恋爱,时间一长也就慢慢淡了,忘了。 只有杨吱自己知道,无数个漫长黑夜里她是怎样彻夜辗转着思念一个人。虽然那段无疾而终的恋爱,的确可能只是年少冲动的恋情,但是那样莽撞的冲动,这辈子或许都不会再有了。 杨吱手忙脚乱地用纸巾弄了弄衣角的污迹,便准备离开了,路过寇响身边的时候,他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温热的触感从皮肤表层细细密密地导入心间,两个人身体都是同时敏锐地一颤,然后同时触电般地分开了。 相距约莫半米的距离,杨吱感觉周遭呼吸都燥热了起来。这么些年,他眉宇间早已经褪去了年少轻狂的锋利棱角,显得更加成熟稳重,唯独那内勾外挑的丹凤眼,依旧闪动着熟悉的神采。 眼角下,那道伤疤似有浅淡了许多。 当年分别之时,俩人都是青涩的蓝白校服,而此刻重逢,一个西装笔挺,另一个礼裙优雅,两人遥遥相望。杨吱先对他礼貌地笑笑:“响哥,好久不见了。” 这声称呼,的确是好久没听过了。 寇响垂敛了眸子,掩住目光里涌动的波澜:“真的很久没见了。” “你也来参加这个晚会,宋茉都没有跟我提过。” “徐嘉茂也没有跟我提到,你会来。” 杨吱忽而间想起方才宋茉怪异的举动,忽而间似乎明白了什么。 “如果知道我会来,你还会…”杨吱本来想让气氛轻松一下,可这话说了一半,又生生咽了下去,暗骂自己蠢,两个人这多年没见,早已经不复过往那般随意,她来不来,与他来不来有何关系,她没那么重要。 今晚脑子装麻辣烫了吗? 看着杨吱微微泛红的脸颊,寇响无伤大雅地笑了笑:“如果知道你会来,我还会再好好打扮一下。” 他伸手理了理自己的领带,轻而易举便化解了她的尴尬。 杨吱也笑了笑,尽管这个笑容含着苦涩。 “叔叔好些了吗?”她问。 寇琛苏醒过来是在一年前,然后一直处于休养的状态。 “好多了,能吃能喝,能说能笑,还会拿皮条抽人。” 所以他的情绪也轻松了很多。 “那就好。” 就在这时候,寇响突然走近了她,她眼睁睁地看着他细长的指尖,落到了她耳畔发丝的位置,轻轻地捋了捋。 她甚至能够感受到他温热的指尖,碰到自己耳廓边缘。 他神色温柔,幽深的眼底闪着悸动,为她将一缕垂散的凌乱发丝挽在耳后,这是下意识的本能动作,一如当年无数次这般温柔和宠爱地为她挽起发丝。 杨吱打了一个激灵,却见他伸手拍了拍她的脑门,轻松地笑道:“时间过得真快,你都长这么大了。” 第72章 微醺 整个晚宴过程里, 宋茉一直观察杨吱, 见她似乎没什么异状,以为她是没有遇上寇响, 走过来犹豫地问:“刚刚,你遇到什么人了没?” 杨吱将手中的红酒一饮而尽,淡淡道:“寇响, 我遇到他了。” 宋茉强忍着好奇心, 试探着说:“噢,真巧,那你们…” “聊了会儿。”杨吱眸子里似有微醺的醉意:“时间过得真快啊, 不过他还是我记忆里的样子, 没怎么变过。” “那你们有没有……” 杨吱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不用问了, 看着她这一杯酒接着一杯酒, 宋茉心里头有了底, 装得这样若无其事,可是见到过去深爱的恋人, 怎么可能没有一点情绪波动。 “算了, 我送你回去吧。”宋茉看着杨吱这模样,兴许今晚也没办法继续下去了, 趁她还没有醉得不省人事,赶紧送她回去。 “行了别喝了。”宋茉将杨吱手里的酒杯夺过来:“送你回去了。” “这么早, 我不回去。”杨吱固执地将酒杯里红色的液体往嘴里送。 “行了行了, 别喝了。”宋茉将杨吱扶着走出了大厅。 杨吱靠在她身边, 喃喃道:“你知道我问他什么, 我问他这些年过的好不好,他告诉我,一切都好。” 她情绪突然有些失控,声音里带了哭腔:“一切都好,只是没有我…” 宋茉叹息一声“好了好了,不哭了,乖了,只要见了面,以后都会好起来的,他舍不得你。” 就在这时候,一辆奔驰轿车停在路口,车窗落下来,一个模样清俊的男人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冲杨吱招了招手。 杨吱靠宋茉支撑着身体,迷迷蒙蒙看清了来人,惊诧地问:“闻皓学长,你怎么来了?” 闻皓笑容温厚:“这个宴会我也有参加,挺无趣的,见你出来了,索性也就跟着离开,上车吧,我送你回去。” “噢,原来你也来了,抱歉,我都没有看到你。”杨吱嘴里含混不清地说着。 “你专注弹琴,我专注看你。” 宋茉挑挑眉,心说这人挺会撩的啊。 闻皓不愧是首艺的校草,就他笑这一下子,宋茉便听到周围女人抽气的声音。 他英俊的五官完美得不可挑剔,几乎可以说没有半瑕疵,尤其前段时间出演了古装剧,在剧里绝尘出世的气质让他整个人就根本…不像凡人。 这世界上很难找到模样如此完美的男人。 就连宋茉都盯着闻皓看了一眼,又一眼,应该说眼睛是根本没办法从他身上抽离,他不仅是好看,而且耐看,越看越好看的那种。 难怪呢,她和徐嘉茂精心准备两个人见面的局,竟然没有什么掀起什么浪花,原来是有这么漂亮的男人追求杨吱。 而且…宋茉眼睛毒,瞥了瞥闻皓开过来的这辆奔驰车,非常拉风的年轻款跑车外形,价格绝对在百万以上,开这样的车出来办事是假,泡妞是真的吧。 “学长,不…不用麻烦你了,我和朋友一起回去。” “你都醉成这个样子了,不用劳烦你的朋友,我开车送你回去。” “我不回学校。”杨吱说:“我回家,和学校是完全相反的方向,谢谢学长,而且我朋友…她一个人我也不放心。” 杨吱尽管有醉意,但是脑子也还算清醒。宋茉心里想着,看来是郎有心妾无意了。 不过闻皓似乎并不打算放弃:“这么晚了,你们两个女生,总是不安全,还是上车吧,我先送你朋友回去,再送你回去,这样可以吗?” 宋茉心想,把她送回去了,留喝醉的杨吱一个人在他的车上,这才是最大的不安全吧。 这位学长考虑还挺“周到”。 恰是这时候,原衍之和徐嘉茂寇响几人走出来,司机将车停到酒店门口,寇响望见了街边略有醉态的杨吱,还有她面前的奔驰以及…奔驰车里的男人。 幽深的眸子里似有波澜涌动。 原衍之见状,便说道:“我让司机送我回去,你们不用跟了,如果有事可以先行离开。” 寇响回身说:“多谢原总带我们过来。” 原衍之拍了拍寇响的肩膀:“等这阵子忙过了,我去医院看看你的父亲。” “嗯。” 原衍之的车刚离开,寇响便朝着杨吱径直走过去,徐嘉茂看着他这大步流星的样子,尽管绷着脸,关切之色都快溢出来了。 杨吱拒绝的话说了很多遍,不过闻皓都当她是醉言,索性下车来,替她打开了车门:“进来吧,没关系的,不用觉得麻烦我,绅士都不可能放任醉酒的女士独自留在大马路上。” “我不是独自,我朋友…” 杨吱话音未落,忽而间一个温热的手掌落在她的腕间,轻轻将她往后一拉,随即一个熟悉的身影便挡在她的身前。 杨吱抬起头来,见到的是寇响气场高大的身影,她甚至能够感受到此刻他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冷冽。 是曾经那种熟悉的感觉,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 闻皓和寇响站在一起,精致清秀的五官瞬间有了一种苍白感,单薄的眼神也没有灵魂。 男人仅仅是好看,绝对不够。 他经历过失败,痛苦,绝望,也经历过成功,掌握了权力,感受过荣耀加身时的骄傲,他曾全身心地付出过爱,也被人爱过…这些东西,能够锻造一个男人最深厚的土壤,那才是他的灵魂。 所以寇响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男性魅力,与小鲜肉闻皓,无疑高下立见。 “你是谁。”闻皓微微皱眉。 “她的朋友。”寇响面无表情地说完,拽着杨吱便朝着另一边的街道走去。 杨吱就像纸人似的,任由让他带走了。而身后的闻皓似乎心有不甘,想追上去,徐嘉茂和宋茉立刻挡在他前面,宋茉笑吟吟道:“这位学长,你就别瞎添乱了,他们真是朋友。” “特别要好的朋友。”徐嘉茂意味深长地补充。 “我认识杨吱三年了。”闻皓自以为很了解杨吱,不甘地说:“没听说她有这号朋友。” 徐嘉茂淡淡一笑:“那你不知道的事情可多了。” ** 地下停车场,徐嘉茂开着寇响的车,副驾驶的位置坐的是宋茉,杨吱和寇响两个人坐在车后排,一个占着窗户的一边,隔着远远的空间。 宋茉轻咳了一声,对寇响说:“哎,你看着她一些,她喝多了,可能会不舒服想吐。” “我没有喝多。”杨吱立刻出言,淡定地说道:“我十分,十分清醒,也没有一点不舒服。” 宋茉翻了个白眼,将后视镜的角度调高了些,不再看他们。几分钟之后,寇响稍微朝着杨吱所在的位置,挪了挪。 杨吱全身有一半的细胞都苏醒过来,所有注意力都放在近旁的男人身上,飞逝而过的路灯在他脸上投射明明昧昧的阴影,高挺的眉峰将他的眼眸隐藏在光线的暗处。 杨吱甚至能感受到他克制的呼吸,他的呼吸也在牵动着她的心跳。 真是奇怪,这个世界上,偏偏就有那样一个人,遇见了,这辈子都没有办法摆脱他的影子。这些年,杨吱将自己整个投入到学习和工作中,每天忙到深夜倒头就睡,害怕想到他,害怕梦到他,就像不能碰触的伤口,一碰就疼。 伤口从来未曾愈合,只是久而久之便忘记了。今天的重逢,提醒着杨吱,他是心头豁开的一道口子,也许真的永远不会愈合了。 在她胡思乱想之际,寇响的手伸过来,探了探她的额头,柔声叮嘱道:“以后这样的场合,不要喝酒,你本来酒量就不好。” 她心头委屈正翻涌着呢,寇响这般平静的关心顷刻间便让她脾气上来了:“关心我吗?” “不能关心?”他问道:“不是朋友吗。” “我记得某人曾经讲过,不会再和我,和我们当朋友了。” 那些被他丢弃在半路的伙伴们。 “对不起。”时隔多年之后,寇响欠他们一声抱歉。 不仅仅是因为年少轻狂时说过的那些伤人心的话,更因为,承诺未曾兑现,是他食言。 “谁要你的对不起!” “好不容易见面呢,你来别吵架,有话好好说呗。”徐嘉茂一边开车一边劝道:“大家都是成年人了…” “停车。” “杨吱你别冲动。”宋茉也安抚道:“好好聊聊,没什么解不开的心结。” “还能有什么心结。”杨吱瞪了寇响一眼,一直以来拼命掩饰让自己看起来毫发无损,然而此刻在酒精的催化之下,她终于有些绷不住了:“我和他在高三毕业那年,早已经断得干净了。”轿车在路边停了下来,杨吱实在受不了,打开车门冲了出去。爱情让人丑陋,让人面目全非,所有的人前的优雅,矜持和美丽此刻早已经没了影。 杨吱前脚迈出去,寇响后脚便跟了上来,一把将她拦腰揽住:“别闹了。” 他并非没有心碎,并非心硬如石,他只是不愿意在她面前显露脆弱,否则怎样,与她抱头痛哭吗。 不可能的,谁都可以失控,唯独他不可以,他身上还肩负着更沉重的担子。 “放开。”杨吱声音克制又低冷,使劲挣脱他的桎梏,然而寇响无论如何也不愿放手。 “大晚上喝醉酒街头暴走你想上明天的热搜头条吗,公众形象还要不要了?”他的声音冷而硬,可是他的呼吸异常灼热,就拍打在她的耳畔,他几乎是咬着她的耳朵让她冷静—— “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不容易,既然那样努力过,不要轻易让它蒙尘。” 这句话彻底让杨吱冷静下来,就像从头到脚被泼了一身冰水,湿漉漉,凉丝丝。 不要轻易让它蒙尘,那是你的梦想啊。 她突然心疼得难以自持,在寇响松开她的瞬间,她转身紧紧抱住了寇响的腰,这么些年他始终保持着自己的身材,腰间肌肉紧致而坚实。 “我的梦想还在,可是你的呢。” “告诉我啊,你的梦想呢。” 她的眼泪润湿了他单薄的衬衣,声泪俱下的质问将寇响的心脏揉碎了,他用力抱住了她。 。…… 后来发生了什么,杨吱的记忆并不是那么清晰了,第二天早晨清醒过来,脑海里回闪着昨晚支离破碎的片段。她拿来面妆镜,看着自己红扑扑的脸蛋,眼睛肿得跟金鱼眼似的…… 预感到似乎大事不妙啊。 杨吱赶紧给宋茉去了一个电话,电话里宋茉声音懒洋洋的:“这么早啊。” “昨天晚上,昨天晚上我没做什么吧?!” “你不记得了吗?”宋茉笑着说:“可惜啊,真可惜。” 宋茉越是这样说,越是勾得杨吱心慌意乱:“你快说呀,我没做丢脸的傻事吧。” “昨天晚上你借着酒劲儿,把自己这些年的真心话一股脑给寇响倒了出来,不过你放心,我和徐嘉茂戴着耳机呢,绝对没有偷听哦。” 杨吱心里想着,倒是希望你们偷听一下子,她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什么蠢话! “我告诉你,昨晚后座上,寇响一路都抱着你,给你擦眼泪,在你耳边小声说着什么,使劲儿安慰。啧,你还吐了他一身,半点没嫌弃,给你擦嘴,帮你顺气。徐嘉茂说整个大学几年他都耷着一副死样子,没个好脸色,这还是第一遭见他温柔成那个样子,感觉这他妈才像个人了。” 抱着他最心爱的女孩,这他妈才像个人了。 杨吱冷静下来,终于还是给句号兄发了一条信息:“我见到他了,我初恋,我前男友。” 她现在心情很激动,她必须得有人倾诉,这个人最好是不认识她的陌生人,句号兄正好合适。 句号兄:哦,感觉怎么样。 杨吱:还是那么帅! 句号兄:… 杨吱:听说我还吐了他一身,我完全不记得了。【懊恼】句号兄:你心很大。 杨吱:对了,我是不是打扰你工作了。 句号兄:没有,我今天休息。 杨吱:噢,那你在做什么。 句号兄:洗衣服。 第73章 c位出道 虎山老师告诉杨吱, 以她现在说唱的实力和水平,完全可以向公众公开她就是cae的身份。 “下个月乐华公司和苹果tv共同举办了一场hip-hop的嘻哈说唱比赛,现在已经面向全国招募选手,我觉得你完全可以试试。” “用cae的身份吗?” 虎山老师摇了摇头:“当然是用april。” “用april?”杨吱惊呼:“可是april从来没有在公众面前唱过rap啊。” 她自出道以来用的是april的艺名,在流行乐坛已经固立了坚实的根基, 大家都知道april的嗓音和唱功无可挑剔, 可是从来没有人知道, 她会唱rap。 这些年来所有的努力和成就,每一场喧嚣至天亮的battle比赛,她赢得的全部尊重与荣耀, 都倾注在了cae这个名字之上, 她在践行自己的承诺。 然而现在,虎山老师居然提议让april和cae合为一体, 杨吱知道会有这一天,却没想到这一天居然来得这样快。 “当初你既然决定要去做这样一件事情,想推广嘻哈音乐,让更多人认识它了解它, 那么仅仅是作为圈内知名的cae, 想要推广这个东西,力量还远远不够。” 杨吱明白虎山老师的意思, cae即便现在很火, 也只是火在地下广场这个小圈子里, 可是april不一样, 她在流行乐坛拥有了大量粉丝, 如果能够相互带动,势必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毕竟,她一开始走的就是两条完全不同的道路,付出的努力绝对是常人的两倍甚至还多,可是连虎山都不曾想到,她居然真的把这两条路都走通了。 “现在是时候,应该要验收成果了。” 很多时候,连虎山都有些钦佩她,这三年,白天她是人前的清纯玉女,新生代人气歌手april,晚上她是那激射的地下舞台上寸步不让针锋相对的霸气cae。如果有一天这两种身份能够合并,不知道会激荡起怎样的滔天巨浪。 虎山还真是非常期待,也知道自己没有选错人,这些年想要拜他为师的rapper多不胜数,可是他还是选择了杨吱,不为别的,她眼神里有一种力量,年轻的时候或许可以为了梦想不顾一切蒙头往前冲,但是激情总有消退的那一天。 但是虎山在杨吱的眼神里看到了别的东西,支撑她前行的不仅仅是激情,还有坚定不移的爱。 虎山老师的话在杨吱心里埋下一颗种子,蠢蠢欲动的小火苗蹿了上来。 ** 杨吱最先找到的人,是时绪。 晚上,杨吱坐在最角落的位置,看着绚烂明亮的t台上走出来的一个个穿着时尚的高挑女模,她们化着浓艳夸张的妆容,展示着自己婀娜的身姿。 台下闪光灯咔嚓咔嚓,照得她们个个明艳动人。 后台,时绪正在坐在梳妆台边卸妆,见杨吱过来,她兴奋地连连挥手招呼她,并且将边上放衣服的椅子搬过来,让杨吱坐。 “真是抱歉啊。”时绪一根假睫毛从眼皮上扯下来,歉疚地说:“我这段时间真的太忙了,还要你到秀场来找我。” “没事,我有机会能来看看你的生活,感觉挺不错的。” 时绪微笑着说:“什么不错呀,忙成狗了,你看,和老朋友见个面都要让你亲自跑过来,我真是过意不去,等我卸了妆,咱们去吃宵夜,我请你。” 杨吱点头。 结束之后,俩人找了间还算安静清雅的小店。 时绪点了很多菜,想要好好招待杨吱,不过杨吱也没有特别好的胃口,随便吃了些,便切入正题,问她:“你很喜欢现在的工作吗?” “还好吧。”时绪说:“谈不上喜欢不喜欢,反正赚钱嘛,吃这碗饭,青春就这么几年,能多走一场是一场。” “那你还玩音乐吗?” “你说rap吗?”时绪摇了摇头:“很久以前就不玩了。” “为什么。” 他们以前,是多么热爱嘻哈音乐啊… 时绪耸耸肩:“现在可能更多是要考虑将来的事情吧,已经没有时间做梦,而且august早已经解散了,沈星纬还有裴青他们,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忙,大家能出来聚一聚的时间都很少。” 所以那天晚上,寇响附在她耳畔说的,她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不容易,既然那样努力过,不要轻易让它蒙尘。 毕竟曾经一起做梦的那些人,不是谁都能坚持到最后。 后来,杨吱又去找了沈星纬,他现在在中学当音乐老师,杨吱到的时候他刚刚下课,从一帮孩子堆里出来。 杨吱见他这春光满面的样子,似乎还挺享受被人叫沈老师沈老师的样子。沈星纬说,他叛逆了这么多年,上课从来不会好好听讲,谁能想到现在居然也为人师表,还被那么多小孩子喜欢,感觉其实挺不错,像是找到了自己人生的价值。 后来杨吱问他有没有想过再复出,一起重组乐队august,沈星纬笑笑没说话。 august是他们年少时期共同做的梦,现在长大了,梦也该醒了,谁还能当一辈子的小孩呢,现在沈星纬的目标,就是带着这一帮小屁孩在不久之后的校园歌手大赛上夺得名次。 “年轻的时候总是给自己树立远大目标,长大了才知道,路是要一步一步走的。” 沈星纬说完这话的时候,上课铃声又响了起来,杨吱看到曾经的朋友能这样成熟理智,并且为人师表深受学生的爱戴,她当然也为他感到高兴。 裴青自然是不用说了,每天在实验室里忙到昏天黑地,杨吱见到他的时候他还穿着防护服,两个人隔着玻璃说了一会儿话,裴青便又被实验室的同学叫了过去。 苏北北告诉杨吱,裴青倒是一直在玩音乐,不过现在忙着要考研,要发论文,能空余下来的时间很少了,毕竟要为自己的前途做打算。 所有人都在沿着自己既定的轨道前行着。 杨吱最后找到的人,是寇响。 落地窗有充裕的阳光照射进来,整个病房暖意融融。杨吱站在病房门口,看着病床边的少年,他正陪伴着自己的父亲。 他穿着洁白的衬衣,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手里拿着厚厚一沓公司的财务报表,专心致志地看着,时不时向边上的寇琛询问什么。 阳光从后面倾洒而入,将他整个人笼罩在一片暖软的微光里。他眉心微蹙,眸子在强光里不再那么漆黑,显浅榛色。 他专注的神情一如当初在教室里,拿着草稿纸记韵词的模样。 杨吱一直都知道,只要他下决心专注努力去做的事情,总归不会让人失望。 杨吱没有打扰他,他是他们之中,最早长大的那一个,过去没有改变的东西,现在也同样不会改变。 她离开了疗养院,只在病房的门口留下了一束清新的百合花。 ** 既然朋友们都没有时间也没有心力一起做这个事情,杨吱便决定单干。 她用april的大号在微博上转发了这次嘻哈音乐大赛的官博,并且表示自己也会参加比赛。 这件事得到了陆亦的支持,毕竟april和cae的身份一旦重合,对于丰富april的人设形象是绝对有利的。很多事情,陆亦给了杨吱极大的自由空间,不仅仅是出于利益的考虑,更多的时候,她能够在这个小女孩的身上看到某种坚定执着的品质,而这种品质在现在的娱乐圈难能可贵。 陆亦想看她到底能走多远。 杨吱准备参加嘻哈音乐大赛的微博一经发出,便立刻有娱乐营销号帮她宣传,这当然也是陆亦的安排。 这样大幅的宣传和扩散有利有弊,好处就在于能够让更多的粉丝关注到嘻哈音乐大赛,关注杨吱,扩散知名度,然而同时也免不了遭受黑粉的诋毁和部分圈里人的质疑态度。 “最近这位明星的出镜频率很高啊。” “要唱流行歌就好好唱流行歌,唱什么嘻哈,你到底对嘻哈音乐有多少了解?” “圈子里总是混进来一些奇奇怪怪的人。”“这是要借我们嘻哈圈炒作的吧!麻烦滚出好不好!” “请问这位女明星你要用什么跟我们battle,电动臀吗?” 。…… “某些人的优越感不要太强噢,难怪小众永远只能是小众,嘻哈音乐就是被你们这些人局限了,才永远不能被更多人了解和喜欢。” “对啊,你又没听我们april唱过,你凭什么说不行。” “借你们嘻哈圈炒作,搞笑了,我们ap的名气甩你们这些不知名rapper几十条大街好吗!” “骂脏话的真没素质。” “他们还不都是那样,脏话粗口diss人,还牛逼轰轰自以为有多了不起。” “抱走我家ap,不约。” 。…… 网络上,有话题肯定就会有骂战,杨吱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不会因为别人的质疑而改变自己的决定。 距离比赛开始还有十多天的时间,april参赛无疑是这场比赛最大的热点话题,将原本并不是特别为人所知的比赛热度一下子就带了上去,关注度也持续激增。 “老哥,我准备c位出道。”杨吱给句号兄发了条信息。 句号兄:出什么道,无间道? 【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句号兄重发:出什么道? 杨吱都已经看见高冷的句号兄皮这一下子,不过她并没有打算拆穿:“我准备参加嘻哈音乐的比赛,摘下cae的口罩,走到台面上去。” 句号兄:想好了? 杨吱:早已经准备好了,本来是想拉几个伙伴们一起,不过他们现在很忙,就只能孤身奋战啦,到时候,老哥你可以猜猜哪位参赛选手是我。 句号兄:我知道你。 杨吱:??? 句号兄:april。 杨吱:??????? 卧槽,什么时候掉的马??!! 句号兄:怎么不说话了。 杨吱:我突然很害怕。 句号兄: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微笑】杨吱:我可不可以拉黑你qaq** 杨吱参赛的事情,并不仅仅在网上发酵,august那个早已经沉寂依旧的微信群,也突然又热闹了起来。 起因是沈星纬在群里发了一个:? 随后裴青和时绪也冒了泡,几人插科打诨,谈及那些青春岁月年少时光,免不了又是一番唏嘘和感慨。 后来沈星纬终于把话题给带了出来:“吱儿还真的去参加那个比赛了。” 时绪:“之前她来找我的时候,我还以为只是随便说说呢,毕竟她这些年接触流行比较多,说唱这一块儿…emmm。” 裴青:“她也来找过我,聊了会儿,我跟她说我要考研,就没聊下去了。” 沈星纬:“当然也来找过我了,不过我赌一万猜应该没有找某人。” 时绪:“某人说谁。” 沈星纬:“就是一直不说话的某人咯。” 时绪:“那我可截图了,看你这一万能不能把某人炸出来。” 沈星纬:“要是真的能把他炸出来这一万老子还就当做慈善做公益了嘿。” 寇响:“。” 一分钟后…… 时绪:“卧槽。” 裴青:“卧槽。” 五分钟后…… 时绪:“@沈星纬,要拿一万出来做慈善的家伙呢。” 裴青:“早溜了吧。” ** 从公司大楼加班出来已经很晚了,寇响的手机一直震动个没完,是他的朋友们在微信群里high聊。 徐嘉茂开车,寇响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两个人刚刚赶完一份财务报表,现在准备去吃点宵夜。 夜色静寂,轿车驶过繁华的街道,驾上了高架桥。远远的能看见江面泛着粼粼波光,切割了月色的倒映。 徐嘉茂问寇响:“你听说过cae吗?” 寇响目光望向窗外,没有回答,于是他继续道:“你退了之后,有个名叫cae的家伙迅速崛起并且大有取代你之势,关键是,名字还跟你取一样,你叫caesar,她就叫cae,很挑衅啊。” 寇响依旧不置一词。 徐嘉茂越说还越来劲儿了:“怎么样,有没有想法重出江湖?” “暂时没有这个想法。”寇响微挑着眼角,望着窗外飞速流逝的路灯,平静地说:“我老爸身体刚刚好起来,很多事情,需要由我来做,我希望现在的自己,是能让他满意的样子。” 徐嘉茂叹息一声:“其实那天晚上你爸是要来看你比赛的,这说明他已经有些接受了你的音乐,甚至同意你的梦想。” “所以我为此付出了代价。” 他为了他的梦想付出了代价,而现在,他想弥补。 徐嘉茂终于不再劝他,人各有志,不能勉强。 几分钟后,徐嘉茂打开了车载广播电台,调试频道的时候,广播里传来一阵熟悉的旋律,他的手突然顿住。 《初心》 伴随着旋律徐徐绽开,一个温柔的电台女声响了起来:“今天我们广播间请来了最近热度超高的人气女歌手april,对于她最近要报名嘻哈音乐比赛的事情,对于网上铺天盖地的质疑,我们来听听她有什么想说的。” 第74章 最后的战役 女孩的嗓音宛如今晚的夜色般, 温柔而淡薄, 通过电流的传导, 似乎还带了一点点低哑的磁性。 她甚少在电台访谈或者综艺节目里谈及自己过去的事情, 即便是最巧舌如簧聪明机智的主持人, 也很难从杨吱的嘴里撬出太多她个人的私事。 她说自己的经历其实很简单, 高中毕业之后考入音乐学院,大学签约公司,走上流行音乐这条路,没有经历特别崎岖坎坷的艰难险阻,也没有能够催人泪下的悲惨经历, 更没有撕心裂肺的爱情故事。 她以自己最简单平凡的过往来面对她的粉丝,不会像某些明星那样, 用自己的家人、初恋,用自己过去所有能够作为卖点的东西大肆炒作。 对于杨吱而言,年少时那些深埋心底的回忆,都太珍贵了,不可与人道哉。 而如今, 她在电台里,说出了自己心底的想法。 “过两天的比赛,其实我心里没什么底,很多人说让我好好唱自己的流行歌, 不要用嘻哈音乐炒作自己, 更不要污染这个圈子。” “我知道, 你们的这个圈子的确有些人是相当排外的, 我理解,但是在我还没有开口之前,希望你们最好也保持公正客观的态度,不要自以为是想当然。” “作为rapper,如果你们对我有任何不满或者不服气,尽管报名参加比赛,在舞台上堂堂正正和我battle,没有胆量只够在网上当键盘侠,那么没有人会在意你的声音,随你怎么骂我,who care。” 一席话说得铿锵,寇响甚至能想象她眉眼间蓄积的倔强神色。 徐嘉茂笑了笑:“小丫头够嚣张,有老子当年的气魄。” 寇响嘴角扬了扬,这些年,她的性格的确是变了很多,嘻哈能够让人的内心变得更加强大,更加有自信,玩这东西的鲜少有人肯承认自己是弱者,更不会任人diss,她会用实力反击。 “但是我要说的是,这个圈子为什么小众,为什么underground,难道你们就没有反思过,是不是你们之中有些人自我感觉太好,圈外一旦有人喜欢和想要了解这个东西,却被你们这些所谓的专业rapper排挤diss。” “因为嘻哈小众,所以你们优越感非常强。但我要说的是,嘻哈文化,很有可能就死在你们这些家伙莫名其妙的骄傲和自负上,你们以为你们自己是它的传承者,错了,是你们,是你们把它按死在了underground的阶段。” “大众并不意味着普通,而小众有时候并不意味着精英。” 杨吱就像闲话家常一般聊着,没有丝毫的刻意和做作,她无法控制别人怎么想,怎么说,只能将自己最真实的一面,展现给所有人,任人评判,咒赞随意。 “但是,我也承认,我动机并不单纯。”她坦诚地说:“嘻哈不是我的梦想,流行才是我的梦想,可是我之所以要做这个事情,是为了一个人,因为他,我才能站在现在的位置。如果有一天他的梦想蒙尘,我会帮他捡起来,现在我只是在践行我的承诺。” 徐嘉茂车开得很慢,他留意着身边男人的举动,他目光从始至终望着窗外,漆黑的眸子笼着一层淡淡的薄雾,徐嘉茂注意到,他的右手一直紧握着,惨白的月光下,手背脉络呈淡青色。 他用力紧握的掌心,刺着一个人的名字。 ** 那一晚杨吱的电台采访的确让许多人开始反思一些东西,虽然仍然有人在质疑她炒作的目的,但是杨吱并不在意,她只需要认真准备比赛。 临近比赛不过几个小时,时绪刚刚走完一场内衣秀,下场之后,便一直坐在后台刷手机,关注着比赛的情况。 “你还在磨蹭什么呀。”有女人过来招呼着时绪:“快把衣服换了,跟我走。” “去哪啊?” 那女人名叫周欢,是时绪model公司的经纪,一直带着她。 周欢招呼了其他几位嫩模,回头说:“不是已经讲了吗,今晚这场之后,还有个饭局,几位老板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要是今晚陪的好,老板看上你们了,那是你们的运气,别说欢姐不提拔你们。” 时绪也不是那种刚出校门什么都不懂的女孩,干了这么长时间的模特,圈子里什么破事没见过,这一行想要干出头,还真得要有靠山和支柱。 很多嫩模其实都傍着大老板。 在完全洁身自好的情况下,时绪能走到今天,其实已经算是她的运气了。 她卸了舞台妆之后,给自己化了个淡妆,换了周欢让她们穿的衣服,上了去酒店的保姆车。 着装分外暴露,衣不蔽体,车里的女孩一片片大长腿交织着。 周围好几个女孩估摸着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有些害怕,但是她们并没有拒绝,忐忑不安地跟着周欢去了酒店。 酒店的包间里坐着好几位油腻的中年男人,这种油腻并不是浮于表象,不是说不洗头或者肥头大耳,就叫油腻。很多时候,男人的油腻是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味道,譬如眼神的猥琐,行为举止的不得体,甚至言语恶俗,这些都是男人油腻的表现。 譬如现在直愣愣盯着女孩看的老板们。 饭席间,几个老板都找到了喜欢的女孩,搂着抱着,拉着给她们灌酒,嘴里开着色qing的玩笑,有的女孩们很适应,甚至主动地给老板们敬酒,有的也明显表现出抗拒之色,态度却不是很坚决。毕竟跨入这一行,想要清水出芙蓉,不染淤泥,她们没这个资本也没这个底气。 时绪面无表情,任由身边的男人揽着她的肩膀,男人低俗下流的玩笑话就在她的耳边,可是她什么都听不见,她的脑子里,回闪着过往的那些画面。 那些和伙伴们纵情恣意到天亮的少年时光,为着嘻哈音乐,为着共同的目标,为着自己的梦想努力奋斗,再苦再累都觉得是真的甘之如饴……那样的岁月,才叫真正的活着。 而现在,现在她自以为是长大了,长大了便不配做梦,长大了要为自己的生活考虑,要放弃很多事情,要赚钱养家,养活自己……有那么那么多的理由,告诉自己你现在的选择是正确的。 可是,她究竟还有什么意难平? 脚下的道路,不应该是通往最正确的方向吗? 时绪垂眸,看见身边男人肥胖的手已经落到了她的大腿上,摩挲着。 一阵恶心上涌。 我去你妈的最正确的道路! 时绪猛然站起身,抓起身边的酒杯,杯中红酒猛地扑在了身边的男人脸上,狼狈不已,男人瞬间变了脸色。 而时绪已经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包间,身后周欢追了上来,怒声道:“搞什么呢你,快回去跟秦老板道歉!” 时绪扯下自己头上的发饰用力扔在地上:“我不干了。” “不想干随时可以走,这儿也不差你这个model!”身后传来周欢的骂声:“装什么装,以为自己多高贵!还不是贱货一个!” 是,她是贱货,没有钱,没有地位,靠出卖身体换取想要的一切。可是她也有自己的尊严,也曾过梦想,即便现在一无所有,像蛆虫一般扭曲的活着。 可是她的梦想从来不曾抛弃她。 ** 沈星纬的音乐课被数学老师占了。 他到教室的时候,发现同学都在埋头做数学试卷,他用教棍拍了拍桌:“干嘛呢,这是音乐课不是数学课,快把试卷收起来。” 不过同学们纷纷抱怨,如果课堂上写不完,就要留着今晚带回家写,可是回家还有其他的家庭作业,所以只能在音乐课写作业了。 沈星纬气冲冲跑到办公室准备找数学老师理论,却听到数学老师和其他老师讲话的声音。 “你这么做会不会太过分了啊。” 数学老师说:“那我有什么办法,学生明年中考,我不给他们加紧一些,怎么考上重点高中,像音乐课这种没用的课,我不占,其他老师也会占的啦。” 沈星纬像是被戳破的气球似的,在办公室门口站了许久,终究还是没精打彩地离开了。 重新回到教室,他坐在讲台上,任由同学们埋头沙沙沙地写着数学作业。 “音乐课这种没用的课,我不占,其他老师也会占的。” 数学老师的话,言犹在耳。 沈星纬一腔热血投身的音乐教育事业,以为自己浪荡了二十多年,终于要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了,却没想到,他的事业还没有开始,便已经到了悬崖边上。 可有可无的音乐课,可有可无的音乐老师……他本来还想教孩子们说唱呢,以为自己的梦想可以另辟蹊径地实现,然而孩子们却被学习的重担压得根本喘不过气来,哪有心力玩什么音乐。 就在沈星纬陷入到一阵怅惘的时候,收到了时绪发来的短信:“august。” 几个字母,组合起来,便是他们那宛如盛夏一般炎热激情的青葱岁月。 沈星纬突然起身,阔步离开了教室。 至于裴青,那个下午如同往常一样,他做完实验,穿着一身白大褂走出实验室。在生科大楼的落地窗边,看了会儿夕阳,让大脑放空。 残阳似血,一如往昔。 随后,在不远处的操场边,他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仿佛穿越了时空,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少年时光。 他朝着他们飞奔而去。 ** cbd商圈,原氏集团,寇琛陪着几位重要的外国客户走出写字楼,上了面前的黑色轿车。 车刚开出去没多久,正前方的通道里,有几个人挡在了车前。两男一女,时绪倚在墙边,随意地抱着胳膊肘,笑吟吟望着车内。 沈星纬和裴青拦住了轿车。 司机脑袋探出来,说道:“你们干什么,站在路中间,很危险知不知道。” 几人的容颜看上去还是挺青涩,就跟大孩子似的,裴青望着轿车,说道:“我们找人。” 司机不耐烦地说:“你们找谁都别挡路,快让开!” 就在这时候,车后座的门打开,修长的腿从里面迈了出来,锃亮的黑皮鞋,修身合体的黑色西裤,白衬衣勾勒着他匀称的身材。 此刻的寇响,淡漠的脸上透着一股子职场精英的气场。 “你们,有事吗?”他语调平静,声音波澜不惊。 “比赛快开始了。”时绪也走过来,挡在车前:“一起啊!” 一起啊,多么理所当然的调子。 “我现在有事,去不了。” “我们是一个乐队,没了你怎么唱。”裴青说:“老子还要做实验呢,谁他妈闲的没事儿啊。” “已经很久没唱了,你们去吧,我是真的不空。”寇响说完重新坐回到车里。 沈星纬还想说什么,但时绪拉住了他。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有自己的选择,可以理解,他们也不能像过去小时候那样,绑架他也要把他带走。 成年人就要学会尊重别人的想法。 黑色轿车徐徐启动,沈星纬还是忍不住,冲着寇响大喊了一声:“蠢货!懦夫!当年你就这么当了逃兵,现在还想逃!人模狗样,虚伪得一批!老子就当不认识你了!以后大路朝天,拜拜了!” 轿车里的寇响,手紧紧握着拳头,后视镜里看着伙伴们渐渐远去的身影,消失在烟尘中,就像他曾经蒙尘的青春。 当初你当了逃兵,抛弃了他们,背叛了你的旗帜,现在你还想逃…… 寇响的心嚯嚯地敞着风。 虽然理智一直在告诉他,今晚的客户很重要,绝对不能丢。但是这些年熄灭的那一簇火焰在胸腔里愈燃愈烈… 右手摊开,那两个字母,安静地躺在掌心。 十指连心,他心上的女孩还在等着她,他必须带着他们打完这最后一场战役。 “停车!” 寇响突然出声,前面司机不明所以:“什,什么?” “停车。”寇响的声音坚决起来。 司机将车停在路边,他对身边的客户用英文说了抱歉之后,毅然决然地下了车。 不远处,原本失落的三人看到寇响的身影,一瞬间振奋起来,欢呼不已。 他们知道,caesar又回来了。 第75章 respect 寇响上车之前, 给寇琛去过一条短信, 告诉他自己的决定。 休养了这么长的时间, 寇琛现在已经基本恢复了思维和行动能力, 既然寇响决定要承担公司的诸多事宜,接过他肩头的重担,他当然高兴,每天心情舒畅,坚持着做复健,脾气也不再暴躁, 改好了很多。 每隔两天寇响都会过来, 父子俩人心平气和地聊聊天, 散会儿步。 寇琛惊讶于寇响这些年的变化,在他的记忆里中, 臭小子还是过去那个叛逆不羁的落拓少年,不听话,总是和他对着干, 给他闯祸,甚至连一句话都不想和他多说。 然而现在,面前的这个沉默而稳重的少年, 身上散发出来的成熟气质,让寇琛一时间还没有办法适应,他真的是他的儿子寇响? 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 寇琛不知道这些年他经历了什么, 但是他总归是心怀愧疚, 越发觉得自己过往对他太过亏欠。毕竟成长的道路上, 他对他关心太少,想要挽回的时候,却又飞来一场横祸,让父子俩兜兜转转耽搁这么许多年。 等到时光真的沉淀下来的时候,父子俩人也终于能够以最好的状态面对彼此,坦诚相待。 他们聊着这些年发生的事情,聊着各自心里的想法,聊着公司的事务,寇琛将几十年前下海的许多传奇经历,都尽数讲给他听。 多年父子成兄弟。 两个人也终于都释怀了。 而那个下午,是两个人第一次聊到关于梦想的东西。寇琛拿了一个木制的黑色盒子,放到寇响面前,示意他打开它。 木匣看上去有些年岁了,寇响好奇地打开,发现里面满满一盒,装的竟然全是唱片磁带,就是把九十年代的那种,现在已经见不到的……磁带。 磁带的封壳早看不清完整的字面,但是还能够从图样上辨识出来,这是摇滚音乐。 除了磁带以外,还有很多老旧的笔记本,页面呈旧黄色,有的还卷了边,甚至有的书页都已经残损掉落。 这些笔记本上,一页一页,都用钢笔记录着音符旋律,还有歌词…… 寇响记得原衍之有一次喝高了,拍着他的肩膀,告诉他,你的父亲当年可是风靡校园的摇滚歌手,还出过歌,被有好多年轻粉丝追捧。 那时候寇响以为原衍之说醉话来着,怎么可能,他是他儿子,怎么可能不知道他父亲是一个摇滚歌手,简直天方夜谭! 那个顽固不讲理的臭老头,那个一听见他的说唱就直皱眉头的臭老头,那个只知道赚钱赚钱,根本不懂音乐不懂梦想的铜臭商人…… 他年轻的时候,竟然…是个摇滚歌手? 面前这一匣子的磁带、随身听,还有厚厚一沓的笔记本…笔记本上的歌词显然就是父亲的字迹。 寇响现在才恍然发觉,他对寇琛,其实一直只是自以为是的了解,父亲有很多很多的东西,他根本不懂。 当然,寇琛也有同样的感觉。所以,他长长地叹息了一声,道:“过去是我这个当老爸的没有当好,等到年纪越大了,才发现错过了太多的东西,错过了你最宝贵的成长。” 寇响有些不大习惯寇琛这样子说话,移开目光,不自然地说道:“真肉麻。” 寇琛笑了笑:“就当你爸老了吧,不过我真的很感谢你,这些年,你愿意为了老爸,承担这么多本不应该由你来承担的东西。” 寇响平静地摇了摇头:“这是我的选择。” “以前我总觉得,你是个坏儿子,我怎么生了你这样的东西,不过现在我真的为我有这样的想法感到羞愧,是我没有当好你的父亲,你是全天下最好的儿子。” 寇响皱眉道:“你要是再说这些肉麻的话,我就回公司了。” 寇琛摇了摇头,终于说道:“儿子,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寇响怔了怔。寇琛盖住了那个黑色的木匣子。 “你老爸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把自己的梦好好做下去。但是,今天老爸就把你的梦想,还给你。” ** 嘻哈音乐大赛的比赛现场,来了不少知名的rapper,他们派别不同,也有自己的阵营,很多人都是圈子里比较熟悉的大腕儿老炮,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聊着。 他们的年龄跨度比较大,有十来岁的少年少女,也有三十岁的男人和女人,穿着的风格也比较多样,但总的来说比较偏向轻松随意,当然也有些人偏暗黑和怪诞。 对于一种文化究竟应该如何呈现,如何定义,杨吱觉得还是应该呈现更加包容的态势,譬如谁说流行歌手就不能唱嘻哈,谁说穿着小清新百褶裙就不能张口便是一段freestyle,初学者或者说爱好者总是被所谓的老炮儿鄙夷,甚至叫嚣着让他们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是他们自己把自己限定在了underground的小众阶段。譬如现在杨吱以流行歌手的身份出现在比赛的现场,就有不少人盯着她看,目光各异,有好奇,有怀疑,也有鄙夷和不屑…… 他们中有不少人都认识cae,甚至和她交过手,是她的手下败将,可是没有人认识杨吱,毕竟她每次去地下酒吧打比赛的时候,都是口罩墨镜鸭舌帽,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再加上地下酒吧灯光昏暗,就更没人能认出她来。 “我那天听了你在电台广播里说的话。” 比赛开始之后,一个头戴鸭舌帽的男人走到杨吱面前,语气嚣张地对她说道:“我并不认同你的话,譬如像你们这样的家伙,我不知道你们是以什么样的目的进了这个圈子,但是我要告诉你,这个圈子不欢迎你,别说什么想让更多人了解嘻哈,嘻哈不需要别人了解,小众没什么不好,理解的人少,说明它优秀。你想用嘻哈来给自己炒作,我会第一个把你打趴下。” 他放完狠话,冲杨吱竖起一个嚣张跋扈的中指,周围许多人吹起口哨,为他拍手叫好,现场气氛被他带得剑拔弩张起来。 然而就在他正洋洋得意,为自己的挑衅行为感觉分外良好的时候,杨吱突然开口:“tom joy,不知道你是不是还记得,半个月前在tzt地下酒吧,那个只用了十五分钟便把你打趴下的女孩,她叫什么名字?” tom joy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他也算是比较知名的rapper歌手,这些年在全国各地辗转比赛,很少遇到对手,这一次过来参加节目也是信誓旦旦要拿冠军的。 不过前段时间在tzt酒吧突然遭遇滑铁卢,被一个戴口罩墨镜的名叫cae的女孩打败,tom joy一直引以为耻,不想过多地提及这件事,但是现在居然被这个女人就这么大庭广众地提出来,他是真的有些火大了。 他指着杨吱,眼角肌肉抽搐着,放狠话道:“老子看你是女人,不想和你计较,你小心一点,他妈少给老子阴阳怪气地说话。” “我需要怎样小心。”杨吱冷笑一声:“小心不要再一不小心把你给打败吗?” “你找死!”tom joy就要冲上前来,被他的几个兄弟架住:“别跟女人动手。” 这时候,杨吱气定神闲地戴上鸭舌帽,又不紧不慢从包里摸出黑色的口罩给自己戴上。 就在那一刹那,tom joy整个人都愣住了。她给自己伪装一番之后,竟然和cae这样像! “你到底搞什么,别以为你扮成她的样子你就牛逼了你……” “tom joy,这么快就把我的声音忘了?” tom joy突然脸色铁青一片:“你…你是…” 不仅仅是tom joy,在场所有的rapper的注意力都已经被吸引到了他们这边,看着戴口罩鸭舌帽的杨吱,突然觉得这人的扮相无比熟悉。 无论是身高,还是气质…都与之前在地下音乐酒吧搅风弄雨的cae分外相似。 不会吧! 不会吧! tom joy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如果这个流行歌手就是cae,怎么一点传闻都没有,这太不合常理了。 直到杨吱将自己手腕上的一个约莫半寸长的装饰镯取下来,众人看见了她手腕上cae的刺青,终于才真正地相信了,原来这个所谓的圈外歌手april真的就是…cae。 仅仅用battle就秒杀了首都将近一半的地下rapper的cae。 众人看她的目光,渐渐开始发生变化了,之前的所有不屑和轻视,在她亮出自己真实身份的时候,终于被一扫而空。 “respect!” 现场有人喊出了“respect”这个词,紧接着大部分的rapper都向杨吱show出了自己的“respect”。 听着众人的呼喊声,杨吱的心情有些激动,难以平复。这个圈子其实很单纯,也很直接,用实力可以堵住别人的嘴,也只有实力,才会让人发自内心地尊重。 比赛开始,杨吱是比较靠后的选手,她在选手区等了约莫四十来分钟的样子,总算等到自己上场了。 周围坐在阶梯上的rapper们吹着口哨,叫着:“cae,加油!” 杨吱也对他们比了个胜利的手势,然后一往无前地走上了舞台。 第76章 重聚 舞台场地整个做成了擂台的形式, 两边摆放着极具现代舞台艺术感的燃烧的火盆, 给人一种张扬又轻松的氛围。 几位制作人都是节目组特意请来的具有rap说唱实力并且已经成名的歌手,在华语乐坛有一定的威望。 他们坐在正前方的席位之上。 杨吱不紧不慢地走上擂台,一位制作人道:“请你介绍一下你自己。” “我是cae, 也是april,我的乐队名叫august,我和伙伴们报的是团队赛。” “你和你的伙伴们?”有女制作好奇地问道:“可是我现在只看到你一个人, 你的同伴们都隐身了吗?” 她幽默的俏皮话引得现场观众哄笑一片, 氛围越发轻松了许多。 杨吱并不在意, 也跟着笑了笑, 顺着主持人的话说道:“对啊, 他们隐形了,这些年他们一直都隐着身在我的身边,无论是我一个人在教室里练习,还是在擂台上和别人battle的时候,我都能感觉到他们,一直都在……” “听起来有些渗人呢, 是室内的空调打得太低了吗?”制作人的幽默引得现场再度爆发出笑声。 杨吱没有笑, 仿佛是再说着一件非常认真的事情:“因为他们长大了啊。” “他们长大了?”制作人不明所以:“怎么讲。” 杨吱嘴角悬起一抹淡笑:“曾经有人告诉我,他在努力长大, 可是越长大,需要放弃的东西就越多, 向往的生活, 狂热而幼稚的爱情, 也包括梦想。” “因为成年人,没有继续做梦的权利呀。” 她语调轻松,面含笑意,然而现场的观众却不再笑了。 杨吱这一席话让他们陷入了沉思,也许每个人成长的过程中,都或多或少放弃过一些东西,杨吱这番话触到了他们心底最深的东西。 杨吱握着话筒,目光下移,收敛眼眸里所有的光芒:“这是我用《初心》的旋律remix改编的说唱,我捡起了他们曾经丢弃的梦想,现在我想还给他们。” 灯光渐渐暗淡了下去,将她笼入暗色中,听到耳边优美的旋律响起来,尽管已经非常熟悉,但杨吱的眼角还是泛起了微红。 这是他们为她写的歌,现在她要把他们的梦想还回去。 整首歌remix的过程都是杨吱独立完成,无论是beat还是flow的部分,甚至是verse主歌部分,都无可挑剔。杨吱将过去经历的事情写成了一段段简洁而押韵的歌词,将现场的观众包括制作人带入到了那一段年少的时光里。 恰恰是那些成长岁月里的欢欣和伤痛,才能让人长大。 现场的rapper们纷纷情不自禁地站起身来,发自内心地为杨吱鼓掌和欢呼。 而有两位制作人也按下了pass的按钮,但是唯独有一位制作人,从始至终没有按下pass。 节目的赛制,必须三位全部按下pass,选手才能够通过预选赛,可是那位制作人却迟迟没有按下按钮,直到演唱结束。 音乐旋律缓缓退场,现场的rapper包括观众都炸了,以cae这样的程度都没有办法通过,这节目还有什么玩儿的,之前好几个实力不如cae的选手都通过了呢。 rapper们愤愤不平,而杨吱似乎并没有表现得非常激动,从始至终,她以最好的状态演唱完了这首歌,呼吸略有些急促,胸脯轻微地起伏着,看着制作人。 “你的演唱无可挑剔,但是我之所以没让你通过,是因为这于赛制不合。你报的是团队,也是以团队的名义参加比赛,可是现在只有你一个人,你不能一个人顶着august的名义孤军奋战。”制作人摇了摇头,义正言辞地说:“团队有团队的要求和pass的标准,对不起,你还无法达到团队的要求,我无法让你通过。” 现场的rapper们都炸了。 “这是什么奇怪的理由?” “只要唱的好就行了啊,还要什么团队的要求,而且就算团队报名,最后总冠军还不是只有一个人。” “现在改成个人的比赛不行吗?” “cae也是脑子有问题吧,好好的报什么团队!” 因为如果是同一个乐队厂牌多人参赛,那么海选的时候为了快捷高效,就会让团队合作演唱。而杨吱几天之前报名的时候,报的是团队赛,就是希冀着他们能改变主意。 杨吱看着那位制作人的眼睛,她知道他素来严格,而他说的也是句句在理,的确,团队和个人参赛的要求不一样,并非她在舞台上表现好自己这一份就可以了,团队需要兼顾到队里的每一个人,全体pass通过。 “如果你现在想要修改成个人比赛,我可以马上为你按下pass。放弃august,用cae的名义参加比赛。” 后台的rapper们迫切地看着她,希望她能够改变主意。而杨吱甚至连犹豫都没有,摇了摇头。 制作人看着她的眼睛,说道:“你的伙伴们,他们既然已经放弃了嘻哈音乐,你又何必坚持。” “他们没有放弃,他们只是…” 杨吱的话顿住了,她不知道该怎么说。 而冷静的制作人继续说道:“既然别人都已经长大,有了自己的事业,你就不需要为了他们还停留在原地,而是应该把目光放得更加长远。你是april,也是cae,没有几个音乐人能够做到流行与嘻哈双担,你的前路是一片通途大道,真的要为了一个早已经不复存在的august,放弃这一切吗?” 杨吱垂敛着眸子,似在思考着。而制作人手里拿着按键器,只要她一句话,他便可以按下pass的按钮。 沉默片刻以后,杨吱抬起头来,深邃幽黑的目光前所未有地坚定。 “这首歌名叫《初心》,这边是我的回答。” 她话音落下,候场室的rapper齐刷刷地站起身来,为她鼓掌,哪怕在前台的她根本听不见,但是他们还是发自内心地show respect。 然而就在这时,编导突然上台,凑近制作人的耳畔低声说了几句话。 编导下去之后,制作人看向杨吱浅,笑道:“看来你的朋友们,没有让你失望。” 杨吱还没来得及反应,身后的擂台通道走上来几个人。 时绪,裴青沈星纬。 她的心跳都要顿住了。 时绪穿着小吊带外面套着一件宽松的长外套,十厘米的尖细高跟鞋将她的身材勾勒挺拔,沈星纬则穿着一般老师的暗色衬衣,显得非常规整,而裴青更夸张,他连生科的白大褂都还没能来得及脱下来。 为了赶上这一场比赛,他们风驰电掣赶过来,一路给节目组编导疯狂打电话,甚至连衣服都来不及换便冲上了舞台。 当然,这样的操作应该是不被允许的,但是节目组为了录制效果的戏剧性,欣然同意了让他们上台。 杨吱愣了许久:“你们怎么都来了…” 沈星纬指了指通往擂台的方向,笑说道:“不只是我们。” 顺着他所指的方向,光线偏暗的通道里面,缓缓走来一个男人熟悉的身影。聚光灯一点一点漫过他的全身,他似乎刚刚从公司出来,一边走,顺手还脱下黑色西服扔一边,那动作帅了屏幕前观众一脸血。 没了年少时候的张扬跋扈,他如今添了几分成熟高冷的精英气质,一出现便和周围的rapper们区隔开来,非常“不嘻哈”。 不仅仅是寇响,包括沈星纬、时绪和裴青,他们现在的打扮,都非常“不嘻哈”,完全不像是玩hip-hop该有的样子。 观众席间的rapper交头接耳议论开来。 “他们是谁啊,你们认识吗?” “中间那个,大名鼎鼎的caesar,别说你不认识!” “我还真不认识,很有名吗?”“几年前退圈了,我这样跟你说吧,如果当年他不退,现在绝对就是有资格坐在制作人席位上的家伙。” “真的假的?” 。…… 此时此刻的杨吱,已经完全丧失了思考的能力,脑子里一片空空荡荡,脚底下也轻飘飘的。 她狠狠地掐了掐自己,确定自己真的不是在做梦,有朝一日,有生之年,竟然真的还会有这一天,august重新聚首,她还能和他们站在同一个舞台之上。 寇响径直朝着杨吱走过来,什么都没有说,一把将她拉入怀中,动作强硬而霸道,惹得众人尖叫不已。 一个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的拥抱,她能感受到他身上肌肉的颤动,他的手按着她的后脑勺,将她的脑袋紧紧按在自己的胸膛边。 她听见他鲜活跳动的心脏。 杨吱承认自己不够坚强,在被他拉入怀中的那一刹,她的眼泪便奔涌而出了。没有人能够领会她激动的心情,三年来几百个日日夜夜,有过艰辛也曾想过放弃,可是,她就是这样,再坚持一分钟,再多坚持一分钟…… 于是她坚持到了现在。 “你来了。”她声线不稳。 “再也不走了。” 他的声音和他的拥抱一样用力。 两个人拥抱了很久,杨吱才想起现在还在录制节目,她恋恋不舍地推开了寇响,深呼吸,让自己保持平静。 寇响看向正对面的制作人,他的伙伴们现在站在他的身后,即便已经退圈多年,他依旧有勇气站在这里,也有这个底气。 他是所有人目光所系,心之所向的光芒与信仰。 他是caesar。 “caesar,这么多年杳无音讯,你还是回来到了这个舞台上。”制作人似乎也与他相识:“所以现在是怎样,你们想要继续这场比赛吗?” “是。” 寇响望向他手里的按键器:“既然是团队赛制,我们准备以团体的资格比赛,夺得冠军。” 制作人嘴角噙着一抹淡笑:“caesar,你都已经退了这么多年,还能唱?” “试试。” “准备的歌就不用唱了,现在的你还能freestyle吗?” 寇响的下颌微微扬了起来:“你要听几个小时的。” 此言一出,现场的rapper们都high了,被他狂妄的话弄得兴奋不已。 “我靠,不愧是caesar,看他现在穿得人模狗样,骨子里还跟过去一样,狂妄自大。” “狂妄自大?几个小时的freestyle你们没见过吧,我见过,caesar那场比赛的视频我都还留着呢,珍贵史料!” “卧槽!这么厉害!” “这么说吧,整个首都城就没有人的freestyle能和caesar抗衡。” 。…… 寇响那一句“你要听几个小时的”直接把制作人给呛得没话说了,不过制作人也并没有在意,这本来就是一个轻松的舞台,之前他们还调侃选手来着呢,一切以娱乐性为目的。 “几个小时就不必了,你们就随便来一段,不过团体赛制要求是每位成员都要有自己的卓越表现。” 伙伴们互相对视一眼,虽然大家平时都有联系着,但是因为各自的学业事业,当然已经没有了过去那样朝夕相处的机会,更没有同台演出过。 但是只需要一个眼神,大家便心领神会了。 裴青的beat即兴而来,用的还是《初心》的节拍点,寇响的freestyle张口即来,沈星纬和时绪也能敏捷地接续上,将近十分钟的说唱表演时间,淋漓尽致地展现了一场超高水准的演出。 只要心里装着这份沉甸甸的友情羁绊,他们的默契便一直都在。 每组选手原本只有五分钟的表演时间,但是因为制作人忘记了打断,所以他们便一直唱了下去,整整唱了有十来分钟。杨吱也立刻进入状态,加入了他们的表演。 她的即兴说唱水平比起寇响来说,丝毫不逞多让。 这两个人之间你来我往的交锋,寇响从始至终,都是以一种类似于邻家哥哥的包容态度来接杨吱的招。 眉眼之间的宠溺之色溢于言表,观众被喂了一嘴狗粮,后台的rapper们笑着连声起哄,哪有你们这样子battle的,caesar拿出点气势来行不行! 甚至连边上的沈星纬都看不下去了,时不时想过来插个嘴,都被寇响给推了回去。 这一场比赛被他们完成了游戏,不过舞台呈现却相当不错,这种轻松随意的freestyle相当能看出rapper的实力,这一场与众不同的battle无可挑剔,令所有的rapper心服口服。 那位制作人终于还是满意地按下了pass的按钮,august顺利拿下初赛准入的资格。 当天晚上,几位伙伴们约了去学校周围吃饭,站在校门外的街道边,看着那一张张青涩稚嫩的面容,几人唏嘘不已。 比起过去那些叛逆又狂热地追逐着梦想的高中岁月,他们各自的大学生活过得实在平淡,就像波澜不起的一潭死水。 大学里也认识了能够一起玩的伙伴们,大家上完课,便各自忙着各自的事情去了,而且,就算在一起也不知道玩什么,吃饭唱歌看电影,始终提不起什么兴致…… 没有共同的想法目标,很少能一起玩出坚定不移的感情。 高中时常去的那家大排档。 沈星纬和裴青时绪三人边吃饭边聊着过去的事情,那些曾经发生的点点滴滴,那些令人羞耻的窘事,自己不记得了,但是你的朋友们还帮你记得清清楚楚。 沈星纬的黑历史最多,被时绪和裴青拿出来当笑谈,臊得他只能一个劲儿给俩人灌酒,让他们别说了。 寇响和杨吱便显得格外安静,他们俩人坐在包间的最里面。 四四方方的桌子,时绪沈星纬和裴青一人一边,偏偏寇响一个大高个要跟杨吱挤一边。沈星纬还嚷嚷着让寇响起开,桌子本来就窄,谁让他这么大个儿还跟杨吱挤一块儿,给俩女生坐一块儿呗。 寇响就跟聋了似的,完全听不见他讲话,脚底下长了钉子似的,偏要坐在了杨吱身边,还甩了沈星纬一个无比嫌弃的眼神。 吃饭的过程中,寇响时不时低声在杨吱耳边絮语,而杨吱则抿着嘴望着沈星纬一阵笑,沈星纬便又知道,寇响这家伙肯定爆他什么不为人知的料。 这家伙为了追回媳妇,真拿兄弟当衣服啊! “哎哎,你们俩,过分了啊。” 在寇响给杨吱夹菜的时候,沈星纬一筷子伸过来挡住:“你俩这不是还没和好呢嘛,现在就是普通朋友,普通同学的关系,这是干嘛呢!” “吃的都堵不住你的嘴。” 寇响扔了一块大猪蹄子放在他的碗里。 时绪瞅着这俩人,笑眯眯说道:“你俩怎么一人少了一条手臂啊。” 果不其然,寇响的右手和杨吱的左手,都放在桌子下面呢。 杨吱立刻将手抽了出来,放在桌上,脸还有些红。不多时,寇响也将手伸了出来。 伙伴们玩笑归玩笑,其实还是心知肚明的,只是俩人都属于脸皮特别薄,比较内敛的性格,所以他们的玩笑也是点到即止,不会太过分。 毕竟两个人能走到这一步,真的不容易。 寇响上了大学以来便心如止水,全身心放在自己的学业上,连酒吧和ktv都不去,修身养性都他妈快成佛了。 他是在用这种方式惩罚自己。 他放不过自己。 不过现在总算好起来了,也只有在杨吱身边,他才像个人,像个男人。 吃过晚饭后,几个伙伴去了附中的校园瞎溜达,沈星纬回头发现少了两人。 寇响和杨吱不见了。 暮色四合,学校操场上还有一些散步和慢跑的同学,还有人在草地上打羽毛球。教学楼空空荡荡基本没了人影。 杨吱也不知道这路是怎么走的,走着走着就剩了她和寇响两个人。 寇响全然不复少年时的叛逆模样,现在的他把自己管理得分外规整,身上的这一件单薄白衬衣,勾勒着他挺拔颀长的身影,增添了一分禁欲三分诱惑的气息。 杨吱走在他身边,感觉着他的气息,现在的他就像一个陌生的男人,毕竟俩人三年没联系了。 就在她琢磨着找点话题的时候,寇响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他的掌心分外干燥而柔软,还是和以前一样的触感。 杨吱突然翻开他右手的掌心,果然间掌心正中间,刺着两个字母,yz。 杨吱挑挑眉,故意问道:“刺的什么。” “你觉得它是什么?” “看起来像某个人的名字缩写。” “嗯,猜的对。” “真奇怪,从来没有见人在手掌心刺青。” “你想知道为什么吗?” 露天小阳台边,远方夕阳暮垂,他朝着她走了几步,停在她的身后,灼烫的呼吸轻轻拍打在她的颈项,酥酥痒痒。 杨吱点了点头,又立马摇头。 寇响的手已经落到她的腰间,从后面轻轻环住了她的纤腰。 她腰肢轻盈细小,几乎一掌便能握住。然而杨吱却立刻往边上挪了挪,避开了他的拥抱,只在他怀中留下一道轻描淡写的触感。 撩得他心痒痒的。 “真奇怪,把她刺在掌心便以为可以紧紧抓住她吗?”杨吱侧过身,背靠着护栏,挑起下颌看向寇响:“当初是你丢开了她。” 夕阳疏忽间跌落了山隘,霞光渐渐黯淡,他的眸子里绕了一层难以言说的痛苦。 “我后悔了。” 那个从来不会后悔自己的任何决定,不管不顾的少年,现在痛苦地告诉她,后悔了。 “正如你当年所说,人生最大的痛苦是子欲养而亲不待,我选择了我的父亲,然后义无反顾背叛了我的梦想。我不只亏欠裴青他们,也亏欠了很多很多人,我给了他们希望,又生生按灭了希望。” 他的嗓音醇厚而低沉:“我不知道应该以何种面目与你们相对,我害怕看到你们失望的目光。” 成长总归需要付出代价,这些年,他所要承受的东西实在太沉重了。 杨吱突然转过身,一头便扎进了他的怀中,死死抱住他坚硬的腰,眼角含着些许泪花,喃了声:“傻子。” 真傻啊。 “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无论发生任何事情…” 杨吱吸吸气,又加强了语气:“任何任何的事情,我们都可以一起扛啊,你根本不需要独自承受这一切。”寇响用力环住她的肩膀,一个无比漫长的拥抱,化解了三年来的所有思念,委屈和怨怼,直到暮色消散,夜幕降临。 成长总归是要付出代价,人终有长大的那一天,多年以后再相见,他们有了能够承担起这一段沉甸甸的感情的能力和担当。 徐徐晚风中,当释怀之后,寇响看着杨吱,扬着调子反而:“最好的朋友?” “对啊。”杨吱笑眯眯地说:“我们不是最好的……” 她话音未落,寇响低头衔住了她的唇,将她剩下的话语堵在了喉咙里。唇齿间的厮磨,交织着难分难解的情愫。 寇响灵活的舌尖探入她的口中,与她柔软温暖的舌心交缠着,同时伸手托住了杨吱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一个湿漉漉的亲吻。 寇响垂着眸子低头凝望着她,她樱桃小嘴因为用力的吮吸而变得充血,红扑扑看上去分外诱人,寇响情不自禁又低头,轻轻地叼着她的唇抿了许久。 暴风骤雨之后的轻柔晚风,便将俩人胸腔里的情愫与欲望酿成了陈年的老酒,回味悠长。 寇响的手,从她的腰间缓缓往下,杨吱突然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看着他星野般明亮的眸子,沉声说道:“拿下冠军,这是你欠他们的。” 寇响那长长的睫毛扫过下眼睑,睨着她的眼睛里镀着一层柔和的光芒。 “我答应你。” 这也是我欠你的。 第77章 花枝招展 在这场嘻哈音乐比赛中, august无疑是倍受关注的一支组合,成员们在预选赛上的即兴表演,戏剧性和爆点都有, 而后面那一段十多分钟的freestyle,片段被剪辑成小视频发到网上, 点击量一路上涨。 当然, august并非一枝独秀,徐嘉茂也报名参加了比赛,以独具他个人风格的匪帮说唱, 赢得了不少粉丝的喜欢。同时出彩的还有来自南方的说唱厂牌tzt。 寇响现在也开始上手自己公司的事情了,正如原衍之所料想的那样,他肯定不会留在原氏集团,来实习只是希望能够和所有普通的大学生一样, 从最低阶最基本的事情做起, 真正学到有用的本事。 原衍之教给了他很多东西, 几乎是把他当成自己人在提拔和培养。后来寇琛完全康复以后,便催促着寇响回公司,老呆在原氏集团干什么,给人家当儿子吗。 寇琛好起来之后,脾气改变了不少,不过嘴上还是不饶人, 有时候说出来的话能把人给噎死, 跟原衍之这样的高冷boss完全是两种类型。 寇响没有按老爹的意思直接二把手, 他还是选择留在财务部, 从职员开始,了解公司整个运营财务状况。 而自从寇响参加了嘻哈音乐比赛,名气也越来越高,caesar这个名字被更多人所知道,甚至上班的时候还会有女同事悄悄猫过来问寇响要签名。时常也会看到其他部门的女同事兜兜转转出现在财务部的楼层。 不过在上班时间,寇响总是礼貌婉拒任何与工作无关的事情。他从来都是一个认真的男人,比一般的员工更加专注和努力。 员工们都知道,寇响将来是肯定会成为他们的顶头上司,坐拥亿万身家,但他平时工作起来比普通职员还要努力十倍百倍,这也让同事们感觉非常惭愧。所以员工们努力工作的情绪越发高涨那天下午,寇响到企划部去取一份文件,刚好便遇到有产品代言的明星艺人过来签约,公司里不少追星的同事都聚集在企划部门口,好奇地往里面张望。 见寇响过来,她们就像老鼠见了猫似的,立刻乖乖回到自己的部门。 毕竟是将来的顶头上司啊。 寇响轻描淡写朝企划部会议茶厅瞥了一眼。 请来的那位代言明星穿着潮酷的时尚体恤,长相有点熟悉,恍然间想起来,这人是之前在晚宴酒店外面遇到的男人。 “他叫闻皓,是咱们cosin这一款新产品的代言明星,这不,正在谈签约事宜呢。”身边的同事解释道。 想到那晚他固执地纠缠杨吱,想要让她上车的样子,寇响的脸色顷刻间冷了下来,眸子里凝了一层寒霜。 闻皓也看到了寇响,两个人的目光隔着办公室的玻璃窗,擦出火花。 寇响不准备理会他,拿了文件阔步离开,而闻皓立刻站起身,大步流星走出来,叫住寇响:“哎,喂!” 寇响没有理会他。 “我让你等一下!” 等闻皓挡在了他的面前,他才抬起头,幽深的眸子淡淡睨他:“我不叫哎,不叫喂。” 闻皓嘴角微微一挑,冷笑道:“我知道你,caesar,我看了你选秀的视频,玩说唱的。” 他见周围没人,于是压低声音问寇响:“哎,你不会是因为她喜欢说唱,才去参加这个节目的吧?” 寇响并不想回答他的傻逼问题,转身道:“我还有点忙,先走一步。” 闻皓立刻拦在他面前:“咦,你是在这里上班?”他看向他胸前的标牌—— 财务部-寇响 他看上去年纪与自己相仿,于是闻皓先入为主,理所当然便将他当成这里的职员,并且职位还比较低,因为这家公司可是世界五百强的企业,聘用高阶的部门主管和经理都需要有一定的工作经验。 “闻皓,你在这里干什么,那边还等着签合同呢。”一个穿着西服的经纪人走过来,催促闻皓。 闻皓看了看寇响,又望了望身后那几个等着和他签代言合约的企划部职员,突然说道:“我改主意了。” 经纪人一头雾水:“改什么主意。” “我不想跟这家公司签约代言了。” 经纪人脸色变了变,立刻将闻皓拉到边上:“你在胡闹什么,这可是寇氏集团,cosin是他们旗下一款年轻时尚的系列产品,如果能够拿下这款产品,后面的代言都是你的,怎么说不签就不签了?” 闻皓对他的话充耳不闻,重新坐回到会议间,对企划部那几个等着他签字的职员说道:“我想重新考虑签约的事情,修改一些条件。” 企划部门在甄选代言明星的时候,从几位青春系小鲜肉里挑出了闻皓,觉得他的气质和这一款年轻时尚的cosin运动系产品非常合拍,于是一致选定了他,经过漫长的洽谈,各方面条件都已经妥当,现在对方突然要求修改条件,这让几个职员有些摸不着头脑。 “之前谈好的条件不用修改,不过需要再请你们跟上面说一下,我想让那个人离开公司。”闻皓说这句话的时候,神态颇为倨傲,即便是非常无理的要求也让他说得理所当然:“我和他有些过节,不大喜欢他。” 顺着闻皓的手望过去,看到倚靠在办公桌边的寇响,几位职员顷刻间变了脸色:“闻先生,这恐怕…这恐怕不大好吧。” “难不成你们想因为这小职员,丢掉我闻皓这个品牌代言人吗?” 闻皓是这些年炙手可热的娱乐明星小鲜肉,拥有不少年轻粉丝,这也是公司考虑选他作为代言人的原因,所以他这段时间讨价还价,公司也都做出了让步。 他有大牌的资本。 然而这件事…… “我们公司任聘员工都是签订了合约协议,撕毁协约恐怕不好操作…”企划部门的同事还在苦口婆心地劝说:“更何况,他…他还是…” “怎么操作那是你们的事,反正我话说到这里了。”闻皓不耐烦地打断,起身懒懒道:“等你们考虑好了,再联系我的经纪人。” 然而他话音刚落,一个洪亮的声音便响了起来:“不用考虑了。” 迎面走来的是企划部的部门主管任庭,他年长许多,经验丰富,整个企划部唯他马首是瞻,颇有威望。 寇响见了他都叫的是一声:“任叔叔。” 闻皓见任庭过来,立刻站起身来,连日来的商谈一直都是企划部的员工在和他接洽,他还没有见到主管boss的资格,今日一见,的确很有大佬的气质。 “我们的cosin是积极向上的青春系运动品牌,我想你的气质,恐怕并不适合cosin,合约也不需要签了,请你离开。”任庭一锤定音,手下几个员工立刻将合同收了回来。 闻皓脸色大变,而他的经纪人更是慌了神:“怎…怎么又不签了,哎呀闻皓刚刚只是开个玩笑而已,不是说真的。” 他不住地用手肘戳闻皓。 闻皓心有不甘地瞪了寇响一眼,也只好服软道:“开玩笑的呢。” 相比于公司想请闻皓过来代言cosin,其实闻皓这边反而更加迫切地希望能够拿下这个的代言,毕竟这个系列的品牌非常有发展潜力,如果闻皓可以接下cosin的系列代言,对他的职业生涯绝对是百利无一害。 但任庭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挂着一张没有表情的严肃脸,他一本正经说道:“闻先生你的确是非常有流量的青春人气明星,但是你要让企划部在你和员工之间做出选择,这样的行为…恕我无法认可,在我眼中,任何一个职员无论级别高低,都没有贵贱之分。” 闻皓见任庭是真的生气了,咕哝了一声:“我这不是开玩笑的吗,我就……” 然而他话音未落,任庭继续说道:“更何况,这个公司姓寇,你想让我把我们未来的老板开掉,未免不自量力,太可笑了吧。” 任庭的语气铿锵有力,一字一句宛如重锤,敲打在闻皓心头,闻皓这才反应过来,寇响姓寇,而这个公司也…… 不会吧! 再看寇响,他身长玉立站在门边,从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表情淡定,一副霁月清风的模样,眸子里波澜不惊,对比下来,反而让闻皓显得非常没有气度,宛若跳梁小丑一般。 周围的员工们也交头接耳,嘲笑着闻皓的不自量力。 “人设崩塌,粉转路人了。” “本来以为只是没有演技的小鲜肉,结果素质还这么低。” “他多大的脸,竟然以为公司可以为了他辞掉咱们小boss。” “咱们小职员又怎么了,他凭什么看不起人,以为自己多了不起呢。” 。…… 闻皓的脸色变得惨白不已,没想到这个家伙竟然会是寇氏集团的少爷,根本不是他开罪得起的人啊! “现在你们可以走了。” 任庭让开了一条道,即便经纪人还想要再挽回一下,奈何任庭的态度格外坚决,丝毫没有回寰的余地。 两个人也只好灰溜溜地离开了公司,临走的时候闻皓经过寇响身边,脸色讪讪的,还想说点什么,不过寇响没有给他懊悔的机会,耸了耸肩,气定神闲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这些年风云见惯,他不会将这个世界上无处不在的跳梁小丑放在心上。 ** 下午,杨吱上完舞蹈课走出教室,见同课堂的女孩子们兴奋地站在阳台边,唧唧喳喳地议论着什么,她好奇地走到阳台,探头向外望去。 教学楼下停着一辆黑色宾利,流畅的弧线和稳重的外形无比拉风。而最引人注目的当然是倚靠在车边的男人。 兴许是刚刚从公司出来,寇响穿着合适的黑色西裤配白衬衫,衬衫勾勒着他匀称的身体形态。站在这辆低调又稳重的宾利轿车前,他的气质完全能控得住轿车的气场,相得益彰。 仰头,人群中他一眼便望见了杨吱,嘴角勾起一个微笑的弧度,惹得周围女孩兴奋尖叫。 杨吱往后退了退,这也太高调了吧! 她赶紧给寇响发了一条信息:“你今天吃什么了这么嗨,快把车开到别出去,我来找你。” 寇响低头看了看手机,含笑,编辑信息:“嫌丢人?” “折寿啊老哥!” “行,为了我们家吱儿长命百岁。” 寇响果然乖乖听话,上车离开了,俩人约定了在学校外面无人的小巷边见了面,杨吱坐进车里,他便附身过来,温柔地吻了吻她的鼻尖。 “什么时候买的车?” “半年前,老爸硬塞给我,一直没机会开。” 这种档次的豪车当然不是日常款的车型,寇响平日里用不着。不过寇琛性子就是这样,他觉得自己应该弥补儿子,在他看来,男孩都喜欢这种拉风型轿跑,所以也不问他的意思,直接订了下来。 车开到寇响面前,寇响头都大了,如果不是因为这时老爸送的礼物,他可能会直接把车卖了然后去投资房地产。 “今天心血来潮,开出来接我的女朋友,没毛病。”寇响庆幸当初没有卖车,现在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杨吱嘲笑他:“雄孔雀求偶的时候,才会开屏,花枝招展地吸引雌孔雀,你看看,你的羽毛都招展成什么样了。”寇响伸手撸了撸她的小脑袋,笑而不言。 “去哪里啊?”杨吱问他。 “先吃饭,然后去我现在住的地方。” 杨吱的小心脏砰砰一跳,故作镇静地问:“你住的地方?” 寇响回头瞥她一眼,淡淡笑道:“不是说雄孔雀求偶的时候,才会花枝招展地开屏,你现在没有闻到我身上的味道吗?” 杨吱猛然睁大眼睛:“什么味道?” 寇响缓缓凑近她的耳畔,意味深长地吹着风:“当然是,雄性动物发情的味道。” 第78章 回家 杨吱以前没有觉得男人开车的样子有多迷人, 不过刚刚就在寇响启动轿车引擎的那一瞬, 她是真切的感受到他眼神里那种驾驭和掌控的感觉。 当然, 在别的男人身上可没感觉出这种味道, 这也可能是和车型有关, 毕竟现在她坐在一辆世界顶级豪车上。 男人总是不能免俗, 要向心仪的女孩展现自己的各方面实力,好看的皮囊当然是千篇一律, 看多了便流于苍白和单调,不过权势和财富却永远是这个男人的魅力值最优化的衡量标准, 更何况, 这个男人的英俊并不单调,他帅得让女人想要尖叫。 现在这只花孔雀踱着步子来到杨吱面前,招招展展地抖动着全身羽翼, 致命的性吸引力让人无法抵御。 杨吱下意识地望了望车后排,宽敞的车内空间十分宽敞。 寇响捕捉到她的眼神,没忍住突然笑了起来:“你在想什么?” 好像被看穿了小心思,杨吱的脸色微微一红:“没想什么啊, 你专心开车,看我做什么。” 寇响目光平时前方,嘴角仍然有抑制不住的笑意:“今天不能满足你的愿望了。” 杨吱脸色越发滚烫起来:“我什么都没想。” “车里难度有点高, 第一次恐怕很难施展手脚。” “……” 杨吱说:“以前没看出来, 你这么污。” 寇响气定神闲道:“我也不知道,你这么虚伪,想什么都不敢承认。” 她真的不想和他再多讲一句话了! 后来车在商场楼下停了一会儿, 寇响说咱们总不能饿着肚子吧,先去超市买点菜,回去做饭。 这一点杨吱很赞同,她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于是俩人推着购物车出现在超市里。这个时间点,顾客不算多,排队也并不拥挤,两人在果蔬区买好了菜,杨吱让寇响帮她提着包,她自己去前台付款,于是寇响随手便将自己的钱夹递给她。 杨吱在付款的时候打开钱夹,赫然透明薄膜夹层里的照片,是当年的篮球赛跳完啦啦操以后,一群人的合照。 她穿着体恤百褶裙,寇响则是一身红黑色的篮球衫,俩人被一大帮伙伴簇拥在中间,寇响站在杨吱的身后,杨吱比了一个剪刀手,笑容璀璨。 而身后的寇响表情严肃,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另一只手也学着她,比了一个小剪刀。 那个时候的他甚少笑,表情严肃,也很少照相。这张照片是他为数不多的照片之一,紧绷的脸色看起来竟然还有些可爱。 彼时两个人脸上都写满了青涩与单纯。 等杨吱再度抬起头来,隔着庸庸碌碌的人群,她的少年身长玉立地站在货架边,已经是能够独当一面的成熟男人。 时光匆匆啊。 和寇响一起走出超市,杨吱说这当年的趣事,而他耐心地听着,嘴角浮起浅笑。 当年为了这张照片,杨吱还小小地吃过飞醋呢,说男人的钱夹里只能放对自己最重要的女人。 寇响挠着脑袋,说就不能放兄弟吗,谁规定的,这么霸道。 所以,现在他的钱夹里放着的照片,里面有他最爱的女人,最好的兄弟,有他整个青春岁月里最美好,最值得珍藏的回忆。 上车以后,杨吱接了一个电话。 “闻皓学长?” 寇响的目光朝她倾斜了几秒。 “噢,可是怎么会这样呢?” “你要我帮什么忙,可以直说。” “呃,这个,可是你不告诉我原因,我怎么帮你呢?” 。…… 寇响挑了挑眉,大概清楚这位半路“情敌”给杨吱打电话的目的了。 杨吱挂掉电话以后,还不等他开口询问,便说道:“真奇怪,你和闻皓学长有什么矛盾吗,为什么他在电话里一个劲儿说希望通过我向你道歉。” 寇响勾了勾嘴角,目光淡漠地平视前方:“通过你,向我道歉?” “对啊,我说把电话给你,他说不用,只是希望通过我转达对你的歉意。”杨吱疑惑不解:“可是我问原因,他又不肯说。” 寇响大概明白了闻皓的用意,他是想通过杨吱卖一个顺水人情,希望寇响能看在杨吱的份上,在品牌代言的事情上再给他一个机会。 “他和你关系怎么样?”寇响问道。 “就…还行。”杨吱毫不遮掩:“以前在学校的时候,他帮过我一些事情,不过我和他没有交深。” 因为她看得出来闻皓喜欢她,所以尽可能与他保持这距离。 “他帮过你?” “就…提行李这种事啦,当时是他把我的行李抢了过去,然后我还追不上。”杨吱以为寇响吃醋来着,拼命解释:“关系真的很一般。” “提过行李。”寇响低头沉吟片刻,喃了声:“那可以了。” 然后他戴上蓝牙耳机,正准备给企划部那边去一个电话,不过让杨吱给一把按住:“你先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见她态度比较坚决,寇响便将那天的事情简单地给杨吱说了一遍。 “虽然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不过闻皓对你的做法让我很生气。”杨吱眉心蹙了起来:“而且在他不知道你身份的情况下,用自己代言人的身份来威胁公司开除掉职员,这本来就是人品和素质有问题,所以我觉得企划部的决定,没毛病。” 寇响挑挑眉,沉吟片刻,说道:“嗯,媳妇的话就是金科玉律,这也没毛病。” 他放下了手机,专心开车,不再考虑这件事。 二十分钟之后,寇响的车停在了一个高档小区停了下来。杨吱问寇响:“这是你现在住的地方?” “嗯。” “为什么不住在原来的家里啊?” “这边离公司近一些,而且现在是立业成家的时候,不好总住在家里。” 杨吱挑挑眉:“这么说来,这是你自己的家噢。” “是。”寇响道:“攒钱交了首付,现在在还贷款。” “那你还挺励志。”杨吱开玩笑道:“大学没毕业就能买上房了。” “之前和徐嘉茂一起做了点小生意,挣了些,他拿去投资,我买房子。” “人徐嘉茂挣了钱就想着挣更多,你怎么就念着买房子了。”杨吱一边跟他走进电梯,一边笑着说道:“真没出息呀。” 寇响嘴角微微一挑:“后来他买海外基金,刚好赶上经济形势整体下滑,投资失败,全部陷进去,我的房子每平已经涨了三千。” 杨吱:…… 无话可说了,杨吱心里默默给徐嘉茂点蜡。 ** 寇响的家户型不算很大,两室两厅,一个人住或者两个人住,都恰到好处。房子的装修和家具都是轻便简约的风格,摆设整齐,窗明几净,极具现代感。 寇响带杨吱参观了自己小小的鸟巢,每一件家具每一样摆设,都都有他自己的心思和品位。看着柜子上摆放的一件件温馨的小玩意儿,杨吱真觉得他就像是专心侍弄自己鸟巢的雄鸟似的,一片树叶一截木枝,一点点完善着自己的家。 “现在,家里就缺一位女主人了。” 寇响随意地说来,杨吱却很不好意思地低了低头,红着脸说我去做饭了。 然而刚走两步便被寇响给一把拉了回来,他将她按在墙边,低头吻住了她的唇,这一个吻不似以前那样浅尝辄止,而是含杂着情欲的味道,他贪婪地吮吸着她,几乎快要令她喘不过气来。 而他的手也从她的腰,缓缓往上,轻轻压住了她的前端。 杨吱低声嘤咛了一下,瞬间化成了一滩水,软软的倒在寇响身上。 她身体的敏感程度立刻让寇响兴奋了起来,直接抱着她放在了床上,手从她的衣角滑了进去。 不过在关键时候,杨吱还是刹住了车,隔着薄薄的一层布料按住他的手,她呼吸急促,一边与他热吻,一边说道:“我饿了。” 寇响显然意犹未尽,不过也没有坚持,在默了片刻之后,舔了舔她的唇,然后坐起身来。 “行,媳妇饿了,我先去做饭,吃饱了肚子才有力气……”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捏了捏杨吱的鼻子,然后起身去了厨房。 杨吱先去洗澡,出来的时候嗅到厨房里已经飘出了饭菜的香味,她斜倚在门边,看着寇响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 他换了一身轻松休闲的居家常服,系着碎花边儿的围裙,刚将蔬菜倒进锅里,锅里传来嗞拉嗞拉的煎油声。 很难想象,这个从小衣食无忧,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矜贵男人,此刻竟然会卷起袖子,洗手做羹汤。 杨吱对他炒菜的技术深表怀疑,她走到他身后,偷偷探头朝锅里望去。 炒菜的姿势很熟练嘛,菜色看上去也还不错。 寇响低头瞥她,长睫毛下敛,眸子里投下一片温柔之色。 “不相信我的技术?” “那要看是哪方面的技术咯。” 杨吱跟他皮了一下子,没想到直接将面前这位大佬给惹“火”了,他放下锅铲,回身抱住她,双手落到她的腰间,膝盖分开她的大腿,以一种霸道而又压迫的姿势将她按在狭窄的厨房墙角落边。 杨吱明显感觉到他身体的某个地方,和平时非常不一样。 他刚刚就一直保持着这样的状态吗? 杨吱突然凌乱了,她不该乱撩,这男人,果然是一点就炸的那种。 “我错了,放开我吧。”她用十分娇弱的声音向他求饶,抬起眸子看向他,远山眉往中间微蹙,作出一副楚楚可怜的娇羞模样:“我真的错了。” “错哪里了?”“不该、不该乱开车。” 寇响当然也知道现在不是时候,他都忍了三年,不急在这一时。于是凑到她的耳畔,轻轻咬了咬她的耳垂,便放开了她。 “待会儿再收拾你。” 他重新拿起锅铲,将锅里的菜倒入盘子里,杨吱嘻嘻一笑,乖乖的端起盘子去饭厅。 她穿的是他的长款体恤,宽松的衣服下摆垂到了她的大腿位置,包裹着他浑圆的臀部,寇响无奈挠了挠后脑勺,告诉自己得冷静。 这一顿饭杨吱吃得津津有味,寇响做的厨艺都是平日里参照网上的教程糅合自己的创意,做出来是家常的味道,香喷喷热腾腾。 “你什么时候学会做饭的?” “搬进这个家之后,心血来潮会自己学着做一点。” 杨吱与他闲聊家常:“你不是学习和工作都挺忙的吗,回原来的家多方便,还有周婶帮忙照顾。” 寇响随意一笑,挑眉望向她:“我已经长大了。” “嗯?” 杨吱不明所以。 寇响帮她夹了一块牛肉,理所当然地说道:“我现在是男人,不是男孩子,男人要照顾自己的女人。” 杨吱低头嚼着牛肉,轻轻地“哦”了一声,脸颊有些红,心里却感觉甜丝丝的。 吃完饭以后,杨吱帮着寇响收拾了碗筷,然后寇响搂着她,非常轻松舒适地窝在沙发上看了会儿电视。他身上的味道已经变了,说不清楚,但是很好闻,不再是年轻的时候那样一身的烟草味,他已经戒烟多年。 电视节目翻来覆去转了一圈,两个人都没什么看电视的心思,杨吱用余光偷看她,他五官生得分外精致,在旁人看来,或许眉眼间笼着一层淡淡的疏离感,眼角下的疤痕还让人感觉凶巴巴的。 不过实际上,他的内里的性格是非常温柔的。 寇响注意到杨吱在偷看他,不过他没有与她对视,而是平视着电视屏幕,嘴角微勾,抿着一个浅浅的坏笑。 杨吱立刻收回目光,这时候,明显感觉他凑近了她,在她耳畔低声道:“准备好了吗。” 他声音低醇又性感,温热的气息拍打在她的耳畔,撩得她心头痒痒的,心脏开始砰砰砰地疯狂跳动起来,其实今天晚上会发生什么她从跟他回家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清楚明白了。 还不等她回答,寇响已经咬住了她的耳朵,一寸一寸舔舐着她耳后颈项肌肤,同时他的手落到杨吱的腰间,轻轻卷起了她的衣服。 “杨吱。” “嗯?” 她的呼吸渐渐变得急促起来。 “有句话一直没有来得及对你说,我现在想说…” “不用,我知道。” 高考毕业的那个下午,他满手鲜血,使尽全身力气捶打着墙壁,每一拳都是一句我爱你,他整整说了三十二遍。 第79章 diss 随着总决赛将至, 比赛中也有不少个性鲜明且功底较好的rapper脱颖而出, caesar算得上一枝独秀, 但也不是没有竞争对手, 譬如在这次比赛中表现十分卓越的quentin。 他以前在圈子里知名度就很高, 来自知名的说唱音乐厂牌tzt, 之前他和caesar就是南北扛鼎的双子星座,两个人这次在比赛中狭路相逢, 分外惹人注目,而他们的粉丝数量也几乎可以说是势均力敌, 并且水火难容。 随着比赛进入到白热化的阶段, 有实力的参赛选手被保留了下来,渐渐的也开始分出了派别。 一边是以quentin位代表的tzt说唱厂牌,另一边, 则是以徐嘉茂为代表的这些首都地下匪帮的rapper们。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个世界上人与人之所以会产生身份等级的差别,或许就在于贫富阶级的划分。 tzt厂牌里面的rapper们,大多数都是富二代, 背后有强势资本的支撑,当然这些rapper们年轻英俊帅气且无法无天,穿名牌玩时尚, 歌词里面也有些多奢侈和流行元素, 深受年轻粉丝的欢迎。 而另一边的匪帮rapper们,年龄偏大,有的是公司职员, 有的是酒吧驻唱,还有的是工人甚至混混……他们来自各行各业,尝遍了生活的艰辛和苦楚,但仍旧坚持着梦想。 这两大阵营泾渭分明同时矛盾尖锐,说唱的风格和词的内容也是天差地别,一边是追求物质金钱和感观声色享受,追求潮流和名牌的rap说唱,而另一边则是比较偏底层和现实生活的东西。 后者的粉丝年龄可能会稍微大一点,都是比较成熟理智,并且拥有社会经验的成年人,也不会像tzt的脑残粉一样成天在网上怼天怼地当键盘侠。 因此tzt的声势似乎更为浩大,他们家的粉丝也更加惹不起。 当然,其他的rapper们也各自有各自的小团体,譬如august,他们不站队,只认真准备好每一场比赛。 而选择不站队的寇响,这个出身上流社会家境优渥并且拥有超高人气的rapper,自然成了tzt招揽的对象。 十五进十的比赛结束以后,quentin亲自找到了寇响,企图说服他能够加入tzt,即便不是签约,也希望他能够跟他们站在同一阵营。 quentin今年不过23岁,还非常年轻,刚刚大学毕业,家里面很有钱,是典型的富二代,专心致志玩音乐。他在tzt算得上是颜值担当,一身潮牌总能让粉丝竞相追捧模仿,几乎成了时尚潮流的代言人。 “以你的身份,不适合跟那帮人搞在一起。”quentin的态度颇为轻慢。 寇响并没有回答,望向他身后的那帮兄弟,他们一个个神情也十分倨傲。 毕竟像tzt这种大型富二代厂牌,一般而言是不会主动拉人,一个个姿态端得高着呢,都是别人跪舔他们。 所以这一次,quentin亲自找到寇响,想要拉他入队,显然是给足了他的面子。 寇响脸色平静,满不在乎道:“我的身份就是一个普通的rapper,跟谁玩,没有适合不适合,只有喜欢不喜欢。” 言下之意,老子交朋友不看身份地位有钱没钱,只看能不能玩到一块儿。 这话显然是驳回了quentin的面子,他的舌尖顶了顶后牙槽,斜着眼睛望向寇响:“你还挺有个性,不过以你的人气和资源,留在小小的august,可惜了。咱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把说唱音乐,把嘻哈文化发扬传承下去,tzt可以给你提供最好的平台。” “你有你们的方式和渠道,我们也有我们的态度,都是朋友,谈什么拖累。”寇响面无表情道:“而且,嘻哈音乐流派不少,风格迥异,没必要搞这么剑拔弩张。” 寇响的意思非常明显了,他不愿意与他们为伍,他不站队。 这就让tzt非常炸毛,尤其是quentin,所谓的天之骄子,这辈子他还没有被人拒绝过呢。 “迟早有一天,老子要让他们全部滚蛋。”看着寇响离开的背影,quentin气得眼角颤抖了。 在六强赛上,quentin唱了一首歌,便把矛头直指了他们。 “每天工作为了钱,累得半死的穷逼有什么资格学人家唱戏哈,不如早点回家,你媳妇儿还等着你生个娃……” 最后,他的话筒指向徐嘉茂。 观众霎时间沸腾起来,而网络也在这一瞬间炸了锅,之前虽然有battle,也有过剑拔弩张的时候,但是至少两边人还保持着面子上的体面,没有公开决裂。 谁都没有想到,quentin会突然来这么一招,就是实名宣战啊。 徐嘉茂当时就差点没忍住上台跟他干,被裴青和沈星纬给拦住了。 tzt那帮人脸上挂满轻浮的笑意,这显然是他们策划已久,准备好了要让徐嘉茂当着全国观众的面出丑。 除了quentin以外,后面几个上场的tzt的说唱歌手,同样也接续了quentin的主题,开始疯狂嘲讽徐嘉茂他们,夹杂各种人身攻击,展现自己无与伦比的优越感。 贫穷,成了他们最大的喷点。 没有钱,穿得一身寒酸,连热搜都买不起的家伙,还妄想动动嘴皮子就把他们打败,真是可笑。 网上的那些脑残粉都要高潮了! 而下一场轮到寇响,他拿了话筒起身径直走上去,杨吱突然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腕,寇响低头,看清了她眉眼间隐隐的担忧。 她没有说话,但是寇响明白她的意思。现在已经到了比赛的关键时刻,她不希望他出什么意外。 tzt富二代和徐嘉茂匪帮这边的矛盾,随着比赛的进展已经愈演愈烈,几乎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而august从始至终保持中立姿态,因为寇响一贯认为,嘻哈本来就没有固定风格,任何一种流派都是可以生存下去的,兼容并蓄才是嘻哈文化应该有的样貌。 而他也只需要保持自我,做最真实的说唱。 然而,只是片刻,杨吱便松开了手,说道:“算了,不管你做什么样的决定,我都支持你。” 寇响上了台,随着动听的前奏旋律响起来,观众也迅速从刚刚tzt的火热氛围里走出来。 追光打在寇响的头顶,他的眼眸埋进了深邃的轮廓里,看不清神情,也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这首歌是他早就已经准备好的一首,无论是歌词和还是旋律都是他自己写的,没有任何值得挑剔的地方,杨吱完全有信心他能够凭借这首歌夺下本场比赛的最佳唱将,顺利入围。 不过等他抬起头,拿起话筒的时候,杨吱从他坚毅的眼神里,看出了不一样的神采。 她的手紧紧揪在了一起,掌心也渗了一层薄汗。 果然,在他开口的一瞬间,沈星纬和裴青直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脸上写满了惊讶。 旋律还是一样的旋律,只是歌词,歌词从第一句话开始,就被改掉了! 整整五分钟,寇响完全是没有准备的即兴说唱,将tzt刚刚辱骂徐嘉茂他们的说辞一一怼了回去,告诉他们,小朋友出来混心里要有点逼数,这个世界上有钱的确了不起,可以做很多的事情,但是底层出身的rapper比他们更加相信努力的力量。 钱没有可以挣,被diss也可以忍,但是如果没有底线,那就不配做人。 正式的比赛可不比一般的battle,一首歌,无论是旋律还是歌词,如果没有精心的准备,仅仅只是freestyle,那么艺术水准肯定要大打折扣,毕竟是即兴。 而寇响的这一段表演,却丝毫让人感觉不出来是在即兴,他的所有唱词包括节奏点,甚至是punchline都令人拍案叫绝,比起精心准备的歌词也丝毫不差。 他的freestyle竟然都已经到了这样的水平! 台下的tzt那帮人脸色没一个好看的,不仅仅是因为寇响在歌词里把他们给狠狠教训一通,更因为他能把即兴唱得如此完美! 简直不可思议! 寇响当之无愧进入了比赛六强。 而经过这场比赛的大型隔空battle战,august即便不想站队,也不得不站到了徐嘉茂这一边,有了caesar粉丝的加入,网络上两大阵营的骂战更加激烈了。 目前的六强,tzt那边包括quentin占了两人,徐嘉茂这边两人,然后就剩下了寇响和杨吱。 三分天下。 比赛结束以后,几人走出演播会场,上了车,沈星纬这才激动地说道:“你刚刚真的吓死我们了,竟然即兴表演,这可是决赛阶段,一个不小心就很可能前功尽弃被淘汰,刚刚quentin那一首明显就是经过精心的准备,人家徐嘉茂自己不会diss吗,要你瞎出什么头。” 寇响望着窗外华灯初上的夜景,显得云淡风轻:“看不惯。” “看不惯?你还以为自己是小孩子啊。” “我觉得没毛病。”杨吱也开口了:“看不惯就diss回去,这有什么问题。” 虎山老师给杨吱上的第一堂课,就是be real,保持真实。 怎么想就怎么说,考虑太多,在乎太多,反而失了本真。 徐嘉茂是寇响多年的兄弟,他不可能放任他被人diss,不管不顾。 “徐嘉茂被diss,他自己知道怼回来,要你在这里瞎出头。”沈星纬看起来真的是生气了,不依不饶道:“咱们august就剩你和吱儿了,你要是被淘汰了,难不成让吱儿一个人孤军奋战和那帮恶狼斗啊?” “我一个人怎么就不能孤军奋战了,我照样能把他们全部打趴下。”杨吱很自信地说。寇响微笑着牵起了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媳妇说得没错。” 杨吱一脑袋扎进寇响的怀里。 看着后视镜里腻腻歪歪秀恩爱的两个人,沈星纬翻了个白眼,闭嘴,半句话都不想多说了。 ** 六强决赛上寇响和quentin已经彻底宣战,网络上两人的粉丝一直在掐架。 总决赛开赛前夕,南山区的别墅公馆里,有一场狂欢party,是tzt举办的,来了不少圈子里年轻漂亮的男男女女,酒精烟草味四处弥漫,男女们笑闹声不断,房间里干什么的都有,一派奢靡浮华的景象。 quentin独自一人坐在窗台边,望着窗外夜色,心情十分烦躁,他的朋友小k来到他身边,拍了拍肩膀:“想什么呢?” quentin冷声说:“想干死他。” 小k当然知道,这个他,就是之前在比赛上让quentin脸面全失的寇响。 “让他死,还不容易吗。” quentin淡淡觑他:“老子可不想被关进去。” “让他和某样东西同时出境,拍个照片发网上,他可不就死定了吗。” quentin皱眉:“什么东西?” 小k挑起下颌,示意不远处倒在沙发上晕晕乎乎的几个人,桌上还有一滩白色粉末,那几人显然是玩high了,正神游天际呢。 “那玩意儿,可不是谁碰谁死吗?”小k嘴角漾起一丝邪恶的笑意。 第80章 翻船 两天后, 寇响收到了quentin的邀请, 去他的私人别墅来一场battle, 这场比赛是通过网络平台宣战, 所以寇响都还没有回应, 粉丝们却率先叫嚣了起来。 “caesar, 有本事应战啊。” “不会是被吓怕了吧。” “关起门来当什么缩头乌龟!” “哎哟,谁家的狗麻烦拴好一点。” “狂什么, 又没说不应战。” “你家主子敢挑战caesar,谁借他的胆子呢!” “caesar, 把他们全部干趴下!” 。…… 寇响的公寓里, 沈星纬拿手ipad,裴青抓着手机,俩人都在精分各种马甲, 网上跟人家打嘴巴仗。寇响手里拎着一根铅笔,坐在饭厅的桌边,正在为总决赛做准备。 杨吱陪在他身边,帮他试听旋律。 “caesar, 到底要不要应战啊,都好几个小时了,你倒是给个准话啊, 总这么不吱声, 人家还以为咱们怕了他tzt呢。”沈星纬着急地问。 “没时间。”寇响轻描淡写地说。 “他们家粉丝太嚣张了,一直在叫嚣caesar胆小鬼。” 杨吱笑道:“你都多大的人了,还跟网上那帮熊孩子瞎闹腾, 有劲没劲?” 寇响轻松地说:“他太闲了。” 沈星纬哼哼道:“是,你们这些进了决赛的家伙,就笑话我吧,反正又不是老子丢脸。” 寇响说:“有这个时间不如好好准备总决赛,在比赛上堂堂正正把他battle掉。” “赞同!” 杨吱作为寇响的忠实粉丝,完全是一脸“我老公说什么都对”的模样。寇响嘴角微微扬起来,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一脸宠溺。 杨吱朝他坐近了些,还乖巧地蹭了蹭他的掌心。 然而就在这时候,裴青突然猛地从沙发上跳起来,动作幅度之大,把沈星纬吓了一跳。 沈星纬捂着胸膛,诧异地看着他:“你…你干嘛!” 裴青手里拿的是寇响的ipad,刚刚他登录了caesar的微博,随手点开未关注人的私信,里面除了粉丝发来的各种内容以外,还有一条,让他受惊不已。 “你自己看看。” 他将ipad递给了寇响。 那条私信的内容如下: “警告你,如果不想死的话就别答应quentin的挑战,也不要露面!他们准备趁你不注意,把你迷晕了,拍成吸du的照片发网上。” 看到这条私信,杨吱倒抽一口凉气,沈星纬直接惊呆了。 “卧槽,搞什么飞机。” 这条私信是两分钟以前发的,寇响眉心微蹙,编辑一条信息发送:“你是谁?” 消息一发过去,立刻显示“已读”,说明那人此刻也在线。 “tzt的,别管我是谁,反正我说的都是实话,大家都是玩嘻哈,虽然不是一个阵营,但我挺佩服你,不想看见你莫名其妙毁在他们手里。” 那个人的微博显然是个僵尸小号,没有多余的信息。 寇响又继续问:“他们有du品?” 那人看见了消息,但是十几分钟过去,他没有再回复了,而信息也是阅后即焚,连证据都留不下。 “真是太太太恶毒了!”沈星纬一瞬间就炸了毛,拍着桌子气呼呼道:“比不过就玩阴的,还想陷害caesar吸du!幸好这位哥们通风报信,不然就真的栽了!你不答应是正确的!我收回之前的话,哼,这帮家伙…咦,你在干什么?” 寇响拿着ipad正在打字,杨吱凑过去,发现他刚刚转了一条微博,附带的内容是:“好。” 而他转的正是quentin邀请寇响今晚来私人别墅battle的微博! 沈星纬惊得下巴都快掉了:“什…什么操作!” 杨吱也不明所以,连忙接过寇响的ipad,他的确是转了quentin的微博,刚一转发评论便分分钟上了千。 “终于应战了!” “期待!” “好想看直播,肯定超级精彩!” “对面脑残粉别蹦哒了,等着看我们caesar把你家主子打成傻逼吧!” 。…… 沈星纬不能理解寇响的做法,连裴青都看不懂他这波操作:“你不是…不是说不想应战吗,怎么这会儿又答应了?” “刚刚不想,现在想了。”寇响说得轻松。 “喂,你可别硬逞强啊。”沈星纬警告他:“这不是闹着玩的,网上那些无知粉丝就是瞎几把胡闹,你别跟他们计较啊!” 寇响挑挑眉:“你刚刚可不是这么说的。” “哎,我…哎呀反正你不能去!坚决不能去!” 杨吱看着寇响,他做决定从来不会草率,既然已经应战了,看来是打定了主意,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你想揭发他们?” 寇响收敛了轻松的神情,眼角肌肉微微颤了颤,幽深的眸子里泛着沉静的流光。 “是。” “寇响,你冷静一点吧!”沈星纬说:“他们想要算计你,你还巴巴的往坑里跳,谁知道他们有什么招数,万一真的出了什么问题,可是声名狼藉一辈子都不能翻身啊!” 一贯沉着的裴青也说道:“那人既然让你无论如何不要应战,说明他们已经准备了脱身的万全之策,如果真着了他们的道,后果不堪设想。” 两个人絮絮叨叨劝了他很久,寇响却始终沉默不言,最后望向杨吱:“不劝我?” “你支持你。”杨吱认真地说。 “什么,你们两个都疯了吧!”沈星纬不可置信:“支持个鬼啊!根本就是瞎胡闹。” 杨吱知道,寇响有自己的坚持,他的任何决定她都是支持的,并且永远站在他身边。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她就没有一点担心,恰恰相反,杨吱的担忧比沈星纬他们更为长远。 她拉着寇响进了房间,关上门之后,问他道:“你想揭发他们?” 寇响默然地点了点头:“不仅仅是揭发,我要拿到证据,实名举报。” “可是这样做,无论成功与否,你都会成为这个圈子的罪人。” 这个圈子长久以来本就为人诟病,rapper的素质也参差不齐,给公众的观感一直不是很好,如果quentin他们吸du的事情一旦爆出来,且不说他们个人怎样,这一波风潮对嘻哈圈绝对是毁灭性的打击。 而实名举报的寇响,无论如何都免不了遭人唾弃,甚至被踩为千古罪人。 杨吱紧紧攥着寇响的衣角,手开始颤抖起来,她知道无法改变他的决定,但是她也舍不得他以身犯险。 寇响用力地将她撞入怀中,按着她的后脑勺,将她的脸埋入他的胸膛。 “你知道我的。” 她知道他,说唱是他的信仰,他绝对不会容许任何蛀虫污染这个圈子。 quentin已经触碰了他的底线,他绝对不会坐视不理。 “让我帮你,有什么事,我们一起承担。”杨吱的手死死攥着他腰间的衣角:“这一次,不准再推开我。” 寇响闭上眼睛,低头吻了吻她的眉心,郑重地说道:“好。” 这一次,他不会再推开她,推开他的伙伴们。 ** 当天晚上,quentin派车来接寇响,寇响孤身一人单刀赴宴。而沈星纬和杨吱他们则在quentin私人别墅外面找了一间酒店开了房,密切注意着别墅区的情况。 沈星纬,裴青时绪包括苏北北,他们都过来了,虽然做不了什么,但是他们也要站在寇响的身后,成为他最坚定的支持者。之前就已经报警了,现在警察已经布控在周围,只等寇响发来信息,时机成熟就可以立刻行动。 别墅彻夜喧嚣,灯火通明,寇响进去的时候却被没收了手机。 他望了望身边的quentin,淡笑道:“这是什么操作?” quentin拍着他的肩膀,轻松随意地说:“这是规矩,我们都没带手机的,主要这里面不少人都是圈子里的知名人物,万一被谁拍照放网上了影响不好,大家要玩就玩痛快,不想有其他的担心。” “我理解。”寇响将手机关机之后,交了出去。quentin心满意足地笑了笑,带着寇响进了一个房间,房间人不多,两三个,都是年轻男女,见寇响进来,他们纷纷起身和他打招呼。 “这是小k,这是阿绫,他们都很喜欢你。” “嗯。” 阿绫坐在小k身边,看起来两个人关系很亲密,应该是情侣,而这个房间的人本来不多,所以知道那个计划的人也很少,寇响猜测,给他通风报信的人,应该就在其间。 “不用客气,大家一起玩儿。”小k对寇响伸出手,然而寇响连头也没抬,根本没接他递过来的手,表现得分外冷淡。 小k尴尬地笑了笑。 寇响微微侧眸,目光与阿绫接上了,阿绫脸上化着浓妆,反戴鸭舌帽,眸子里划过一丝担忧,说话似乎也不再线上,quentin还笑话她呢,是不是看见帅哥就瞎几把高潮了。 当然,quentin的意思是间接提醒阿绫,不要露馅,她这样紧张,很容易被寇响察觉。 寇响心里渐渐有谱了。 “不是说battle吗?” “急什么,大家先玩玩呗,熟悉一下。” “好。” 而在酒店这边,时绪放下电话,说道:“关机了。” 沈星纬着急上火,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就知道就知道!肯定没那么简单,赶紧让警察进去抓人啊!” 杨吱皱眉道:“不知道里面的情况,贸然行动可能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种事就必须捉贼拿赃,人赃并获,警察此刻也蛰伏着没有行动,兴许也是在等待时机。 房间里,quentin给小k递了个眼神,小k立刻会意,端起两杯酒说道:“来,caesar,我敬你一杯。” “抱歉,我不喝酒。”寇响平静地说道:“女朋友还在家里等着,比完就要回去。” “哈哈,看不出来caesar还是个怕女朋友的,那这杯你就更得喝了,我也是怕女朋友的,我女朋友凶起来可不得了。” 寇响睨了小k身边的阿绫,她死咬着下唇,脸色很难看,目光一直死死盯着小k手里的那杯酒。 酒有问题。 寇响淡定一笑,接过小k手里酒杯的同时手一滑,酒杯“啪”的一声掉落在桌上,滚了一圈,酒水溅湿了寇响的衣服。 小k和quentin脸色一变。 寇响说道:“抱歉,我去一趟洗手间。” 他离开房间的时候顿了顿,便听到里面quentin对小k讲话:“卧槽,他不会是发现了吧。” 兴许是第一次做这种事,quentin声音还有些颤抖。 “应该不会,这件事除了你我,没有别人知道,他不可能发现,否则也不会来了,待会儿我们就按计划行事,拍了照片发微博,就说他带货来我们这儿,想引诱我们犯罪。” 阿绫声音急促,甚至带了点哀求的意思:“这本来就是犯法,警察会找我们的,你以为逃得过吗!算了别做了,这件事就让他过去吧,不要最后大家玉石俱焚啊。” “你懂个屁,到时候我们众口一词把事情全推他身上,他就算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 寇响没有再听下去,他去了洗手间,从被裤脚掩盖的脚腕处抽出一个小型轻便的手机,给缉毒大队的傅知延队长去了一条短信:“可以了。” 而同时,他还没忘给杨吱发了短信:“勿念。” 收到这条信息的杨吱总算松了一口气,果然,就知道这家伙还留有后招,之前约好用手机传递信息,这么重要的工具,他又怎么可能只带一个。 寇响在洗手间呆了两分钟,便走了出去,通道边阿绫迎面而来,用力拽了拽他的手腕:“快走!” 而寇响压低声音:“该走的人,是你。” 两个人目光交汇的电光石火间,阿绫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加快脚下步伐,朝着后门匆匆跑去。 而寇响淡定自若地回了房间。 quentin见他回来,立刻起身,也有点耐不住性子了:“兄弟,刚刚对不住了,弄了你一身,来,我敬你一杯。” 寇响接过了他手里的酒杯,抬起漆黑深邃的眸子,凝望着他。 quentin被他看得心虚不已,紧张地笑道:“你看我做什么。” 寇响淡淡一笑,调子微扬:“人在做天在看,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quentin像是从他的目光里看出什么,瞳孔猛然收缩,夺门而出冲向洗手间,准备将包里的几包东西扔进马桶冲走。 然而寇响没给他这个机会,他一把按住quentin的肩膀,将他兜了回来。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了警笛声,警察破门而出,控制住了客厅外围的所有人。 “警察,不许动!” quentin此刻简直像发了疯一般,死命挣脱寇响的禁锢,疯狂地往洗手间冲,奈何寇响死死攥着他的衣领,两个人就地扭打了起来。 警察已经上楼,迅速控制了现场。 “不许动,手抱头蹲好,老实点!” 见警察过来,quentin吓得彻底软蛋了,脸色惨白惨白的,连嘴角都在哆嗦:“不关我的事,我什么都不知道。” 缉毒大队长径直走过来,在quentin的包里摸出了两包白色的粉末,脸色冷了冷,回头望了望这一屋子的年轻男女们,沉声对手下道:“挨个搜!” “是!” 警察迅速分散开,在房间里四处搜查,很快又从几个男人身上摸出了料。 quentin已经彻底没了气力,摊在地上,眼神绝望。 寇响站直了身体,居高临下地睨着他,平静的眼神掺杂着冷漠。 “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第81章 完结章 警方在quentin, 还有不少rapper身上都搜出了小剂量的吗啡, 大嘛, 还有hai洛因别墅的事情当天晚上便引爆了网络, 让人既震惊又震怒。 网友们疯狂地声讨quentin和涉事rapper。 现在tzt几个字就像毒瘤一般, 只要牵涉到这几个字的人,无论是谁,统一被扣上帽子, 成为涉嫌人员,tzt其他没有涉事的rapper也被牵连其中。 tzt可是中国说唱圈一支重要势力,如今它的垮台,对于中国说唱而言无疑是一次重创。而且他们的行为严重地伤害了热爱嘻哈的粉丝们, tzt的粉丝无比失望,纷纷宣布, 再也不听嘻哈音乐了。 而最要命的是, 嘻哈音乐比赛的节目也被广电火速叫停,总决赛都还没有开始打, 就被暂停录制了,还被国家官方报刊公众号点名批评。 现在网络上可以说是谈嘻哈色变, 这两个字, 似乎就与du品、暴力这类灰色字眼脱离不了关系。 很多rapper的专辑也停发了,甚至几家门户音乐app也纷纷下架了说唱歌曲。这一场龙卷风冲击波,几乎毁掉了中国嘻哈音乐。 有部分激进的粉丝开始攻击寇响, 说如果不是因为他的举报,事情根本不可能发展到现在这样的地步, 现在他还好好的,家里有钱衣食无忧,可是他却断绝了其他rapper的出路。 “他之前信誓旦旦,说什么要让更多人了解嘻哈,认识嘻哈,可是他到底做了什么。” “我觉得这件事不能全怪caesar,又不是caesar吸du,是quentin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caesar别想逃脱关系,吸du又不是什么怪事,我当年在美国留学的时候还嗨过□□呢,他举报就是他的错!” “楼上的三观让我震惊,一看就是quentin脑残粉。” “这件事quentin和caesar都有错,caesar在报警之前就应该考虑到这件事一旦曝光,会给嘻哈音乐带来什么冲击波,可他还是报警了。” “他就是个伪君子,鉴定完毕。” “嘻哈音乐的千古罪人,第一是quentin,第二就是caesar,这没毛病!” 不知道是有心人的推动,还是网友们自发结成水军,反正现在网络上对于caesar的声讨一浪高过一浪,纵然quentin吸du有错,但是caesar报警,选择把这件事公之于众,同样有错,因为这对嘻哈音乐造成了无可挽回的损失和伤害。 网络上,caesar的粉丝们还在没日没夜地为他辩解,可是骂声似乎并没有消弭。 而寇响,从始至终没有站出来为自己辩解一句话。 这段时间,他做了几件事。 首先,他以个人名义捐助了几名怀有音乐梦想的贫困山区高中生,用的是他这些年挣的钱。然后,他拍了一组禁毒宣传片,最后,他出了一首歌,同样与禁毒的主题有关。 于是网络上又开始了新一轮铺天盖地的咒骂,说他这是在洗白自己,跪舔官方。 反正骂什么难听的都有。 杨吱很担心寇响,几乎每天忙完之后便要回家陪着寇响,害怕他因为这件事心情不好。 不过寇响看上去一切如常,每天早起,锻炼,上班,写歌做着自己的事情。 杨吱本来还想安慰他,可是寇响说他经历过更可怕的事情,这根本不算什么。 杨吱从他那双幽黑深邃的眸子里,读出了属于他的那一份难得的洗练和淡定。他曾经经历过更加可怕的事情,这些挫折与磨难,绝不会击垮他。 “后悔吗?”杨吱曾问过他。 而寇响的回答也非常坚定:“从不后悔。” 他对嘻哈音乐的热爱,没有人比杨吱更加清楚,他无法容忍quentin这些家伙,毁掉他至爱的音乐,别人理解不理解没有关系,他只要坚持自己信仰,问心无愧。 在这个风口浪尖的时候,tom joy出了一首歌,歌名就叫《伪君子》,实名diss寇响,说他是伪君子真小人,毁掉整个嘻哈圈的千古罪人。 这首歌出来以后,在tzt粉丝中广为传播,tzt的粉丝将自家偶像的错全部归结到寇响身上,各种辱骂他,还在歌下面圈他,问他敢不敢diss back。 寇响没有diss back,倒是杨吱,第二天便出了一首歌怼回去。 她说,如果寇响是伪君子,那么你们这些家伙就是一叶障目的跳梁小丑,真正毁掉嘻哈音乐的人不是寇响,是你们自己。 什么时候吸du的人可以被原谅被遗忘,而反对吸du的人却被千夫所指,什么样的偶像才会养出这种三观的粉丝智障。还有tom joy,在你上蹿下跳要审判别人的时候,请看看你的对手,别人却还努力想要挽救。 be real 是嘻哈的精神,可是你们却非常不real,伪君子,回敬给你们自己。 杨吱的歌词写得很激烈,掷地有金石之声,不管那些家伙听不听的进去,她一定要把肚子里的话说出来。 她的歌出来之后,徐嘉茂跟着也发了歌,声援杨吱和寇响。带着粉丝们的一波反扑,占领舆论的制高点。 而寇响接拍的禁毒宣传片,这个时候也开始在中央电视台循环播放。 本来宣传片的制作组并不打算采选寇响担任宣传片男一号,可是因为他举报tzt艺人吸du的事情曝光以后,热度大增,争议不断,竟成了最适合的男主角人选。 寇响在宣传片里,直接告诉所有人,音乐本身没有罪,有罪的是那些明知故犯,挑战底线的人。 禁毒宣传片选择嘻哈音乐歌手代的这一波操作,或多或少,也让嘻哈音乐从tzt丑闻中缓了一口气。而后面很长的一段时间,寇响坚持以自己公众人物的身份做慈善,杨吱也将自己这些年攒的积蓄拿出来,和他一起做公益,希望能够挽救濒临死亡的嘻哈音乐。 许多rapper被他们感染,终于从地下走到了台前,他们暂时放弃了自己张扬不羁的形象,拉直了头发,摘下了耳钉,以比较青春和朝气模样面向世人,音乐也更加偏向正能量和阳光。当然,这只是权宜之计。 tzt吸du的事情,触碰到了这个社会最敏感的神经末梢,也挑战了公众的底线,现在他们要做的就是寇响目前正在做的事情,尽可能地补救。 终于,在大家不懈努力将近一年之后,国家门户报刊公众号终于撰文,称任何一种音乐形式都是有存在的必要,甚至甚至文章里还引用了寇响在禁毒宣传片里说的那句话—— 音乐本身没有罪,有罪的是那些明知故犯,挑战底线的人。 环境稍微宽松了许多,之前被搁置的总决赛终于重新提上了录制日程。 这一场赛事是中国的hip-hop音乐的开始,也让越来越多人了解到嘻哈文化,了解不同性格的rapper们,喜欢他们的歌。 总决赛之夜,徐嘉茂和寇响的对决可以说是精彩十足,不过最终还是棋差一招,在收尾的时候出现失误。 caesar夺冠其实没什么悬念,中国嘻哈音乐当之无愧的no.1必须是他,也只能是他。 奖牌是由纯金打造,上面刻着hip-hop的字样,意义非凡。 然而令所有人没有想到的是,寇响接过了奖牌,却没有给自己戴上,而是径直转身走到舞台边缘的杨吱身畔,直接将奖牌挂在了她的身上。 “我的所有荣耀,都只属于你。” 看着他春风和煦的微笑,眼里眉间含着温柔的宠溺,杨吱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然而更加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寇响竟然单膝跪地了。 现场的女观众全部站起身了来,开始疯狂惊叫,屏幕前面的观众此刻也如同疯了一般,粉红色的弹幕一瞬间霸满全屏! 【我的所有荣耀,都只属于你!!!!】【求婚了求婚了!!】 【只想好好看个比赛,结果被塞一嘴狗粮!】【居然在拿下冠军之后求婚,caesar玩得一手好套路!】【宠炸了好吗!吱妹才是今晚最大的赢家!】【老夫的少女心啊!】 杨吱看了看胸前泛着金光的奖牌,“哦”了一声,说:“一块牌子就想跟我求婚?” 寇响淡淡一笑:“我说了是要求婚?” 杨吱被堵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随即寇响从包里摸出黑色的丝绒小盒子,内勾外翘的眼眸里好似闪动着星辰。 “没错,我是要求婚。” 杨吱: 网络上观众们笑倒了一片。 【哈哈哈哈caesar你是皮皮虾吗】【怕是想挨打吧!】 寇响牵起杨吱的手,眉眼格外温柔:“年轻的时候我做错过很多事,也后悔过很多次,但是绝不后悔的一件事,就是爱上你。” 他从来不会说好听的话哄女孩开心,很多时候,他只会做,不会说。 今天的这些掏心窝子的话,杨吱大概一辈子也只听得到一次,但是这一次,已经足以指教余生了。 在舞台上即兴说唱从来不会断片儿的caesar,此刻也显得有些笨拙,忐忑地抬头看着她。 “我以后会对你很好很好,我还会做饭,我也会挣钱,长得也还过得去,脾气虽然不是很好但我有在努力改。” “爱你,宠你,不骂你,你和我妈同时掉进水里我两个都救,生孩子保大的,我的钱都是你的,我也是你的。” “杨吱,嫁给我。” 【见证妻奴的诞生ing】 【加1】 【加1111111】 杨吱强忍着嘴角的笑意,努力保持淡定,看着他将璀璨的钻石戒指带进她的指尖。 “哦,我说了要嫁给你吗?” 寇响给她戴戒指的手顿了顿,抬头,却见她粲然一笑:“没错,我是要嫁给你。” 第82章 番外 杨吱和寇响决定去海边旅行结婚。 机场外面, 寇响看着莫名其妙跟来的一大帮人, 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时绪和沈星纬俩人吵吵闹闹, 说早就想去泰国旅游了, 这次正好能蹭寇响的旅婚, 出去好好玩一玩。 裴青提着两大件行李去寄存,还背着苏北北可爱的粉红色小兔子背包,呆萌至极。 寇响一回头, 便望见了他的姐姐陆蔓蔓,还有姐夫原修。 “他们一帮小破孩跟着就算了,你俩大人也跟着,有意思吗!” 陆蔓蔓手里牵着一个白白嫩嫩的小男孩, 理所当然地说道:“我带我们家小破孩出去玩,有意见?” 不等寇响回答, 她松开了小孩的手:“有意见自己憋着, 来,大圆子, 去亲亲你小舅妈。” 小男孩唇红齿白,一双幽黑的眸子乌亮乌亮的, 即便年龄还小, 可是英俊的五官轮廓已经出来了。他是陆蔓蔓和原修的儿子,名叫原嘉裕,小名大圆子。 大圆子撒欢儿一般跑到杨吱身边, 很是自来熟地抱住了她的小腿,口齿不清, 糯糯地叫了声:“小舅妈。” 看着这么可爱的小孩,杨吱的心都化成一滩水了,将他抱了起来。 寇响很无语地说:“这小破孩不是怕生吗,老子都不让抱,怎么一看见我媳妇儿,这就上杆子扑过来了。” 陆蔓蔓笑道:“跟他爹一个德行,特别喜欢美女。” 原修挑挑眉,也不否认,只说道:“我只喜欢我媳妇儿。” “小舅妈,亲亲。”大圆子撅起嘴要亲杨吱脸颊,寇响连忙将他接过来:“不准不准,这一嘴口水,脏死了,去那边找漂亮姐姐玩。” 他将大圆子推给了时绪。大圆子叉着腰,皱着眉头说:“哼,小舅舅真小气。” 他当然小气了,他的媳妇儿谁都不能碰,他自己都还没亲上呢,哪能便宜这小破孩。 进了边检,上飞机的时候,杨吱手肘戳了戳寇响:“你别气鼓鼓的了,出来玩就开心一点呀!” 寇响哪里高兴得起来,本以为是和杨吱两个人的蜜月旅婚,没想到来了这么大一堆跟屁虫,真是太煞风景了。 “我觉得,朋友多一些,更好玩啊。”杨吱丝毫不在意,牵起寇响的手,安慰他道:“就当他们不存在吧。” 就当他们不存在,反正上飞机之后就安静了,他买的是头等舱位置,时绪沈星纬那帮家伙买的是经济舱。 终于可以跟他媳妇独处了。 然而,事与愿违。 寇响此刻坐在自己头等舱的位置上,杨吱和裴青换了位置,坐到时绪和苏北北身边,三个女生兴致盎然地翻阅着旅行杂志,叽叽喳喳讨论着要去免税店买这个那个牌子的化妆品。 裴青坐到寇响身边来,摸着后脑勺笑说:“第一次坐头等舱,开心。” 所以这到底是要闹哪样,这些家伙是合起伙来,要毁掉他的蜜月的吧! 寇响戴上眼罩,完全不想搭理他们了。 过道另一边,陆蔓蔓低声对原修说:“某些人,真的好嫌弃我们噢。” 原修淡定地说:“谁管他。” 寇响一把扯下眼罩:“这是老子的旅婚!” 陆蔓蔓笑着说:“弟弟,都是已经结婚的人了,别跟个小孩子似的。” “我不是小孩子。” 陆蔓蔓挑眉道:“知道怎么疼媳妇吗,要不要跟你姐夫学学?” “不用你操心了。” 就在这时候,原修看到陆蔓蔓鞋带掉了,于是俯身帮她系好了鞋带,于是寇响义正言辞地说道:“但是有些事能做,有些就不能,男人也得有男人的尊严,不然以后在家里完全没有地位,就跟我姐夫似的。” 原修懒得理她,帮陆蔓蔓系好鞋带之后,又系好了安全带。 寇响立刻站起身,望向经济舱的杨吱:“媳妇儿,要不要我帮你系安全带啊。” 杨吱:“不、不用,我不是儿童。” 下飞机的时候,陆蔓蔓皱着眉头说:“你怎么总是盯着我的鞋看。” 寇响说:“带运动鞋了?” “带了。” “下次穿。” 杨吱:“为什么。” 寇响面无表情一本正经:“没有为什么。” ** 寇响定的是普吉岛卡塔海滩的一个私人海湾别墅。 去普吉岛旅游的旅客大部分集中在芭东海滩,但是也正因为芭东海滩人多,水质变得不是很好,卡塔海滩游客比较少,私人海湾更是静谧。 阳光倾洒在沙滩上,每一颗细腻的沙子都仿佛透着光,晶莹剔透。 伙伴们正在玩沙滩排球。 寇响穿着菠萝四角裤,阳光倾洒在他身上,六块腹肌宛如巧克力板块,健康的麦色肌肤缀着几粒汗珠。 浑身上下散发着致命的性吸引力。 “寇响,过来玩啊!”沈星纬冲他挥挥手。 “幼稚。” 寇响懒得搭理他,坐到杨吱身边。 沙滩上铺着浴巾,杨吱坐在上面,仔细地给自己涂抹防晒霜:“要涂一点吗?” “我是男人,能涂那玩意儿?” “噢,那就算了。”杨吱的手在他背上划了划,如蜻蜓点水般,弄得他身体痒痒的,心也痒痒的。 他清咳一声:“太阳真大。” “是。” 寇响目光落到那管金黄色外壳的防晒霜:“那玩意儿,男的能涂?” “不能,男人涂了就不酷了。”杨吱堵得寇响没话好说,吃了一瘪,心里越发毛毛躁躁,直接将她按倒在身下:“没看出来,我媳妇还是个皮皮虾。” “哎哎,痒!痒死啦!给你涂就是了!” 寇响奸计得逞,坐起身,乖乖地背对着她,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 “杨吱,来玩球。”陆蔓蔓冲杨吱喊道。 “噢!好!”杨吱将防晒霜扔寇响身上:“你自己涂。” “哎!” 寇响一脸怨念地看着自家老姐。 陆蔓蔓手叉腰,冲他挑了挑眉,然后牵起了杨吱的手:“来,我教你玩。” 寇响冲她喊了声:“媳妇儿小心点,别摔了。” 还是不放心,两分钟后,寇响终于也还是加入了沙滩排球队:“你们不准欺负我媳妇儿。” “媳妇儿我俩一队。” “真幼稚,媳妇儿我们别和他们玩了好不好。” “媳妇儿我想和你去沙滩边散散步。”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